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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村(中篇小说)

时间:2010/7/2 作者: 子池 热度: 86169
  引子
  
  话说明朝末年,起义的旌旗迎风招展,嘶吼的战马驰骋沙场,使太平了两百多年的华夏故园再一次陷入了烽火连天的战乱之中。
  
  打江山时,最需要是人心,也就是普天下人的大众之心,即民心。然而在得到江山之后,最难维持的更是人心。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谁忠谁奸是各有其说,只有等到国难的时候才晓得。况且朱家的十几代皇帝,维持太平和人心长达两百七十余年之久,可以说是够累的了,也没辙了,更是不耐烦了。
  
  故而,他们希望换人。
  
  对没有天下争分的老百姓而言,不管是换谁来做皇帝都一样,日子还是那样的过,只求能尽快地平息战乱,过上安定和太平的日子就行。何况人生在世就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十年,总得活个明白,不至于糊涂到冤死在这无止境的争斗之中,或丧生于乱世盗匪的索命刀下。
  
  眼看天下即将太平,谁知狼烟又起,是吴三桂引清兵入关而来……
  
  一
  
  一大清早,从乌蒙山脉、离古夜郎国都不远处的山谷里,传出了一阵尖锐的呼救声和狂吠声,随后是一阵混乱的哭喊声和搏斗声……
  
  待迷雾渐淡,山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一个依山而建、小桥流水的村庄在秋风落叶的季节里,在百鸟齐鸣的叫声中,又诗情画意般地呈现了出来。
  
  对于这个村庄,由来已久。村里就二十几户人家和一百三十多口人,因大多数人姓石,且男人们几乎以石匠为业,故而被人们称作为石村。
  
  放眼望去,一间间茅草石屋坐落有致,门边和村口摆设的石头雕像更是妙趣横生,加上衣着朴实、浓情纯厚的人们,使村庄在淡淡的薄雾之中,更加显露出她那生动、恬静、柔和、美的景象,与天然融为一体。
  
  在石村,男人们无论在开山取材、雕石塑像,还是在造房建屋、耕田种地等方面都是一把手,常常给大山里的人家做技术性的活,颇受方圆一带的人们的敬重;妇女们不管是在持家养畜、相夫教子,还是在织布绣花、梳妆打扮的名声也都不亚于男人们,从而使这个偏僻的村庄更负盛名,过着辛勤劳作、恬然自得的安居生活。
  
  可是近些年来,由于盗贼匪寇们频繁地光顾着山里人家,让山里的人们想起了祖上所遗留下来的话说:这是改朝换代的兆头;朱家的天下就快完了,要换人做皇帝了,也是该换皇帝的时候了。
  
  但不管换谁做皇帝,山里的人家对他们都不感兴趣,也管不着,只要这些残酷的战争不打到山里来就行。自从老祖宗们为逃避战争而躲进深山里居住以来,就没有再去过问天下的大事。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天下的大事就关系着天下的人,不管你住在哪里都一样,同样也会受到牵连,就算能躲避了战争的危害,但也逃避不了那些山野狂匪们的肆意掠夺,是因为那些一无是处的地痞流氓们也瞅着空子,趁着这兵荒马乱、无人管束的大好时机,尽都肆无忌惮地蹿了出来逞英雄,做起了山寨大王,骚扰着山里的人家。
  
  “不好了,不好了,王五妹让天杀的强盗抢走了……”
  
  随着一位妇女的哭叫,石村又混乱了起来。大人们忙着招呼子女,同时也看看村子里面还有谁家少了人,全都聚集在村子中心、祠堂门口的晒谷场上,展开了一场灾难性的议论。
  
  “老九,老九,你又要干嘛去?给我回屋去!……”
  
  一位中年妇女拦腰死死地抱着一个小伙子,一边往家里拽,一边大声地呵斥。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叫石九,二十来岁,长得纯厚爱人。特别是在这兵荒马乱、盗贼猖獗的年代,她作为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母子平安,好好的活下去。可儿子毕竟年轻,当然也少不了年轻人的冲动和阳刚之气,不能不令她多费心:“回去,我叫你回去,你听到没有!”
  
  石九挣扎了一阵子,仍脱身不得,只好冲母亲苦笑了笑,无奈地说:“好,我回屋睡觉,总可以了吧。”
  
  待他进了屋后,母亲才松开手,随即返身出来把门扣上,抓了个三脚凳子在门口坐了下来,同时也为这苦难的岁月和苦难的人们抹了一把又一把的眼泪。
  
  石九在屋里搜索着昏暗的四周,一点出路都没有,就连那个小窗洞也是为了防御强盗而给封死了的。他不甘心,从门边的桌子上抓起柴刀别在腰上,回头从门缝里窥视出去,见母亲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口,好像对村里所发生的大事无动于衷,麻木了。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屋顶,便爬上房梁,用柴刀小心地割断屋顶的藤条,一会儿功夫就掏了个大洞,钻了出去。
  
  尽管小心,但还是惊动了母亲,等她返身进屋一看,傻了,叫了一声:“我的天!”她围着房子绕到后面,没见到儿子后又折了回来,见石九已骑上黄马,手持铁棍绝尘而去。
  
  “老九,老九,你给我回来!……”她叫喊着追赶到村口的石桥上,却不见儿子的踪影,只听到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急得她跺脚拍巴掌地嚎啕大哭,把乡邻们都招来了,聚在那里祈祷。
  
  随后,石村派出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前去支援,支援的人不到中午就都回来了,说不知道强盗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只见到一个打斗过的场面,除了有些血外,其它什么也没见到,更不知道王五妹和石九的下落。
  
  第二天黄昏时分,石九回来了,是王五妹用马驮回来的。人是回来了,但他全身是伤,昏迷不醒,令母亲和村里的人们即痛心又宽慰,同时也很自豪。自豪是因为二人的归来。
  
  也难怪强盗会看上王五妹,她可是山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十七岁的她与村里一个叫石刚的小伙子早有婚约,闹得村里村外的小伙子们是看得、馋得,却又一点办法也没得。王五妹同山里人一样也爱唱歌,由于她天生就有那么一副好嗓子,常常让人们听到她的歌声在静谧的山谷中悠悠回荡,不仅给人们带来了快乐,而且还经常引发一场又一场激烈的歌唱对决。时间一长,她的歌声竟和石匠们那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融合了,演变成山间野地里最美妙的音乐和旋律。不管她到石场还是在庄稼地里,劳动的人们一见到她就会说:“五儿,来一调!”
  
  王五妹家中有母亲和姊妹七个,四个姐姐都已嫁人,没有兄弟,父亲是在开春的时候病死的。当母亲听说她被掳走的消息后,简直是伤心欲绝,上吊未遂又用头撞墙,感觉到天塌地陷,好日子过到头了。现在见她平安地归来,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对石九是多么的感激。
  
  王五妹被强盗掳走后,只见石九一人单枪匹马前去营救。她回来了,村里的人对她好像有些看法了,尤其是婆家。她不在乎。她一想到那个平时舞枪弄棒的未婚夫石刚就来气,竟然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还不如这个憨厚老实的石九,使她改变了对人的看法。
  
  石刚在家族里是石九的侄子,也是石九最要好的伙伴,与石九同岁。石刚家境充实,即读书又识字,还常常随父亲石中宁外出经商,待人处事也跟父亲一样机智,是石村少有的聪明人之一。在不外出的时候,他就和村里的年轻人们混在一起耍枪弄棒,还与山花野草之秀的王五妹订了婚,不仅令大山里的小伙子们羡慕,而且还对他产生了嫉妒。
  
  石中宁待人随和,经过多年的打拼,在外面建立了不小的产业。由于常年在外经商,他结交了不少的朋友,各行各业,从不管别人是达官贵人还是上门乞丐,他都照单全收,是左右逢源。对于他的发达,完全是靠石村人撑起来的,故而更加关注石村,只要石村的人有求于他,他总是有求必应。
  
  有一年,石中宁结交了一位年过花甲的民间艺人叫甲托,经多次交道打下来,石中宁对他的才学和为人深感敬佩,于是,石中宁就带着年仅九岁的儿子石刚前去拜他为师。
  
  对于秀才出身的甲托,还曾有过一段美好的往事。他在上京赶考的路途中结识了一班江湖卖艺人,与班主的次女——月兰发生了暧昧关系,于是就爱美人不爱江山,放弃了考取功名的想法,不久后与月兰结为连理,气死了家中的老父亲,被家族赶出了家门。因生活窘迫,他只好跟随岳父到处去流浪卖艺,一卖就是一辈子。他收下石刚为徒,是因为他早就看出石刚是个天生的学艺人,加上石中宁对他又有恩,于是就不容推辞地答应了下来。
  
  甲托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老人,不仅精通于诗文戏曲及多种乐器,而且还是一位兵法研究专家。石中宁把儿子交付给他,其主要目的就是让他把所有的才学传授给石刚。石刚在师傅那里一学就是好几年,经常跟随师傅到处去卖艺营生,完全变了一个人。
  
  由于兵荒马乱,石中宁也赶回石村躲避,等外面风平浪静后再出山,没想到在山里也不安全,常常遭受着强盗土匪的侵袭。
  
  王五妹被强盗掳走了,使石村人从心里产生了恐慌,都认定王五妹是有去无回的了。王五妹回来了,他们深感庆幸,同时也悬乎了起来。他们很想知道王五妹被强盗掳走的来龙去脉,可这王五妹是只字未提,最多也只是回复他们一句:“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去看呢?”
  
  于是,村里人便请石九的母亲当面来问,对于这份恩情,量她王五妹不敢不说。其实,石九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要问的意思,因为她全部的心思只放在昏迷不醒的儿子身上,但终究是顾及乡邻们的面子,开口问了王五妹,没想到王五妹只冲她叫了一声“四奶奶”后,哭着跪在了她的面前,泣不成声。看此情景,她再也不忍心针对此事,便不留情面地对乡邻们下达了逐客令。
  
  王五妹在石九的家里哭得甚是伤心,无论石九的母亲怎么苦劝也无济于事。等她好不容易哭平息后,石九的母亲才对她说:“五儿,在你不见的时候,大家的心都惦记着你,关心着你。你既然回来了,就把这事情说出来吧,因为大家都知道事情还没有过去。如果你不把事情说出来,那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是凶是吉,这都关系到村里的每一个人……”
  
  “四奶奶,不是我不说,是我不好对那么多的人说。”
  
  “那你就跟四奶奶说,啊!”
  
  王五妹点了点头,又哭了起来。她回想着一个少女落入强盗之手,是多么的无助和绝望,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有谁会明白呢,也许只有她自己。
  
  “九叔,救我——”
  
  她一直期盼着村里来人救她,可离家渐行渐远也没动静。终于,终于盼来了单枪匹马的九叔,使她从内心深处燃起了无限的希望,同时也看到了敌我双方的力量悬殊。不过,她知足了,哪怕九叔救不了她,她已知足了,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当她看到这个平时纯厚寡言的年轻长辈——九叔,在面对十几个手持刀枪棍棒的强盗攻击时,是那样的凶猛和顽强,令她不可置信。在看到九叔打倒了几个强盗后,他那件破旧的白褂子已经染成了红色,令她的心痛超过了失去自己,因为九叔是为了救她而来的。
  
  “别打啦九叔,你快跑啊……”她又哭了。
  
  “五儿别怕,九叔会带你回去的!”
  
  经过一场殊死的搏斗,好不容易才剩下两个了,其中一个就是抱着王五妹亵渎的强盗头——凶恶至极的关大虎。而此时的石九似乎快站不住了,摇摇欲坠,但他仍然坚强地支撑着拼死战斗,毫不松懈。
  
  在这边,关大虎一下子失去了兴致,他推开了王五妹,提着马刀冲石九而去,没几个回合就在石九的身上增添了好几道口子。这家伙好生厉害,一把大刀耍得天衣无逢,武功之高,真让人难以想象,就算石九没有受伤,恐怕连十个八个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正在垂死挣扎的石九呢?
  
  看此情形,王五妹一下失去了理智,发疯地抓起两根木柴冲了上去,狠狠地砸向关大虎,被他躲开了。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根木柴刚好迎上石九横扫而来的铁棍,随即又被弹飞出去,无巧不巧地射中关大虎的右眼,只见他倒退着摇晃几下身子,倒了下去……
  
  二
  
  淡淡的月光下,清纯的小河边坐着一位少女,望着永不停歇的小河水出神,连身后来人都不知道。
  
  “五儿,回家吧!都这么晚了,你还到处乱跑,简直是不长记性!”来人是王五妹的娘。
  
  王五妹站起身来,问:“妈,九叔醒了吗?”
  
  “还没有呢,回去吧,别到处乱跑了。看你傻头傻脑的,这次要不是你九叔,妈恐怕再也见不着你了……走吧!”
  
  回村的路上,王五妹对母亲说:“妈,我今晚不回家睡觉了,让我陪四奶奶照顾九叔,好吗?”母亲同意了。
  
  昏暗的松油灯下,王五妹和四奶奶给石九擦洗伤口,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了一声“妈”,把二人都吓了一大跳,迟疑地望着对方好一会儿,又猛然地把视线转向了石九。石九醒了。
  
  “老九,老九,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石九的母亲又哭又笑,喃喃地念叨着。
  
  “九叔,九叔,嘿嘿……”
  
  “五儿也在呀,你妈没事了吧?”
  
  “没事了。九叔,饿不饿?”
  
  “饿,饿死了。”
  
  “那,想吃什么呢?”
  
  “什么都想吃。”
  
  村里人听说石九醒了,都前来探望,万般高兴,把石九家屋里屋外都挤得满满的,直到石九睡着后才慢慢地散去。
  
  半个月后,石九可以下地走路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石村迎来了一场空前的浩劫,是那个强盗头关大虎召集大队人马前来报仇,一夜之间便把石村给毁灭了。对于这个关大虎,还真是有来头的。
  
  话说这天下一大乱,群雄就崛起,尽都为了争夺天下而驰骋沙场,同时也促成了这些无人管制的响马盗贼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横行乡里,常常在山间野地里活动,神出鬼没,令身处乱世的人们苦不堪言。趁着这乱世之机,关大虎也凭着一身的本领出道了,召集了百十位兄弟,横行在乌蒙山脉一带,在道上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自出道以来,关大虎是走到哪儿就吃到那儿,所向披靡,令山里的人们一听到他的名号就闻风丧胆。在他身上最为突出的,要算他那双滚圆滚圆的虎眼了,令人望而生畏,听说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吓死过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一个小小的石村栽了一个大大的跟斗,痛心地瞎了一只虎眼。
  
  此仇不报,何以不报?
  
  这个牛日的石九,天生就是个属牛的,简直是初生的牛犊不畏虎,竟然为了
  
  这么一个野丫头,让他关大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有那个可恶的石村,让弟兄们白忙活了半天,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捞到,还被弄得个人仰马翻。所以,他要让石村付出更大的代价——毁灭。如果连一个小小的石村都吃不住,怎么能吃得下一个乌蒙山脉呢?
  
  仇恨归仇恨,但他关大虎也不敢贸然行事,是吃一堑长一智,得有个周密的计划行动,否则,他剩下那一只虎眼也有可能会失去。这,就是石村给他的教训,叫他不可小觑山里人,让他知道山里人除了在平日里的劳动,也有着强身健体的武术煅练,不是吃素的。
  
  在防御方面,虽说石村均有所防备,但还是拿不准关大虎会在何时前来报仇。俗话说,你防贼千日,贼只防你一时。石村的人们也想到了离开,但如果离开了,能去哪儿呢?况且在这兵荒马乱、强盗猖獗的年代,到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吗?何况这儿还是自己的家,是老祖宗为了避难才迁移至此的!
  
  于是,石村人也展开了一系列的防御措施:随时留人在村口值守放哨,如果关大虎来的话,就先把老弱妇孺送进后山腰的山洞里,然后由男人们死守在这条狭隘的夹道上,哪怕拼得个鱼死网破也要保护好石村的每一线生机……
  
  “也许关大虎真的被老九打怕了,不敢再来了呢?”有人自我安慰,想让大家悬乎的心都平静下来,以便冷静地对待。
  
  “那样的话,不就更好吗?!不过也有可能。”
  
  不善防御作战的石村人万万没想到,这关大虎不仅来了,而且是有备而来,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和意料,导致了整个石村在顷刻之间彻底毁灭。
  
  “快起来,快起来,强盗来了,强盗来了……”
  
  鸡刚打鸣,狗就狂吠,一阵叫声把正在熟睡中的石村闹醒,吓得哭的哭是叫的叫,乱成一锅粥。
  
  “快快……,上后山!上后山……”人们往村后逃窜,感觉到村外不远处的马蹄声即将踏平这个村庄。
  
  “不行啦,不行啦,后面也有强盗,快回去!快回去!……”
  
  逃生的后路已被断绝,使原本就混乱的村庄更像一群热锅中的蚂蚁,相互践踏着尽都躲回了家里。最令石村人想不到的是,这伙强盗一进村就放火,把所有的房屋和草堆都点燃了,顿时火海一片,直冲云天,把房屋里的人们都逼了出来,于是不管男女老幼,见人就乱砍乱杀,一个也不放过。凡是没有反抗力的,腿短的和跑慢了的,全都惨死在那杀人不眨眼的索命刀下。
  
  放眼望去,整个山谷如同白昼,惨叫声,喊杀声,搏斗声,以及大火中牲畜的嘶叫声夹杂大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彻云宵。
  
  “五儿,你快跑,跑一个是一个……”
  
  石九由母亲和王五妹搀扶着,东冲西撞也不见出路,于是叫不顾生死的王五妹赶紧去逃命。其实是多余的,四面八方都布满了强盗匪徒,手上都挥舞着带血的索命刀,像砍瓜切菜般地送走了一条又一条苦难的生命,能往哪里跑呢,况且自己马上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为保活命,石村人一再反抗,但也无济于事,寡不敌众不说,就他们手上那不是兵器的兵器,还没上手就被砍倒了下去。就在此时,有两面带血的大马刀向石九和母亲砍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人来推开他们,用身体替他们挡住了这两刀,随后就倒了下去,是王五妹的娘。见此情形,石九一下子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五儿,快进圈房!”石九的母亲叫。
  
  正是走投无路之际,昏迷的石九被母亲和王五妹夹扶着冲进了正在燃烧中圈房里,随后放出被火灼伤的猪马牛羊,把砍杀而来的三个强盗撞得四仰八叉。大火之下,石九的母亲在墙脚处三下两下地刨开粪草,露出一块薄石板,随即搬开,里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小洞,于是不由分说地把石九和王五妹塞了进去。
  
  “四奶奶,你快进来呀!四奶奶……”王五妹见她忙着搬石板,于是叫道。
  
  “五儿,我就把老九交给你了,以后的日子就拜托你了!等这帮天杀的强盗走了你们再出来,啊!你要告诉老九,叫他以后好好的过日子。”
  
  她盖上石板掩上粪草,抓起圈门边的木棒子叫骂着冲了出去……
  
  石九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山洞的草堆里,闻到了一阵松枝烤土豆的香味,扭头一看,见王五妹坐在洞口的火塘边,用松枝刨着炭火的下面,挑出一个又一个烤熟了的土豆来。
  
  “五儿,我妈呢?”他坐了起来。
  
  “你醒了,九叔。来,吃洋芋吧!”
  
  他们在山洞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等石九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王五妹才同意回去,回到那个早已化为灰烬、荒芜凄凉的石村。石九一回到石村,大哭着前后左右的看过来又看过去,不断地冲着山间大喊大叫,使整个山间都在不停地回荡着他那凄惨的哀叫声,惊飞起一群栖居在岩壁上的鸟,上下来回地扑腾着。
  
  “九叔,我们走吧!”王五妹哭着对他说。
  
  “走?哈哈……”他突然狂笑起来,大声地对着天空叫喊:“我哪也不去,我死也要死在这里,我要把我也埋在这里,哈哈……”
  
  石九疯狂地往后山跑去,一边跑一边叫,满嘴里尽说些叫骂的话,与先前那个纯厚寡言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他们把几间房屋翻修了出来,从山洞里搬出一些村里人早先收藏的粮食和物品,继续居住了下来。
  
  一天,石村来了一个人,他叫石三龙,在家族里是石九的堂哥,是石村少有的读书人之一。石三龙从小就苦读诗书,不到而立之年就考中秀才,于是就更加发奋,一直苦读到年过半百也只是个落第秀才,便放弃了功名利禄的想法,安安心心的在山外的一家学堂以教书求生计。
  
  他听说石村出事后,随即赶回村里为死去的亲人和乡邻们祭祀,发现了幸存下来的石九和王五妹,于是就抱着二人痛哭了一场。伤痛之余,石三龙以兄长如父之名,要求石九娶王五妹为妻,可石九是死活不干,说:“什么都可以乱,就是不能乱了辈份;况且,我不能对不起死去的石刚!”
  
  “你是对不起石刚,但你对得起石村吗?如果王五妹远远的嫁走了,你我兄弟二人也别想在这石村过日子了,那石村也就完了,完了……”
  
  还没说服石九,石三龙便找王五妹提亲,没想到王五妹说:“三叔,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么会想出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来呢?你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辈份,我又是什么辈份……”
  
  石三龙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扯着石九来到王五妹的房里对她说:“五妹,现在的石村就只有我们兄妹三人了,不再有什么辈份之分。我现在把人交给你,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要么马上成亲,要么全部走人,让石村永远也不复存在,你们看着办吧!实在不行,我跪下来求你们,行了吧……”
  
  石三龙跪在他二人的跟前痛哭,无论他二人怎么劝说也不起身,使二人也跟着痛哭起来,答应了亲事。好一阵子后,大家的情绪才算稳定,王五妹说:“我七妹还在我三姐家,我要去把她接回来。”
  
  王五妹出门了,在她回来的时候,带回了王三妹母女三人和王七妹。自从王三妹的丈夫死了以后,留下她和两个幼小的女儿,再也租种不起那几亩土地,日子过得更是艰辛。于是,她把年近十四岁的七妹叫去帮她照看孩子,同时还可以帮她做些大人的事情,从而使王七妹也躲过了一劫。
  
  由于兵荒马乱,石村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也来了一些烂漫民,他们用茅草和藤条树枝把石村翻盖出来,直到外面安定平息后才出去,最后只留下无家可归又无依无靠的两名妇女和七个孤儿,也跟着常住了下来。
  
  有好几次,一个三十出头的大胡子赶着一辆马车从山外进来,每次都给石村送来六七个幼小的孩子和一些银两,委托石村帮忙照料和抚养,随后又不定期的往石村送银子,真是匪夷所思。
  
  大胡子叫甲武,为人忠厚老实,常常来石村看望这些孤苦的孩子;对山外所发生的事,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告诉石村。石村人问他为何做如此之事,他说自己是受人之托,而对于这个委托人,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认得一位老吹唢匠,是这位老吹唢匠交待他做的。这些孤儿中,有几个是前朝官宦的遗孤,但具体是哪几个,他也说不清楚,使石村人更加迷惑。
  
  石三龙苦思冥想也没有结果,喃喃地说:“这委托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有人来到石村,那就是石村人。”王五妹说。
  
  从此,石村又热闹了起来,常常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和追逐打闹声。
  
  三
  
  十年以后,石村还是石村。
  
  早晨,雾霭朦胧,四野寂静,偶尔从静谧的山谷深处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鸡鸣狗叫声,久久地回荡在悠悠的山谷中,然后又悠悠地飘忽了出去。也许就是这类叫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山里人家,使习惯于早出务工的他们都起了床,没多大功夫也跟着响起了柴火的噼里啪啦声,喂养牲畜的嗷叫声,彼此招呼的说话声,以及那几个小牧童所吹响的悠悠笛声夹杂着百鸟齐鸣的嘻叫声,尽都在不经意间沸腾了起来,表露出他们正过着祥和与安宁,欢乐与自得的美好时光。
  
  待迷雾渐淡,那个依山而建、小桥流水的村庄在这秋风凉爽的季节里,又诗情画意般地呈现了出来。放眼望去,一间间由石材搭建而成的房屋坐落有致,看,那青色石片盖的瓦,那青色石板筑的墙,那活灵活现的石头雕像,那四季分明变换的林荫树木,以及那些衣着朴实、浓情纯厚的人们,全都置身于淡淡的薄雾之中,是那样生动,那样的恬静,那样的柔和,那样的美丽,恰似天工之作,神仙所眷恋的栖身之地,却又不得不令人相信,这里正是人间。
  
  此时,从村里走出一位酒醉神迷的村夫,看他那副样子,好像还没睡醒似的,两手一直握着腰间的两个酒葫芦,晃悠悠地来到了村口的小石桥上。在桥下的小河两边,一大群年少的姑娘正蛰伏在光滑的石面上清洗,有说有笑也有唱,年龄大小均在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之间,长得犹如山水般灵秀。村夫没去理会她们,独自坐在了桥墩上,脸却朝着村里不停地谩骂。
  
  “哟,九爷爷,这么早就起床了,真是稀奇啊!”有一位姑娘率先发现了他,于是冲他叫,好像也是在通知别人。
  
  “是呀,九爷爷,不会又是被赶出来的吧?”
  
  村夫一听此话,猛然扭头,大声地叫嚷道:“什么,谁说的?本九爷堂堂七尺男儿之身,且有被赶出家门之不幸,竟有如此之懦弱?谁说的,谁?”
  
  “我,咋啦?”一位脸蛋光溜、身段匀称的姑娘站直身子冲他叫板。
  
  “谁?”村夫用迷糊的眼神冲她瞅了又瞅,说:“哦,是春兰呀。来来来,九爷爷正有要事找你呢。来,过来嘛!”
  
  春兰嘟了嘟嘴,说:“去,你能有什么事呀,无非又是请我去帮你说情,好
  
  让九奶奶放你回去呗,我才不干!”
  
  “要你去说什么情呀,咱们不谈那两个丑死的,坏死的,老不死的婆娘,是有其它的事情要和你相商。过来,过来……”
  
  “啊?!”姑娘们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口,愣愣地看着他,真是不敢相信,于是七嘴八舌的说了开来:“你死定了你,看我们不告你的状去。”
  
  “你这个酒疯子,一天到晚就喝你那口巴子,事也不做,只会发酒疯骂人。”
  
  “你就等着看好了,九奶奶们会要你好看!”
  
  “……哎呀,你干什么?啊——”
  
  他抡起石头掷入水中,溅起一大朵水花,弄了姑娘们一身的水,引发一阵尖叫声,惊吓起不远处的一群鸭鹅,呱呱地向四处逃散。接下来,姑娘们也不示弱地向他开起战来,或用木盆盛水,或抓起浸泡中的衣物冲他四面围堵而上,没几个回合就把他浇得个透心凉,十分狼狈。
  
  “嗨!你们这是干什么,没老没小的,啊——”
  
  这时冒出了一位老者,严厉地对越战越勇的姑娘们呵斥,事情才平息了下来。老者是石三龙,现已年过花甲,是村里唯一上年纪的老人,也是村里的学堂先生兼村长,更是村里最具权威的人物。姑娘们好像都很怕他,尽都变得乖巧起来,但他还是不放过她们,继续以之乎者也的口吻训斥着。
  
  村夫抹了好几把脸,拉扯着耳朵放出了里面的水,屁颠屁颠地走近村长,颤抖着说:“三哥,你都看到了啊,这么多丫头就只欺侮我一个人,我,我跟她们哎,哎……”,他“哎”了一长串也没打出喷嚏,便强咽了下去,抽动着鼻孔对着村长刚要张口讲话,喷嚏就打了出来,喷了村长一脸,还很享受地哈了一口气说:“真舒服!”
  
  “你是舒服了,我可不舒服。长而无辈,是自乱其辈也。老九啊老九,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不回去换衣服烤烤,别,别……”村长以手挡面,隔挡住正欲说话的村夫。
  
  “哎,什么自乱其辈呀,是你先乱的吧。在当初,是你要我娶王五妹和王七妹的,不然我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吗?会被赶出来让这些丫头欺侮吗?你,你哎……”
  
  “你别哎了,回去吧!”村长拉住他的手,二人纠缠着进了村庄。
  
  村夫就是石九,现在已到而立之年,在家中有两个老婆和五个儿女,全家合起来刚好一桌。在他和王五妹结为夫妻之后没几年,他又续娶了王七妹,先后生下三女两男,同时也过着夫妻之间小吵小闹的日子。
  
  对于家庭方面,石三龙也不逊色于石九。虽说他没有一个正当的家室,但早先寄居在石村的那两个妇女,从一开始就和他同吃同住在一起,对他是百般的体贴和万般的柔情,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关系。两个妇女中,大的一个叫刘园香,四十多岁,对谁都特别的和气;小的一个叫吴大竹,年近四十,长相虽说差了一点,但她身强体壮,做起事来顶得过一个成年的男工。两位妇女到石村以来,先后生下七个儿女,全都归在了石三龙的名下。
  
  在村里,男人除了石九和石三龙两人外,其他十六七人还正值年少。由于年纪的关系,石三龙被这群年少的孩子们称呼为三爷爷,却又很不懂事,把他的两位夫人称之为刘大婶和吴二婶,经过多次纠改也改不过来,只好由着他们去叫。在名份上,石九和石三龙是铁杆的兄弟关系,孩子们就称呼他为九爷爷了。
  
  很搞笑的是,这群孩子在叫石九为九爷爷,叫他两位夫人为九奶奶之后,仍
  
  然不改口的叫王三妹为三婶,把个石村搞成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不过,石村的大人们很不在乎这些,只能由着他们,反正都是长辈,叫啥都行,何况这里的大人们也都是一团乱麻。
  
  怎么乱法?这还不够乱吗?
  
  就拿王三妹来说吧,自从她回到石村后,没两年就生下了一个男孩,而且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她的肚子就没有空过,是生了又生,一连串的又生了三个,就现在的肚子里还怀有一个,并且除了她王三妹本人之外,还没人知道她孩子的父亲是谁,从来也没有人过问,村里的孩子们更不懂得问,只管叫她的孩子为弟弟和妹妹,跟亲生兄妹一般地对待。
  
  在今天的石村,人口已经发展到了七十余人,可女人是男人的两倍以上,而且多数还是少女,明显的阴盛阳衰。由于妇女的种种关系,使石村在山外有着不少的谣传,连山歌都编唱了出来:
  
  石村好比是皇宫,汉子不多婆娘多。
  
  不见婚嫁不见娶,黄花姑娘大肚婆。
  
  石村的男人对山外人的一些不入耳的山歌很生气,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们去唱。但石村的女人们可就不同了,朝着那些站在山头上唱歌的男人做出了强烈的回应:
  
  山外汉子是非多,枉自长了一大坨。
  
  常年四季没处使,配了猪狗配马牛。
  
  于是,山外的男人们总是在有事没事的时候,三五成群地跑进山里来对山歌,其目的是为了达成两个愿望:一是找对象,二是过把山歌瘾。令他们很不如愿的是,石村的人好像很不欢迎来对歌的他们,每次都叫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大多数时间是理都不理。别说吃鲜嫩的白豆腐了,就连那发了霉的臭豆腐都闻不到,很是扫兴。
  
  十年来,石村同样也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的石村是茅草盖顶,石头砌墙;而现在的石村,却是石片盖顶,石板砌墙,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秘密,就是那个神秘的委托人一直在暗中帮助他们,使石村对他心存万般的感激。
  
  由此,石村人便对这位神秘的委托人展开了多次的调查,但都没有结果,只好以烧香拜佛的方式来为他祈祷祝寿。
  
  傍晚,春兰和几个姐妹收工回来,见石九又站在桥上冲村里骂人,便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凑近他的耳边大叫了一声,吓了他一大跳。
  
  “哎哟,是春兰呀,你又吓死我了你。别走啊,我还有要事跟你商量呢!”石九拉住了她,对其她几个说:“去去去,这是我跟春兰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回去吧!”
  
  “有事快说,我没功夫跟你瞎折腾。”春兰扭头对姐妹说:“你们先回去吧。”
  
  石九见她们走开后,神秘地说:“哎呀,春兰呀,你说九爷爷我人好吗?”
  
  “好,天天喝酒发酒疯,一样事情都不干,只会骂人……”
  
  “我说的不是这些。哎,春兰,下村有一个小伙子请我向你保媒,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那人呀,啧啧,一表人才,待人又厚道,见人都是笑嘻嘻的,简直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呀……”
  
  “谁呀?”春兰害羞了。
  
  “你猜猜。”
  
  春兰说出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见石九还是摇头,好生失望。她再也想不出下村还有什么好小伙子,也觉得很有蹊跷,于是试探着问:“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叫憨老二吧?”
  
  “对,对对,就是他,你看他那人品,他哎哟……,”他的脚被气极败坏的春兰跺了两脚,痛得坐到了地上。
  
  “死酒鬼,你不缺德呀你!”说呗,春兰哭着跑进了村。
  
  石九在地上吹揉了一阵子后,爬起身来,冲着村里说:“哼,就是要缺德,看你以后还吓不吓人。去!”
  
  这时,从村子里闪出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左右看了看,看到了桥上的石九,于是冲他叫:“爹,吃饭了。我可是叫过你了啊!”说罢,随即闪身不见了。
  
  石九拾起地上的鞋子套上,摇着腰间的那两个酒葫芦说:“今晚又有下酒菜喽,也不用在外面过夜了,哈哈!”说罢,屁颠屁颠地进了村庄。
  
  四
  
  中秋节就快到了,山里的人家反而比平时更加忙碌,是因为他们要在中秋节那天举行一次秋节比武大赛。由于在年初有闰月,地里的庄稼便在中秋之前收割完毕,全部粮食已入仓库存,所有草料已堆积成山地摆设在村口的两边,只留出一条进村的小道,形成了一堵过冬的挡风墙。从外向里望去,除了能看见高处的几户人家外,整个村庄都被隐藏在草料堆的后边,十分隐蔽。
  
  为了举办秋节大赛,村里人均有分工,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有的烤酒磨面,有的杀猪宰羊,有的上山狩猎,有的准备着花样繁多的瓜果小吃,全都置身于欢乐的气氛之中,使整个村庄沸腾了起来。
  
  既然要举办赛事,就得有奖品的颁发,并且所颁发的奖品还必须是山里人家都稀缺的。于是,村长石三龙决定派四人出山采购,由王五妹主管,石九、月景和石宝随行,将卖羊的银子来购买奖品。
  
  一大清早,太阳还没出山,采购的人就出山了。他们骑在马上,赶着三只半肥不瘦的羊朝着山外而去,还没走多远就烦恼了起来,觉得这羊走得也太慢了,如果照这样走下去,一天也赶不到集上。为此,他们就针对羊的事商量起来,最终采用了石宝的方法,石宝说:“九奶奶跟月景骑一匹马,然后将两只羊绑在一匹马上驮着,另一只就绑在九爷爷骑的那匹马后面。”
  
  石九大叫不干,说死也都不干,骂石宝:“龟孙子,就你会想馊主意,那你为什么不说,要把一只羊绑在你的马上呢?”
  
  经过一番争执也没有结果,于是就来分工。王五妹说:“这样吧,我和月景负责一只,石宝负责一只,你也负责一只,怎么样?”
  
  石九同意了,因为这样很公平合理。没想到的是,他们三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将两只羊绑在了一匹马上后,由王五妹和月景骑着一匹马,石宝则骑一匹牵一匹,竟不管无从下手的石九,朝前而去。
  
  “哎,哎……,你们别走啊,帮我也绑一绑嘛!”
  
  赶到集上时,将近中午,太阳高高地挂在那飘浮着几朵白云的蓝天上,照晒着中秋景色的人间大地,令远行的他们深感炎热和疲惫,于是找了个凉棚歇了下来,享受着清凉爽口的碗豆凉粉。等把羊卖了,把马安置好了,他们便开始着手于采购的事,朝着集市的中心走去。
  
  “九爷爷,你干嘛去?”石宝见石九径直地往一边走,叫他也不理不睬的,便摇了摇正在摊位上买东西的王五妹,说:“九奶奶,九爷爷去那边了。”
  
  王五妹一看,见石九正凑近招兵的人群,于是说:“别管他,就他那样,一天喝得醉歪歪的,鬼才要他!”说完就转身进了旁边的一家布店,还没选好布料,石宝就凑了上来,说石九叫她,于是又折了出来。
  
  石九站在征兵的八仙桌跟前,看到王五妹出来了,便冲着她叫:“老婆,我叫什么名字呀?”
  
  “石九。”
  
  石九回过头来,对坐在旁边、戴着锅盖帽子的官爷自豪地说:“大人,我说我叫石九,你还不信,这回我老婆都说叫石九了,你总信了吧?”
  
  “贵庚?”官爷又问他,不见他答复,只扯着个嗓门问那边的人,随即在他的名字上画了个叉,不耐烦地说:“去去去,下一个!”
  
  “哎,你走开呀!都叫下一个了,你没听到?”
  
  石九被身后的人推到了一把,把他推滚倒在一边,使他一下子就来了气,翻爬起来后用肩膀狠狠地朝推他的人拱去,把那人拱翻到墙根脚处,“哎哟哎哟”的在那里苦叫。
  
  “抓起来,给我抓起来……”官爷一声命令,身后的四个官兵随即冲上来把石九擒住,石九便放声大叫王五妹,王五妹好像没听到。
  
  “不好了九奶奶,九爷爷被官兵抓起来了。”月景急切地说。
  
  王五妹一听,忙赶了过去,见石九被两个官兵押着正要离去,于是向官爷说好话赔不是,说:“大人,他是民女的夫君,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请大人开恩,饶了他这一次吧……”
  
  “你夫君?”
  
  “嗯,请大人开恩放过他吧。”
  
  “放人放人!”官爷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她,慢慢地凑了近来,笑嘻嘻地对她说:“小娘子,家住何处呀,要不,陪老爷我到府一坐?”
  
  “谢了,大人。如果大人到了民女家中,民女定会好好的报答大人的,可以帮大人捶捶背呀,捏捏肩呀,斟斟酒呀,尽做些大人喜欢吃的呀,然后把大人照顾得好好的,养得白白胖胖的。可是,今天就不行了,我们得先回去了,不然就到不了家了。大人,要记得来啊,我们家就在石村。”
  
  王五妹特别殷勤地对官爷说话,把官爷和旁边的男人们说得心痒痒的,也把石宝和月景说腻了。她拉着石九要走,可石九就是不肯走,死皮赖脸的吵闹着要去当兵,在挣扎了几下后就干脆坐到了地上,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王五妹没心思跟他纠缠,叫道:“月景,石宝,快把这酒疯子拖走!”
  
  他们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把石九从嬉闹嘲弄的人群中弄了出来。
  
  “这小娘子长得多俊秀呀,够味儿!怎么就贪上个傻子呢?”
  
  “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嘛,哈哈……”
  
  过了一会儿,有一队人马冲了过来,把意犹未尽的围观人群轰开,是一队骑马的官兵,在招兵处停了下来。原地的官兵一见来人就慌忙下跪,直到为首的官爷下马入座后才站起身来。官爷是个独眼龙,四十岁左右,样子很凶猛,特别是他那颗滚圆的眼球,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他抓起招兵的名册看了看,一下子被那个画了叉和名字给吸住了,随即站起身来,问:“这个名字是叫石九吗?”
  
  “大人,是石九,不过是个傻子,还是个酒鬼。但他那内人却是个美人胚子,大人不如前去……”
  
  “哪里人氏?”
  
  “说是石村的。”
  
  “哼!”独眼官爷猛地把名册往桌子上一摔,跨上马背调头而去……
  
  这位独眼官爷的大名就叫关大虎,也就是当年横行于乌蒙山脉的那个强盗头关大虎。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弃匪从官”,做了一位名符其实的“官”大虎,实在是令山里的人们难以想象,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世道,但也不能不弄个明白,因为这件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
  
  话说崇祯皇帝朱由检自接位以来,好像过得特别的不顺,知道自己的那点儿能耐不仅满足不了天下人,就连后宫里的那几个娘们儿都无法满足,才知道守江山之难。他太累了,也没辙了,更是不耐烦了,故而,他希望换人。
  
  如果换人的话,那,换谁好呢?
  
  还没想好要换谁来做皇帝,这消息就不胫而走,把整个神州大地闹得沸沸扬扬,简直是不可开交。有人一听说皇帝要换人了,随即蹿起老高,好像皇帝屁股下面的那个如意金马桶非他莫属,只有他的屁股才配得上坐那个龙椅宝座,可以舒舒服服的坐个万万年,坐得屁股都长出了长毛,再用长毛来洗涮马桶,是一举多得。
  
  问题是,想坐如意金马桶的人不止一个,而且贼多,尽都打着旗号、明目张胆的来抢,还不停地叫阵:有种就放马过来呀,来争个你死我活,打得你尸骨成山,戳得你血流成河,最后再杀得你片甲不留……
  
  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争斗之后,大明的江山已如长江之水兮,永不复返。眼看闯王李自成已经稳坐钓鱼台了,天下也即将太平了,却不知为何得罪了一个叫吴三桂的人,竟然把满洲鞑子从关外引了进来,使得整个华夏再一次陷入了烽火连天的战乱之中,随后又把汉人的江山给夺取了,改国号为“清”。
  
  大清王朝成立了,顺治爷已住进了皇宫,随即号召天下,平定四方。
  
  其实,不管是哪个才刚兴起的王朝,如果要想长久地居住在那至高无上的皇宫里,就得尽早地平乱,尽快地铲除所有顽固的余孽残党,同时也要采取安抚纳降等措施,大量地收买人心,以便稳固政权,才能高枕无忧地住下去,一直住到他们不耐烦而希望换人的时候为止。大清王朝也不例外。
  
  关大虎就是所纳降中的一个,他带着几百号常年响马生涯的弟兄,归顺于平西王吴三桂麾下,专门清理乌蒙山脉一带的前朝反叛余党。
  
  虽说这江山早已改朝换代,却看不见现在与先前有什么分别,同样经历着春夏秋冬和二十四季节气的变换,可无论怎么变换,但都还是那个样子。
  
  不管谁坐了江山,好像与深山里的人家没有任何关系,即不用朝拜也不用上贡,只须过好自己的安宁日子就行。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要活就好好的活个几十年,平平安安到老死,笑看秋月与春风。
  
  王五妹一行人从山外回到石村时,天色已晚,户户亮灯,同时也感觉到了石村的异常,便问是怎么回事,回答说是官兵来村里抓人,村长正在与他们周旋着呢。他们放好所购买的物品,随即赶到村长石三龙家,见八个携带兵器的官兵坐在那里大吃大喝,而村长就坐在为首官兵的左侧边上,手里拿着石村的人口名册向他一一汇报并作解释。
  
  好不容易,这群酒襄饭袋终于吃饱喝足了,于是就坐到了一边品起了茶,摆出一副大马金刀的架势,好像是不给银子就不会走似的。为了使他们尽快离去,石三龙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也不见效,于是就用无赖的眼神看着王五妹和石九,希望他们也想想办法支支招,好打发这些个家伙滚蛋,越快越好。
  
  看此情形,王五妹转身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召来十个姑娘,对官兵们说:“各位官爷,我们山里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只有这些粗食淡水,也许很不合官爷们的口味。不过,只要官爷不嫌弃我们山里的丫头,丫头们会好好,好好的侍候官爷们,不会让官爷们白跑一趟的”。
  
  不用她说,官兵们的眼睛早就发亮了,死死的盯着姑娘们不放,还摆弄出一副讨好献媚的样子,好像在这天底下,就只有他们最讨女人喜欢似的。为首的那个官兵说:“哪里,哪里,不会嫌弃,不会嫌弃。”
  
  王五妹让姑娘们把酒倒上,又对官兵们说:“那,我们山里人家有个规矩,只要官爷们能把丫头们灌醉,丫头们就是官爷的了,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带走也行。丫头们,给官爷们敬酒!”
  
  这山里的姑娘们好生厉害,没多大功夫就把官兵们灌醉了,竟都胡言乱语,胡搅蛮缠起来。王五妹见几个家伙喝得也差不多了,再多喝的话就走不动了,于是就对姑娘们说:“丫头们,好好的陪官爷到村外走一走,等醒醒酒后再回来,啊,要好好,好好的照顾好官爷,不能有半点儿怠慢。去吧!”
  
  其实,这些官兵不是傻子,不过是装糊涂罢了。如果喝醉了的话,哪还有力气去享受这些个娇滴滴的美女呀。他们当中有糊涂也有清醒的,但不管是清醒还是装糊涂,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迫不及待地拉扯着姑娘们往外走,很想出去好好的浪漫,享受那花前月下,醉生梦死的缠绵。没想到一出村子,姑娘们就动起手来,三下两下就把几个家伙打翻倒在地,狼狈不堪。
  
  “就凭你们这几副狗样,也配吃姑奶奶们的豆腐,找死呀你!……”
  
  “嗬,他妈的,给我拿下!”官兵们翻爬起来,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汪汪汪”的狗叫声,从村子里蹿出七八只恶狗来,径直冲着官兵而去。官兵们一见此状就慌乱了神,“哎哟妈呀”的大叫着往外逃窜,还没跑多远就被狗给撵上,随即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接下来,官兵们与狗在小河边上展开了一系列多种项目的赛场竞技,或下水翻腾,或大步跨栏,或花样滑冰,或相扑摔跤,或短跑冲刺等等,好生激烈。看他们那连滚带爬和与狗纠缠的熊样,直让石村的人们大声叫好,站在村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轰笑。
  
  “哎哟,妈哟——,救命啦——”
  
  这时,只听见口哨声吹响,随即把恶狗们都召唤了回来,冲着村里人直摇捣着尾巴,有两只狗的嘴角上还挂着从官兵身上撕扯下来的碎布条。在那边,几个浑身湿透、破烂不堪的官兵哪里受过这等待遇,简直是气极败坏,又哭又骂,大叫大闹着要石村走着瞧,没想到口哨声又响起,这几只凶恶的狗又追赶而去,吓得他们落荒而逃,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狭谷的尽头。
  
  “奶奶的龟孙子些,就是要让你们懂点儿规矩,哈哈……”
  
  夜,秋风怡人,月色明朗,桂花芳香,使得整个山间野地更加迷人,犹如梦
  
  境般的美丽。听,那优美旋律的笛声伴随着少女欢乐的歌声,是多么的悦耳动听;看,那载歌载舞的姑娘小伙们,尽都在忘情地舞蹈,是多么的活泼自然,无不洋溢出一张张青春娇艳的面孔。
  
  五
  
  早上,石村来了一位年轻力壮而又衣不遮体的乞丐,看上去是好生可怜。刘大婶把他带进家里并招待了他,等他吃饱喝足之后,便从家里拿出了十斤白面和村长的一件旧长衫来施舍,但他不接受,可怜地对刘大婶说:“大婶,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眼看就要入冬了,不被饿死也要被冻死呀。求大婶把我收留了吧,我有的是体力,我不会吃闲饭的!”
  
  “不是我不收留你,是因为你不习惯住在我们山里。况且以你这么好的条件,到哪儿都能找到事情做,只要你人勤快,在那儿都饿不着肚子。”
  
  “大婶,我走了那么多的地方都没有人收留我,就请大婶行行好,把我收留了吧,求求你了!”他跪了下去。
  
  “唉,在这里不是我说了算啊,我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你就拿着走吧!”刘大婶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很是无赖,只好说:“那你就等村长回来再说吧,留不留你都是由他说了算。”
  
  中午时分,村长回来了,见家中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问刘大婶,刘大婶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然后又说:“看他怪可怜的,咱们就把他收留了吧。”
  
  村长走近年轻人,问:“小伙子,您贵姓,是哪里人氏呀?”
  
  “三爷爷,小生免贵姓李,名中清,字文军,黔西南人氏……”
  
  “看来,你还是个读书人啊?”
  
  “不敢。小生在年少时曾读过几年的诗书,后因家境败落,故而以乞讨为生。请三爷爷行行好,收留小生吧!”
  
  “李先生,不是我们不收留你,而是我们石村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个规定,只收留妇孺弱残,不收留强壮男丁。你请自便吧。”
  
  “三爷爷,贵村既然能收留妇孺弱残,哪为何就不能收留小生呢?小生也是弱者之人啊,就请三爷爷高抬贵手,就让小生留在这儿吧!您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那你就留下来吧。”村长甩下一句话后,走出了家门。
  
  “谢三爷爷!”李中清作揖打拱,真诚地说。
  
  村长走出家门后,径直来到石九家,见他们一家老小正围坐在一起吃中午饭,也不管主家对他是否会招留,把桌边的小男孩儿往怀里一抱,随即就坐了下来。
  
  “哎哎哎,我请你坐了吗?你是读书人,难道你连这点礼节都不懂吗?起来,别影响我儿子吃饭,你老婆在家会照顾你的,回去吧!”还没等村长坐稳,石九就说了一大串的话,但没有人去理会他。
  
  王五妹给村长递上碗筷,说:“三叔,要不要喝点酒?”
  
  村长接了过来,用眼睛盯着石九的酒葫芦,问:“有酒吗?”
  
  “哎,你还来真的呀?你家里有客人你不陪,有两个老婆和一大堆娃娃你不管,竟然跑来这里……哎,别抢啊,就是不给他喝!……”石九把酒葫芦往怀里藏,被坐在身边的王七妹一把抓住,再加上王五妹和两个大女儿的介入,使他所面临的局势更为紧张,于是大叫:“抢人啦——,我就是不给他喝!”
  
  由于人手多,石九的两个酒葫芦在保车舍马间被取走了一个,顺利地传递到了村长的手里。石九很不服气,说:“好啊,全都合起来针对我一个人。哎,三哥呀,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如果你没有的话,赶快吃了走人,少喝点酒,哎哎
  
  哎,你喝那么大口干嘛,喝小口一点嘛!”
  
  饭后,村长才向他们说起那个乞丐的事,叫他们帮忙拿主意。石九说:“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免得我们到处去找,反正是迟早的事。”
  
  傍晚,石九又被赶出了家门,是因为他又得罪了他那两位夫人。
  
  刚吃过晚饭,他就发起了酒疯,说想找个大姑娘做小老婆,但又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子的好。他被赶了出来,叫他把小老婆找好以后再回去,不然就别回去了。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老是凑近别家的房门往里面瞅瞅,如果看见了大姑娘在洗澡,他总是夸张地发出“啧啧”的叫声,直到里面破口大骂“缺德的死酒鬼”,摔着东西来砸他后,他才躲闪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石九在村子里转了半天,一个小老婆也没转上,却转到了村口,往路边的草堆里一躺,喃喃地说:“天当被,地当床,啥都比那婆娘强;男子汉,大豆腐,婆娘多了更是苦;冷风口,热被窝,汉子不多婆娘多……”
  
  “救命啦,救命啦……”
  
  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呼救声,同时也带动了石村里的狗,尽都在一瞬间狂吠了起来。石九爬起身来往声音的发源地一看,见几个人影在狭谷口晃动,好像是一个男人被四五个壮汉追杀,正朝着石村方向而来。
  
  石九没有去理会,继续躺了下去,说:“山多没有路多,大河没有鱼多,是仇家太多;地大没有天大,老鼠没有猫大,是心眼儿最大……”
  
  “死酒鬼,你没听到有人叫救命吗?”石桥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听到了,也看到了,是牛郎追织女,玩耍猴的把戏!”石九依旧躺着,用不阴不阳的腔调回答。
  
  在经过一番打斗和那男子发出的几声惨叫声之后,山里又恢复了宁静。村里有好几个爱管闲事之人前去看望,抬了一个全身是血的年轻人回来,好像伤得不轻,昏迷不醒。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从哪里抬来的就抬回那里去!快抬回去,哎,哎呀……”石九刚翻爬起来拦截,被人给推倒了下去。他很不服气地跳了起来,一直追赶到村长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抬了进去之后,经过一番清洗和包扎,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下来。
  
  深夜里,石九悄悄地摸回村里,用竹片轻轻地挑开一扇小窗户板,鬼哭狼嚎地冲里面怪叫,随即引发了一阵被惊吓而哭的叫声。一下子,旁边的好几间房门被人打开,从里面冲出一个个手持棍棒的少男少女,竟都喊“打”,朝装神弄鬼的石九扑来。石九看此情形,屁颠屁颠地往村外逃窜,在你追我赶的一会儿功夫里不见了。
  
  “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来就打断你的腿!”
  
  对于石九装鬼吓人之事,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把村里的少男少女们折腾得寒心,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可就是抓不着他,每次都是徒劳无功,任由他摆弄。他们已警告他多次,不但没有兑现,反而是变本加厉。
  
  中秋节这天,石村的比武大赛开始了,使整个村庄一片欢腾。
  
  早上起来,人们洗漱完毕后,尽都聚集到村子中心的晒谷场上,热闹非凡。晒谷场很大,可以轻松的摆设三十桌酒席,即两百多人。人们一进谷场口就看到:在谷场中心早已摆放好十余张桌椅,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谷场上方的祠堂门口,左边摆放着锣鼓乐器,右边摆放着十八般兵器,让人一见就知道会是多么的热闹;谷场下方是石村的大厨房,凡是村里一办大事,大厨房的灶台就会忙碌起来,现在正是热气腾腾……
  
  “开饭喽——”
  
  石九站在厨房门口吆喝,随后从里面出来一群人,手里捧着色香味具全的山村佳肴,逐一的摆满了桌子。待人们全部入座,石九便来回走动着大声地说:“要吃饱啊,如果没有吃饱的话,打输了也不许耍赖!笑什么笑,你奶奶的石宝,你去年就耍赖了还笑!不许笑,谁也不许笑!”
  
  “九爷爷,你快坐下来吧,最耍赖的人是你了,别丢人现眼了你!”
  
  “什么,谁说的,是谁?站起来让我看看!”他话还没落,就看见一大批人站了起来,于是就叫:“坐下,坐下,谁也不许站起来,啊!你九爷爷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集体回答了他。
  
  “那好,我们今年就来个公平的,让村长和你们的几个婶婶奶奶们做公证人,如果谁耍赖的话,就扒下裤子打屁股,怎么样?”
  
  “那,九爷爷,你屁股红了没有呀?”不知是谁说了此话,随即引发了一片暴笑声。
  
  “谁说的?是谁说的,给爷爷我站出来!”石九叫着四处瞅,也没见人起来。
  
  “爹,是石宝!”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子指着石宝说,而石宝正把头躲藏在石林的身后。
  
  “好啊,你奶奶的石宝,看我不先打红你的屁股!”说着就朝石宝而去,遇上了拉着长脸的王五妹,于是就找个位子坐了下来,扭头对石宝说:“先放你一马,呆会儿再找你算账!”
  
  饭后,大伙儿把桌椅往三边排放并摆上茶水和瓜果零食,把谷场中心空了出来。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锣鼓就敲响,村长石三龙从祠堂里走出来,待锣鼓停歇后,他便讲:“今年的比武不同于往年,不管是老弱妇孺,人人都可以参与。今年的比赛项目更是自由,不管有什么特长或是什么本领,都可以到场地中间来宣战,场场有奖,凡是参与之人都有奖品。现在正式开始!”
  
  他的话还没讲完,就引发了一阵欢叫,尽都叫着要比,一下子就跳出几个小伙子,翻着筋斗云来到了场地中央。
  
  “哎哎哎,等等,只能是一对一。”
  
  这时,春兰抓起一根少林棍,翻腾着来到场上叫阵:“比棍,有谁迎战?”
  
  “哟,春兰,没想到你也会打鸣呀?嗬,还看不出来呀呀呀……哎哟喂……”石九凑了上去,话还没说完就被春兰用棍子点击他的脚,急得他跳着直往后退,没想到春兰用棍子从他胯下往上一挑,挑了个四脚朝天,引发了一阵叫好声。
  
  “哎哟喂,看你还敢不敢装神弄鬼!”春兰冲他说。
  
  “好啊,你奶奶的,看我不教训你,我来跟你比棍!来,拉我起来!”石九见没人拉他,只好翻爬起来,揉着疼痛的背脊和屁股来到兵器处,还没来得及抓兵器,那边就有人宣战了,是个臭丫头。
  
  “哎哎,月景啊,这一战是我的,你一边去!哎,哎哟……,”石九凑了上去,还没近身就被月景用棍子挑翻在地,真是倒霉至极。
  
  二位姑娘没去管他,相互地叫了一声“请”后,随即拼斗了起来,只见那棍子耍得好生威风,直让在场的人们大声叫好,二十个回合下来也不见输赢。在观众席的一边,王三妹在给石九擦药酒,把石九疼得直呲牙咧嘴,气呼呼地叫板:“好个屁!”
  
  一场比拼下来,月景胜了,从村长手里领过一块布料的奖品,高兴地向观众手舞足蹈,活脱脱的一个小女孩子。石九又凑了上去,讨好地说:“月景,你真行啊,替九爷爷我出了一口气,好样!哎哎哎,九爷爷不跟你打,也打不过你,
  
  行了吧。啊,高兴吧,我就知道那丫头打不过你……”
  
  下一场比拼,是石宝叫阵比枪,石九见状又凑了上去,说:“奶奶的石宝,看我今天非打红你的屁股不可!给我拿枪来!”
  
  “我来跟你比枪!”一位少年从观众席里走了出来,翻腾而起接过掷来的兵器,让石九抓了个空。石九见来人抢夺他的生意,便跟他争抢起来,嘴里不停地说:“哎,石虎,你就让给九爷爷吧,啊,看九爷爷打红他的屁股,九爷爷不打你的,啊,给我……”
  
  “一边去,别来这里碍手碍脚的!”石虎右手一挥,把石九直送了出去,倒退着靠向一桌少女观众。少女们见他狼狈而来,全都起身搬开桌椅,让他靠了个空,“哎哎哎”的靠向后面的那蓬枯骨荆棘,随即发出一阵惨痛的怪叫声,把人们都搞笑了,只是随便看看后又转向场地中央,对他是一点兴趣也不感。
  
  其实,在他靠近那蓬荆棘的瞬间,有个人注意到他了,是月景。她看到:在他即将冲进荆棘的那一刻,只见他的右脚往后一点,随即又弹了回来,只是轻微的碰了一下荆棘而也,却又夸张的在那里大叫大闹。
  
  “九爷爷,挺会装的嘛,啊,还真是深藏不露呀。”月景凑上去说。
  
  “奶奶的石老虎,看我不拔光你嘴上的毛……来,月景,帮九爷爷看看,哎哟喂,疼死人了……”
  
  之后,石九再也不敢出来捣乱了,安安静静的坐在观众席上看比赛,同时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月景在给他捶背揉肩,好不快活。
  
  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激烈比拼,大赛已接近尾声。最后,石九发现所有参赛的石村人,不管输赢都拿了奖品,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是空着手,于是就出来叫阵,叫这叫那都没人理他,便用棍子去捅那个叫李中清的屁股。
  
  李中清转过身来,说:“九爷爷,想玩,是吗?可是我不会呀。”
  
  “小子,你也不看看,现在就只有你我二人空着手,难道你就不想拿吗?如果你不想拿,那你就成全我也拿一次奖品嘛,啊!去,拿兵器!”
  
  “可是九爷爷,我真的不会啊!”
  
  “少废话,我打不过别人,难道还打不过你吗?抛兵器过来,九爷爷我今天也要好好的耍耍威风,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小子,来!”
  
  “那好吧,我就陪你玩玩,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李中清抓了一根棍子在手,说:“九爷爷,请吧!”
  
  石九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对他说:“咱俩不玩真的,啊,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只要让我也拿个奖品,我请你喝酒,行吗?不然,我以后就没面子了,你就帮帮忙,啊!咱们开始吧。”
  
  石九挥舞着棍子,呀呀呀的叫着朝李中清横扫而去,只见李中清往下一蹲,让石九扑了个空。李中清好像是被吓着了似的,抱着头缩成了一团,看都不敢看石九。石九将棍子在他的屁股上一捅,刚好捅在了他的尾椎骨上,疼得他一下子蹿起老高,用手捂着个屁股怪叫,棍子早已扔在了一边。石九更是得意,又转到他的身后是捅了又捅,一连捅了十多下,直捅到旁人看不下去,把他的棍子缴获为止。可这石九,好像对李中清的屁股很感兴趣,又抓了一根棍子绕到他的身后,继续捅了起来。
  
  此时的李中清,已经被石九捅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猛地发起威来,用脚挑起地上的木棍,才两下子就把石九的棍子打飞,随即弹起一脚,把石九踹了出去,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李中清更是乘胜追击,追着石九的屁股也是一阵乱捅,捅得石九呱呱大叫,忙用酒葫芦来挡,没两下子就把葫芦给捅破了,弄了满裤裆的酒水。好不容易,石九抓住了棍子的一端,与李中清拉扯起来,好个李中清,顺势往前一推一放,把用力过猛的石九搞得四仰八叉,于是又扑了上去,抓起地上痛叫的石九往上一抛,跳起一弹腿,把石九又送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后又滚到了地上,跟死人一般地躺在那里是动也不动。
  
  全场哗然。
  
  六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石村又忙碌了起来,是村长石三龙带领着全村老小大兴土木,在小河的下游填上土石,要把这条小河变成一个湖,然后到山外去弄些鱼种来喂养,也让山里人家同样有鱼吃。在开始的时候,很是有人反对,说水至清则无鱼,这么清的水怎么能养鱼呢?
  
  石九说出了他的馊主意:“等把水拦起来以后,我们就往水里撒些草和泥巴,水还会清吗?到时候呀,我们都有鱼吃喽!”
  
  “鱼鱼鱼,死人鱼还差不多!”
  
  “对,就是死人鱼,你以为是活人鱼呀,如果是活人鱼的话,那还真是吃不得,只有煮几条死人鱼才有味道些!”
  
  慢慢地,小河水涨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湖,把石村围了起来。由于涨起来的水漫过了小桥,给出行带来了困扰,于是又用石头和泥土把小桥垫高,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下来。
  
  夜里,石九被赶出了家门,并且还对他发下了狠话,说:“如果看不管家里的两个老太婆就不要看,哪儿有大姑娘就上那儿去!嫌老娘们的脚大,山里的女人,有哪个的脚不大?那你就去找脚小的呀,如果在山里找不到的话,就去外面找啊,去了就不要回来,如果再回来的话,小心你的皮子!”
  
  “奶奶的,你以为我还想回来呀,做梦吧你!老子才不跟你两个老太婆睡呢,又老又丑又凶,老子才不稀罕,老子现在就去找大姑娘喽,哈哈!”石九唠叨着在村子里转悠,转来转去也没人理他,只好转到村口的草堆里喝闷酒。
  
  “九爷爷,又被赶出来了吧?”
  
  石九扭头一看,是月景,叫道:“谁被赶出来了,你九爷爷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看不惯那两个老太婆才跑出来找大姑娘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怎么又跑来这里活受罪呢?”
  
  “什么活受罪,我正舒服着呢。去去去,哪里好玩哪里去,别打搅我睡觉!”石九拢了拢衣领,自顾睡起觉来。
  
  “九爷爷呀,起来教我两招嘛,啊!”月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使劲的摇着他说:“如果你不教我的话,我就不让你睡觉,反正我是睡不着的,那你也别想睡。教教我嘛,求求您了,好吗?”
  
  “去去去,教什么教?你没看到我被那个姓李的打死了吗,还好意思说,见我被人打了还不出手帮忙,现在才来讨好,尽说些胡话!”
  
  “你哪里是被打呀,明明是你在捅人家的屁股嘛,捅得人家跟鸭子走路一样,一个屁股甩的滚圆滚圆,把人们都笑死了还甩!您就教教我嘛!等下次,如果那个家伙打你的话,我就跟您一样专捅他的屁股,好不好?”
  
  “一个大姑娘家竟说些下流话,也不害臊!别烦我了,回去吧!”
  
  月景不但没走,反而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说:“都好些天了,我那里对你不好啊,什么事都顺着你,给你捶背了,揉肩膀了。如果你教我两套功夫,我就去跟九奶奶们帮你说情,没准就让您回家睡觉,好不好?”
  
  “说什么情,用不着!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每次打我,就你最积极,棍子打了不算,还用石头砸,够损的吧!去去去,滚回家去!”石九见月景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更加纠缠不休,于是无奈地说:“那好吧,……哎,你别高兴得太早,我答应你的不是现在。我的酒快喝完了,你先去帮我弄一壶酒来,要是有点下酒菜的话……”
  
  “没问题,马上就来!”月景接过他的酒葫芦跑进了村,等她转回来的时候,石九不在了。她放下篮子,叫唤着来回寻找,找了几大圈也看不见石九,生气地说:“你还想吃,做梦吧你!”
  
  月景走进村庄刚要进屋,听到后面有响动,回头一看,见一个人影在不远的墙角处晃动了一下子后闪身不见了。她放下篮子,跟踪那个人影来到后山的山洞,见里面有火把的光亮,随后传出石九的说话声:“你奶奶的石宝,现在才来,石林呢?”
  
  “他好像跟秋叶子在一起。”
  
  “奶奶的,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身上!你看九爷爷我,从来都是离女人远远的,不让身体被女人搞垮。你还笑,刚才月景那丫头就纠缠了半天了,好不容易才甩掉。还笑,九爷爷我对她不感兴趣,快练吧!”
  
  月景伏在洞口的大石后面,听到了石九的说话声,心里很是气愤:“好啊,死酒鬼,竟然对我不感兴趣,我才不稀罕你呢。”她正欲转身,可一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呼呼棍棒声就挪不动腿,便又把自己猫藏在那块大石后面,探头往里一看,见石宝正在练习一套她从没见过的棍法,好生威猛,使她看着了迷。
  
  “你在这里干什么?”月景被一声吼叫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是石林。
  
  “你吓死我了你,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月景拍着胸脯说。
  
  “是月景吧,给我揪进来!”石九在里面叫。
  
  月景想逃,没想到石林比她利害多了,一出手就反剪住她的双手,一改往日的讨好和殷勤,不留情面地把她押入洞中。月景进洞后,才发现村长石三龙也在,手里还拿着几本练武书籍,很生气地瞪着她。
  
  “三爷爷也在呀?”月景讨好地说。
  
  “月景啊月景,你……”村长将书往石台上一摔,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怎么了?你放手啊你!”月景挣脱开来,指着石林对村长说:“你也不看看这个家伙,成天不是跟春兰就是跟秋叶子在一起鬼混,还经常来缠我。还有这石宝,不也是这样的吗?像这样的人,就可教了吗!”
  
  “这你管不着,给我滚回去!”村长手指洞口吼道。
  
  “滚就滚,鬼才稀奇这个鬼地方!”月景一甩手就走。
  
  “等等,月景!”石九走进村长,说:“三哥,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免得她又骂你老糊涂了。”
  
  “本来就是个老糊涂嘛!”月景不服气地说。
  
  “你,你……,好你个臭丫头,给我滚!”村长气得直跺脚。
  
  “滚就滚。”月景走出了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返过身来狠狠地推了石林一把,指着他和石宝骂道:“我警告你们,以后都离我远点,我不是春兰也不是秋叶子,我是月景!给我听清楚了,本姑娘从来就对你们不感兴趣,别老是死皮赖脸不知羞耻低声下气眉来眼去讨好卖乖,本姑娘不吃这一套,以后最好是离我远点,不然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罢,气愤地哭着朝洞口而去。
  
  “哈哈……,”石九大笑着追了上来,拉住她说:“哎,月景啊,九爷爷最喜
  
  欢你这样的人了,来,九爷爷教你,啊,别哭别哭,乖!”
  
  石九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拽了回来,对村长说:“三哥,你就别再老糊涂了,这月景是最懂事的丫头,既然来了就是好事嘛!啊,别哭别哭,乖!哎,你给我弄的酒呢?”
  
  “你人都不见了,叫我怎么给呀。”月景抽泣着说。
  
  “那就算了吧。你看你,小小年纪的竟敢骂你三爷爷是老糊涂,快向你三爷爷磕头认错,快!”见月景站着不动,于是就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你就好好的认个错嘛,好好的把你三爷爷哄好,说不准呀,他就所有的功夫都教给你,就算多叩几个头也不吃亏,啊!不然,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快认错,啊!姑娘家对老人就要用这一套,比什么都管用。”
  
  “唉,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村长叹了一口气,说着就往外就走。
  
  “别走啊,三哥!”石九上前拉住他,冲月景做嘴脸。
  
  “对不起了,三爷爷,我错了。”月景跪了下去,一连叩了十好几个响头。
  
  “那就算了,你回去吧,我就当作没这事。”村长不耐烦挥挥手,见月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于是就说:“我们这里只传授男子,女人回避!”
  
  既然村长已经发下了狠话,月景只好走人,她冲出石洞,径直朝后山跑去。看她那伤心落泪的样子,石九觉得村长过于残忍,丢下了一句话:“我去去就来。”跟着追了出去。
  
  他追寻来到后山的半山腰上才赶上月景,对她说:“别哭了,啊,那个老糊涂不教你,就让九爷爷教你!走,到沟里去,那里平坦些。”
  
  石九把月景领到山间小溪边的一小块平地上,叫月景弄些柴禾来后,取出火种点燃,从石缝里拎出一捆木棍,抽出一根扔给月景,自己也拿一根在手,说:“看好了!”
  
  借着火光,石九演练起一套棍法来,跟石宝在山洞里耍的相同,但在很多节奏上却又比石宝多出了好几个动作,而且每个动作都可以直取对方的要害,把月景看傻了。经过一番手把手的调教,月景已领会,令石九从心里叹服这丫头的聪颖。石九说:“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练吧,我去去就来!”
  
  “您要去哪里呀九爷爷?”
  
  “去找我的酒葫芦。”石九走了几步后又折回身来,说:“你可以教别人,也可去捅别人的屁股。但是,你决不能说是我教你的,听到了吗?这是我俩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如果被别人知道了,看我不打红你的屁股!”
  
  “知道了,您去吧。”
  
  “还有,今晚的事不能对别人说!如果你练好了,就帮我教训教训那石宝和石林,好好的杀杀他们的威风。把这两个小子的屁股打红,替九爷爷我出气!”
  
  “九爷爷,您放心,我会把他们打得跟姓李的一样!”
  
  “不能那样,不能那样,你们再怎么说也是兄妹嘛。对外人可以那样做,对自己人就留点情,打红了就行,啊!”
  
  “嗯,您去吧。”
  
  石九悄悄地来到村里,从腰间抽出一支竹片轻轻地挑开一扇小窗板,将头凑近往里看,随即一缩身,只听见嗖嗖嗖的几声响,好几只用硬木树枝做的羽箭从头顶穿过,吓得他直冒冷汗,拍了拍狂跳不已的心脏,大叫起来:“谁,谁放的箭?差点要我了的老命了,是谁放的?快给我滚出来!”
  
  一下子,村子里的狗都狂吠了起来,好几间房门已都打开,从里面冲出手持棍棒的姑娘小伙们,竟都冲他而来,嘴里叫着:“在这里,都给我起来打!给我打!……”
  
  石九见这场面,不得了了,便往来的方向逃跑,没想到前后左右都有人拦截,只好举起手来,说:“我投降了,我投降了。”投降也没用,铺天盖地的一阵乱棍朝他横扫而来,逼得他逃进了旁边的一条死胡同里,哎呀妈呀的叫着爬墙,爬上去又滑下来,爬上去又滑了下来,好生狼狈。
  
  “死酒鬼,这次总算跑不了了吧,啊!给我打!”
  
  好个石九,屁颠屁颠的是左躲右闪,竟然从乱棍中窜了出去,还没到胡同口又迎上了一阵乱棍,把他逼退了回去。眼看前后夹击,左右无路,十数根棍棒尽都一起朝他捅来,急得他直往上跳,踩在了棍子架上,借着此时的高度去抓上方的屋檐,连抓几下都没有够着,被下面的棍子一抽,把即将抓住屋檐的他硬生生的摔在地上,发出“哎哟哎哟”的怪叫声。
  
  “我叫你吓人,我叫你吓人……,”棍子又捣了过来,把石九捣得往墙脚滚,起身往墙上爬,扭头一看,见棍子就要捅到屁股上了,便“哎哟哟”的叫着往棍子上坐,随后被棍子挑起老高,趁势抓住了屋檐,悬吊在半空中。
  
  “哎,哎,哎,打不着了吧?臭死你们!”他看着下面人叫,得意地扭了扭身子放了几个响屁,把下面人冲往后退,用手扇了扇鼻子后又冲上来他打的屁股。眼看就要被打着了,石九犹如狗急跳墙般,连抓带爬地上了屋顶,得意地坐在上面大声地叫骂:“龟孙子些,没打着吧?上来打呀,有种就爬上来打呀!”
  
  话还没落,就见三四个人纵身来抓住屋檐,一抓一弹身的功夫就都上来了,接过下面人抛上来的棍子后,冲着石九而来,而其他人则往四边散了开去,围堵石九所有的出路。石九见这阵势,不敢怠慢,滑溜溜地往另一幢房顶逃去,没想到那边又冒出了两人来,只好纵身一跳,几起几落间便没了踪影,搞得这伙人找了好久也不见他的人,只好暂且作罢。
  
  经过这一次较量后,姑娘小伙们才发现这石九真是狡猾至极,狡猾得叫人头疼,狡猾得令他们束手无策,简直是只老狐狸,不剥下他的皮来是解不了大家心头之恨的。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他们为了能在晚上安心的睡觉,不得不对这个死酒鬼做出更加完善的防范措施,聚集在一起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要想出让死酒鬼不敢再来捣乱的方式方法。
  
  “月景,月景,你等等我嘛,你听我说嘛!”是石林在叫。
  
  “滚远一点,不然就小心你的屁股啊,我警告你!”月景狠狠地说。
  
  “我的屁股咋了,它可没得罪过你啊。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送给你,那你就听我说嘛,啊。”
  
  “恶心。”月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随手关门并闩上,把石林堵在了门外,见大伙儿早已聚集在一起,于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昨晚没睡好,所以就起晚了。没想到一起来就看见那个家伙,甩都甩不掉,真是可恨!”
  
  “不是可恨,是可爱吧,月景?”
  
  “什么可爱?就他那副鬼样子,看着就恶心死了还可爱。”月景皱着眉头说。
  
  “别装了,月景。你昨天晚上没睡好,不是和他去后山了吗?还装,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呀,真是的。”
  
  “是是是,是和他去后山了,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噢”声给打断了。她向他们解释,刚要张口,他们又“噢”了起来,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月景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只能由着他们去“噢”。
  
  石林在外面叫了一通,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把他给放了进来,还被大伙儿推着直往月景身上挤。月景一边躲闪,一边指着石林狠狠地警告:“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别再靠过来了啊!”
  
  此时的石林更是得意忘形,借助着大伙儿的起哄和推挤,故意地朝着月景的身上靠去,不管月景躲到哪儿,他都要凑着粘上去,活像一条赖皮狗,还摆出一副胜者为王的架势。推挤过来又推挤过去,月景是无处藏身,受不了了,发疯地大叫一声,蹲下身子大哭了起来。
  
  “哎,月景,你是真哭还是假哭呀?月景,月景,……”
  
  大伙儿见她是真的在哭,没想到事情会被搞成这样,尽都骂起石林来,说他也真是的,叫他滚一边去。好一会儿后,月景猛然起身,指着石林破口大骂道:“石林,你这个混蛋!有种就出去比划比划,如果你赢了本姑娘,本姑娘从今以后就由着你!有种就出来!”
  
  月景从门边抓起根木棍冲出来后,回头见大伙儿已都跟随着出来了,却没看见石林,心里更是气愤,大声地冲着里面的石林叫阵:“石林,你给我滚出来啊!你这个缩头乌龟,你除了会吃女人的豆腐之外,你还能干什么!你给我滚出来,本姑娘说话算话,你赢了就由着你!”
  
  大伙儿看月景那架势,像是在赌命,于是就劝说了起来,可月景就是不听,非要跟石林一比高下。石林出来了,他看也不看气疯了的月景,径直往一边去,被追上来的月景一棍子打在屁股上,痛得他哇哇地大叫大跳。他以为月景打了一棍子之后就出完气了,没想到这月景是接二连三的往他屁股上打,而且是越打越狠,打得他无处躲藏,打得他乱跳乱叫。
  
  “痛吧?那就拿棍子呀。”月景咬着牙说,好像还不解恨。
  
  “好你个母夜叉,看我不教训教训你哎哟,哎哟……,”
  
  石林一伸右手,正想去接被抛过来的木棍,不料被月景抢了先,一棍子将他的手打了下去,随即将手中的棍子粘上那根飞来的木棍,呼呼的在他眼前转动,把他逼得直往后退,接着一分,整根木棍就砸在了他的脸上,把他砸倒了下去。
  
  大伙儿见事情严重了,忙上前去看石林,才走出两步就退了回来,是因为他们看到石林已经坐了起来,脸上却多了一条血红的痕印,斜画在他的右额和左脸颊上。大气也出,月景不再乘胜追击,她等着石林从地上抓起木棍冲她而来,这正是合了她的心意,全用反手的打法回击出去,一一被石林用木棍架开。
  
  于是,二人便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你来我往,竟如拼命般的搏斗厮杀,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一直打了四十余个回合也不分胜负。突然,只见月景一改招式,招招都直取石林空门,几下子的功夫就把石林手中的木棍挑飞上了天,接着又是啪啪啪的几声响,一连串的棍子打在了石林的身上,打得哎哟哎哟直叫。此时的月景跟他还没完,反手把棍子递了出去,粘住从天而降的那根木棍,在石林的面前晃动起来,接着又是一分,木棍又砸在了石林的脸上,把他又砸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月景见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便停住了手,说:“平时让着你一点儿,你总以为是怕你,现在就让你尝尝,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吃本姑娘的豆腐,哼!”说罢,将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
  
  待月景走后,大伙儿才回过神来,尽都朝石林走近,才走出几步又都退了回来,是因为他们看见石林又坐起来了,脸上又多了一条血红的痕印,刚好与上一条痕印交叉在他那痛苦不堪的脸上,令人忍俊不禁。
  
  随后,大伙儿再也不去管那个败者为寇的石林,竟都来找月景,找了几大圈也没见到月景的踪影,于是就纳闷了。真搞不懂,这月景是跟谁学的功夫,怎么这么利害呀?这石林可是一流高手啊,咋就经不起他的那几棍子呢?特别是她的那些个动作,多漂亮呀,竟然在不可一世的石林脸上画了个叉,多美观呀!要是自己也学得了那几棍子,再来对付那个死酒鬼,且不是轻而易举吗?对,一定得跟她学,非学不可。可是,这月景究竟在哪儿呢?
  
  七
  
  月景在石九家,抱着石九那一岁半的小儿子哄逗,是左一个小叔乖,右一个小叔乖,把王七妹都看着迷了,对她说:“月景啊,看你对小孩子多有耐心呀,连我这个做妈的都自叹不如!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哦,小叔乖!哦——,”月景没听懂,也好像没听进去,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怀里的小叔身上。
  
  王七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凑近月景鬼鬼祟祟地说:“哎,月景啊,我可是过来人了,你是瞒可过我的。说,是跟谁好上了?”
  
  “什么好上了?跟谁都好的呀!哦——”
  
  “哎,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石林?”
  
  “什么石林,我才不跟他好呢!”
  
  “你看,被我说中了吧,你还不承认。算了算了,反正我都清楚得很……”
  
  石九回来了,见月景在自己家里,很意外地说:“哇,真是稀客呀!我还没出去找,这大姑娘就送上门来了,真,真……真是什么来着?”
  
  “月景,你给我出来!”是村长在外面大叫。月景赶忙把小叔往王七妹的怀里送,躲进了里屋。还没等这一家子回过神来,村长已经进屋了。
  
  “哎,三哥,你来得正好,那个叫什么什么来着?”
  
  “什么来着,找人来着!月景呢?”村长说着就往里屋钻,被石九拉住。
  
  “你等等嘛,我也是在跟你说这事。我说,这大姑娘送上门来,真什么……”
  
  “真什么,真是家门不幸!”
  
  “不是不是,这大姑娘送上门来,哪里是家门不幸了,是另外一个!”
  
  王七妹的眼睛一直就斜瞪着石九,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说:“就你什么什么的多事,三叔来了也不让个坐!三叔,请这边坐。你找月景有什么事?”
  
  “什么事?好事!好好的一个石林被他打的没个人样!我知道她就在这里,给我出来!”村长不由分说地进了里屋,一会儿后就把月景给揪出来了。
  
  “哎,等等三哥,你还没跟我说清楚那个什么什么来着,不然就别走!”石九拉住村长,摆出一副死活也不让他走的架势。
  
  月景说:“九爷爷,这回可不是时来运转跟红运当头,而是食古不化了。”
  
  “对对对,就是时来运转!什么食古不化?”石九一松手,月景就被村长拽出门去了,于是又跟着追了出去,非要把事情问个明白。等把事情问明白后,石九便对月景说:“你出气是好事,你干嘛要把他打成那样呢?”
  
  月景无奈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是食古不化。”
  
  石九感觉到她话中有话,便跟随着来到石林的房屋,在见到石林的那个熊样之后,觉得即好笑又可怜,骂月景这丫头真狠心,竟如此残忍。当他看到月景那副委屈的样子时,又于心不忍,直冲石林骂起来:“你这个龟孙子,没本事就别吃人家豆腐嘛!你瞧你这副鬼样子,吃了人家月景的豆腐还委屈了,啊?被打成这样够受吧?要是把你换成月景,如果有人吃了你的豆腐,你会不打他吗?说不准你呀,打得比你还惨,你这是活该!是不是,三哥?……”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都走吧!”石三龙不耐烦地把屋里的人都轰了出来,自己也不闻不问地回家去了。
  
  晚上,石九又来到村口,见月景早已在那里等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纸包里应该是山里最好的下酒菜,看样子是为了讨好他来的。石九对她是不理不睬,只顾往草堆里一躺,睡自己的觉。月景蹲了下来,用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是他欺人太甚,老是……”
  
  “欺人太甚?什么欺人太甚!”石九猛地坐起身来,严厉地说:“你也不看看你,像话吗?你把他打成那样,他是你仇家?”
  
  “对不起,我错了!”月景见他还板着个面孔,便举起右手说:“我发誓,我从今以后……”
  
  “算了,还发什么誓嘛!”石九又躺了下去,抽着鼻孔嗅了嗅,说:“真香!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月景把纸包递了上去,甜甜地说:“是山鸡。”
  
  夜深了,有一个人影从后山悄悄地摸进了石村,用竹片轻轻地挑开了一扇窗板,随即一闪身,躲开从里面射出来的箭后,凑近窗户往里面偷看。一会儿后,他又换了一户有灯光的人家,只见里面有一个大姑娘正站在热水桶边洗澡。瞧,那雪白的肌肤,那匀称的身段,那丰满的胸部,那高翘翘的屁股,还有那双修长而光滑的腿……,啧啧!
  
  一根细长的竹条从窗口伸了进来,轻轻在她的屁股上一划,把她划得痒痒的,而她只是用手在痒处挠了几下后继续淋洗。她的手一挪开,那根竹条又划了上来,待她好奇的转身一看时,竹条就划在了她那圆溜溜的奶子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窗外的哈哈笑声,才知道自己被采花贼给轻薄了。她那里受得了,于是大叫一声,将手中的葫芦瓢往上一摔,也不顾全身赤裸,抓起门边的木棒开门而出,大哭大叫着直冲那个正得意大笑的采花贼猛追猛打,猛扫而去。
  
  不得了了,全村的狗狂吠不止,吵醒了熟睡中的人们,爬起身来追打采花贼,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最无可奈何的是,这个采花贼实在太狡猾了,转眼之间就没了踪影,搞得全村上下在忙乱了一阵子之后,尽都找上了村长家的门。果然不出所料,这个采花贼就在这里,正和村长坐在一起喝小酒呢。
  
  “给我打!”一声喝叫,全都朝采花贼扑去。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住手!”村长拦在采花贼面前,喝令这群衣衫不整、气愤不休的年轻人,说:“你们是有贼不抓,竟都跑来这里打你们的九爷爷,像话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这个老糊涂,贼明明是他,你还老是庇护着他,你更像话吗,你又是
  
  哪门子的道理?”
  
  村长转向石九,吼道:“石九,你这个混蛋!你都干了些什么?”
  
  石九凑近村长,说:“三哥,他们无凭无据的,尽说些瞎话!我是你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是吧,嗯?”
  
  “对!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他是贼?还有,什么老糊涂?你们学的四书五经、春秋论语是谁教的,不就是我吗!你们可以大义灭亲,可以说他是贼,那好,有证据吗?他要不是贼呢?”村长双手一探,为难地说:“不管咋说,咱们还得讲证据呀!”
  
  “什么证据,明明就是他,还讲什么证据?让开。没你的事!”
  
  “大胆!你是村长还是我是村长?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谁当家,是谁说了算,怎么没我的事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嘛,就算他犯了滔天大罪,到了这儿也轮不上你们说话!再说了,就算是即将问斩的犯人,也要让人家说几句话嘛!何况我还是这儿的村长,这个家的主人!”
  
  村长的一番话,使他们哑口无言,尽都用仇恨的眼光瞪着那个悠哉喝酒的石九,气得一个个直吹胡子干瞪着眼睛,僵持着。村长见他们不敢再妄动了,接着又说:“不过,如果真是他的话,我就按家法执行,任由你们拿去处置!”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可要说话算话?”
  
  “堂堂男儿,说话算话!”
  
  接下来,一场官司开始了,公堂就设在祠堂的大殿里,除了原告被告证人加审判官之外,别无他人。村长坐在大堂中央,两边分别站着原告和被告,还有一大群证人。村长对原告说:“秋叶子,你说说石九是怎么轻薄你的。”
  
  秋叶子哭着说:“三爷爷,我正在洗澡,他用竹条子从窗子伸进来挠我。”
  
  “好你个石九!”村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骂道:“竟然如此下作……”
  
  “别急别急,三哥先喝口酒,啊,喝口酒!”石九忙凑近村长,笑眯眯地递上一只酒葫芦,讨好地说:“证据,证据!”
  
  村长喝了一大口酒,哈了一大口气,说:“嗯,好酒,好酒!哎,秋叶子,有证据吗?”
  
  这下子,人人都说“有”,全都是证人,尽都用手指着石九说话,乱哄哄的。村长又大骂起石九来,说要用家法处置,问石九还有什么话可讲。石九又凑了上去,讨好地递上酒葫芦,说空口无凭,要实在些的证据。
  
  村长说:“对,空口无凭,是莫须有的;还有其它的证据吗?”
  
  “三哥,他们说一直在追着贼打,你问他们打着了没有。”石九解开衣襟凑近村长,说:“三哥,你看我这身上除了老伤疤外,一点新伤疤都没有,好好的,我哪里是贼了,明明是他们冤枉好人!”
  
  此时的村长好像有些醉了,翻着石九的衣服是看了又看,于是指着这群年轻人骂道:“你这帮没用的家伙,贼吗抓不到,还骂我是老糊涂,我真的老糊涂了吗?有能耐就把贼给我抓起来呀,有能耐就把贼打趴下呀,有能耐就把贼给我打死啊!你看看你们,本事没得,只会冤枉好人!你这群饭桶,给我滚——”
  
  “那好,那就打死!酒疯子,别太嚣张了,咱们走着瞧!”
  
  想不到这酒疯子是越来越放肆,竟然干出了这等不可饶恕之事,真是天理不容;这老糊涂更是越来越糊涂了,真拿他们没办法,既然把话都说绝了,那就跟他们动点真格的,叫他们自己去后悔吧。于是,年轻人们都忙碌了起来,尽都忙些伤脑筋又伤体力的活,商量着在村子里布置下天罗地网和机关暗器,连村长家也不放过,要让这个酒疯子在从今往后的日子里不再出来做这等伤风败俗、伤天害理之事。
  
  他们同仇敌忾,秘密的集合在一起,把狩猎的各种方式方法都用在了安全防范上面。但不管他们怎么忙活,所布置的机关暗器全被石九给破解了,而且还变本加厉,连上个厕所都叫他们不得安宁,一不留神就会被石九用棍子去打他们的光屁股,好像那裤子就是专门为他脱下来,光着屁股等着他来打似的,打出几条血痕,打得钻心的疼,疼得大叫大哭。
  
  他们开始怀疑有内奸,那内奸会是谁呢?对于在一起长大的伙伴,他们之间是相互信任的,敢用自己的人头做担保。那会不会是才来村子的那两个人呢?很有可能。因为他们常被石九请去家里吃饭喝酒,对他们就好比是天底下最昂贵的客人。肯定就是他们两个,即李中清和马俊覃。
  
  在这个时候,一向聪明过人、武艺超群的月景更是吃香的喝辣的,不但做起了他们的武术教练,而且还当起了他们的参谋军师,把石九所有的藏身地方和逃跑路线都设置了机关和暗器,但都是背着那两个内奸做的,使得这个酒疯子石九是走到哪儿都危险重重,有好几次就差点被抓到了,人也渐渐地有所收敛,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月景是一天比一天厉害,刀枪棍棒是样样精通,而且在追赶石九的好几次途中,竟然把石九打翻在地,虽说最终是给石九溜走了,但月景的那几套功夫更加受到大伙儿的追捧,尽都向她求教,她也毫不保留地传授。
  
  而对于那两个“内奸”,大伙儿一直提防。为了不让自己的那几手鬼把戏被石九识破,大伙儿常把他二人支开,自己的活也让给他们去做,还明正言顺的跟他们讲,来石村不能光吃闲饭,有事就快去做事;我们都不喜欢跟你们玩,你们哪里好玩就上那儿去。
  
  中午下了一场秋雨,使阴霾了好几天的天气骤然变冷,给早已熟知气候变换的山里人家提了个醒——寒冷的冬天即将来临。由于下雨,人们尽都躲在屋子里面不出来,不断地往火塘里添加柴禾取暖。
  
  在一间乌烟瘴气的房子里,八九个年轻人围坐在火塘边上是有说有笑。春兰见月景起身去取门边上的斗笠戴在头上,便好奇地问:“月景,外面下雨好冷呢,你要去哪儿?”
  
  “上茅房啊。难道下雨冷就不上茅房了吗?”月景说完就出去了。
  
  “哎哟……,快,快关上,快关上!哎哟……,”
  
  这月景,一打开门就冲了出去,竟然不把门关上,放进了一阵卷地而来的刺骨寒风,直让里面的人打哆嗦,尽都叫唤了起来,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去关门,你在使唤我,我也在使唤你,干脆就来个全不管,要冷大家冷,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声,是上茅房的月景叫出来的,于是尽都跳起身来抓起木棍冲了出去,看到了正想溜走的石九,便大叫着四处围堵,冒着雨水动起干戈来。
  
  月景也真是倒霉透顶,才进茅房没多久,就被那个该死的石九从小窗洞里伸进一根细竹条子来,狠狠的抽在她那白花花的屁股上,顿时就冒出了几条血红的痕印,她不痛才怪。她哭叫着,伸手往屁股上一摸,看见手上是血,于是就更加大声地哭叫起来。
  
  由于路滑,给追捕行动带来不便,加上下个不停的雨水,使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在追赶了几大圈之后,大伙已浑身湿透,又竟然让石九给逃脱了,只好窝着一肚子的气转回到屋里,看到月景正趴在春兰的怀里痛哭,忙上前安慰。
  
  “别哭了,啊,月景,乖……”春兰哄道。
  
  “死酒疯子,他把我的屁股都打破皮了,哇……,”月景哭得好伤心。
  
  这时候,进来两个人,是李中清和马俊覃,随即被他们给轰了出去,说:“去去去,滚出去,这里不是你们看笑话的地方!”
  
  这李中清自从来到石村之后,很受村长石三龙的赏识和看重,说以后就让他来掌管石村,做村长的接班人。他也不辜负村长的期望,对石村的大小事务都很“关注”,而且还特别上心,让石三龙是看在眼里,笑在脸上,“乐”在心里。
  
  很不如愿的是,他一直很想与这帮年轻人走近,可这帮年轻人总是把他拒之于门外,很看不起他。在他刚到石村的时候,这些个家伙对他是特别的好,就像是对自己人一样,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竟都与他疏远起来。他向村长诉说此事,村长说:“这没关系!你们都是年轻人嘛,只要你多跟他们相处,他们会和你玩好的,啊,慢慢来!还有,文军,你以后多帮我看住他们,如果村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就及时向我汇报!去吧。”
  
  这李中清不愧是读书人出身,不但没有辜负村长的厚望和寄托,而且还为石村做出了不少的贡献,对石村更是了如指掌。自从中秋节那天他把石九打伤之后,他即时上门负荆请罪,此举深深地打动了整个石村,之后也没人再追究此事,只说石九是自找的,活该。
  
  八
  
  这场雨稀稀拉拉、绵绵不断的一下就是好几天,等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的时候,已是九月中旬。又是一个月色的夜晚,从那宁静的山谷中传出了一群小孩子说唱的歌谣:
  
  “闰月冬早到,寒风提前吹;树木枯枝节,花鸟来年归。月光照沟壑,山阴水潺声;夜鸟如风去,留下冬眠曲。人静孤灯明,窗外佳人依;仰首观天象,零星亦落泪。远方沙场久,郎君何日回?为何临行时,不携孤幼去?留守家中盼,盗贼上门欺;而今虽太平,狗腿更横行……”
  
  在石村的村口,月景和秋叶子混在一堆小孩子的中间,陪着他们是又唱又跳,把小伙子们都看着迷了。石九窝在路边的草堆里喝闷酒,竟然没有一个人去理会他,孤零零的好生可怜。
  
  突然,村子里的狗一下子就狂吠了起来,跑到了村口的石桥上,冲着山谷口狂叫。石九爬起身来向山谷出口处望去,什么也看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一阵马蹄声从山谷口处传来,隐隐约约地看到一队人马正朝着石村赶来,于是就冲大伙叫:“快躲起来,快躲起来,事情不好了……”
  
  “怎么了,九爷爷?发生什么事了?”这时闪出来一个人,是李中清。
  
  “快,快,快往后山跑!……”石九一边推着他进村,一边冲大伙儿叫。
  
  等石村的人们都躲藏起来后,石九又折回到村口,准备迎接远道而来的大队人马。他一到村口,只见一队三十余人的官兵来势汹汹,径直冲了进来,逼得他往路边的草堆里了躲避。
  
  “给我好好的搜,一个也不许放过!”为首的官兵一声令下,后面跟随的官兵们尽都听话地冲进了村里,只有一位留在他的身边。
  
  “你过来,徐大人有话要问你!”
  
  石九听到官兵在叫他,忙从草堆里爬了出来,跪在了他们的面前,说:“大人尽管问,草民知无不言。”
  
  “本大人问你,你姓甚名谁,是这村里的人吗?”
  
  “回大人,草民姓石,单名一个九字,正是村中人。”
  
  “你可知道此村之中有个叫马俊覃之人?”
  
  “回大人,是有此人,”石九站起身来往左边一指,说:“他此时正藏在前面的那个草洞里!”
  
  “给我抓起来!”徐大人叫道。
  
  这时,只见那边的草堆里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马俊覃,慌忙地往村角方向逃跑,被四边包抄过来的官兵捉住了,押了过来。马俊覃用仇视的眼神看着石九,石九却装着没看见他。人已抓到了,可这些官兵们好像没有离去的意思。官兵抛给石九一锭银子,对石九说:“徐大人还有话要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啊!”
  
  石九将银子在身上擦了擦,放在嘴边咬了又咬,一副喜得稀世珍宝的样子,看着银子笑眯眯地说:“如实回答,如实回答。”
  
  “你可知道杜春兰、杜春华、阮秋叶等人现在何处?”
  
  石九不说话,贪婪地抚摸着手中的银子,直到那边又抛过来两锭银子来以后,才指着村后的山说:“他们就在后山的山洞里,大人快去抓吧。哎等等,他们的武功很是了得,大人可要小心喽。”
  
  “走,上山!”
  
  一队人马押着马俊覃穿过村子往后山而去,没多大功夫又退回到了村口,后面还紧跟着一群穷追猛杀的少男少女和几只狂扑狂跳的狗,一直把官兵赶出了村外。官兵们已经够狼狈的了,没想到从村子里冲出五六骑人马,一直把他们追杀到山谷的尽头。
  
  “夫人,我发财喽!”
  
  王五妹问:“这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官爷赏的。你说这世道真是好,我只说了那么几小句话,那个大傻帽就给了我这么多的银子,我还想要,可他只有这么多了。”
  
  “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姓马的那个小子就藏在草堆里,说春兰和秋叶子藏在后山洞里,就这么简单,多划算呀!啊,别别别……我的银子……”
  
  王五妹气愤地抓起他手中的银子往水里一扔,只听见“扑嗵”的声响,银子就不见了。石九忙追上前去,站在水边上叫唤着他的银子,被王五妹抬脚往他的屁股上一踹,把他送下了水。
  
  马俊覃不见了,是在打斗混乱中逃走的。石三龙叫人四处寻找,找了几大圈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于是把李中清叫了来,说:“这马俊覃是从咱们村里不见的,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的人。文军,你有何良策啊?”
  
  李中清说:“三爷爷,不必了,就让他走吧。既然官兵都找上门来了,他在这里也是躲不住的,由着他去吧。”
  
  第二天早上,石九下水捞银子,捞了半天也只捞回来一锭,人也被冻得嘴青脸青,直打哆嗦。他光着身子,在水塘边燃起了一堆柴火,决定等暖和些后再下水。王五妹带着一伙人来了,聚集在村口忙活起来。他们把细木桩削得特别的尖利,一根根地绑架在长木架上,做成四四方方的栅,由大伙人抬着放进了水里,一块又一块,完全断绝石九下水捞银子的机会,挡了他的财路,还趁他上前拦阻的时候熄灭了他的火。
  
  石九破口大骂:“你这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不让我捞银子也罢,凭什么把我的火也给弄熄了,给我赔起来!如果不赔,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给我赔起来——”
  
  这话很管用。月景对大伙说:“我们还是把九爷爷的火赔给他吧,啊!”
  
  几个人上前把暴跳如雷的石九架了起来,绑在一尊石菩萨上,在他面前燃起了一堆大火,烤得他大声怪叫,骂天骂地,十八代祖宗是一个也没放过。没多久,他求饶了,大爷姑奶奶的叫着求人放了他,可谁也没去搭理,只顾着自己忙活,不间断地往水里投放绑定好的木栅。
  
  “月景,过来把我放了吧,不然会被烤死的。”
  
  月景抱着柴禾走了过来,把柴禾投进大火里,问:“九爷爷,有何贵干呀?我们赔你的火了,你看,不是大大的吗?那你就好好的烤吧,啊!”
  
  “过来,我跟你说悄悄话。过来嘛!”他在月景的耳边嘀咕着。
  
  “君子一言?”
  
  “九马难追!”
  
  深夜里,石九在后山教月景练了一阵子的棍法后,顺着山阴背道摸索着下山来,在村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回到家里,见王五妹一个人坐在火塘边上发呆,于是上前去抱住她,说:“五儿,我今晚就跟你睡,好不好?”
  
  王五妹软绵绵的躺在他的怀里痴痴地看着他,从眼里表露出渴求于醉生梦死的缠绵。石九抽出手来,抱着王五妹起身进了里屋,一到床边就迫不及待地倒了下去,把王五妹压在身下,亲吻着剥去她的衣衫,裸露出她那身雪白的肌肤,赤条条地仰躺在床上……
  
  “九爷爷,九爷爷,快出啊九爷爷。”月景在窗口叫。
  
  此时的王五妹已是欲火中烧,见石九正要起身,忙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对外面的月景说:“又是你这个死丫头,都这么晚了还来找你九爷爷,一点也不懂事!滚回去睡觉吧,吵什么吵!”
  
  “不是啊,九奶奶,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影,好像是那个姓李的,你快叫九爷爷起来看吧。我走啦。”月景说完就走了。
  
  石九一听说是那个姓李的,忙把王五妹推滚在一边翻爬起来,胡乱地套上衣服后冲了出去,丢下王五妹坐在那里发牢骚:“死酒鬼,你去死吧你!死在外面就不要回来……”
  
  石九悄悄地来到村口,听到草堆里有沙沙的声响,发现有些不对劲,便朝着响声处走去。突然,一个身影从他身后蹿了出来勒住他,把他拖进草堆中,抽出短刀在他的脖子上一划,顿时血红一片,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此人正是李中清。他把石九的尸体用草掩盖好以后,说:“你他妈的酒疯子,竟敢捅本大爷的屁股,本来你早就该死的了,活到今天也是你的福份!就算我不让你死,在关大人那儿,你也活不了!你好好的上路吧。”
  
  这一切,尽都看在不远处的月景眼里,因为她一直在跟踪李中清。月景躲在一幢房屋的阴暗转角处,看着李中清在桥上竖立了一根一人多高的木棍后,进村去了。待李中清一走,她就朝着草堆中的石九扑去,刨开杂草一看,傻了,石九不见了。她悄声地叫:“九爷爷,九爷……”
  
  “嘘!”她的嘴被人捂住,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别叫,快去村长的窗口学老鼠叫两声,叫完后就赶紧回去睡觉,不要让人知道,去吧。”
  
  月景悄悄地来到村长的窗口,听到村长正在跟两位大婶说话,于是就撮着嘴巴呲了两声,悄悄地回到了家里。她和衣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真是胆战心惊,也搞不明白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李中清为什么要杀石九呢?难道他们有仇?关大人,谁是关大人呀?……
  
  “灵芝,灵芝……”,月景摸到灵芝床边,摇着熟睡的灵芝叫唤。
  
  “别烦了月景,都夜半三更的还不睡觉,吵什么吵。”灵芝咕噜着扒开月景的手,拉被子蒙住了头。月景正要钻进她的被窝跟她说话,被不耐烦的她给推下床来:“你有完没完呀你,还要不要……”
  
  她赶紧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小声地吼道:“你叫什么叫,出事了!”
  
  灵芝拉开她的手,不耐烦拽了拽被子,说:“出什么事了?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呀,你真是的。”说完又躺了下去。
  
  “九爷爷被人害死了。”
  
  “死了?咋可能。他那么狡猾,你说什么……”她的嘴又被月景给捂上。
  
  月景在她的身边躺下,凑近她的耳朵小声地说:“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是那个姓李的用短刀在他脖子咔儿——”说着,她用手在她的脖子上一比划,把她吓得缩成一团,忙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卷在里面发抖。
  
  月景本来就不想睡的,自从她看到石九被李中清割喉至死的那一幕后,他害怕起来,不敢再一个人单独睡觉,于是就和灵芝挤在了一起。灵芝在经受她的一番惊吓之后,更舍不得她走开,和她抱在一起把头埋在被窝里头,一直到熬到周公的再三邀请,因盛情难却,再不去就不好意思了,于是就赴周公之宴而去。
  
  村长石三龙的房里,自从听到窗外那两声耗子的声响之后便没了声音,是他一口吹熄了松油灯,拉着屋里的二位夫人就直往床上钻,显然是熄灯睡觉。
  
  二位夫人做梦都不会想到,这老头子竟然会来这一套,年纪一大把了还想一起玩两个女人,而且还是两个年龄都在如狼似虎阶段的女人,真不知道他往日的正派作风都去哪儿了,难不成是见鬼去了吧。玩就玩吧,既然你这把老骨头有这个兴致,那就让你也来一回老当益壮吧。
  
  他把两个都揽进了一个被窝里,却没有那个意思,让一直顺从他的两个女人很不理解,难不成,这就是他平日里所唠叨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到深夜,石三龙都没睡着,只听见屋顶上有响动,于是就咳嗽起来,把刘大婶吵醒了,问:“你看你,老是不注意身体!我给你熬药去。”
  
  石三龙赶紧按住她,说:“不碍事,也不用麻烦,我睡睡就好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出去种菜呢,睡吧睡吧。”
  
  “不行,我还是要给你熬药,如果你倒下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靠谁去呀?”刘大婶推开他的手就要起身,把吴二婶也弄醒了。
  
  石三龙见她如此固执,把她的头勾了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别说话了,房上有人,是来……”
  
  一听此话,她们的二颗头都凑近了石三龙,说话声也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
  
  “那还得了,那几屋还睡着娃娃们呀,我……”,吴二婶说着就要起身。
  
  “我跟你说别动了!娃娃们现在不在屋里,我早就把他们安顿好了,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安心的睡吧,啊!”
  
  刘大婶指了指上面,问:“那,上面的人……”
  
  “死了。”石三龙见她们还不明白,说:“这些娃娃们不是一直想方设法的对付老九吗,其实就是用来对付这些梁上君子的,听明白了吗,老糊涂些?别管他们了,睡吧睡吧,啊!”
  
  这回,二人是彻底的明白了。
  
  她们是搞明白了,可房顶上的人是一点也不明白,还没找到一个潜伏的位置就听到下面人的咳嗽声,于是就赶紧趴下身子,趴下后就起不来,只是翻了个身,咽喉和胸部位置上已插上三截硬木树枝,糊涂而死。
  
  跟他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的不止他一人,好像有很多个。
  
  在淡淡的月光下,他们一身黑衣劲装,一进村就朝四下分散开来,同时还表演起了杂技,玩起了飞檐走壁,打起了筋斗云,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爬墙,有的隐身,有的上树,有的贴门……
  
  没多大的功夫,他们就表演“完”了,尽都变成冬眠的动物,蛰伏在那里。
  
  “哈哈,死酒鬼,终于搞着你了吧!管你死不死,明天再找你算账,看那个老糊涂还有什么话可说!啊——睡觉。”是秋叶子的声音。
  
  秋叶子的窗板被人轻轻地挑开,可这来人还没看清楚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就看到了窗口上的两支箭正对着自己的咽喉,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嚓嚓”两声,人也应声倒地,两箭直中咽喉,糊涂而死;在王五妹家的屋檐上挂着了个人,他本来是在玩一招倒挂金勾,没想到刚一挂下来就不动了,刚好倒挂在一根尖锐的猎杈上,穿入背心,只好挂着等待风干。
  
  在一条胡同里,一个人影躲在阴暗处,背一靠上墙,就把露在墙外的一截木棍抵了进去,随即从上方掉下来一块大石头,正好砸在他的头上,倒了下去;有一个人爬墙,大展敏捷的身手,三跳两弹地起身离地,抓住了定在墙上的一根木桩后又去抓上面的那一根,没想到上面的那根是松动的,竟被他拔了出来拿在手中,而木桩的另一端连着一根绳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根飞射而来的标枪射中两胁,掉到地上后又被一截掉下来的树桩砸在胸口上,一直把他送到了地狱;
  
  有一条人影蹿上一棵大树,随后就摔了下来,正要翻身爬起,突然从上面掉下一根枕木,定在了他的背心上,也定在了阎王爷的簿子上;有一条人影躲在角落里,瞅了瞅斜对面那扇门,蹑步向那扇门走去,脚绊到地上的绳子,绳子突然往上一紧,把他吊上了半空,只见几只标枪飞射而来,在被他踢开两支后,其余的都插进了他的身体……
  
  “快起来打酒疯子,他在这里!……”
  
  这一叫声惊动了整个村子,等人们提着棍子冲出来一看,傻了。
  
  这个小小的村庄怎么一下子就多出了这么多的人,而且是死人,被机关暗器弄死的人。他们用狩猎的设施对付石九,石九是毫发未伤,为何就弄死这么多的人呢?他们是些什么人呀,来石村有何贵干?难道是贼?狗为什么不叫呢?……
  
  狗被人给毒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呀,啊?快,快叫三爷爷!……”
  
  他们当中,有的被吓哭了,吓得连自己住的房屋都不敢进去,说里面黑,怕闹鬼,一下子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尽都赶到村长家,好不容易才把村长叫了出来。村长说:“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干嘛?都回去睡觉吧!”
  
  “三爷爷,我们怕……”
  
  在遇上大问题、大麻烦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太年轻了,希望老糊涂出来拿主意,因为这个场面不是他们所想象的,更不是他们所想要的。
  
  “怕什么,这些人不都是你们害死的吗!回去睡觉吧。”村长见他们还不走,全被吓着了,下令说:“石宝石林石虎,你们是男人,胆子大些,赶紧把所有的尸体处理掉!月景春兰秋叶子,快带着姐妹们去,去把那个李中清给我揪出来!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呀!”
  
  “三爷爷,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春兰问出了大伙儿心里的问题。
  
  村长仰头叹了一口气,说:“唉,这事说来话长啊。我就简短的跟你们说吧,啊!十年前,我们石村是人丁兴旺,由于兵荒马乱,我们村来了一伙强盗,把你们的九奶奶抢走了。你们的九爷爷是单枪匹马的前去救人,一个人打倒了十多个强盗,还把那强盗头的眼睛打瞎了。没过多久,这伙强盗召集了大队人马来我们石村,是杀人又放火,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使石村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全村一百三十余口人就只剩下七个。这强盗头就是今天的关大虎关大人。我们知道他还会来石村找麻烦,所以才想出办法来对付他,目的就是要好好的保护好石村的每一个人!现在还没完,他们很快就会来人,所以啊,我们还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一定要为我们死去的亲人们讨回一个公道!”
  
  村长哭了,大伙儿的心都沉了下来。
  
  月景走过去挽住村长的手,问:“三爷爷,那他们为什么要偷偷的来呢?既然是官,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定罪抓人呀?”
  
  “你们还不懂,因为你们还年轻,还没有经历过。贼干的是杀人放火,敢做敢为;官干的是栽赃陷害,阴险毒辣,还要讲究一个名节。他们从做贼做到官,当然是要保护好他们的名节,于是就来个瞒天过海,暗渡陈仓,采取不动声色的方式,要彻底的毁灭掉我们石村。来吧,我们等着咧!”
  
  “三爷爷,如果他们带着大队人马来的话,我们怎么对付得了啊?”
  
  “这就要看老九了。”
  
  “九爷爷?”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糊涂了。
  
  “怎么?你们的九爷爷捣蛋,打了你们的屁股,恨他了吧?这不过是让你们长记性,不然会有这些效果吗!”村长指了指四周,说:“这就是他经常所说的:牛郎追织女,玩耍猴的鬼把戏!还有你秋叶子,被九爷爷轻薄了,一天寻死觅活的,不想做人了。我看呀,如果不是你们的九爷爷,叫你们连鬼都做不长!以后要记得一点,要以大事为重,要以大重为顶!听到了吗?”
  
  村长见他们脸上有着疑问,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说:“好人不好做,好事不好磨啊。去吧,赶紧把尸体处理掉,没死的就送他一程!把那个李中清揪出来!快去吧,不然就误大事了!”
  
  王五妹来了,说:“李中清跑了,就不用管了。”
  
  小伙子们把尸体清理下来,有四十七具,其中有十二人还没死,都被他们合葬在后山的乱葬坑里,盖上泥石后又在上面架起了熊熊大火。把尸体掩埋好以后,他们回到村子里继续布置他们的机关暗器,在村长的严厉要求下,回屋睡觉养神,准备迎接一场蠢蠢欲动的战争。
  
  九
  
  话说李中清杀死石九之后,以为事情会即将过去,自己也可以回去复命交差领赏了,没想到上面会派来一群废物,还没交上手就给玩完了。事情已经败露,他在石村呆不下去了,唯一的选择就是走为下策。
  
  李中清是关大虎身边的一员副将,也是关大虎的军师,为人机警狡猾,很受关大虎的器重,并把他收做义子。这次对石村所采取的一切行动,全是由他一手策划的,因为他知道十年前所发生的石村灭绝一案,简直就是关大虎的一块心病,必须彻底解决,而且要做得干净利索,不能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如果石村不除或者是处理不好,不但会影响到关大虎的飞黄腾达,而且还可能会把关大虎等人送上断头台。自己被砍头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世道,一个犯罪要牵连到家中的妻小和家族中人。
  
  关大虎等人是实在的揪心呐,才明白做官不像做贼那样可以肆意张狂,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直到现在才真正悟出一个道理——做贼心虚。
  
  关大虎的弟兄当中,有的还是改不了那身土匪气,说:“大哥,咱们再去干它一场,叫这堆死灰永不复燃!”
  
  关大虎说:“我何尝不想呢!你看看你们,都到现在了还改不了那身牛脾气!我们现在不是强盗而是官了,难道还要去干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真是岂有此理,一点长进都没有!”
  
  “要不,我带几十个弟兄晚上去,咔——,保证做得干净利索!”
  
  “那,万一事情被败露了呢?”
  
  一个声音从帐后响起,把大伙儿吓得腾地跳了起来。帐后之人是李中清,他走了出来,说:“诸位叔叔在上,小侄有一良策,不知道叔叔们是否感兴趣?”
  
  关大虎问:“文军,你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李中清坐下来后,示意大家也都坐下,故意卖着关子说:“对于石村灭绝一案,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是有一个叫石村生的人在状告,还买通一些官员为他上奏,目的就是想陷害义父和诸位叔叔。实在是危险呐,竟然抓住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把柄,唉——”
  
  “你就别卖关子了嘛,你快说呀,你你你……”
  
  李中清见一个个都猴急了起来,便清了清嗓子,说:“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嘛,不难!为保万全,咱们先给石村下套,弄些铁证如山的罪证,然后再行事。其一,往石村安排人手,带动他们反清复明闹事,杀他满门;其二,石村藏有三至五个前朝官宦的遗孤,只需动用点手段;其三,借用杀手去解决,再围歼杀手,让杀手替罪;其四,用石村做场地,找人冒充前朝叛党,趁混乱解决石村。人已灭绝,铁证已有,就算有人再出来翻案,已是无力回天。”
  
  他的一番话,引起了一片热烈的称赞声。
  
  于是,李中清就主动请命,在经过一番周密的计划后,亲自来到石村翻查底案,行动了起来。马俊覃是他最得力的干将,两人先后来到石村,没几天的时间就有所进展。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如意算盘失算了。石村的人对他们不感兴趣,全都被那个酒疯子石九给搅黄了,还把他的屁股捅得老肿,害得他走路像鸭子,是坐也疼,睡也疼,连上个茅房都比女人生娃娃疼。现在,他的屁股虽说好得差不多了,但一到了茅房,那滋味呀,真他妈的难受。
  
  好你个石九,偷看大姑娘洗澡也就罢了,竟然疯狂到打上茅房的大姑娘的屁股,像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事,恐怕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人做得出来,你还是人吗你?石村被你这么一闹,哪会不乱呢?
  
  石村就为了这个石九,闹得是人心惶惶,鬼才有心思去跟他们反清复明。
  
  李中清已搜集好石村的罪证,对石村是了如指掌,于是就拿出杀手锏,要让石村人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他要求上面派五十名杀手来悄悄完成此事,来个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个干净。做个干净的意思就是:为了不惊动村民,他先把狗毒死,等杀手完成任务之后,再歼灭杀手。
  
  杀手们进村后,李中清在山谷出口处等待他们的佳音。没多久,有三个负伤的杀手出来了,一见到他就不由分说地攻击,使他迷惑不解。他一边躲让一边问明情况,才知道杀手们一进村就中了埋伏,仅有三人生还,但都负了伤。他才明白,那个酒疯子是一点儿也不疯,那个老糊涂是一点儿也不糊涂,早就识破了他的阴谋,还没动手就杀手给玩完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们一程吧!”李中清拔出腰间的配剑,反击起负伤的杀手,没几个回合就解决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向他求饶,求他放一条生路。李中清说:“放你生路?不可能!你这群饭桶,就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办不了,还当杀手?实话告诉你,自打你们一进这道山谷口,你们就注定是死!”
  
  “我们做鬼都要找你们算账——”杀手嚎叫着,双手挥着短刀疯狂地扑向他,把他逼得后退。如果没受伤的话,两人或许还有得一拼,可现在的杀手是拖着一条受伤的右腿,才几个回合就被李中清的剑划破咽喉,赴黄泉而去。
  
  天亮了,石村跟平常的日子一样,平平淡淡的。傍晚时分的打谷场上,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手牵着手玩游戏,开始转着圈子抓阄,一起大声念道:
  
  “天亮头,地黄秋,大家一起来抓阄;东方起,西山落,老鹰吃鸡好快乐;大傻帽,像呆瓜,后面长条短尾巴;你和我,都高兴,我们一起玩游戏!”
  
  “戏”字刚念完,他们就停住了,灵芝刚好站在地上的小木块位置,随即高兴得大叫:“啊,我是老母鸡!”而石块位置是吴大婶的大儿子,八岁的石固,也跳起来大叫:“啊,我是老鹰!”
  
  随后,他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好不快活。
  
  一到夜里,石村就紧张了起来,没有一个人走出屋外,使整个村庄看上去特别的冷清。村长石三龙站在祠堂的中央,呆呆地看着上方的石村灵碑,全都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
  
  “十年了,我们都死了十年了。”他在心里说。
  
  他向前走了两步,跪了下去,说:“如果你们还没有投胎做人的话,如果你们的冤魂还在四处游荡的话,你们很快就会看到结果了,他们就快要到了,来了三百余人,再走五里地就重返到我们这里来。当年,我们有那么多的人,竟然连几个强盗毛贼都打不过,现在,今天活着的人会证明给你们看,强兵攻打弱寨,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到时候,我们尽都可以安息了。”
  
  他连续叩了三个响头后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待他走后,从祠堂偏房里走出来一个人,是月景。
  
  月景好奇地看着灵碑,很是纳闷:上面不是几个大字的吗,叫什么天地君亲师位,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了呢?
  
  好一会儿后,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有石三龙、石九、王三妹、王五妹、王七妹。奇怪了,王五妹的名字怎么跟一个叫石刚的名字在一起呀?石刚是谁呢?想也是白想,还不如去问个明白。那,问谁好呢?
  
  月景迟疑地往门口而去,听到了马叫声,才回过神来,忙闪身冲了出去。
  
  月牙儿露出来了,照着山间沟壑,把山间的柔和美都表露了出来,一会儿后,又被飘忽而过的云彩给遮蔽了起来,使整个山间也随之暗淡了下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山谷口。突然,在石村的后山上响起了唢呐声,时而亢奋,时而低沉,时而平和,时而急促,听起来很杂乱,一点平仄和韵律都没有,犹如鬼哭狼嚎,好生凄婉。
  
  石三龙和王五妹走出屋来,听着听着就哭了。石三龙说:“老天有眼啊,咱们石村还有人活着!难怪多年以来,我们石村一直都有贵人扶持和帮助,原来就是这个孩子!月景,快,快去把吹唢呐之人请回来!”
  
  月景走了出来,问:“三爷爷,是谁呀?”
  
  “三叔,别去了,他要来的话,他自然会来。况且这关大虎都已经到家门口了,我们还是先办自己的事吧。月景,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三爷爷,听到了吗?如果你三爷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放心吧,九奶奶,月景敢用性命担保!”月景拍着胸脯,振振有词。
  
  在村外,官兵人马从小桥上冲了进来,黑压压的聚集在村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为首的官爷有两位,其中一位是独眼龙关大虎,而另外一位则是生面孔,年近半百,看那架式,官位要比关大虎大得多。
  
  对于官兵的到来,石村人从不怠慢,每次都有人上前迎接,这次也不例外。这时,只见一个人从草堆里爬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屁颠屁颠地来到关大虎的面前,差点把关大虎身边的李中清吓掉下马来。
  
  “你……,你没死?”
  
  关大虎也怔了怔,很快就平静下来,用马鞭指着来人,大声地喝问:“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来人一边下跪一边大声地回答:“回大人,草民石九,是石村的村民!”
  
  关大虎拱了拱手,说:“这位是吴绍荣吴大人,是平西王爷的家族中人,高就于平西王爷的身边。吴大人为官清廉,为民请命,是大清王朝难得的父母官。吴大人此次前来,主要调查十年前石村灭绝一案。吴大人,请!”
  
  “草民石九拜见吴大人!”
  
  吴大人欠了欠身子,说:“本官问你,十年前,石村发生了一起杀人纵火案,你可知有此事?”
  
  “回大人,是有此事!草民就是在现场逃生的。”
  
  吴大人下马,关大虎等人也随之下马。吴大人问石九:“你可还记得行凶者,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石九跳起身来,用手指着关大虎等人,大声叫道:“就是这伙丧尽天良的强盗土匪!就是他们来石村杀人放火,就是他们把石村毁灭的!”
  
  “你且放心,等把事情真相查明,事实真是如你所说,本官一定为你做主,一定会为石村死去之人讨回公道!”吴大人振振有词,落地有声。
  
  吴大人在前,一伙人跟着走进了石村。
    山头上的唢呐又吹响了,悠长而婉转,回荡在静谧的山谷中。不知从哪儿飞来两只夜鸟,东叫一声,西叫一声,竟看不见它们的踪影。
  
  在石村的祠堂中央,石三龙向吴大人呈上一本记载石村灭绝一案的簿子,只是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后退到一边。末了,吴大人站起身,说:“此案很是扑逆,追查起来很困难,况且本案是从前朝遗留下来的,是陈年老帐,不可草率地定夺。本官想了想,为了尽快地将此案了结,现在就做一个双方协调,让关大人赔偿石村白银五百两,关大人是否有意见?”
  
  关大虎说没意见。吴大人又问石三龙,石三龙也说没意见。石三龙在案卷上画了押,收下银子,叫石林和石宝把银子抬下去。吴大人出于关心百姓生危,问石三龙:“你等山民,长年生活在深山之中,如何生存?”
  
  石九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笑容可掬地说:“吴大人有所不知,我等山民靠的是三吹三拍三打,常年四季吃的火烧洋芋。不过,日子虽说艰辛了点,只要天下太平,只要这伙强盗土匪不蹿出来扰民,那也是安逸的。”
  
  “也是,也是。”吴大人的话锋忽然一转,脸色也拉了下来,问:“在石村之中,藏有几名前朝叛党遗孤,此事是否属实?”
  
  “大人,确有此事!”石九依旧笑眯眯地说。
  
  “那就把人交出来,否则,全体同罪!”
  
  石九从怀里摸出两块小石头,分别是一龟一鳖,笑眯眯地呈上,说:“吴大人,此物乃祖上遗留,是采用山中难得一遇的磁玉雕琢而成,是乘品,曾有人出一百两黄金收买,但老祖宗都没卖。吴大人今天一来,整个山间是蓬荜增辉!荣幸之至,请吴大人笑纳!”
  
  一听此话,吴大人的眼睛发亮,忙接过来仔细地打量着,越看越喜欢是越看越爱人。也不知道他天生就是乌龟贵族还是王八家族,竟对这两小块石头爱不释手,琢细地把玩抚弄,那熊样,那滑稽样,让人看了就想笑,连站在他身边的关大虎也忍俊不禁。
  
  “关大人,你看这两个小宝贝,多可爱呀!”吴大人把玩着手上之物,笑眯眯地说:“从小呀,我爷爷叫我龟孙子,我娘叫我小王八羔子。我爷爷死了,没再叫我了,可我娘至今还叫我小王八羔子呢。哟,我的小宝贝!”
  
  “是,吴大人,你现在不是小王八羔子了,而是官居四品的王八大人!”关大虎是好也讨了,该谈正事了,说:“不过,吴大人,咱们还是先抓人吧!”
  
  “对,抓人,但不许乱抓!”
  
  官兵们在村子里搜索了好一阵子,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尽都来报,说村里人全不见了。关大虎走近石三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问道:“尔等刁民,快把朝庭命犯交出来,不然,本官唯你是问!”
  
  石九见这架势,忙上前当起了和事佬,说:“关大人,这事与他无关。我知道这几个逃犯藏在哪儿,是在村口东头的草堆里,那里有一个暗道直通山谷口,我当年就是从那里逃走的。如果大人不赶快去围追的话,以后恐怕难抓喽!”
  
  “快,把整个山谷都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过。”关大虎冲了出来,又听到了山头上那鬼哭狼嚎的唢呐声,不耐烦地指着山头叫:“老六老七,去把那个家伙给我做了。”
  
  官兵们出了村子,东一簇西一簇的火把分散开去,把石村的所有出路都围堵得水泄不通。关大虎带着一大群官兵围住村口的草堆,翻翻找找的搞了一阵子,终于在草堆中发现了一个暗洞。
  
  “出来,滚出来!……”
  
  从暗洞里射出几支箭,直中洞口两名官兵的咽喉和胸部,倒地身亡。
  
  不得了了,竟敢谋杀官差。吴大人和关大虎忙赶上前来一看,随即大叫了起来:“给我杀,杀无赦!把其他人也给我统统抓起来!……”
  
  暗洞里又射出了几支箭,直冲关大虎和吴大人而来。好个关大虎,别看他就只有那么一只眼睛,那可是独眼观天下,一目了然。他抱起吴大人往旁边的草堆里一撞,躲过了。
  
  “这里危险,大人还是到外面去等候吧!”关大虎拉着吴大人往村外走,边走边说:“这是下官跟石村之间的恩怨,就由下官跟他们做个了结!大人,等下官把此事了结之后,就请大人再做定夺!”
  
  关大虎一直把吴大人送到小桥之外,叫了几名官兵好好保护吴大人和他的两名随从,随后返身,在桥上遇上一个人,是石九。仇人相见,关大虎举起了大刀。石九没理会他,屁颠屁颠的只冲着他后面的吴大人叫着而去:“吴大人,吴大人,草民有要事禀报,吴大人……”
  
  “站住!尔等刁民,有事先过关某这一关!”
  
  “关大人,请稍等,事情总会有个了结的!等我向吴大人禀报完以后,关大人再算计吧。况且,十年都过去了,也不急于这一刻,你说是吧?”
  
  眼看石九就要到跟前了,关大虎也迎了上去,朝着他的头劈出一刀,被他往下一缩躲过了。随即,关大虎弹起身子,左脚踢了出去。石九往地上一滚再滚,从他下面滚了过去,爬起身后,屁颠屁颠的冲着吴大人跑去,被冲上前来的官兵们用枪隔住。
  
  “吴大人,草民有事要禀报,请大人……”
  
  关大虎尾后赶来,举刀直攻石九的后背,被石九往右闪开。关大虎穷追不舍,一连串的砍杀出去,把石九逼退,回到了小桥的中央。由于吴大人得到了石九的恩惠,为了还他一个人情,叫道:“关大人,你且住手,待本官问明他有何事禀报之后,你再行事,啊!这夜还长着呢,不急于一刻!”
  
  等关大虎住了手,吴大人便问石九:“有何事禀报啊?说来听听!”
  
  石九要上前去,被关大虎用刀横在路中,很是无奈,说:“关大人,没想到你现在做官了,怎么就不义气了呢?我是给吴大人送信来的,吴大人看到以后一定会高兴的。要不,请你代劳好了。”说罢,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件递给关大虎,被关大虎一把扯了过去,交给了吴大人。
  
  吴大人抽出信,抖了抖,凑在火把下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笑眯了,叫:“关大人,你且留步。他们请本官做中间公证人,说要先跟你立下军令状,再跟你做个了断。他们说,军令状早已拟定,上面不仅有石村人的画押,而且还有状告之人和上奏之人的。我认为此举是最好不过的了,完全解决了关大人的后顾之忧,关大人意下如何呀?”
  
  “哈哈……”,关大虎仰首大笑,说:“吴大人,如此之好事,下官哪有不同意之道理呢?哈哈……”
  
  关大人大笑,吴大人也跟着大笑起来。石九见他们得意的发狂,就让他们去得意吧。等他们笑停息了,石九问:“那,二位大人同意了?决不反悔?那好,有劳二位大人移驾到村口,村长自会跟二位大人说个明白。”
  
  十
  
  在村口的平地上,吴大人和关大虎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村长出来了,由月景陪同着来到桌子边坐下,从怀里摸出了三个信封,一个呈给吴大人,一个递给关大虎,自己留着一个,说:“二位大人,请先过目,如果有问题,咱们再做商议,如果没问题,就请二位大人也画押吧!”
  
  关大虎识字不多,便把自己的一份递给身后的李中清,要李中清读给他听。李中清取出状纸探开,看到上面有好几人的签名和画押,其中就有一个叫石村生的人。于是读道:
  
  “立状,兹因崇祯十六年,癸未九月初三卯时,石村遭贼灭绝,戮杀村民一百三十一口,房屋尽毁。贼者,关大虎等人,因乱世所铸,现为大清命官。而今,石村愿与关某等人以石村作场,一战了断。经双方取意,由吴绍荣大人现场公证裁决,由此了结石村灭绝一案,之后将不予追究。本草状画押即效。拟状者,石三龙。顺治九年,壬辰九月二十日亥时。”
  
  李中清读完后,石三龙看着关大虎问:“关大人,有不妥之处吗?如果没有,就请画押吧!”
  
  “很好!”关大虎从李中清手中取过状纸,接过石九手中的笔在下方落名,将右手母指在桌子上的墨盒里一蘸,重重的按在了他的名字上。
  
  经过一番签名画押后,石三龙站起身来,说:“吴大人,俗话说强兵不打弱寨。既然强兵压境,石村就得应对,不过,还得以规矩来。大人现在是公证长官,就请大人实行命令,请官兵出村,两刻钟之后即可进村。吴大人,请!”
  
  “请!”吴大人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对关大虎说:“关大人,现在是木已成舟,那我们就按规矩办事吧!把人都撤到村外二百米地,两刻钟之后再进村!”
  
  没多大的功夫,官兵人马撤出了石村,同时也留心着石村里面的动静。淡淡的月光下,关大虎等人就集合在石村对面的山脚下,隔着小湖望过去,只见山阴之下的石村被村口的草堆群隔离,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动,气氛也越来越紧迫,连空气都快要凝固了。事情的结果快要见分晓,揪着一颗颗狂跳不已的心,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这时,山头上的唢呐又吹响了,悠扬了起来,使人们的心开始松弛,渐渐地平和下来。忽然,唢呐声高亢起来,吹得特别的急促,把人们的心一下子捣得烦躁。关大虎猛然一惊,叫了一声“糟了”之后跳起身来,随后又抱头痛哭,跪趴到地上,叫道:“六弟,七弟呀……”
  
  关大虎一哭,把官兵们搞糊涂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呢?刚才不是好好的嘛!”
  
  “老六老七死了……”
  
  兄弟们左右看了看,还真不见了老六和老七,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关大虎说:“我叫他二人去把那个吹唢呐的人做了,可到现在还没回来,而那人还在吹唢呐。都怪我大意呀……,六弟七弟,为兄对不起你们呐……”
  
  “走,弟兄们,咱们先把那个唢呐匠千刀万剐,为老六老七报仇!然后再把这个石村踏平,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走……”人们开始乱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时辰未到,不许妄动!”吴大人走了出来,阻止躁动的人,说:“你看看你们,就你们这点出息,还报仇!再过半刻,你们就可以进村了,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不过我看呀,像你们这么乱,胜算不大!别以为强兵攻打弱寨,就好比是掐死一只蚂蚁;别以为你们有三百兵力,对付一个妇孺之众的石村是小菜一碟!到现在还不合计合计,起什么哄!关大人,你就节哀吧,啊!你看时辰就要到了,还是先整顿整顿吧!”
  
  李中清扶起关大虎,劝道:“是啊,义父,吴大人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先节哀,合计合计吧!这石村不简单,我们得小心则是。”
  
  一会儿后,关大虎的情绪稳了下来,对李中清说:“文昌,你看如何行动?这事就由你负责吧。”
  
  李中清点了点头,随即把官兵们集合起来,开始向大家讲述行动的计划方案。时间到了,李中清还没讲完计划方案。一刻钟过去了,李中清还在讲,一讲就讲了半个时辰。最后,李中清问吴大人:“大人有何看法?”
  
  吴大人悠悠地反问道:“小小一个村庄,竟有那如此厉害?”
  
  在石村的晒谷场上,石三龙对小伙子们做了行动的安排后,叫他们分散开去,随后叫月景去跟石九在一起,要她好好的配合石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说:“如果你九爷爷完了的话,那石村也就完了!快去吧!”
  
  “三爷爷,那你呢?”
  
  “我去跟你大婶们在一起,保证不出来!快去吧!”
  
  石九躺在村口的草窝里,抱着一根五尺长的铁棍睡觉。月景来了,也装着很毫不在乎的样子坐在了他的身边。石九睁开眼睛,见月景坐在自己的身边,真不知她从哪儿弄了一根铁棍,一副得意的样子,问:“你的棍子是谁给你的?”
  
  “甲武叔叔给的。”
  
  “你上去了?”
  
  “没有,是他送下来的,还有这些。”月景指着身边的一捆铁棍说。
  
  “死丫头,你一个人用得了这么多吗?走,跟我来!”石九爬起身来,抱起铁棍,叫上月景进村去了。
  
  在村口的房屋底下是一间大地窖,四边的暗道通往村子的每一个地方。地窖里,王五妹叫姑娘们静下心来好好休息,说那些家伙在一时半会儿是不敢进来的。不到一定的时候,女人们是不会现身的。
  
  子时已到,关大虎带着大队官兵冲了过来。
  
  在前面的四十余名官兵手里抱着树枝,一进村就往四下分散开去,却见不到一个人。他们不管石村是否有人在家,都很自觉地用树枝当扫帚,开始对石村进行一次大扫除,重点是墙上和屋檐,好像是石村请来帮忙打扫村子,准备过大年了似的。他们干得特别的卖命,也许只有干好一点,才会多多地得到主家的赏钱。可是忙活了一大阵子,也不见主家的人出来督促,同时又害怕主家不给他们工钱,于是就乱干了起来,把树叶和枯枝搞得满地都是。最后,他们决定大罢工,怕被主家发现,他们机警地退回到了村口上。
  
  关大虎见他们都平安地出来了,于是手一挥,百余名官兵从他身后冲了出来,进村去了。进村的官兵,三人一组或五人一群,举着长矛对石村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不但没见到一个人,自己的人反而在逐渐减少。他们用长矛顶开房门,不见冷箭暗器射出,于是就冲了进去,随后传出一阵打斗声,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地滚了出来,房门关上。他们躺在地上动了几下子之后就不动了,只见脖子上流着血,汩汩地往外冒。
  
  这次进去的一百余人中,活着出来的人还不到四十名,而且有十余人受伤。关大虎见此情形,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只身冲进了昏暗的村子里,见到了横躺着的官兵尸体,却见不到一个石村的人。人呢?
  
  “看棍!”
  
  从房屋上跳下一位手持铁棍的姑娘,不由分说地对他进行一阵猛打猛攻,好生厉害。关大虎也不示弱,挥着大刀与她打斗了起来,二十个回合下来,竟然不分胜负。李中清赶来了,见义父正跟月景这丫头打得火热,也参了进来,对关大虎说:“义父,您先休息一下,这丫头就交给我吧。”
  
  月景见他来了帮手,怕自己会吃亏,猛烈地挥打了几棍子,借着把二人逼退之机,随即往墙角处一闪,跑了。
  
  “哪里逃!”李中清尾后追去。关大虎怕李中清中计,也跟着追赶而去,追了一大圈,只见自己的人,不见义子和那丫头,把人跟丢了。
  
  在一边,十几个官兵正跟石村的三个小伙子打得火热,可这些官兵哪是他们的对手,只见倒下一个又一个,没多大会儿就只剩下五个了。他们每人手中都握着木棍,左一棍右一棍地打在那一个个大傻帽儿下面,好生威猛。突然听到一阵叫声赶了过来,其中一个小伙子说:“快撤!”
  
  这五名官兵哪里会让他们撤,跟着追了下去,转了两个墙角就见不到人影。官兵们高度戒备地踌躇向前,突然从上面落下一个人影,挥舞着手中的铁棍,左三右四的几下子,尽都打在他们的头上,把他们给摆平了,趴在地上是爬不起来。来人从腰间抽出短刀,分别在他们的脖子上一割,闪身不见了。
  
  李中清手提宝剑,一直穷追月景来到村子的后面,见月景已经是无处可逃,于是就得意地说:“小娘子,跑啊,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我知道你对石村很熟,比我还熟。不过,晚了,你以后就熟悉不了了。”月景扬眉翘首,得意地说。
  
  “你好大的口气!就凭你那几下子,骗鬼还差不多。不过,小美人儿,我才不忍心打你呢,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等我把事情办完之后,就娶你做本官的夫人,你看如何?”李中清说的是真话,月景早就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了。
  
  “好是好,不过呀,本姑娘对你可没有那个意思。一个穷要饭的,本姑娘可不想做什么叫花婆。但你有一点是本姑娘特别喜欢的……”
  
  “哪一点?”李中清急切地问。
  
  “鸭子屁股。九爷爷!”月景冲李中清的后面叫,待李中清回头间,挥棍朝他的屁股捅去。
  
  “哎哟!”没想到这个李中清,在平时是那样机警狡猾,但在月景这丫头的面前,却是那样的幼稚,被她骗了。他的屁股是被石九搞怕了的,轻易的上了这个当,叫道:“好你个婆娘!”
  
  二人开起了战,才几个回合下来,心里都有些吃惊,想不到对方的武功竟如此了得。开始的时候,李中清还是让着她一点儿,不忍心伤害她,生怕自己手中的利剑划破她的身子,好好的跟她耍逗一番。很不幸的是,月景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老是接二连三的冲着他的下身打,才几个回合就打中了两棍。
  
  李中清跟她玩不下去了,凶猛地回击,没想到月景的棍法忽然一变,反手的猛打一气,尽朝着李中清的下身攻击,逼得他不停地往后退。月景把李中清逼退到死角里,只见他忽然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右手中的宝剑划向她的后勺。剑长二尺七,棍长五尺余,好个月景,就地一滚,反手持棍朝腾空而起的李中清屁股捅去,刚好捅个正着,落地后是滚在一边哇哇大叫。
  
  “本姑奶奶不是说了嘛,就只是喜欢你的鸭子屁股!你慢慢的甩吧,啊,姑奶奶不陪你玩了,本姑奶奶要回家睡觉喽!”说罢,纵身一跳,几起几落之间就没了踪影。
  
  在村子中心的晒谷场上,二十余名官兵正围着二个石宝和石林打斗,随后又冲上来七八名,将所有的枪尖刺向场地中心的二人。好个石宝和石林,不愧是石三龙的嫡传弟子,把手中的铁棍耍得虎虎生威,与官兵们从东头打到西头,因敌手众多而讨不到便宜,费了半天的劲也只打倒三人。
  
  月景来到谷场口,见这么多的官兵正围攻二人,是脱不得身,于是从后面赶了上来,几棍子打倒了只顾前面的几名官兵,空出一个缺口,叫:“快走!”
  
  走不了了,谷场口又来了十余名官兵,把他们三人围在了中心,而且有六名手中使用的还是长把子的砍刀,功夫都很是了得。不用想,这几个家伙必定是关大虎的强盗兄弟,把他们三人逼得无处可逃,是步步占上风,刀刀露杀机。正是这个时候,只听见一声“放”,嗖嗖嗖的从祠堂和大厨房两边射出了二十多支标枪,穿插在官兵们的身上,稀哩哗啦的倒下了十七八个。
  
  “放!”又是一声叫,从两边射出了二十多根标枪,击中了十余名官兵。趁此之机,月景三人从一方杀出来,冲进了黑乎乎的祠堂里,不见了。官兵们都恐慌了起来,提防飞射而来的标枪,更不敢去追杀逃进祠堂里的三人。
  
  “放——”,好几个男子一起大叫了起来,却没有射出标枪,而是扔出了许多颗石子。
  
  “哎哟妈哟……,有鬼啊——”官兵们一听见“放”的叫声,都以为标枪又要射来了,吓得是:尿的尿裤子,晕的晕倒,是连滚带爬,抱头鼠窜,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哭叫着冲出了石村。
  
  活着出来的官兵聚集在村口上,看着阴暗的石村发愣,再也不敢进去,因为一进去就意味着出不来。现在,他们从三百余人已减少到一百七八十人,如果照这样玩下去,下次出来的话,恐怕只剩下百把十人了。
  
  刚才不是进去打扫过了吗,怎么还有机关和暗器呢?
  
  这个石村简直是太可怕了。
  
  关大虎出来了,从一名官兵手里抓过火把,一边往草堆里点火,一边叫:“快,快拔红旗,快拔红旗!”
  
  拔红旗就是放火烧房子,是强盗土匪们的黑话,也是他们干的活。可如今,石村的房屋全是采用石材建筑,放火是见不着功效的,就只有村口的那一排草堆为他们提供于拔红旗。没多大的功夫,村口的草堆都燃烧了起来,火苗蹿起老高,映红了整个山谷,红通了天。
  
  “大哥……”这时,从村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的右胸口上还插着一根猎人用的标枪。
  
  “老三,快,快坐下。”关大虎忙迎上前去。
  
  老三坐在石头上,用血淋淋的双手紧紧地按住胸口,抬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关大虎,说:“大哥,我们还是走吧。”
  
  “三弟,走不了了,已经不可回头了。不过你放心,今天不把它踏平,我关某人誓不为人!”关大虎将手中的马刀往地上一扔,冲石村大叫:“龟孙子,有种就出来决斗,一对一一对二都行,咱们不玩阴的,要玩就玩硬的!出来啊,你奶奶的龟孙子些……”
  
  这时,山头上的唢呐声又吹响了起来,那声音表露出无比的快活,还有些讥讽和嘲笑,很是得意至极。
  
  十一
  
  夜,是那样的漫长,也是那样的恐慌;听,那夜鸟的声音,竟随秋风飘然而逝,仅留下一两声哀伤的长鸣,久久地回荡在心中有鬼的人们的心间;看,那个原本祥和的村庄在大火的红光之下,又洋溢出她那青春亮丽的面孔,害羞了,小脸都红了,活像一个初恋的小女孩儿;想,结局会是什么呢?
  
  月景姗姗地出来了。她在墙角处做了一个优雅的动作和调皮的表情,背着双手来到村口的场地中央,左走三步后折回原地,右走三步后又折回原地。她看了看关大虎,故意做出一副可爱的样子,娇滴滴的说:“关大人,是你要决斗吗?本姑娘可以陪你玩一会儿。不过在玩之前,本姑娘要送你一件厚礼,请大人笑纳!”
  
  这时,从墙角处走出来一个人,是李中清,只见他两腿夹的紧紧的,走得慢慢的;屁股撅得高高的,甩得圆圆的;嘴脸绷得紧紧的,拉得长长的。
  
  “文军,你咋了?”关大虎急切地问。
  
  “义父……”,李中清扑进关大虎的怀里,哭了起来,说:“我的屁股被这个丫头捅烂了,现在还在流血……”
  
  “给我抓起来!”关大虎一声令下,从身后冲出一队官兵,直冲月景而去。
  
  “等等!你不是要决斗吗,姑奶奶陪你玩玩……”,月景叫,但无济于事,于是双手一抖,从袖子里抖出两把带细绳子的短剑,双手一扬,剑就飞了出去,刺中两名官兵的咽喉,同时也吓住了其他的官兵,止步不前。
  
  这时,有一名官兵闪身出来,月景认得他,就是那个叫马俊覃的人。马俊覃双手持朴刀,叫官兵们退下后,对月景说:“月景姑娘,我跟你斗,请吧!”
  
  “马公子,你一表人才,对人又那么和善,月景我不想伤害你,请你到吴大人身边去吧!”月景对马俊覃很有好感,她知道马俊覃的心是善良的。
  
  自从李中清和马俊覃来石村后,王五妹就叫月景在暗中盯住他们俩,可她只看见使坏的李中清,从没见过马俊覃做过对石村有害的事。而且,马俊覃还向月景透露了李中清的一些动机,她就告诉了王五妹。不然,石村早就作古了。
  
  “谢谢你的夸奖!请动手吧,月景姑娘!”马俊覃说。
  
  “那你等一下,我去换换兵器。”月景返身跑进了村子。
  
  “抓起来,快抓起来!”关大虎大叫着冲了出来,随即往后退。
  
  这时,只见墙角处出现几篷竹叶,挥扫着冲了出来。在竹叶的掩护下,石村的人出来了,他们不停地朝官兵的人堆里扔火把,用竹筒做的水枪朝官兵的人堆里喷射桐油。一转眼的功夫,不少官兵的身上起了火,尽都挤着往小桥上退,往水里跳,跳下去之后就不再爬上来。
  
  挡在前面做掩护的竹叶上面由于有油,也燃烧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直冲着官兵的人堆里去,把官兵们赶上了石桥,节节败退。石村人更是乘胜追击,举着熊熊燃烧的大蓬火焰,直往前冲,后面是做玩耍的姑娘小伙子,手里拿着竹筒水枪,不停地从木桶里抽油,朝着官兵的人堆里喷射,或抓起火把,往大火中的草堆里一点,扔了过去。在那边,被火烧身的惨叫声,往水里猛跳的扑通声,是响个不停。
  
  月景靠着石九站在墙角处,见欢天喜地的伙伴们是那样的荒唐和滑稽,简直是在搞笑,逗得她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在炎热的夏天,他们通常会打水战,而现在是打油战,打火上浇油的战争,完全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搞笑的是:由于鞋子里有油,穿着是个累赘,于是就把鞋子脱下来拿在手中,左右看了看也找不到一个放鞋子的地方,干脆就不要了,将鞋子点燃火,当火把扔了出去,只光着个脚丫子跑来跑去,滑溜溜的,啪哒的摔了一跤,爬了起来,踮着脚还没走几步,又啪哒……
  
  在前方,官兵们吃不消了,尽都退到湖的对岸,只能是遥遥相望,止步不前。在他们的对面,石村又胜一局,班师回巢。这强盗和官兵,平时是多么的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出红光又拔红旗,是杀人又放火,想不到这红光和红旗竟然从自己的身上红了起来,红了一阵子之后,变黄了,黄去一大半,钻到水里去煮死人鱼吃,味道鲜不鲜美,也许只有下水的人才知道。
  
  关大虎气坏了,从一名官兵手里抓过长矛,伸进水里探了又探,猛劲地往上一提,看见了一根根尖利朝上的木桩,还有趴在木桩上的两具尸体,才明白什么叫什么水火不容。他急得在原地打转,三百余人已精简(减)至八十余人,除了拔过一次红旗而风光了一回之外,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关大虎在以前做强盗的时候立下了规矩,其中一条就是:出山作案,如果在哪儿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那就回去拔红旗,出红光。想不到,曾经横行于乌蒙山脉、不可一世的山寨之主——关大王,现在已经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
  
  不过,关大王是打不败的,特别是在乌蒙山一带,在他的地盘上,谁也别想玩过他。你看,他又带着大队人马冲进来了,站在村口叫阵,骂了爹又骂了娘,十八代祖宗都跟人家记录下来,准备重新给人家拟定家谱。
  
  “嗖嗖……”
  
  突然,从村里飞出了一阵雨点般的响箭和标枪,直冲关大虎等人而去,几下子的功夫就倒下了一大片,只好又退避三舍,继续叫骂。石村人又出来了,先是清理场地,之后是一群小姑娘,伴随着村子里的笛声为官兵们表演起了舞蹈,是那样的优美,那样的动人。
  
  要在平时,关大虎最有兴致去观看美人跳舞了,家中的那几房夫人都是跳舞的高手,特别是在床上,所以才被他笑纳了的。而现在,他一见到美人就恼火,火得恨不得扒她们的皮,吃她们的肉,啃她们的骨头,是恨之入骨。
  
  那山头上的唢呐又响了起来,简直是鬼哭狼嚎,烦透了心,真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吹唢匠杀绝,让这种声音永远消失。也不知道山头上面的人到底是谁,竟然敢跟关某人作对,真是出门遇冤家,下地遇毒蛇,到哪儿都没路,还要再来点儿四面楚歌。
  
  舞蹈跳完了,等姑娘们都进去后,又走出来一个女人,好生面熟,面熟得令关大虎揪心!对,就是她,就是那个红颜祸水的山丫头,害关某瞎了一只虎眼的王五妹。看,她在对自己招手呢,是那样的热情奔放,那样的清纯灵秀,还带着一点儿少女般的羞色……
  
  关大虎受不了了,提着大马刀冲她飞奔而去。
  
  十年了,十年来的相思入梦,十年来的痛苦煎熬,十年来的前仇旧恨,十年来的痛定思痛,一一历历在目,清晰可见,却又是那样的不堪回首,那样的剥皮露骨。
  
  才到小桥中央,就见一人从村子里走了出来,正是仇深似海的冤家——石九,随后又走出一位少女,是捅义子屁股的那个臭婊子。
  
  来吧,都来吧,都一起来吧,好一块儿作个了断,一了百了,让所发生过的和即将要发生的,都作古吧,都见鬼去吧……
  
  还未近身,关大虎就腾空而起,一连串地砍出了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连环夺命刀,直取石九首级。月景见他这架势,忙挥棍上前抵挡,被震退了七八步,才知道这个关大虎的名号确实名不虚传。刚才在村子里的交手,是因为里面黑暗,关大虎独眼难观四向,才让你这个丫头讨得些便宜。现在就不一样了,村口的草堆还燃烧着,正是他关大老虎发威的时候,不再是那只阴暗胡同里的病猫。
  
  不过,月景姑娘也不是吃素的,照样不服输地与他大战起来,一直苦战了十五六个回合,才感觉到武功不济和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好个关大虎,左一刀是右一刀,上一刀又下一刀,跳起一刀又旋转一刀,贴地一刀又滚动一刀,刀刀锋芒毕露,尽显杀机,把月景逼退到墙壁跟前,铁棍也打飞到一边,不但不敢再上前迎战,反而是犯傻地干瞪着眼,等待着关大虎劈下那致命的一刀。此时的关大虎是越杀越来劲,越砍越威猛,直取月景的项脖之处,即可一刀了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铁棍横扫而来,打在了关大虎的刀上,同时也把犯傻的月景弹退到一边。是石九,接下来就与关大虎展开了一场猛烈的搏斗和拼杀,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你没我,有我就不能有你,因为这个山头太小了,容不下两只老虎。
  
  好个石九,左一棍是右一棍,上一棍是下一棍,翻身一棍,反手又一棍,连续旋打七八棍,总是冲着关大虎的人头而去,是步步为营,大展雄风,誓死也要把他的头砸烂不可。
  
  他们在打,别人在看。两边的人都围拢上来,把现场围成了一个战场,由两军主将交战,士卒敌我对峙,把胜败的赌注全都押在了主将身上。在石村的这方,小伙姑娘们手持棍棒,时时警戒,要做到应急一切突发事件;在官兵那方,有警戒的,有做公证的,也有隔山观虎斗的。
  
  二人在村口的空地上,一战就是四十多个回合,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都不敢松懈,坚持到底,胜败就姑且一战,不可大意。忽然,石九的招式一变,反手一连串的棍子连捅带扫地直攻关大虎的胸部,被他一一隔开,铁棍往上一挑,打中了关大虎的鼻子,把他击退了五六步,左手在嘴上一抹,狠狠地冲石九一阵猛砍猛杀,把石九逼着连连后退。
  
  此时,关大虎一个旋转翻身,大刀从上而下劈来,直取石九头颅,而此时的石九只能是将铁棍一横,挡住了劈下来的刀,人也被震退三步,随后又被弹跳起来的关大虎弹一脚,踹在了胸口上,往后摔了出去。关大虎赶将上去,挥刀正要砍下去,只见一根根标枪向他掷来,忙用大刀一一隔开,人也被逼退了回去。
  
  石九爬起来,再也不上前与他决斗,明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的,只能跟他玩玩花样。他将铁棍粘住一根标枪,呼呼的转了几圈后,借力向关大虎投去,被关大虎用刀隔开,掉进了火堆中。这个时候,月景也出来了,对伙伴们叫:“也给我来两根嘛!”
  
  月景陪石九玩起了他们的独门绝技,在场地中央粘住一根又一根标枪,向关大虎投去。由于后面的标枪来得太猛,自己是应接不暇,干脆就不用粘了,将棍子往飞来的标枪一打,把标枪打向关大虎,同时也击退正欲上前的官兵,尽都挤在小桥上远远观看。
  
  官兵当中,也有做人出了回应,拾起地上的标枪反击过去,有的连自己手中的长矛也投了出去,展开了一场投标大战。由于没有过这方面的训练,官兵们没有一个准心,不像山里人经常打猎,早已深知其中的谙道。
  
  “谢谢官爷!”月景用棍子粘住了一支长矛,呼呼的转了好几圈后,叫一声:“着!”长矛直冲关大虎的胸口而去,被关大虎一个后翻身躲开,刺中一名刚拾起标枪起身的官兵胸口,倒了下去,引起石村的一片喝彩:“好——”
  
  飞来的标枪是一根又一根,有时一起来三四根,简直让关大虎应接不暇,弄得手忙脚乱,是左躲右闪,前翻后滚,尽都在险中躲过,但还是有二根刺中了他,叫石村人空欢喜一场,只是刺破官袍而未伤及身子。
  
  关大虎身后的官兵,早已被飞射而来的标枪逼退,再也不敢上前来了,远远地驻足观看。
  
  “中!”石九放飞一根长矛,直刺关大虎的肚子,只见关大虎立地而起,一个空中劈腿,挥刀把长矛打飞下水。石九叫:“好样儿的!来一根大的!”
  
  “九爷爷,大的来了,接着!”春兰向石九投来一根拳头粗的长毛竹,且两端都是锋利的斜口,被石九粘在棍子上呼呼转动起来。月景棍子上正粘着一根长枪,见石九手中的是大毛竹,叫道:“九爷爷,一起来。一、二、中!”
  
  一枪一竹,一上一下地同时飞出,直冲关大虎而去。好个关大虎,立地腾空劈腿,身体往前稍倾,将手中的刀往下一打,把毛竹的方向隔了下去,从裤裆里穿过之后,向大后方飞射而去。不知石九对这根毛竹使了多大的劲头,竟穿过了关大虎的裤裆而向后猛射,直冲观战的吴大人胸部而去。
  
  见此情形,人们都傻了,特别是吴大人,竟然不知道躲让,只张着个大嘴,眼睁睁的看着飞来的毛竹刺向自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长枪打在毛竹的中部,总算把毛竹拦截了下来,掉进了水里。拦截之人是马俊覃,自从石村用大火把官兵逼退之后,他就一直陪在吴大人的身边,时时做好保护大人的动举,不再参与你死我活的拼斗。
  
  这一标杆射出去,实在是漂亮至极,无与伦比,可就是没有喝彩声,而且也都停住了手,全都静了下来,脸上尽显出怪异的表情,愣愣的。
  
  关大虎落地后,正想躲闪下一根飞射而来的标枪,只见一双双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大后方,忙回头一看,糟了,只见吴大人傻傻地站在那儿,嘴里塞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流血。啊?
  
  “吴大人,吴大人……”
  
  关大虎一下子慌了神,大叫着朝吴大人跑去,没跑出几步就感觉到下身疼痛,忙伸手一摸,手竟然插进了裤裆里,随即掏出手来一看,满手是血。他惊慌失措地再次把手伸进了裤裆里,才知道自己的命根子不见了。
  
  吴大人被他一叫,终于回过神来,正要回话,可嘴巴被东西堵上,忙伸手抓开嘴上之物,露出一张血盆的大嘴,问:“何事?”
  
  吴大人感觉到嘴里有股怪怪的味道,忙抬起来手来一看,随即作呕,将手中之物狠狠地摔在地上,“呸呸呸”的吐了一连串的口水。他很是气愤,暴跳起来猛踩一气,仍不解恨,抬起一脚,将它踢飞了出去,老高老远的落入水中,随后又赶到水边继续呸了起来……
  
  “不要——,那是我的小祖宗,我的小祖宗……”关大虎一只手搂裤裆,一只手长伸着,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小祖宗被人唾沫,被人践踏,还被人踢飞下水,竟如石沉大海,永不复返。
  
  哈哈……
  
  笑声一下子爆发了起来,震动整个山谷,响彻云霄。
  
  “九爷爷,你好坏哟……”
  
  “哎哟——羞死人了,真是的……”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恶心死了,回家吧……”
  
  “你奶奶的龟孙子,哈哈……”
  
  石村人又胜一局,一轰而散,班师回巢。
  
  尾声
  
  多年以后,石村的人不见了,石村被废弃,石村已作古长休。
  
  外婆好像说过,是因为天下已经太平,石村的后人在外面当了大官,立了大业,所以就搬到外面去住了。
  
  我想也是。
  
  从小就在大山里长大,对大山里的云里雾里,阳春白雪都特别有感情。大山里的四季景象确实是美极了,但就是穷了点儿,还要忍受横行霸道和肆意张狂的地痞流氓,不敢哼声。真应了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还别说,这些痞子的势力之大,集合起来的话,可以与庞大的军队势均力敌,而且在官场上也都是认亲的,就好比是关大虎这类的人物。
  
  前几天,有一位老乡从老家上来,也跟我说起石村的事,他也很在意。于是,我俩就针对石村后来所发生的事,聊了起来。
  
  话说石村人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也没人搬进去住,到了乾隆年间就完全给荒废了。山里的人们总是以为:这大清王朝既然能把大明的江山给夺取,应该会坐得长久一些。没想到反而比大明王朝短命十年。最可恨的是到了晚清,一代逊于一代不说,竟然打开国门,放八国联军入驻华夏,把神州大地瓜分得七零八碎,实在是让华夏儿女忍受做亡国奴之痛。
  
  到了民国,小日本更是不得了了,对中华大地进行了蛇吞大象,使原本就混乱的中华大地更加感觉到了危机。
  
  自晚清以来,在乌蒙山脉里又蹿了一批又一批的强盗土匪。有的归顺于民国政府麾下,是打着旗号,明目张胆,更是为非作歹;有的依旧我行我素,在大山里游荡,神出鬼没,令久居山里的人们苦不堪言。这一乱,就乱到了新中国的解放,人民解放军铁骨铮铮地进山剿匪,发动起当地的人民群众,不给这些由痞子出身的家伙再次雄起的机会。
  
  然而在历史的今天,石村还是作古了。
  
  我想,要是石村再次呈现在世人的面前,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您认为呢?
  
  (完)
, R>  山头上的唢呐又吹响了,悠长而婉转,回荡在静谧的山谷中。不知从哪儿飞来两只夜鸟,东叫一声,西叫一声,竟看不见它们的踪影。
  
  在石村的祠堂中央,石三龙向吴大人呈上一本记载石村灭绝一案的簿子,只是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后退到一边。末了,吴大人站起身,说:“此案很是扑逆,追查起来很困难,况且本案是从前朝遗留下来的,是陈年老帐,不可草率地定夺。本官想了想,为了尽快地将此案了结,现在就做一个双方协调,让关大人赔偿石村白银五百两,关大人是否有意见?”
  
  关大虎说没意见。吴大人又问石三龙,石三龙也说没意见。石三龙在案卷上画了押,收下银子,叫石林和石宝把银子抬下去。吴大人出于关心百姓生危,问石三龙:“你等山民,长年生活在深山之中,如何生存?”
  
  石九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笑容可掬地说:“吴大人有所不知,我等山民靠的是三吹三拍三打,常年四季吃的火烧洋芋。不过,日子虽说艰辛了点,只要天下太平,只要这伙强盗土匪不蹿出来扰民,那也是安逸的。”
  
  “也是,也是。”吴大人的话锋忽然一转,脸色也拉了下来,问:“在石村之中,藏有几名前朝叛党遗孤,此事是否属实?”
  
  “大人,确有此事!”石九依旧笑眯眯地说。
  
  “那就把人交出来,否则,全体同罪!”
  
  石九从怀里摸出两块小石头,分别是一龟一鳖,笑眯眯地呈上,说:“吴大人,此物乃祖上遗留,是采用山中难得一遇的磁玉雕琢而成,是乘品,曾有人出一百两黄金收买,但老祖宗都没卖。吴大人今天一来,整个山间是蓬荜增辉!荣幸之至,请吴大人笑纳!”
  
  一听此话,吴大人的眼睛发亮,忙接过来仔细地打量着,越看越喜欢是越看越爱人。也不知道他天生就是乌龟贵族还是王八家族,竟对这两小块石头爱不释手,琢细地把玩抚弄,那熊样,那滑稽样,让人看了就想笑,连站在他身边的关大虎也忍俊不禁。
  
  “关大人,你看这两个小宝贝,多可爱呀!”吴大人把玩着手上之物,笑眯眯地说:“从小呀,我爷爷叫我龟孙子,我娘叫我小王八羔子。我爷爷死了,没再叫我了,可我娘至今还叫我小王八羔子呢。哟,我的小宝贝!”
  
  “是,吴大人,你现在不是小王八羔子了,而是官居四品的王八大人!”关大虎是好也讨了,该谈正事了,说:“不过,吴大人,咱们还是先抓人吧!”
  
  “对,抓人,但不许乱抓!”
  
  官兵们在村子里搜索了好一阵子,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尽都来报,说村里人全不见了。关大虎走近石三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问道:“尔等刁民,快把朝庭命犯交出来,不然,本官唯你是问!”
  
  石九见这架势,忙上前当起了和事佬,说:“关大人,这事与他无关。我知道这几个逃犯藏在哪儿,是在村口东头的草堆里,那里有一个暗道直通山谷口,我当年就是从那里逃走的。如果大人不赶快去围追的话,以后恐怕难抓喽!”
  
  “快,把整个山谷都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过。”关大虎冲了出来,又听到了山头上那鬼哭狼嚎的唢呐声,不耐烦地指着山头叫:“老六老七,去把那个家伙给我做了。”
  
  官兵们出了村子,东一簇西一簇的火把分散开去,把石村的所有出路都围堵得水泄不通。关大虎带着一大群官兵围住村口的草堆,翻翻找找的搞了一阵子,终于在草堆中发现了一个暗洞。
  
  “出来,滚出来!……”
  
  从暗洞里射出几支箭,直中洞口两名官兵的咽喉和胸部,倒地身亡。
  
  不得了了,竟敢谋杀官差。吴大人和关大虎忙赶上前来一看,随即大叫了起来:“给我杀,杀无赦!把其他人也给我统统抓起来!……”
  
  暗洞里又射出了几支箭,直冲关大虎和吴大人而来。好个关大虎,别看他就只有那么一只眼睛,那可是独眼观天下,一目了然。他抱起吴大人往旁边的草堆里一撞,躲过了。
  
  “这里危险,大人还是到外面去等候吧!”关大虎拉着吴大人往村外走,边走边说:“这是下官跟石村之间的恩怨,就由下官跟他们做个了结!大人,等下官把此事了结之后,就请大人再做定夺!”
  
  关大虎一直把吴大人送到小桥之外,叫了几名官兵好好保护吴大人和他的两名随从,随后返身,在桥上遇上一个人,是石九。仇人相见,关大虎举起了大刀。石九没理会他,屁颠屁颠的只冲着他后面的吴大人叫着而去:“吴大人,吴大人,草民有要事禀报,吴大人……”
  
  “站住!尔等刁民,有事先过关某这一关!”
  
  “关大人,请稍等,事情总会有个了结的!等我向吴大人禀报完以后,关大人再算计吧。况且,十年都过去了,也不急于这一刻,你说是吧?”
  
  眼看石九就要到跟前了,关大虎也迎了上去,朝着他的头劈出一刀,被他往下一缩躲过了。随即,关大虎弹起身子,左脚踢了出去。石九往地上一滚再滚,从他下面滚了过去,爬起身后,屁颠屁颠的冲着吴大人跑去,被冲上前来的官兵们用枪隔住。
  
  “吴大人,草民有事要禀报,请大人……”
  
  关大虎尾后赶来,举刀直攻石九的后背,被石九往右闪开。关大虎穷追不舍,一连串的砍杀出去,把石九逼退,回到了小桥的中央。由于吴大人得到了石九的恩惠,为了还他一个人情,叫道:“关大人,你且住手,待本官问明他有何事禀报之后,你再行事,啊!这夜还长着呢,不急于一刻!”
  
  等关大虎住了手,吴大人便问石九:“有何事禀报啊?说来听听!”
  
  石九要上前去,被关大虎用刀横在路中,很是无奈,说:“关大人,没想到你现在做官了,怎么就不义气了呢?我是给吴大人送信来的,吴大人看到以后一定会高兴的。要不,请你代劳好了。”说罢,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件递给关大虎,被关大虎一把扯了过去,交给了吴大人。
  
  吴大人抽出信,抖了抖,凑在火把下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笑眯了,叫:“关大人,你且留步。他们请本官做中间公证人,说要先跟你立下军令状,再跟你做个了断。他们说,军令状早已拟定,上面不仅有石村人的画押,而且还有状告之人和上奏之人的。我认为此举是最好不过的了,完全解决了关大人的后顾之忧,关大人意下如何呀?”
  
  “哈哈……”,关大虎仰首大笑,说:“吴大人,如此之好事,下官哪有不同意之道理呢?哈哈……”
  
  关大人大笑,吴大人也跟着大笑起来。石九见他们得意的发狂,就让他们去得意吧。等他们笑停息了,石九问:“那,二位大人同意了?决不反悔?那好,有劳二位大人移驾到村口,村长自会跟二位大人说个明白。”
  
  十
  
  在村口的平地上,吴大人和关大虎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村长出来了,由月景陪同着来到桌子边坐下,从怀里摸出了三个信封,一个呈给吴大人,一个递给关大虎,自己留着一个,说:“二位大人,请先过目,如果有问题,咱们再做商议,如果没问题,就请二位大人也画押吧!”
  
  关大虎识字不多,便把自己的一份递给身后的李中清,要李中清读给他听。李中清取出状纸探开,看到上面有好几人的签名和画押,其中就有一个叫石村生的人。于是读道:
  
  “立状,兹因崇祯十六年,癸未九月初三卯时,石村遭贼灭绝,戮杀村民一百三十一口,房屋尽毁。贼者,关大虎等人,因乱世所铸,现为大清命官。而今,石村愿与关某等人以石村作场,一战了断。经双方取意,由吴绍荣大人现场公证裁决,由此了结石村灭绝一案,之后将不予追究。本草状画押即效。拟状者,石三龙。顺治九年,壬辰九月二十日亥时。”
  
  李中清读完后,石三龙看着关大虎问:“关大人,有不妥之处吗?如果没有,就请画押吧!”
  
  “很好!”关大虎从李中清手中取过状纸,接过石九手中的笔在下方落名,将右手母指在桌子上的墨盒里一蘸,重重的按在了他的名字上。
  
  经过一番签名画押后,石三龙站起身来,说:“吴大人,俗话说强兵不打弱寨。既然强兵压境,石村就得应对,不过,还得以规矩来。大人现在是公证长官,就请大人实行命令,请官兵出村,两刻钟之后即可进村。吴大人,请!”
  
  “请!”吴大人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对关大虎说:“关大人,现在是木已成舟,那我们就按规矩办事吧!把人都撤到村外二百米地,两刻钟之后再进村!”
  
  没多大的功夫,官兵人马撤出了石村,同时也留心着石村里面的动静。淡淡的月光下,关大虎等人就集合在石村对面的山脚下,隔着小湖望过去,只见山阴之下的石村被村口的草堆群隔离,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动,气氛也越来越紧迫,连空气都快要凝固了。事情的结果快要见分晓,揪着一颗颗狂跳不已的心,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这时,山头上的唢呐又吹响了,悠扬了起来,使人们的心开始松弛,渐渐地平和下来。忽然,唢呐声高亢起来,吹得特别的急促,把人们的心一下子捣得烦躁。关大虎猛然一惊,叫了一声“糟了”之后跳起身来,随后又抱头痛哭,跪趴到地上,叫道:“六弟,七弟呀……”
  
  关大虎一哭,把官兵们搞糊涂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呢?刚才不是好好的嘛!”
  
  “老六老七死了……”
  
  兄弟们左右看了看,还真不见了老六和老七,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关大虎说:“我叫他二人去把那个吹唢呐的人做了,可到现在还没回来,而那人还在吹唢呐。都怪我大意呀……,六弟七弟,为兄对不起你们呐……”
  
  “走,弟兄们,咱们先把那个唢呐匠千刀万剐,为老六老七报仇!然后再把这个石村踏平,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走……”人们开始乱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时辰未到,不许妄动!”吴大人走了出来,阻止躁动的人,说:“你看看你们,就你们这点出息,还报仇!再过半刻,你们就可以进村了,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不过我看呀,像你们这么乱,胜算不大!别以为强兵攻打弱寨,就好比是掐死一只蚂蚁;别以为你们有三百兵力,对付一个妇孺之众的石村是小菜一碟!到现在还不合计合计,起什么哄!关大人,你就节哀吧,啊!你看时辰就要到了,还是先整顿整顿吧!”
  
  李中清扶起关大虎,劝道:“是啊,义父,吴大人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先节哀,合计合计吧!这石村不简单,我们得小心则是。”
  
  一会儿后,关大虎的情绪稳了下来,对李中清说:“文昌,你看如何行动?这事就由你负责吧。”
  
  李中清点了点头,随即把官兵们集合起来,开始向大家讲述行动的计划方案。时间到了,李中清还没讲完计划方案。一刻钟过去了,李中清还在讲,一讲就讲了半个时辰。最后,李中清问吴大人:“大人有何看法?”
  
  吴大人悠悠地反问道:“小小一个村庄,竟有那如此厉害?”
  
  在石村的晒谷场上,石三龙对小伙子们做了行动的安排后,叫他们分散开去,随后叫月景去跟石九在一起,要她好好的配合石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说:“如果你九爷爷完了的话,那石村也就完了!快去吧!”
  
  “三爷爷,那你呢?”
  
  “我去跟你大婶们在一起,保证不出来!快去吧!”
  
  石九躺在村口的草窝里,抱着一根五尺长的铁棍睡觉。月景来了,也装着很毫不在乎的样子坐在了他的身边。石九睁开眼睛,见月景坐在自己的身边,真不知她从哪儿弄了一根铁棍,一副得意的样子,问:“你的棍子是谁给你的?”
  
  “甲武叔叔给的。”
  
  “你上去了?”
  
  “没有,是他送下来的,还有这些。”月景指着身边的一捆铁棍说。
  
  “死丫头,你一个人用得了这么多吗?走,跟我来!”石九爬起身来,抱起铁棍,叫上月景进村去了。
  
  在村口的房屋底下是一间大地窖,四边的暗道通往村子的每一个地方。地窖里,王五妹叫姑娘们静下心来好好休息,说那些家伙在一时半会儿是不敢进来的。不到一定的时候,女人们是不会现身的。
  
  子时已到,关大虎带着大队官兵冲了过来。
  
  在前面的四十余名官兵手里抱着树枝,一进村就往四下分散开去,却见不到一个人。他们不管石村是否有人在家,都很自觉地用树枝当扫帚,开始对石村进行一次大扫除,重点是墙上和屋檐,好像是石村请来帮忙打扫村子,准备过大年了似的。他们干得特别的卖命,也许只有干好一点,才会多多地得到主家的赏钱。可是忙活了一大阵子,也不见主家的人出来督促,同时又害怕主家不给他们工钱,于是就乱干了起来,把树叶和枯枝搞得满地都是。最后,他们决定大罢工,怕被主家发现,他们机警地退回到了村口上。
  
  关大虎见他们都平安地出来了,于是手一挥,百余名官兵从他身后冲了出来,进村去了。进村的官兵,三人一组或五人一群,举着长矛对石村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不但没见到一个人,自己的人反而在逐渐减少。他们用长矛顶开房门,不见冷箭暗器射出,于是就冲了进去,随后传出一阵打斗声,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地滚了出来,房门关上。他们躺在地上动了几下子之后就不动了,只见脖子上流着血,汩汩地往外冒。
  
  这次进去的一百余人中,活着出来的人还不到四十名,而且有十余人受伤。关大虎见此情形,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只身冲进了昏暗的村子里,见到了横躺着的官兵尸体,却见不到一个石村的人。人呢?
  
  “看棍!”
  
  从房屋上跳下一位手持铁棍的姑娘,不由分说地对他进行一阵猛打猛攻,好生厉害。关大虎也不示弱,挥着大刀与她打斗了起来,二十个回合下来,竟然不分胜负。李中清赶来了,见义父正跟月景这丫头打得火热,也参了进来,对关大虎说:“义父,您先休息一下,这丫头就交给我吧。”
  
  月景见他来了帮手,怕自己会吃亏,猛烈地挥打了几棍子,借着把二人逼退之机,随即往墙角处一闪,跑了。
  
  “哪里逃!”李中清尾后追去。关大虎怕李中清中计,也跟着追赶而去,追了一大圈,只见自己的人,不见义子和那丫头,把人跟丢了。
  
  在一边,十几个官兵正跟石村的三个小伙子打得火热,可这些官兵哪是他们的对手,只见倒下一个又一个,没多大会儿就只剩下五个了。他们每人手中都握着木棍,左一棍右一棍地打在那一个个大傻帽儿下面,好生威猛。突然听到一阵叫声赶了过来,其中一个小伙子说:“快撤!”
  
  这五名官兵哪里会让他们撤,跟着追了下去,转了两个墙角就见不到人影。官兵们高度戒备地踌躇向前,突然从上面落下一个人影,挥舞着手中的铁棍,左三右四的几下子,尽都打在他们的头上,把他们给摆平了,趴在地上是爬不起来。来人从腰间抽出短刀,分别在他们的脖子上一割,闪身不见了。
  
  李中清手提宝剑,一直穷追月景来到村子的后面,见月景已经是无处可逃,于是就得意地说:“小娘子,跑啊,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我知道你对石村很熟,比我还熟。不过,晚了,你以后就熟悉不了了。”月景扬眉翘首,得意地说。
  
  “你好大的口气!就凭你那几下子,骗鬼还差不多。不过,小美人儿,我才不忍心打你呢,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等我把事情办完之后,就娶你做本官的夫人,你看如何?”李中清说的是真话,月景早就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了。
  
  “好是好,不过呀,本姑娘对你可没有那个意思。一个穷要饭的,本姑娘可不想做什么叫花婆。但你有一点是本姑娘特别喜欢的……”
  
  “哪一点?”李中清急切地问。
  
  “鸭子屁股。九爷爷!”月景冲李中清的后面叫,待李中清回头间,挥棍朝他的屁股捅去。
  
  “哎哟!”没想到这个李中清,在平时是那样机警狡猾,但在月景这丫头的面前,却是那样的幼稚,被她骗了。他的屁股是被石九搞怕了的,轻易的上了这个当,叫道:“好你个婆娘!”
  
  二人开起了战,才几个回合下来,心里都有些吃惊,想不到对方的武功竟如此了得。开始的时候,李中清还是让着她一点儿,不忍心伤害她,生怕自己手中的利剑划破她的身子,好好的跟她耍逗一番。很不幸的是,月景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老是接二连三的冲着他的下身打,才几个回合就打中了两棍。
  
  李中清跟她玩不下去了,凶猛地回击,没想到月景的棍法忽然一变,反手的猛打一气,尽朝着李中清的下身攻击,逼得他不停地往后退。月景把李中清逼退到死角里,只见他忽然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右手中的宝剑划向她的后勺。剑长二尺七,棍长五尺余,好个月景,就地一滚,反手持棍朝腾空而起的李中清屁股捅去,刚好捅个正着,落地后是滚在一边哇哇大叫。
  
  “本姑奶奶不是说了嘛,就只是喜欢你的鸭子屁股!你慢慢的甩吧,啊,姑奶奶不陪你玩了,本姑奶奶要回家睡觉喽!”说罢,纵身一跳,几起几落之间就没了踪影。
  
  在村子中心的晒谷场上,二十余名官兵正围着二个石宝和石林打斗,随后又冲上来七八名,将所有的枪尖刺向场地中心的二人。好个石宝和石林,不愧是石三龙的嫡传弟子,把手中的铁棍耍得虎虎生威,与官兵们从东头打到西头,因敌手众多而讨不到便宜,费了半天的劲也只打倒三人。
  
  月景来到谷场口,见这么多的官兵正围攻二人,是脱不得身,于是从后面赶了上来,几棍子打倒了只顾前面的几名官兵,空出一个缺口,叫:“快走!”
  
  走不了了,谷场口又来了十余名官兵,把他们三人围在了中心,而且有六名手中使用的还是长把子的砍刀,功夫都很是了得。不用想,这几个家伙必定是关大虎的强盗兄弟,把他们三人逼得无处可逃,是步步占上风,刀刀露杀机。正是这个时候,只听见一声“放”,嗖嗖嗖的从祠堂和大厨房两边射出了二十多支标枪,穿插在官兵们的身上,稀哩哗啦的倒下了十七八个。
  
  “放!”又是一声叫,从两边射出了二十多根标枪,击中了十余名官兵。趁此之机,月景三人从一方杀出来,冲进了黑乎乎的祠堂里,不见了。官兵们都恐慌了起来,提防飞射而来的标枪,更不敢去追杀逃进祠堂里的三人。
  
  “放——”,好几个男子一起大叫了起来,却没有射出标枪,而是扔出了许多颗石子。
  
  “哎哟妈哟……,有鬼啊——”官兵们一听见“放”的叫声,都以为标枪又要射来了,吓得是:尿的尿裤子,晕的晕倒,是连滚带爬,抱头鼠窜,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哭叫着冲出了石村。
  
  活着出来的官兵聚集在村口上,看着阴暗的石村发愣,再也不敢进去,因为一进去就意味着出不来。现在,他们从三百余人已减少到一百七八十人,如果照这样玩下去,下次出来的话,恐怕只剩下百把十人了。
  
  刚才不是进去打扫过了吗,怎么还有机关和暗器呢?
  
  这个石村简直是太可怕了。
  
  关大虎出来了,从一名官兵手里抓过火把,一边往草堆里点火,一边叫:“快,快拔红旗,快拔红旗!”
  
  拔红旗就是放火烧房子,是强盗土匪们的黑话,也是他们干的活。可如今,石村的房屋全是采用石材建筑,放火是见不着功效的,就只有村口的那一排草堆为他们提供于拔红旗。没多大的功夫,村口的草堆都燃烧了起来,火苗蹿起老高,映红了整个山谷,红通了天。
  
  “大哥……”这时,从村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的右胸口上还插着一根猎人用的标枪。
  
  “老三,快,快坐下。”关大虎忙迎上前去。
  
  老三坐在石头上,用血淋淋的双手紧紧地按住胸口,抬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关大虎,说:“大哥,我们还是走吧。”
  
  “三弟,走不了了,已经不可回头了。不过你放心,今天不把它踏平,我关某人誓不为人!”关大虎将手中的马刀往地上一扔,冲石村大叫:“龟孙子,有种就出来决斗,一对一一对二都行,咱们不玩阴的,要玩就玩硬的!出来啊,你奶奶的龟孙子些……”
  
  这时,山头上的唢呐声又吹响了起来,那声音表露出无比的快活,还有些讥讽和嘲笑,很是得意至极。
  
  十一
  
  夜,是那样的漫长,也是那样的恐慌;听,那夜鸟的声音,竟随秋风飘然而逝,仅留下一两声哀伤的长鸣,久久地回荡在心中有鬼的人们的心间;看,那个原本祥和的村庄在大火的红光之下,又洋溢出她那青春亮丽的面孔,害羞了,小脸都红了,活像一个初恋的小女孩儿;想,结局会是什么呢?
  
  月景姗姗地出来了。她在墙角处做了一个优雅的动作和调皮的表情,背着双手来到村口的场地中央,左走三步后折回原地,右走三步后又折回原地。她看了看关大虎,故意做出一副可爱的样子,娇滴滴的说:“关大人,是你要决斗吗?本姑娘可以陪你玩一会儿。不过在玩之前,本姑娘要送你一件厚礼,请大人笑纳!”
  
  这时,从墙角处走出来一个人,是李中清,只见他两腿夹的紧紧的,走得慢慢的;屁股撅得高高的,甩得圆圆的;嘴脸绷得紧紧的,拉得长长的。
  
  “文军,你咋了?”关大虎急切地问。
  
  “义父……”,李中清扑进关大虎的怀里,哭了起来,说:“我的屁股被这个丫头捅烂了,现在还在流血……”
  
  “给我抓起来!”关大虎一声令下,从身后冲出一队官兵,直冲月景而去。
  
  “等等!你不是要决斗吗,姑奶奶陪你玩玩……”,月景叫,但无济于事,于是双手一抖,从袖子里抖出两把带细绳子的短剑,双手一扬,剑就飞了出去,刺中两名官兵的咽喉,同时也吓住了其他的官兵,止步不前。
  
  这时,有一名官兵闪身出来,月景认得他,就是那个叫马俊覃的人。马俊覃双手持朴刀,叫官兵们退下后,对月景说:“月景姑娘,我跟你斗,请吧!”
  
  “马公子,你一表人才,对人又那么和善,月景我不想伤害你,请你到吴大人身边去吧!”月景对马俊覃很有好感,她知道马俊覃的心是善良的。
  
  自从李中清和马俊覃来石村后,王五妹就叫月景在暗中盯住他们俩,可她只看见使坏的李中清,从没见过马俊覃做过对石村有害的事。而且,马俊覃还向月景透露了李中清的一些动机,她就告诉了王五妹。不然,石村早就作古了。
  
  “谢谢你的夸奖!请动手吧,月景姑娘!”马俊覃说。
  
  “那你等一下,我去换换兵器。”月景返身跑进了村子。
  
  “抓起来,快抓起来!”关大虎大叫着冲了出来,随即往后退。
  
  这时,只见墙角处出现几篷竹叶,挥扫着冲了出来。在竹叶的掩护下,石村的人出来了,他们不停地朝官兵的人堆里扔火把,用竹筒做的水枪朝官兵的人堆里喷射桐油。一转眼的功夫,不少官兵的身上起了火,尽都挤着往小桥上退,往水里跳,跳下去之后就不再爬上来。
  
  挡在前面做掩护的竹叶上面由于有油,也燃烧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直冲着官兵的人堆里去,把官兵们赶上了石桥,节节败退。石村人更是乘胜追击,举着熊熊燃烧的大蓬火焰,直往前冲,后面是做玩耍的姑娘小伙子,手里拿着竹筒水枪,不停地从木桶里抽油,朝着官兵的人堆里喷射,或抓起火把,往大火中的草堆里一点,扔了过去。在那边,被火烧身的惨叫声,往水里猛跳的扑通声,是响个不停。
  
  月景靠着石九站在墙角处,见欢天喜地的伙伴们是那样的荒唐和滑稽,简直是在搞笑,逗得她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在炎热的夏天,他们通常会打水战,而现在是打油战,打火上浇油的战争,完全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搞笑的是:由于鞋子里有油,穿着是个累赘,于是就把鞋子脱下来拿在手中,左右看了看也找不到一个放鞋子的地方,干脆就不要了,将鞋子点燃火,当火把扔了出去,只光着个脚丫子跑来跑去,滑溜溜的,啪哒的摔了一跤,爬了起来,踮着脚还没走几步,又啪哒……
  
  在前方,官兵们吃不消了,尽都退到湖的对岸,只能是遥遥相望,止步不前。在他们的对面,石村又胜一局,班师回巢。这强盗和官兵,平时是多么的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出红光又拔红旗,是杀人又放火,想不到这红光和红旗竟然从自己的身上红了起来,红了一阵子之后,变黄了,黄去一大半,钻到水里去煮死人鱼吃,味道鲜不鲜美,也许只有下水的人才知道。
  
  关大虎气坏了,从一名官兵手里抓过长矛,伸进水里探了又探,猛劲地往上一提,看见了一根根尖利朝上的木桩,还有趴在木桩上的两具尸体,才明白什么叫什么水火不容。他急得在原地打转,三百余人已精简(减)至八十余人,除了拔过一次红旗而风光了一回之外,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关大虎在以前做强盗的时候立下了规矩,其中一条就是:出山作案,如果在哪儿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那就回去拔红旗,出红光。想不到,曾经横行于乌蒙山脉、不可一世的山寨之主——关大王,现在已经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
  
  不过,关大王是打不败的,特别是在乌蒙山一带,在他的地盘上,谁也别想玩过他。你看,他又带着大队人马冲进来了,站在村口叫阵,骂了爹又骂了娘,十八代祖宗都跟人家记录下来,准备重新给人家拟定家谱。
  
  “嗖嗖……”
  
  突然,从村里飞出了一阵雨点般的响箭和标枪,直冲关大虎等人而去,几下子的功夫就倒下了一大片,只好又退避三舍,继续叫骂。石村人又出来了,先是清理场地,之后是一群小姑娘,伴随着村子里的笛声为官兵们表演起了舞蹈,是那样的优美,那样的动人。
  
  要在平时,关大虎最有兴致去观看美人跳舞了,家中的那几房夫人都是跳舞的高手,特别是在床上,所以才被他笑纳了的。而现在,他一见到美人就恼火,火得恨不得扒她们的皮,吃她们的肉,啃她们的骨头,是恨之入骨。
  
  那山头上的唢呐又响了起来,简直是鬼哭狼嚎,烦透了心,真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吹唢匠杀绝,让这种声音永远消失。也不知道山头上面的人到底是谁,竟然敢跟关某人作对,真是出门遇冤家,下地遇毒蛇,到哪儿都没路,还要再来点儿四面楚歌。
  
  舞蹈跳完了,等姑娘们都进去后,又走出来一个女人,好生面熟,面熟得令关大虎揪心!对,就是她,就是那个红颜祸水的山丫头,害关某瞎了一只虎眼的王五妹。看,她在对自己招手呢,是那样的热情奔放,那样的清纯灵秀,还带着一点儿少女般的羞色……
  
  关大虎受不了了,提着大马刀冲她飞奔而去。
  
  十年了,十年来的相思入梦,十年来的痛苦煎熬,十年来的前仇旧恨,十年来的痛定思痛,一一历历在目,清晰可见,却又是那样的不堪回首,那样的剥皮露骨。
  
  才到小桥中央,就见一人从村子里走了出来,正是仇深似海的冤家——石九,随后又走出一位少女,是捅义子屁股的那个臭婊子。
  
  来吧,都来吧,都一起来吧,好一块儿作个了断,一了百了,让所发生过的和即将要发生的,都作古吧,都见鬼去吧……
  
  还未近身,关大虎就腾空而起,一连串地砍出了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连环夺命刀,直取石九首级。月景见他这架势,忙挥棍上前抵挡,被震退了七八步,才知道这个关大虎的名号确实名不虚传。刚才在村子里的交手,是因为里面黑暗,关大虎独眼难观四向,才让你这个丫头讨得些便宜。现在就不一样了,村口的草堆还燃烧着,正是他关大老虎发威的时候,不再是那只阴暗胡同里的病猫。
  
  不过,月景姑娘也不是吃素的,照样不服输地与他大战起来,一直苦战了十五六个回合,才感觉到武功不济和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好个关大虎,左一刀是右一刀,上一刀又下一刀,跳起一刀又旋转一刀,贴地一刀又滚动一刀,刀刀锋芒毕露,尽显杀机,把月景逼退到墙壁跟前,铁棍也打飞到一边,不但不敢再上前迎战,反而是犯傻地干瞪着眼,等待着关大虎劈下那致命的一刀。此时的关大虎是越杀越来劲,越砍越威猛,直取月景的项脖之处,即可一刀了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铁棍横扫而来,打在了关大虎的刀上,同时也把犯傻的月景弹退到一边。是石九,接下来就与关大虎展开了一场猛烈的搏斗和拼杀,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你没我,有我就不能有你,因为这个山头太小了,容不下两只老虎。
  
  好个石九,左一棍是右一棍,上一棍是下一棍,翻身一棍,反手又一棍,连续旋打七八棍,总是冲着关大虎的人头而去,是步步为营,大展雄风,誓死也要把他的头砸烂不可。
  
  他们在打,别人在看。两边的人都围拢上来,把现场围成了一个战场,由两军主将交战,士卒敌我对峙,把胜败的赌注全都押在了主将身上。在石村的这方,小伙姑娘们手持棍棒,时时警戒,要做到应急一切突发事件;在官兵那方,有警戒的,有做公证的,也有隔山观虎斗的。
  
  二人在村口的空地上,一战就是四十多个回合,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都不敢松懈,坚持到底,胜败就姑且一战,不可大意。忽然,石九的招式一变,反手一连串的棍子连捅带扫地直攻关大虎的胸部,被他一一隔开,铁棍往上一挑,打中了关大虎的鼻子,把他击退了五六步,左手在嘴上一抹,狠狠地冲石九一阵猛砍猛杀,把石九逼着连连后退。
  
  此时,关大虎一个旋转翻身,大刀从上而下劈来,直取石九头颅,而此时的石九只能是将铁棍一横,挡住了劈下来的刀,人也被震退三步,随后又被弹跳起来的关大虎弹一脚,踹在了胸口上,往后摔了出去。关大虎赶将上去,挥刀正要砍下去,只见一根根标枪向他掷来,忙用大刀一一隔开,人也被逼退了回去。
  
  石九爬起来,再也不上前与他决斗,明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的,只能跟他玩玩花样。他将铁棍粘住一根标枪,呼呼的转了几圈后,借力向关大虎投去,被关大虎用刀隔开,掉进了火堆中。这个时候,月景也出来了,对伙伴们叫:“也给我来两根嘛!”
  
  月景陪石九玩起了他们的独门绝技,在场地中央粘住一根又一根标枪,向关大虎投去。由于后面的标枪来得太猛,自己是应接不暇,干脆就不用粘了,将棍子往飞来的标枪一打,把标枪打向关大虎,同时也击退正欲上前的官兵,尽都挤在小桥上远远观看。
  
  官兵当中,也有做人出了回应,拾起地上的标枪反击过去,有的连自己手中的长矛也投了出去,展开了一场投标大战。由于没有过这方面的训练,官兵们没有一个准心,不像山里人经常打猎,早已深知其中的谙道。
  
  “谢谢官爷!”月景用棍子粘住了一支长矛,呼呼的转了好几圈后,叫一声:“着!”长矛直冲关大虎的胸口而去,被关大虎一个后翻身躲开,刺中一名刚拾起标枪起身的官兵胸口,倒了下去,引起石村的一片喝彩:“好——”
  
  飞来的标枪是一根又一根,有时一起来三四根,简直让关大虎应接不暇,弄得手忙脚乱,是左躲右闪,前翻后滚,尽都在险中躲过,但还是有二根刺中了他,叫石村人空欢喜一场,只是刺破官袍而未伤及身子。
  
  关大虎身后的官兵,早已被飞射而来的标枪逼退,再也不敢上前来了,远远地驻足观看。
  
  “中!”石九放飞一根长矛,直刺关大虎的肚子,只见关大虎立地而起,一个空中劈腿,挥刀把长矛打飞下水。石九叫:“好样儿的!来一根大的!”
  
  “九爷爷,大的来了,接着!”春兰向石九投来一根拳头粗的长毛竹,且两端都是锋利的斜口,被石九粘在棍子上呼呼转动起来。月景棍子上正粘着一根长枪,见石九手中的是大毛竹,叫道:“九爷爷,一起来。一、二、中!”
  
  一枪一竹,一上一下地同时飞出,直冲关大虎而去。好个关大虎,立地腾空劈腿,身体往前稍倾,将手中的刀往下一打,把毛竹的方向隔了下去,从裤裆里穿过之后,向大后方飞射而去。不知石九对这根毛竹使了多大的劲头,竟穿过了关大虎的裤裆而向后猛射,直冲观战的吴大人胸部而去。
  
  见此情形,人们都傻了,特别是吴大人,竟然不知道躲让,只张着个大嘴,眼睁睁的看着飞来的毛竹刺向自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长枪打在毛竹的中部,总算把毛竹拦截了下来,掉进了水里。拦截之人是马俊覃,自从石村用大火把官兵逼退之后,他就一直陪在吴大人的身边,时时做好保护大人的动举,不再参与你死我活的拼斗。
  
  这一标杆射出去,实在是漂亮至极,无与伦比,可就是没有喝彩声,而且也都停住了手,全都静了下来,脸上尽显出怪异的表情,愣愣的。
  
  关大虎落地后,正想躲闪下一根飞射而来的标枪,只见一双双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大后方,忙回头一看,糟了,只见吴大人傻傻地站在那儿,嘴里塞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流血。啊?
  
  “吴大人,吴大人……”
  
  关大虎一下子慌了神,大叫着朝吴大人跑去,没跑出几步就感觉到下身疼痛,忙伸手一摸,手竟然插进了裤裆里,随即掏出手来一看,满手是血。他惊慌失措地再次把手伸进了裤裆里,才知道自己的命根子不见了。
  
  吴大人被他一叫,终于回过神来,正要回话,可嘴巴被东西堵上,忙伸手抓开嘴上之物,露出一张血盆的大嘴,问:“何事?”
  
  吴大人感觉到嘴里有股怪怪的味道,忙抬起来手来一看,随即作呕,将手中之物狠狠地摔在地上,“呸呸呸”的吐了一连串的口水。他很是气愤,暴跳起来猛踩一气,仍不解恨,抬起一脚,将它踢飞了出去,老高老远的落入水中,随后又赶到水边继续呸了起来……
  
  “不要——,那是我的小祖宗,我的小祖宗……”关大虎一只手搂裤裆,一只手长伸着,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小祖宗被人唾沫,被人践踏,还被人踢飞下水,竟如石沉大海,永不复返。
  
  哈哈……
  
  笑声一下子爆发了起来,震动整个山谷,响彻云霄。
  
  “九爷爷,你好坏哟……”
  
  “哎哟——羞死人了,真是的……”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恶心死了,回家吧……”
  
  “你奶奶的龟孙子,哈哈……”
  
  石村人又胜一局,一轰而散,班师回巢。
  
  尾声
  
  多年以后,石村的人不见了,石村被废弃,石村已作古长休。
  
  外婆好像说过,是因为天下已经太平,石村的后人在外面当了大官,立了大业,所以就搬到外面去住了。
  
  我想也是。
  
  从小就在大山里长大,对大山里的云里雾里,阳春白雪都特别有感情。大山里的四季景象确实是美极了,但就是穷了点儿,还要忍受横行霸道和肆意张狂的地痞流氓,不敢哼声。真应了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还别说,这些痞子的势力之大,集合起来的话,可以与庞大的军队势均力敌,而且在官场上也都是认亲的,就好比是关大虎这类的人物。
  
  前几天,有一位老乡从老家上来,也跟我说起石村的事,他也很在意。于是,我俩就针对石村后来所发生的事,聊了起来。
  
  话说石村人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也没人搬进去住,到了乾隆年间就完全给荒废了。山里的人们总是以为:这大清王朝既然能把大明的江山给夺取,应该会坐得长久一些。没想到反而比大明王朝短命十年。最可恨的是到了晚清,一代逊于一代不说,竟然打开国门,放八国联军入驻华夏,把神州大地瓜分得七零八碎,实在是让华夏儿女忍受做亡国奴之痛。
  
  到了民国,小日本更是不得了了,对中华大地进行了蛇吞大象,使原本就混乱的中华大地更加感觉到了危机。
  
  自晚清以来,在乌蒙山脉里又蹿了一批又一批的强盗土匪。有的归顺于民国政府麾下,是打着旗号,明目张胆,更是为非作歹;有的依旧我行我素,在大山里游荡,神出鬼没,令久居山里的人们苦不堪言。这一乱,就乱到了新中国的解放,人民解放军铁骨铮铮地进山剿匪,发动起当地的人民群众,不给这些由痞子出身的家伙再次雄起的机会。
  
  然而在历史的今天,石村还是作古了。
  
  我想,要是石村再次呈现在世人的面前,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您认为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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