床上铺满了女人的衣物,很杂乱,她正在床边收拾。这次和男友外出旅游买了些衣服回来,她脑海里仍旧回味着滨海风光,那里的海水碧蓝,海风呼呼的,海上的海鸥多到目不暇接,有的竟然停在了她的手掌上。
女人嘴角翘起合适的弧度,忍不住说:“黄立信,咱们什么时候再去海边城市啊,好么?”
等了一刻钟,女人还是没见男人从卫生间出来,于是大声问:“立信,你怎么不说话啊?”
她走到了卫生间门前:“立信,我和你说话呢?怎么不回答?”
女人拍了拍门,暗道不好,她急的推门而入,眼前所见是男人歪倒在单独隔离出的浴室里,眼睛是闭着的。
女人整个人都傻了,人倒下了,他是不是死了?
她试了试黄立信的呼吸。
“啊……啊!”
女人的惊叫声直接穿透了房顶,从天上俯瞰的话,这里是粤省中心市港镇上的一个住宅小区。
女人急忙转身出了卫生间,颤抖着拿起了手机,按下了“120”。
她听男友说过,他有冠心病病史,他的母亲就有心脏病,这种心脏病是会要命的!
救护车呼啸而来,之后男人被送进急救室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抢救。
……
黄立信只觉得心脏难受,他醒来时还捧着心脏部位,大口的呼吸,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不是瓷砖铺就的卫生间,而是……
这里是哪儿?
他的身边站着的女人是谁?
地面有些凉,触手可及的是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的,黄立信觉得这里很陌生,他抬头看去,身边站着的不是那个同居的女友,而是另一个女人,看着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立信,儿子,你醒来了?”
女人三十多岁,眼角噙着泪水,她半跪着看向黄立信。
黄立信侧头看着她,见了鬼似的,但是明显是熟悉的人,忍不住问:“您是……”
“儿子,你、你怎么不认识妈了?”
三十多岁的女人样貌普通,那张圆脸上的双目还是年轻的,目光慌乱了些,她继续说:“儿子,你不是醒了么,怎么还不认识妈了……”
黄立信暗自掐了自己的大腿,很疼!
他扭头看了看环境,头顶悬着一盏钨丝灯,四周墙壁发黄,他躺在床边,边上还有一个衣柜,一张小桌,桌上有个照片龛,照片上的人是谁?看起来是一个初中生吧,年轻的样子,眉尾有一个“月牙”,那是磕的,穿着的衣服是灰黄的,手臂上用曲别针别着“三条杠”……
黄立信懵了,这里是、是多少年前的旧屋子?
照片上的那个初中学生是什么人?
旁边的女人看起来熟悉,像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妈?那照片上的分明是读初中时候的自己!
他一下子慌了,爬了起来,看了看帮自己起身的中年女人,真是很像妈年轻时候,但是现在不是2016年吗?
妈怎么还这么年轻啊,自己的初中照片怎么摆在这里,这里……明明就是初中时候居住的屋子。
“儿子,儿子,你醒了就好啊……”
女人抱住了黄立信,后者开始抱头回忆,难道这里的时间是三十年前?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墙上的挂历,是那种纸很薄,写着宜婚丧嫁娶的旧时日历,眼下是1986年?
头好晕!
“儿子,都怪妈妈,妈妈没有想到,你遗传了我的心脏病,你刚才发病晕倒了……”
黄立信想起来了,他是眼前一黑倒在浴室里的。
妈?
他困惑地看着中年女人,她是自己三十年前的妈?
那个年轻的女友呢?她在哪?
不对,如果这里是三十年前,那么,女友还小呢。
难道是重生了?这只能是小说里的情节啊。
黄立信一个头两个大,他选择不信,但是俯身看自己,一双手掌那么陌生,个头也没有多高啊,毕竟是只有十四岁啊。
他瞬间凌乱了……
而且,身旁的中年女子说了几次了,自己是她的儿子,那自己得喊她妈了……
“妈,我怎么了,心脏病发了?”
中年女人拼命点头:“儿子,你刚才晕倒了,吓坏了你妈我了……”
黄立信觉得人中一阵疼,刚才妈妈是掐人中救醒的他吧。
“妈,我怎么了啊?”
刘妙莲一愣:“儿子,你是心脏病发从阎王那里捡回了一条命啊。”
黄立信心里想:“我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不应该是活在2016年吗,怎么回到了30年前了?这也太狗血了!”
没有错,现在是1986年,地点是鄂省的荆市郊区。
夜已深,黄立信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睡不着,他想了想自己在这个时候还只是个14岁少年,在市里的十二中读初中,摇了摇头,他有些想不通,重生在这个时候,为什么?
他睡的这间屋子很小,却是厨房加卧室,屋子后面是棉花田,田间的虫鸣戚戚,夜空中繁星点点。
这间屋子也不是孤立的,一旁连接着十数间同样的红砖房,而前面有一排房屋是农科所的办公用房,但是最左边有一间是黄立信父母的卧室。
黄立信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蚊香在角落里烟尘袅袅,一点火星明明灭灭。
大门在厨房那边,这个时候门被敲响,黄立信睡梦中都被吵醒,他闭着眼喊了声:“谁啊?”
“立信,开门!”
这是一道严厉的声音,直接将黄立信的脑子带到了还不太适应的三十年前,这个夏天的半夜里,他想了起来,这是父亲黄易明的声音。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今天可不是周末,而且,还是这么晚回来?
黄立信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地面一层土坷垃没有完全夯实,因此不平整,他扯了下灯绳,灯泡亮了,又将门栓打开,揉了揉眼,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怎么才开门?睡得真死!”
黄立信嘴角抽了抽,听见这话可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他看向了说话的父亲,看见父亲的手还牵着一个矮小的男孩,应该是黄立仁,他的弟弟。
黄立信又看向了父亲,父亲黄易明身材精瘦,穿着“的确良”短袖上衣,西装短裤,一脸严肃,眉头紧皱。
黄立信斟酌着要不要喊他一声“爸”,没想到父亲气咻咻的推开了他。
父亲拉着小儿子黄立仁,将他带到了卧室里,对黄立信说:“给你弟弟打水洗脚!”
父亲说完这些就扭头走了,让黄立信有些愕然,三十年前的父亲脾气就这么火爆、急躁吗?摇了摇头,黄立信想起来父亲那个时候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
黄立信看着自己的弟弟黄立仁,他大约七岁,正揉着眼睛,一副极度困倦的样子。
在前世,弟弟只是闷头读书,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太敢面对,是个唯唯诺诺的人。但是,弟弟小的时候却有几分呆萌、可爱。
黄立信不介意给弟弟洗脚,他很快在厨房里接了一盆水,给弟弟脱了鞋:“你们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去旅游了,去了好几个地方……”
看着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黄立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水凉不凉?”
“不凉。”弟弟的声音怯怯的,他实在太困了。
一夜无话,两兄弟头挨着头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