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在前面的话：这不是小说，而是一个人的真实经历。因主人公不愿将其真实姓名和住址告诉大家，所以请诸公见谅。
一、一见钟情
五七年冬天，是白玛回国后，迎来的第一个春节，古历的腊月二十日，他拎着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南去的列车。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进了济南车站。他在济南稍稍停留后，又踏上了由北京开往青岛的列车。那时虽然春节将临，但是过往旅客还不算很多，座位还是不难找到的。当白玛在十号车厢，正悠闲地寻觅座位时，突然听到一个乡音很浓的声音说：“哎！这里请坐。”白玛闻声望去，见左面不远处，一位二十左右岁的姑娘正在向他招手，他笑着向她走去，姑娘热情的帮他将大包小包，放在行礼架上。坐下后，他才说了声：“谢谢。”这时他才看清姑娘，一身上下穿着蓝色学生服，在那丰满的胸前，挂着一枚北京大学的校徽。虽然，她不擦胭脂也不擦粉，但是在她那白皙而又细腻的瓜子脸上，长着一个樱桃小嘴却胜似涂丹。小巧玲珑的鼻子，就像艺术大师雕刻的一般。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在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自己。一双又白又嫩的小手，正在毫无目的地，抚弄她那又粗又长的大辫子。他们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两人都看呆了。
对于二十七岁的白玛来说，虽然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出色的姑娘追求过他，但是他一个也看不上。尤其是在国外深造时，那些开放的金发女郎，整天纠缠着他，而他从来没动过心。不知怎么，今天在姑娘面前，再也收不住心。混身血在涨，两眼发呆，这是二十七岁的白玛，第一次在姑娘面前动情和失态。
对于一个大姑娘来说，面对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小伙子，心里更是收不住神。心在默默地说：啊！好帅呀！可能古代的潘安也没有他好看。她想：如果……姑娘的心在燃烧，烧遍了全身，脸也烧红了。“同志，请喝水。”列车员亲切的声音，警醒了这对初次见面的年轻人。“不…哎…喝！喝！”他们语无论次地回答着。
喝着水，白玛说：“听口音，咱们是隔不远的老乡。请问你是那个庄的？”姑娘笑逐颜开地说：“我是金岭庄的，叫金凤。你呢？”“我是白马庄的，叫白玛。不过不是高头大马的马，而是马字傍有个王字那个玛。”白玛笑着说。“你就是白玛？好一个白马王子，真是幸会。能见到你，我真是高兴极了。”说着姑娘站起来，握着白玛的手不放。白玛笑着说：“请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子？”“请坐，听我慢慢说给你听。”他们坐下后，金凤说：“我们家和你们家，是南庄和北疃，谁都知道，我们两家世世代代都是书香门第，又是代代单传。可是到了我爸爸这辈，为了报仇，书不念了，就参加了北伐军，结果成了残废。书没念好，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辈身上。他老人家常跟妈妈讲：他这辈子没念好书，这书香门第，决不能在他手里丢了，等有了下一代，一定叫他们好好念书。可是妈妈自生下我后，再也不生了。爸爸伤心落泪地说：”完了！完了，不但书香门第没了，就是接香火的人也没了。”他老人家，有一天在妈妈跟前念道说：“看看人家白马庄白玛那孩子，不但长的和一匹玉马一样，而且聪明的简直叫人忌妒。可是再看看我们这丫头片子……”那时我才十一岁，在小学四年级。父母的忧伤激励着我，从那以后，我就更加努力地学习。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从小学到初中，我年年都是全乡同年级的第一名。到我上高中这年，爸爸看我有出息，就将我原来的名字金娃，改成现在的金凤。意思是说，我是金岭庄的凤凰，以勉励我上进。当时我也发过誓，我一定要赶过你，超过你。可是当我刚上高中时，你就上了大学。到我上大学时，你又出国深造去了。可是我大学还没毕业，你又回国工作了。真是紧赶慢赶就是赶不上你。你的名字从十一岁就装进我的心里，你成了我学习上的动力。不知有多少次，我曾想跑到你们家去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是，我是个女孩子，想是想，就是不敢去。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才见到你，真叫我高兴极了。请问你现在干什么工作？”“我在光机研究所工作。真想不到，你是个这么有骨气的女孩。不过，跟我有什么可比的，我只不过是个读书的罢了。您呢？什么时间毕业？”白玛说。接着金凤又说：“我五八年毕业。请问你家里都有什么人？”“爸爸早在七七事变时，在上海和学生们一起上街游行时，被军警抓去后，不久就被杀害了。家里只有老母亲一人孤独的过日子。”白玛伤心地说。“您结婚了吗？”金凤红着脸问。白玛诙谐地说：“丈母娘还没出生呢，跟谁结婚？”金凤抢着说：“难道说，你想一树梨花配海棠？”说完二人哈哈大笑。笑完金凤又说：“怎样，咱两交个朋友好吗？”白玛笑着说：“我不是十年前就是你的朋友了吗？”金凤会心地笑着说：“那时我心里只有你的灵，还没有你的魂。有了灵有了魂，才是真正的朋友。怎么，不愿意？”白玛忙站起来伸出手说：“不敢、不敢。来！愿朋友、朋友，一碰到白首！”两只炽热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从此二人，你来我往，几乎是形影不离。把两家老人都高兴的，闭不上嘴来，尤其对白玛的妈妈来说，有这样一个好姑娘做媳妇，简直要乐疯了。更盼望着儿子早日结婚，好抱孙子，好接宗传代，也解除她的孤独之苦。可是时代不同了，儿女的事，她那能做主，好说歹说，儿子才答应她，明年金凤毕业后，春节一定回家结婚。
时间过的也真快，转眼二十几天假期就过去了。正月十六这天，金凤早早就过来了。妈妈拉着金凤和白玛的手，流着眼泪说：“孩子，妈妈准备着，年底前一定要早早回来结婚。妈妈老了，再也受不了那孤独的日子了。别忘了，妈妈还急着抱孙子呢。”妈妈越说越伤心，豆大的泪珠哗哗地向外流。金凤抱着妈妈哭着说：“妈妈，您放心吧，年底我们一定早早回来结婚。妈妈您不要哭了，我们走了。”妈妈一把拉过金凤，搂在怀里说：“我的好孩子，妈妈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好啦，妈妈不哭了。天也不早了，你们走吧。”这时白玛和金凤在地上给妈妈磕了个头，就洒泪向外走……
妈妈，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白玛和金凤双双跪在地上说：“妈妈，您再别向前送了。不然儿子和媳妇就跪在地上不起来啦。”妈妈擦着眼泪说：“你们走吧，妈妈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走。”白玛和金凤，流着眼泪，一步一回头的向前走，这时的白玛，突然看到妈妈她老人家，好像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他的心如刀割，他的心好像在流血。心里难过地想：“是啊！自从七岁上失去了爸爸，他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她老人家为儿子操碎了心，才把儿子培养成人。她老人家实在太孤单了，太须要安慰了。哎！过春节，我一定早早回家结婚，再也不能叫她老人家受苦和受孤单了。”白玛一面走，一面想着，直到看不见妈妈那孤苦伶仃的身影，他才转身含着泪水，大步流星地向小站走去。可是谁会想到，这一别，竟是他母子二人最后的一别……
五七年三、四月份，大鸣大放在全国各地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八月份是大鸣大放进行最热烈的时候，金凤回家看望妈妈后，来到了光机研究所，告诉白玛说：“妈妈将新房都准备好了，新被子新褥子都整整齐齐的叠在那里放着。又说猪圈里的猪，现在也有一百多斤，是准备咱们结婚时用的。”白玛忙问：“妈妈她老人家可好吗？”金凤说：“妈妈她老人家现在可好啦，她给我们择的是腊月二十六的好日，她老人家整天在家数日子呢。她看到我回家，欢喜的眉眼都是笑。我要帮她干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不是怕我弄脏衣服，就是怕我累着。说句实话，如果我在家住常了，可能长的就像小肥猪一样。到了晚上睡觉时，老人家又一宿不闲的，给我煽扇子，就怕我热了，睡不好觉。说句实话，我在家里面，虽然两个老人把我当成掌上明珠，但是也从来没享受到这样的母爱。把我激动的，有时就扑到妈妈怀里撒娇，妈妈总是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但愿我们母子能天天如此……”说实话，不知为什么，我真想在她老人家怀里大哭一场。白玛说：“她老人家就是如此，冬天怕你冻着，夏天怕你热着。在她的眼里，我们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似的。我记得，我都二十几的人了，上井去挑水，她都不让。不是怕我掉井里，就是怕我压坏了，说什么也不让。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就是这样的任劳任怨，为了下一代，她们总是默默无闻地去牺牲自己。所以说，母亲这两个字太伟大了。就拿我们的母亲河黄河来说吧，她和母亲一样，不知疲劳的，穿过千山万岭，曲曲折折的，将那滔滔的乳汁，从万丈高原，日夜不停的，源源不断地送出几千里之外，滋润着祖国的大地，哺育着亿万中华民族儿女，它是一位多么伟大的母亲。再如祖国“母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更有贴着心连着肉的感觉。每当想起，我们这帮子在外留学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时，是总理亲自调兵遣将，才将我们救回国来，我的心情就更加激动无比。当时是这样的：当第一批留学生乘坐飞机刚起飞后，大使馆打电话报告总理说：送第一批留学生的飞机刚刚顺利的起飞了……总理一听，把桌一拍说：完了！你们怎么搞的，下批不准再坐飞机！必需改坐火车！几乎就在总理拍桌子的同时，飞机失事了。于是，我们这批学生马上改着坐火车回国。我们虽然不怕死，但是，当时我们是在既紧张又沉痛的情况下上的火车。车厢里死一般的沉静和压抑，谁也不说一句话，好像整个列车厢无人似的。经过十几小时漫长的颠簸，列车终于来到了我们的国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中的满洲里。这时整个车厢，就像爆炸了一样——“祖国！我亲爱的妈妈，您的儿子，回来啦……我们回来啦！”人们激动的哭着、笑着、跳着、相互拥抱着……真的，那一刻的心情简直没法去形容。此时此刻见到祖国的一草一木，真比见到母亲还要亲，这也可能是每个中国人的天性。你想我们祖国伟大的母亲，在她那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坦荡的胸怀上，哺乳着五、六亿中华儿女，她给我们繁衍、生存、幸福和欢乐。是她造就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又有多少英雄人物，为她的繁荣和昌盛而献出宝贵的青春和生命。作为我们这一批留学归来的人来说，又有什么理由不投入她的怀抱里，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热爱她呢。再有，党啊！我的“母亲”这个词，称呼的也相当得体。你想几千年来，咱中国人，一直处在贫穷落后的局面里面，受苦、受难，被外国欺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是共产党把人民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祖国才走上了繁荣富强，人民才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所以，对于祖国也好、党也好，人们只能用“母亲”这两字称呼她……”
他们从母亲又谈到大鸣大放。金凤问：“当前你最关心的是什么？”白玛说：“当前我最关心的是：机关、学校、厂矿、企业这一层的领导班子的问题。对于这一层的领导班子的问题，我的主张是：一、必须坚持党的领导，这是坚定不移的。二、要吸收一部份有技术、懂业务的人员一起参加管理。三、已经站在领导班上的干部，要加快学习技术和熟悉业务，不要做长期的门外汉。只有这样，社会才能有较快的进步和发展。”金凤说：“看来这个问题很有普遍性，我和我们学校的大部份人也有类似的看法。”白玛说：“是呀，这一层领导班子不解决，就耽误好多事。就拿我们研究所来说吧，前些日子我们的吉普车离合器坏了，司机找所长派人去买离合器，也不知是语言不通还是不懂业务，所长就在黑板上写的是雷合器坏了。正巧我们所里，有台雷电试验机，跑业务的小李，第二天上班一看，马上到财务那支出钱就急急忙忙地出发了。当时所里就那么一台车，车坏了不能开，该出去办的事不能出去。小李子又不知去向，全所上下简直乱成一锅粥。再说小李，跑到生产厂家，一打听，根本没有雷合器这个另件名称。就打电话回来问，到底是什么坏了。先不用说小李受到了批评，这一来一往就耽误了一个星期。谁能估算出耽误了多少损失，你说这帮人不懂业务怎能行呢。”金凤说：“看来这门外汉真的要不得……”
金凤在这里和白玛玩三天就要回去了，在白玛送她去火车站的路上，金凤买了一束鲜花送给白马说：“我希望你的主张，能早日被党采纳。这束鲜花，就代表我的心，祝你成功！”金凤走了……
刚入九月份，批判白玛的第一张大字报出现了，接着是三张五张的，几乎天天不断。到了中旬，大字报就铺天盖地而来。他的宿舍、研究室的门上、墙上几乎都贴满了大字报。到了月底，辩论会就开始了。在辩论会上，有人说他喝了两天半洋墨水，尾巴就翘上天了。又经查，他家祖辈就是书香门第，他母亲二十几岁就守寡至今未嫁，纯是个封建家庭。这一来，他提的不是什么建议，而是反对党的领导，反对社会主义、纯粹是反动的资产阶级夺权等等。大帽子小帽子，一齐向头上扣来。虽然，名义上是开辩论会，但是，实际上他没有发表自己想法的权力。到了十月份，他被停职检查了……
在停职的前两天，他就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就偷偷的给金凤写了封信说：“金凤：您好！我的主张，遭到严厉地批判，他们硬往政治上挂，说我是反对党的领导，说我是反党、反人民、反对社会主义，是反动的资产阶级夺权者。看来他们非要治我于死地不可。这可真的是冤下大天了，可怜我一个真心真意想为祖国为党做贡献的人，却遭到如此不公的打击，我真的感到人生的无奈。从形势来看，我凶多吉少，不过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惜的是，妈妈把我养大成人，不能替她养老送终。更遗憾的是，党和国家化了那么多的钱和精力把我培养成才，还没报效祖国就这样……咳！不说这些了。金凤：我一旦出事，请你不要耽误青春，要另择佳郎，只要你能常去看看我那可怜孤苦伶仃的老母亲，我就是死也闭上眼了。
看来我们的缘分已尽，这才叫人不断，天也逼着断。如果有来生的话，只要您不嫌弃，我还会去找你的。最后希你不要来信，以免受到殊连！保重！别了！
忘不了您的白玛
一九五七年、九月二十九日
十月十六日，吃饭时，收发室老孙，偷偷的向白玛衣袋里塞了个纸团，白玛拎饭回来没顾得吃，就急急忙忙打开一看是金凤的来信。他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亲爱的白玛——我未来的夫君：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您都有要挺住，保住您的身体，更不能太自私的自寻短见。不要忘了，你有一位白发苍苍、两眼望穿、孤苦伶仃的老母亲和我这个心心相印的金凤。如果你死了，哪么陪葬的，将是你母亲和我两条命！更何况还有伟大的祖国母亲更需要你，党的事业需要你。您的论点我相信是对的，只是暂且被人歪曲和误解。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接受你的观点的。你不是常给我讲“母亲”这个词吗？啊！祖国我的母亲！啊！党啊！我的母亲！还有您孤苦伶仃的母亲和我这个未来的母亲。总的一句话：为了祖国的明天、为了党的事业、为了母亲和我，你要勇敢的活下去！
看形势您可能判刑入牢房，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主义真，坐牢杀头也甘心。你看那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上，那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其中有你爸爸的血，也有我爸爸的血……革命吗，就要有牺牲。我估计，你不会有杀头之灾，最多不过判上几年罢了。我为我金凤，能选上你这样一个未婚夫而感到自豪。更不亏我金凤来到这个世上风风火火地走一遭。夫君：勇敢地活下去，我等您，等您把牢底坐穿。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生生死死永不变心！您要勇敢的活下去……
如果您没出事的话，还请您在哪月哪日，哪节列车厢里找我，你的金凤在等您！保重！再见！
祝您早见天日。
爱您、吻您的金凤
一九五七年、十月、八日
白玛流着泪，看了一遍又一遍金凤的来信，最后他珍惜地将信叠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
想不到，十点多钟，金凤突然来到了白玛的房间。把白玛吓的忙问：“金凤！您…您…这是……”金凤忙说：“你不要紧张，我是来向你要孩子的！”这下子更把白玛弄糊涂了，忙问：“金凤，你说什么？要什么孩子？”金凤说：“白玛，别着急，我慢慢讲给你听。我一个同学的爸爸是法院的法官，我去问过他关于你的问题，他说：你的问题既然和政治问题挂上了钩，那就麻烦了，可能最少也要判处二十年的刑。白玛：我想，你二十八了，我也二十三了。如果你被判二十年的话，出来后，我们都四十多了，其不过了生育期，其不断了我们白家和金家的后。您想想看，妈妈如何能承受的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我来向您要孩子，一方面可以安慰两家的老人，另一方面，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我也有了依托和希望，您说对吗？”白玛说：“这样不是太委曲您了吗？”金凤说：“非常时期也管不那么多了，我们就这么办，好吗？”白玛想了一想又说：“上学期间是不准结婚的，您怀了孕就不怕被学校开除吗？”金凤说：“如果老天不断我们两家的后，能怀上咱们的孩子的话，我算了算，产期正好是过年的暑假，到那时我也好毕业了，产后分配到单位上班不是正好吗，你怕什么……”
他们在一起住到第三天的早晨，一辆震人心扉的警车呼叫着将白玛抓走了……
二、望门媳，葬公婆
转眼又到了寒假，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辆车又开进了济南站，金凤在十号车厢里，东张西望，就是不见白玛的身影。火车开了，这时的金凤，就像掉进冰窖子里一样，冷的她脸色发白，混身发抖，泪水哗哗地流个不停。三个月了没有白玛的音信了，一切的希望，都期托在此时此刻，可是他没来，他…他…没来……
金凤没回自己的家，而是直奔白马庄。老远她就看见白发苍苍的老妈妈，在那凛冽的西北风里，向她这里张望着。她三步并成两步跑到妈妈跟前，抱着妈妈哭着喊：“妈妈！我回来啦……”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妈妈推开金凤，瞪着惊慌的眼睛问金凤：“金凤！你怎么啦？白玛…白玛他…他怎么没…没回来？！”金凤忙扶着妈妈说：“妈妈，咱们先回家，回家后我在跟您慢慢说，好吗？”她扶着妈妈，迈着千斤重的步伐，泪流满面的，踉踉跄跄的向家走去。回家后，金凤将前前后后的经过，跟妈妈讲了一遍，并告诉妈妈说：“为了这个家，为了您，我没跟您商量，就向白玛要了孩子，妈妈，您能原谅金凤的一片苦心吗？”妈妈一听，一把搂住金凤哭着说：“金凤！我的好女儿，我的好媳妇，苦了您啦！妈妈谢谢您啦！”婆媳二人哭了多时，金凤擦了擦眼泪说：“妈妈，您放心，白玛他最多判几年刑事，到时很快就会放回来的，您千万要保住身体。要不然我就不上学了，在家里多多陪陪您，好吗？”妈妈一听金凤这么一说。伤心地说：“好孩子，妈妈不伤心，过了年你该上学就上学，完成学业要紧，妈妈不用您陪。孩子，妈妈命苦呀。自二十五岁死了丈夫，拉着个七岁的孩子苦守，将一切希望都有寄予在孩子的身上，可是他……”就这样，妈妈哭了说，说了哭，第二天就躺在炕上起不来了。她不吃不喝，嘴里不断地喊着白玛的名子。这可真吓坏了金凤，她找医生给她打针喂药，可是妈妈就是滴水不进。把个金凤急的双腿跪在地上，端着饭碗说：“妈妈，您再不吃，媳妇就跪在地上不起来啦……”把妈妈心疼的摸着金凤的头说：“孩子，快起来，妈妈不是不吃，而是已经吃不下了。”把金凤急的又去找医生，医生检查后说：“老人已经不行了，叫快准备后事。”金凤一听，就跪在地上求医生说：“医生你救救我妈妈吧，她不能死呀！医生求求你啦！”医生却说，她是急火攻心，神仙也救不活了。到了腊月二十六这天中午，妈妈突然问：“凤儿，几点了。”金凤看了看钟说：“妈妈，您好了些吗？现在十一点半了。”妈妈说：“你把箱了开开，把那小盒子拿给我。”金凤将那个红漆盒子送到妈妈眼前，这时妈妈两眼含着泪，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小盒子，拿着那副白玉镯子说：“来！媳妇，本来是等今天白玛给你戴上，可是他…他…他…来…来妈妈……给……你……戴……”说着说着，头一歪，镯子掉在炕……金凤哭着喊：“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啊！妈妈你不能死啊……妈妈……”哭声把走到鬼门关的妈妈叫回来了。妈妈含着眼泪心疼的说：“孩子，妈妈不能死，妈妈还没亲亲我那孙子呢，过来…让妈妈…亲亲我…的小孙子。”这时金凤解开上衣，把那白嫩的肚子，送到妈妈的嘴边。妈妈双手搂着金凤，亲着她的肚子说：“好孙子，奶奶亲……亲……”说着说着，两手一松，就离开了人间……
爸爸和乡亲一起，把猪卖了，买了口棺材。金凤披麻戴孝，哭的死去活来把老人葬了。后来，金凤又在妈妈的坟头上树了一座石碑，碑上刻的是：慈母华氏之墓。左下方刻的是：望门媳，金凤立。一九五八年、二月、六日。金凤从墓地回来后，看着那新房里的新衣、新被和那些新家具，又哭的昏了过去，是妈妈和乡亲们，七手八脚的才把她，掺扶出了新房，然后把门窗都封好后，老俩口才将昏迷的金凤弄回家……
头七和二七，都是金凤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给老人过，正月十七是老人的三七，金凤祭奠老人后，对爸爸和妈妈说：“以后每个七、每个节都请爸爸和妈妈来给她老人家过。因为她老人家孤苦了一辈子，除了我们，再没有亲人了。所以她死后，绝不能再叫她孤孤单单的守在那里，我们要常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记住，明年的腊月二十六，是她老人家的周年，千万别忘了……
五八年六月，金凤终于毕业了，在回家等待分配通知书期间，七月十号，她的肚子痛得很，知道是要生了，两位老人急忙把她送进医院，当天就顺利的生下一对又白又胖的双胞胎。把金凤高兴的哭着喊：“白玛！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们家，再不是单传了，我…我一下子给您生下两个大儿子，白玛…白玛，你…你在那里？…白玛…你在那里？…快来看看我们的儿子吧……”医生、护士和爸爸、妈妈好不容易将金凤的情绪安定下来。这时老爷子，看着两个胖外甥老泪纵横地说：“老天有眼不灭我白、金两家，老天爷我给你磕头啦！说着就跑到院子里，朝老天磕了三个响头……
第三天出院回家，老爷子给大孩子取名叫白驹，老二取名叫金龙。老爷子高兴的杀猪宰羊招待宴请众乡邻，老爷子当众宣布：我女儿生了一对双胞胎，大的叫白驹，小的叫金龙，不管是白驹也好，金龙也好，都是白家和我金家的后代，以后还望众位乡邻好好看待，我在这里谢谢诸位了。宴席直吃到日落西山才散去……
金凤接到通知后，她和爸爸妈妈一起抱着两个孩子，到婆婆的坟前，哭祭了一翻。第二天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由老人看管，她到北京宣武教肓局上班去了。从此后，她每年过年回来，都带着孩子到婆婆坟上祭奠一翻。一九六六年春节回家，两个八岁的孩子，都是三年级的学生，而且他们的聪明才智都像他的爸爸和妈妈。不是年年全乡同年级的并列第一，就是全乡的第一第二名。是远近闻名的一对玉童才子，把个金家老两口欢喜的，笑的闭不住嘴。金凤听后也高兴的要命，就和爸爸妈妈商量等暑假后，把他们转到北京去上学。不用说两个孩子有多高兴，就是两个老人，虽说有些舍不得，但是也高兴得很。金凤走后，全家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可是暑假过了，没有金凤的消息，新的学期开学了，还是没有消息，以后连金凤的信也没了。弄的全家人整天坐立不安。
三、吉人天相
家里半年也没接到金凤的书信，盼到春节也没见到金凤书信。往年，年年都回来过年，可是今年，全家人家人，从腊月二十几，直盼到正月十五，也没有金凤的音信。妈妈一口火，话都说不上来话了，后来水也吞不下去了。找来医生一看，说是长食隔〈即现称的食道癌〉结果不到半个月就离开人间。老爷子饭也不会做，整天眼泪汪汪的，一句话也没有。两个八岁的孩子，学也没心思上，不是跑到奶奶的坟上去哭着喊：“奶奶！你告诉我们，妈妈在哪里！爸爸在哪里呀！奶奶，你说话呀，奶奶……”就是跑到姥姥的坟上哭。喊着找妈妈要爸爸。哭的全村子的人，没有不跟着掉眼泪的。正当全家悲苦如绝之际，这天村里来了一辆小轿车，从车上下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打听说：“请问金山大哥在哪里住？”当人们领着他到金家时，二人见面却互不认识。金老爷子问：“请问你找谁？”“我找当年的金山哥，请问你是不是当年的金山哥？”来人说。金老爷子说：“我就是金山，请问你是谁？”来人一听，哭着喊：“大哥！我是当年的那个死孩子奎子呀！”说着二人搂在一起哭个不停……
原来叫奎子的老人早在四十多年前，也就是他十三岁那年，在金岭庄给地主放羊，那年夏天，他看的羊被狼咬去一只，地主把他打的皮开肉绽，三天没给他饭吃，还天天逼着他去放羊。他混身的伤口都在流血水，混身发着高烧，两个嘴唇烂的都张不开嘴，再加上天热，他不知不觉的就昏死过去。当一群喜鹊看到一只老狼，向奎子跑去之际，轮翻地向恶狼扑去，恶狼被喜鹊攻击的一时无法去吃奎子。这时正好十五岁的金山放学经过这里，看到一群喜鹊在那里不断地冲刺，就知道一定又是恶狼在作怪。于是，他将衣服脱下，绑在棍子上，《那时这里狼多，所有外出的人，都必须带上棍子和火，以防狼的攻击。》点上火就朝喜鹊冲刺的地方跑去。一看是奎子躺在里，他急忙把恶狼赶走，回来摸摸奎子的鼻还有气，就背着他向家里跑。
回家后，他和爸爸和妈妈将奎子的伤，用盐水洗好后，又喂了些退烧药和米饭水后，就叫他好好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这时的他，烧也退了，话也能说了。他一看到金山一家人，自己又躺在炕上，穿的又是金山的衣服。忙问：“金山哥，我怎么躺在你家里？穿你的衣服？”金山就将经过说了一遍。金山又说：“当初如果不是那群喜鹊，恐怕你早被野狼吃了，你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这时金山爸爸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你的相貌，将来必是大福大贵之人，前途不可估量。请问：你家里面还有什么人？”奎子流着泪说：“大伯，我七岁那年，闹瘟疫全家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讨饭为生，今年春到金财主家放羊，只管吃的，不给工钱，不想前几天，野狼咬去一只羊，东家把我打的死去活来不说，三天不给吃喝，还逼着天天上山去放羊……”金山他爸爸一听气愤地说：“孩子，你好好养伤，伤养好后，你就跟金山一起上学念书，好吗？”奎子一听，双腿跪在地上说：“老伯，你一家人都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伤养好后，我不能再连累你老人家了，我要出去闯荡闯荡，学点本事回来。一、我要报仇雪恨。二、我要报答你们一家给我的再生之恩。”就这样，奎子在金家养好伤后，就一去无音信。谁会想到时隔四十多年，他回来了，怎能认得呢？
他们哭了多时后，老人才问：“兄弟，你这四十多年都跑到哪了？”奎子说：“你先别问我，快告诉我，伯父和伯母好吗？怎么没看见他们？”老人叹了口气说：“咳！别提了，那年救你时，我背着你从那老财家门前过，他看见，屁也没放，就自己上山把羊赶回了家。二十多天来，他从来也没来问过你好了没有。可是你走后，他却闹着来要人。我们告诉他说你走了，他不依不饶，硬是向我们要人，我们拿不出你来，他就到县里把我爸爸告了。人家有钱有势，我爸爸是个穷举人，既没有钱又没有势，就被关进监牢里，结果一口气被活活气死在牢里，死信传来家后，妈妈一着急，一头摔倒在地上，也随爸爸而去。想不到一天当中，竟失去两位亲人，我悲愤欲绝，第三天我安葬了父母，半夜我杀了地主老财，又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就跑去参加了北伐军……”奎子老人听完后，悲愤欲绝地喊：“老天爷呀！没想到我奎子的救命之情，还没有报，又欠下了两条命！老天爷呀，我这辈子就是粉身碎骨，也还不清这人情债。老天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穷人这样苦？你为什么不去惩罚那些杀人的魔鬼……”老哥俩哭了多时，奎子又问：“看看你们老少又这样悲悲切切的，好像又出了什么事似的，你能告诉我，到底又出了什么事了？”于是，老人就将闺女、女婿的事和老伴刚去世的事一一说了一遍。老人听了悲痛地说：“老哥，事情已这样了，不要再说了，现在马上跟我走，你就是我的老人，我会为你养老送终，孩子你就更放心，你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子，我会把他们扶养成人。”开始老爷子有点忧郁，可是架不住叫奎子的老人，连拖带拉的上了车。老人在车上问到哪里去，也不告诉他，说是到地方就知道了，三个多钟头后，车停了，下车一看是青岛国际海员俱乐部。在那住了三天，老人和孩子都换上了新衣，就把车开上了船，船当天就起航了……
四、断墙寄语
在说金凤回北京后，早早就将两个孩子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只等暑假后，将他兄弟二人接来上学就行了。可是没想到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她不知不觉的成了走资派。她虽然成了走资派，但是，由于一个造反头头看中了她，对她还很客气，不和别的走资派那样，天天逼着写检查，也很少批斗她。后来那造反头头干脆提出说：“如果你和我结婚，不但不批斗你，而且还能马上摘掉你的走资派的帽子，马上恢复你的工作，你就是保卫毛主席的革命派，我们就是同志和战友。不然，……”金凤忙打断他的话说：“笑话，我跟了你，我就是好人？不跟你就坏人？其有此理，哪来的谬论？我问你！你安的什么心？！再者，我和你结婚，你置你老婆于何地？我又把我丈夫和孩子置之于何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要杀要刮，随你的便！我金凤，一不反党，二不反人民，堂堂正正的做人，告诉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是吓不倒我的！你给我滚的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滚！滚！给我滚出去！”这个造反头头被金凤一顿臭骂，灰灰溜溜地跑出了金凤的办公室。从此金凤成了死不悔改的走资派。被轰出了办公室，拉到造反司令部去，天天批斗，天天逼着写检查。把她整的死去活来，最后把她关进了监狱……
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金凤平反出狱了，在还没安排工作前，她第一想要做的事，就是赶快回家看看，十几年没见面的两位老人和两个儿子。于是，她急忙向有关单位请假回家探亲，批准的当天她就坐火车向家奔去。可是当她一路风尘来到家门口一望，大门紧锁，从门缝向里一看，院子里长满了人高的野草。她心里一紧，眼泪涮涮地就流出来了。她忙跑到邻居大婶家去问，爸爸妈妈和孩子都上哪去了。大婶说：“孩子，自那年你走后，半年没接到你的信，春节你又没回来，你妈妈一口火得了食隔病，过了十五不多几天就死了。你爸爸和两个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饭也不吃。那时，多亏来了一位老人，把他们接走了。这一去再没回来过，全村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是谁，更不知道把你爸爸和孩子接到哪里去了。”金凤一听就哭的昏过去了，乡亲好说歹说才把金凤劝住了。最后乡亲们又领着她到妈妈的坟前。当她看到长满杂草的坟墓时，她高喊一声：“妈妈！”就一头扑了过去。她又是哭又是喊，用头去撞，用手去抓，头也撞出血，手也抓破，她一次又一次的哭的昏过去，哭的乡亲无不跟着落泪。众乡亲们，害怕哭坏了她，就七手八脚的将她强拉回家。可是，家，那还像个家，街上大门虽然锁着，但房子的门窗，不知什么时间就被人砸了，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了，满屋的老鼠到处乱跑，空中布满了蜘蛛网。于是，她又来到白玛家，一看房子都倒了，只剩下断墙残壁。一问才知道，这里曾是文革期间的，文攻武卫的指挥部，在两派战斗中，把房子放火烧了。金凤伤心的含着眼泪到妈妈的坟上去哭了一会，才悲愤欲绝的，昏昏沉沉又回到自己的家。她找人给妈妈做了一座石碑，等石碑树好后，她祭拜完了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回去上班了……
白玛死活也没音信，几年来她多次到光机单位去找，也没人能告诉她白玛的下落。爸爸和两个孩子，好像在地球上蒸发了一样，她找遍了所有的亲友，也没有找到。从此后，她就死了心，一心投入到工作中地去。时间也真快，转眼就到了六十五岁。按规定，女人到了五十五岁就退休了，可是因为工作的关系，金凤直到六十五岁才退了下来。一心在事业上的金凤，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白玛和两个孩子，但是因为工作忙，也是没有太多的时去想。现在退休了，一身孤单的她，想白玛和两个孩子想的如饥如渴。她吃不好，睡不着，常常在梦里哭醒。有一次，她在梦中看见白玛向她走来，她急忙扑过去，没想到一下子掉在床下，醒来哪有白玛的影子，于是她就大哭一场，哭的两眼红红的。的确，她想白玛和孩子，都快好想疯了。好不容易熬过了退休后的，第一个严冬，她瘦了好多，老了好多。到了春暖花开时，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想，白玛也是七十的人了，也该早退休了，她想，白玛退休后必然回家去，对！他一定回家了。于是，她就风风火火的跑来家，一打听，哪有白玛的消息，她望着哪，断墙残壁发呆，她的一颗心，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就昏昏沉沉地倚在断墙上，她远望着如血的西天，两眼的泪水，就像两股泉水一样，哗哗地向外淌。她哭了多时，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在断墙的砖上，一面哭一面刻，刻的手在淌血，血、泪染红她满身，抹了一墙，然后她才恋恋不舍的，跪在地上，朝着倒塌的破屋，磕了三个头，绝望的，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如血的斜阳里……
再说，白玛被抓后，判了二十年刑。服刑期间，一个看守老乡，告诉他说，他妈妈在他被抓那年冬天就去世了。当时他哭的死去活来，他曾几次想死，但是他拿出金凤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又坚强的活了下来。直到七八年才被平反出狱，出狱后就被安排到国防科工委工作。一方面这是个绝密单位，不准向外界有联系。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金凤的消息。他想二十多年了，可能金凤早已另组家庭了，他不想破坏金凤的幸福，就一直没想法和她联系。于是就一头扎进科学研究工作里去。
人的一生，谁都有遗憾的事，对于白玛来说，他的一生最大的遗憾有两件事。第一件是：他没能为他从七岁起相依为命的母亲进一点孝心，可是母亲她老人家为了自己吃尽了苦，操碎了心，最后又为他而死。第二件是：他怀着一颗为党、为国的雄心壮志，竟被人误解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结果在狱中虚度了二十多个春秋，大好的年华白白流失。没能为国家和人民作一点贡献。为此四十八岁的白玛，出狱后想：对母亲的遗憾已无法挽回。现在只能用有限的年华，为党、为人民做出自己的最大贡献，来弥补所失去的损失……
从出狱到七十岁退休的白玛，除了开会和学术交流外，几乎没离开他的办公室和试验场。在这二十二年里，他没休一个星期天，没过一个节日，平日吃的是凉馒头、咸菜、面包和方便面，节日照常还是凉馒头、咸菜、方便面和面包。在这二十二年里，他没去理过一次发、洗过一次澡，头发长了，就照着镜子，用剪刀剪一剪，为此人们送给他一个永动机称号。在这二十二年里，他为祖国的国防事业，立了汗马功劳。他为祖国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博士生和一批批博士后，可真是桃李满天下。在这二十二年里，他一次又一次的受到国家科工委的表扬和奖励。在这八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终于实现了报效祖国、报效党的美梦……
2000年，七十岁的白玛，终于离开了他的试验场和研究室。对于一个热爱事业的白玛来说，一下子离开了工作岗位，真是伤心透了，这时的他，一下子好像老了许多。如今的他，好像寒冬池塘里的一棵芦苇，干枯的躯干夹在冰层里，顶着一头白发，在那一片寒光里，被风刮的倒倒撼撼的，东一头，西一头，好像是在寻找着他的归宿。可是他的归宿又在那里？家没了，亲人没了……
人说落叶归根，这话不假，他想来想去，如今老了，还是回家去看看吧，他想到家，就又想到妈妈，咳！她老人家，真是白养了我一场，她活着时，我没尽一点孝心，死后我没给老人烧过一炉香，没给她老人家的坟上，添一锨土。他越想越伤心，两眼老泪纵横的下定决心：我要回家……
四十多年没回家的白玛，村里的人没有认识他的，他也不认识别人。这天他来到了早已倒塌的房子里，正在东张西望时，一位老人问：“你是谁呀？你在找什么？”“我是白玛，请问你老是……”白玛还没说完，那人忙说：“你是白玛？好家伙，这么多年了，都认不出来了。我是你胜材大哥呀。”白玛握着胜材大哥的手说：“啊！四十多年了，都老了，认不出来了，胜材大哥，你好哇？你看，我这房子是什么时间倒的？”胜材大哥说：“咳！都倒了三十多年了，那是闹红卫兵时，两派互相打斗，就一把火烧了。”他们东扯西拉的，最后又扯到金凤身上了。胜材大哥说：“咳，金凤这姑娘真好命苦呀，到现在还没忘你，今年春天还来找过你，她在这里哭了半天，在墙上又刻又划的，我也不识字，也不知道她都刻了些什么，直到天快黑了，她才恋恋不舍的哭着走了。”白玛听说，马上到那墙上看，他仔细的看了两遍，才看清了大体的内容是：白玛，我的夫君，你好狠心，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难道说，你不想我，就不想我们的两个儿子吗？白玛，我的夫君，你的精神还是那么郁闷吗？脸上还时常挂着微笑吗？身体还好哪？想象的到，我给你的鲜花早已干枯了，虽然它代表我的心，但是它没有给我们带来欢乐。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想象得到，你的一头黑发已剩无几许。更想象的到，满脸有数不尽皱纹。我是多么想，用我这双颤动的手，去抚平你的脸，去红润你的面容。又多么想去紧紧的拥抱你，用我沸腾的热血去温暖你那一颗冰冷的心。
白玛：今天已是万象更新，我采了好多鲜花送给你，还有什么能比鲜花能代表我的心，让它送给你，我这颗拳拳之心。可是，白玛，你又在哪里？天已黄昏，凤已临巢、鸟已望林，我手捧鲜花，倚门斜阳泪在淌。真是：举首望长空，夕阳映天，天如血。低头看鲜花，红泪染花，花更红！年年岁岁花如此，岁岁年年心不变。苦难已经过去，美景向我们走来。可是，白玛，你又在哪里？你的金凤在等你！等你…等…你……
白玛：如果你还是你，请你还在腊月的那一天，还是那趟列车，那节车厢等我，因为我还是我——爱你的金凤。
峥嵘赤云西，泪人心凄凄。鲜花寄何处？路茫茫步迟迟。
金凤二零零零年，四月、六日。
白玛开始在念，可是他念着念着就泣不成声。他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念完后，就大喊：“金凤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这时的他哭的就和个泪人似的。
老人擦了擦泪说：“白玛，你看，那块砖，就是金凤用来压鲜花用的。”白玛像得了宝贝似的，拿过那块砖，亲了又亲，然后又紧紧地捧在怀里……
乡亲都来了，来了好多人，他们领着白玛，买了祭品和香纸，在乡亲们的伴随下来到了妈妈的坟墓。白玛跪在妈妈的坟头前，先摆好供品、烧上纸、上好香后，他就咚咚的给妈妈磕了三个响头，磕的头上血直流。他哭着喊着：“妈妈！你不孝的儿子来看你啦，妈妈……”他哭的山摇地动，哭的乡亲无不跟着哭泣。哭了多时，乡亲们才好说歹说将他，拉回村里。
转眼腊月过了一大半，也不知是有了金凤的消息的关系，还是家乡水土的关系，白玛回家两个多月的时间胖多了，人也显得年轻的许多。腊月十八，他理了发，洗了澡，换上西装，一下子和换了个人似的，好像年轻十几岁。第二天就提前来到济南，到了腊月二十这天，他买好了鲜花，就提前来到站台。四十年后的今天，到处都是回家团圆的洪流，车上车下，到处都是学生、打工仔、做买卖的，挤的得很，他好不容易的挤上十号车厢，他手举鲜花高喊：“金凤你在哪里！金凤你在哪里……”“哎！我在这里。”白玛闻声看去，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就说：“你也叫金凤？我不是找你，对不起。”说完他又喊：“金凤……”他还没喊完，就听道：“白玛，你的金凤在这里……”白玛一看他的金凤，满头白发，含着泪在哪里向他招手，他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他不顾一切的向前挤。到了跟前，这时的他，才真正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孔和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正是他四十多年前的金凤。这时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猛喊一声：“金凤！”就扑了过去。在“白玛！金凤！”两声凄惨的喊声中，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哭在一起。哭了多时，白玛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说：“金凤，如果不是当年你给我的那封信，恐怕我们就永远也见不到面了。”金凤接过封信哭着说：“过去的就叫它过去，我们永远再不提了，好吗？”就这样他们哭了说，说了又哭，真有说不完的相思话，流不完的相思泪。哭的满车厢原来还闹轰轰的，一下子变成鸦雀无声，哭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不跟着落泪。好心的列车员，找来了列车长。列车长邀请这对老人到车长办公室休息，但被两位老人婉言的谢绝了。
列车终于又到了小站，列车员和列车长，掺扶着两位老人下了火车。这时车厢里伸出无数双手，在向这对老人道别，向这对老人祝福……
在乡间小路上，这对老人，沐浴着冬天难得的灿烂阳光。他们一面走一面唱，在那空旷的天空上，飘荡着清脆明亮的黄梅戏歌声：
从今结束了相思苦，你我双双把家还。
生生死死四十多年，人老珠黄心不变。
今日结成了并蒂莲，欢欢喜喜渡晚年。
你爱我来我爱呀你，恩爱夫妻苦也甜。
五、妈妈坟前的婚礼
腊月二十六日，小阳春刚过，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一天。今天是白玛和金凤结婚的日子，早饭后，南庄北疃的人，老老少少，都早早的来到白马庄的西南的岐山下——白家的祖茔，来观看这场奇奇怪怪的婚礼。真是人山人海的，热闹极了。
十点，一辆红旗轿车，披红挂彩的，在小乐队伴凑着欢快而喜庆的乐曲中，徐徐的向茔地开来。这时鞭炮齐鸣，车子刚刚停下，左面的伴郎和右面的伴娘，双双打开车门，引导着新郎和新娘下了车，在红色地毯上向妈妈的坟墓缓缓地走来。这时站在两边，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将五彩缤纷的纸屑抛向新人，抛向天空。顿时，将这二十几米长的红地毯，上下变成一条五彩缤纷的彩桥，真是壮观极了。两位新人刚刚走到妈妈的坟前，鞭炮也停了，随着手势，乐队和欢呼声也停了下来。这时只听大队长高声说：“我宣布：白玛和金凤的婚礼：现在开始！”这时人们的掌声、欢呼声响彻云霄，震撼着山山水水，久久不熄。接着大队长又喊：“乡新们，静一静，现在请主婚人——我们的白书记讲话。”这时只听白书记说：“乡亲们！老少爷们，我们的白玛和金凤老前辈，经过了生生死死四十多年的相爱，现在终于结成了伴侣，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向他们表示最热烈的祝贺！”这时掌声、欢呼声又响成一片，接着他又说：“我一个农民大老粗，今天能为我们这两位高级知识分子主持婚礼，感到无比自豪和光荣。在这里，我代表所有的乡亲们：祝愿他们恩恩爱爱到百年、祝愿他们美满幸福、健康长寿！更祝愿他们一家人大团圆的日子早早的到来！让我们再一次，用更热烈的掌声来祝福他们！”掌声和欢呼声再次雷动，响彻云霄。这时大队长高声喊：“一拜天地！”只见他夫妻二人，深深地朝苍天拜了下去。“二拜高堂！”这时白玛和金凤双双跪在妈妈的坟前，白玛拿出那副白玉镯子哭着对妈妈说：“妈妈，儿子和金凤今天在你跟前结婚啦，今天是腊月二十六日，还是四十二年前，你老人家定的日子，因为种种原故，时隔四十多年我们才走到了一起，来完成你的心愿。妈妈，你看，这是当年你没给金凤戴上的镯子，今天我当着你的面，给她戴上，妈妈，你老人家可高兴了吧？妈妈，还有一件对不起你的是：你四十二年前，亲吻过的，还没出世的两个孙子，至今还没找到，妈妈，你放心，我们向你发誓，我们一定找到他们，领着他们来看你的。说完夫妻二人深深的拜了下去。接着大队长又喊：“夫妻对拜——入洞房，礼成。”他们双双上了车，乐队吹吹打打的徐徐而行……
中午，在饭店里摆上几桌酒，众乡亲们聚在一起，真是有说完的家乡话、喝不完的家乡酒，讲不完的家乡情。从中午直喝到晚上七点多，人们才慢慢的散去。
晚上，这对生生死死四十多年的恋人，真是有说不完的心里话，更是亲不够，吻不够。你搂着我，我搂着你，卿卿我我的如胶似漆，缠缠棉棉的不知不觉的就亮了天……
古语说的好：欢乐的日子短，忧愁的日子长，真的一点都不假。这对恩恩爱爱的夫妻，不知不觉的过了春节又过了十五。他们夫妻二人将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交给大队。他们要求大队在白马山下、饮马池旁的密林深处，给他们盖一座四间红瓦房，剩下的就在饮马池的另一旁盖一栋三层双心式的教学楼。把个白书记激动地握着他们的手说：“我太感谢你们了，我这几年都在为教室发愁，这下好了，有了这笔钱，一切都解决了。我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我代表白马村的三千一百口子，谢谢你啦……”金凤说：“不要客气啦，为了下一代，为了祖国的明天，这是我们夫妻二人应该做的……”
白马村，坐落在白马山下，也是白马镇的所在地。一条饮马河穿街而过，河水清彻透底，河里鱼跃虾跳。春季两岸柳暗花明，柳阴下，白须老翁锤钩春色。花从间，一对对情侣，卿卿我我。每到冬季来临，又有天鹅、水鸭、大白鹳、海鸥等十几种候鸟，盘旋在空中。真可称谓：天空任鸟飞，水阔鱼龙飞跃。更有两座拱桥，南北相互影照。把个白马镇装点的，人，就好像生长在诗画之中一样。河边的两条商业大街顺河而下，店铺商家有几十家，这里是苹果、蔬菜和农产品的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游人，更是络绎不绝。白马村本来就有一千一百多户，三千多人口，再加上商家和镇驻机关等人员，常住人口达五千多人。这里只有一所高中、一所初中和一所小学。而小学又是村办的，几百个小学生，都集在又暗又潮湿的教室里。村子多年为校舍发愁，始终没法解决。今天白玛夫妻向书记一说，可把他乐坏了，他马上招呼两委班子开会，通报这震人心扉的消息。会后，马上和白玛夫妻一起，到白马山下的，饮马池旁查看地形，却定位置……
村里人办事就是痛快，说干就干。第二天就破土动工了。到了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烂漫时，四间红瓦房落成了。五月二十六日这天，书记带着两委班子吹吹打打的将他们夫妻迎进了新居。在乡亲们一片欢呼声中，白玛夫妻二人泪流满面的说：“谢谢，谢谢乡亲啦！……”这是他们一生最温暖的一刻，最幸福的一刻。他们深深感到社会大家庭的温暖和幸福……
第二天一早，夫妻二人出门一看，太阳从东面的山上露出半个脸来，金凤高兴的马上吟道：“半轮红日照山红。”白玛和道：“一潭绿水映柳翠。”稍稍一会，只见白雾顺着山夼直向上蹿，不多时间，大雾就罩住了大半山头。白玛惊喜地吟道：“白雾青松锁娇屋。”金凤狂喜的接口道：“红花黄蜂斗狂蝶！”十点过后，大雾散去。只见天也蓝蓝、水也蓝蓝，林间鸟语，花中蝶狂。好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从此他们天天早上，不顾露水的湿和凉，在松下听涛，花间闻香。早饭后，他们就在房前屋后种花养草。体会着家的味道……
六、漫漫寻子路
乔迁之喜，也压不住想儿之苦，他们分析：在六十年代，不用说县城没有小轿车，就是省城也不多。在他们白、金两家的亲戚朋友当中，更没有在当时能坐上轿车的人。更何况时隔四十多年，就是老人不跟家里联系，哪有孩子不想父母的，就是两孩子也该回家找爸爸妈妈呀，可是至今没有老人和孩子的一点信息。他们分析有两个可能：一、可能遇到什么灾难，全部离开了这个世界。二、可能跟白、金两家有关联的人，在哪个苦难年代把他们接到海外。他们分析来分析去，第二个可能比较大。根据当时的情况，他们分析，坐飞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多半是从海上下来，随后直接开车来接走的。于是，他们二人就直扑青岛港去了解情况。可是到了青岛港一打听，六十年代的职工，都早退休了，他们在青岛港务局的帮助下，他们走访了十几位离退休人员，他们都记不起当时有什么轿车的事。后来他们又找来一位八十多岁，当年开吊车的王师傅，他回忆说：“哪是他四十三岁哪年，是他第一次吊骄车这种活，记得很清楚，那轿车是固定甲板在上，那天风很大，但是，是一阵一阵的，他挂好钩后，等到风小的哪一刹那，把车顺利的吊下来，把那老人高兴的向我打招呼说：“师傅，干的不错，谢谢你啦！”说完他跳上车就走了。”接着又问他，记不记得是那国的船？他说：“这可记不清了，可能印度尼西亚的吧？想不起来了。”白玛夫妻二人终于找到了的一点蛛丝马迹，满眼含泪的千谢万谢各位老人后，就到了北京找外交部亚洲司，要求请亚洲司的同志帮忙联系驻东南亚各使领馆，帮助寻找儿子的下落。可是等呀等的，始终没有音信，急的两口子实在等不下去了，二人就商量着亲自到印尼去找……
他们找到了印尼华侨协会，把情况介绍完后，请求诸位同仁帮助寻找。据他们走访查询，当年的确有位山东人叫张华奎的老人，从老家带回来一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一位老人和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听说那老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和他的两个孙子，后来他们多次向家里联系，却毫无消息，老人不几年就郁闷成疾而去世了。张华奎老人，拿这两个孩子就跟亲孙子一样，攻他们大学毕业后，又送美国去留学，现在两个孩子都在美国，有自己的事业。九十年代，这里对华人骚乱时，好多华人都跑到了新加坡，而张华奎却跑到美国，两个孙子那里去了，可惜没有他们的详细地址。白玛夫妻二人，听后高兴的流着眼泪说：“诸位同仁，咱中国有句名言：大恩不言谢。可是诸位对我夫妻二人的帮助，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在这里我代表我全家，祝诸位事业更上一层楼，身心永远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再见，后会有期……”
二零零一年、七月、二十二日，他们行程一万多公里、历时七十七天，终于到了华盛顿，在旅美华侨协会的配合下，终于找到了离别三十多年儿子——白驹和金龙。两个四十一岁的儿子，双双跪在两位白发老人面前，满眼含泪的望着想象中的爸爸和记意里的年轻漂亮的妈妈，哭喊着：“爸爸妈妈，不孝的儿子来接你们啦……”一声爸爸妈妈，道出了三十多年的相思之情，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四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哭在一起。久久不能停止，在场的人无不跟着流泪。哭了足足半个钟头后，白驹强忍着眼泪说：“爸爸妈妈，我们先不哭，有话咱们回家再说好吗？”爸爸和妈妈说：“好，咱们回家去……”他们再三的道别了那些热心肠的旅美华人，就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座漂亮的别墅院里停下，左、右，各有一位漂亮的夫人，将车门打开，一声：“爸爸妈妈请下车。”把两个老人高兴的握着她们手说：“好孩子，看来你们是我家的好媳妇啦？”掺着爸爸的那个说：“爸爸妈妈，您们好？我是白驹家的，儿媳在这里有礼了。”掺着妈妈的那个忙说：“爸爸妈妈，我是你们的二媳妇，孩儿在这里给二老请安啦。”刚说完，就喊：“孩子们，快来欢迎爷爷奶奶！”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子，忙跑到老人跟前说；“爷爷奶奶好！欢迎您的到来，孙子们给两位老祖宗磕头请安啦！”说着，一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把两个老人高兴的一边拉一边说：“快起来，快起来……”孙子们起来后，又各自自报门庭地说：“我叫白桦，今年十九岁，大学一年级。”“我叫白杨，今年十七岁，是高三的学生。”“我叫白菊今年十四岁是初三的学生。”“我叫金菊，今年十八岁，刚刚高考结束。”“我叫金鼎，今年十六岁，是高二的学生。”两位老人，看着孙子们训练有素的一言一行，高兴的老泪纵横地说：“孩子们，看到你们这些彬彬有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的样子，我们真的太高兴了，你们不亏是我们白、金两家的后代。看到你们，我们白、金两家有了希望，我们的国家有了希望。说完儿孙们就像众星捧月一样，拥簇老人向家里走去。客厅门前，一位老态龙钟的，红光满面的老人，拄着龙头拐仗，笑容满面地注视着来人。白驹忙介绍说：“爸爸妈妈，这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张爷爷。”白玛夫妻二人忙跑上前去齐声说：“老人家，谢谢你啦，晚辈在这里有礼啦。”说着双双跪下给老人磕头。老人急忙说：“快起来！快起来！”白驹和金龙，忙上前拉起爸爸和妈妈，拥护着向客厅走去……
七、叫奎子的老人
张华奎老人，就是当年叫奎子的人。现在他虽然已是八十七岁高龄的人，但是他，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敏捷。他回忆说：“当年在你们金家养好伤治好病后，我一心要当兵报仇雪恨，可是军队那当官的，嫌我又瘦又嫌我小，人家不要，于是，我就到处流浪要饭。十五岁那年，我随着众人到了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开始，我租了一辆人力车拉客，一年后，自己买了一辆车，继续拉客。再后来就买三辆、五辆……十几辆。就自己当上了小老板，当上老板后，就该给自己起个名子，不能无名无姓的叫奎子了，当时我模模糊糊的，记得我姓张，因为在这里人人都称我是，华仔奎子，所以我就干脆叫张华奎。五年后，我把车行转让给别人，就买上了汽车。慢慢的成立了运输队，再后来就是运输公司。有了钱，就想起我的救命恩人和仇人，于是我在六七年春，就带着车到了青岛，因为当时乱七八糟的，也没人管，没人问，所以下船后，跳上车后，直接开到金岭庄。不想你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又听你爸爸讲，仇人已被他杀了，我一听，仇不用报了。于是，我就将老哥和孩子们接来了。后来多次向家中联系，都没有你们的消息。可怜我的救命恩人——我的老哥郁闷成疾，不久就含恨离开了人世。可怜的他，没能看到我们今天全家团聚的场面。说着老人伤心的泣不成声……”后来他又说：“在九十年代，骚乱中，我的老伴死于非命，我的儿孙们都迁居到新加坡。因为这两个孙子在美国尚立足末稳，于是，我就将财产一分为二，带着一半来美国，为孙子们在竞争中增添一点力量。十几年来，我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在商场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更叫我想不到的是：你们二人还活着，并且我在死前，还能见到你们，我的一腔心思总算了了。今天我们祖孙四代能相聚，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岂不是上天的安排，真是可喜可贺。”老人越说越高兴，拉着白玛的手说：“看看你们的头发都白了，我能不老吗？好了，你们来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把孩子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白玛说：“老爷子，你永远也不老，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的当家人。”老人说：“我这条命是金山大哥从狼嘴里夺下来的，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还不清你们家对我的恩情，我为孩子们的所作所为，真是不值得一提，请不要再提了好吗？”金凤说：“好了，老爷子，咱们不再提过去了，从现在起，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你永远是我们家的老祖宗，总算可以了吧？”老人高兴地说：“好！好！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他们一家四代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住了一个多月，这天白玛接到白书记电话说：教学大楼已经建成，在住十天八日的就好开学了，叫他们二人，抓紧时间回去，不要耽误开学典礼。于是，他夫妻二人才恋恋不舍向老人和儿孙们告别，临走时，白玛握着老爷子的手说：“老爷子，我们的相聚是短暂的，也是不全面和不美满的。我希望春节时，你老人家，带着新加坡的弟兄和孩子们及这里的子孙一起，回家过个真正的，全家大团圆的美满春节，好吗？”老人激动的流着眼泪说：“谢谢，春节时，我一定带着所有儿孙们回家大团聚，以了却我几十年想回家的梦……”这天是个风和日丽的一天，白玛和金凤在众儿孙的眺望下，飞上了蓝天……
八、县委书记译讲无字经
开学典礼这天，县乡两级领导都来了，开学典礼第一项就是升国旗。当白玛双手将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冉冉升起时，他激动的地哭了。他流着眼泪回到主席台就坐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眼泪流个不停。第二项就是剪彩，当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将崭新明亮的剪刀递到金凤手时，她激动的含着眼泪和县委书记一起剪了彩。真的，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的心情又有谁能理解呢……
第三项是县委书记讲话，这时只听他说：“尊敬的白玛同志、尊敬的金凤女士、同学们、众乡亲们：你们不禁要问，我怎么也来了，我在这里可以告诉大家，我今天是特地来拜读无字经的。唐僧取经时，听说有部无字经，可是谁也没看过。而今天的这座心字式的教学大楼，却是一部真正的无字经。同学们、同志们，你们看：它那美丽而又独特的造型，真是无字胜似有字，你们看，以两颗红心为主体组成的教学大楼，他代表着白老和金老的两颗心，那洁白明亮的教室，就代表着二老纯洁和透明的心！再看看那倒立的心尖上，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是说明了，当那历史车轮，在倒行逆驶时，我们的白老前辈，饱受了二十一春秋的铁窗之苦。我们的金老也蹲了十几年的牢房，他们虽然被整的死去活来，但是，他们的心中，始终想着我们伟大祖国的安危，今天我特意的叫我们的白老，亲手将第一面五星红旗，升在祖国蓝蓝的天空上、升在他们的心尖上！”这时主席台上，台下，响起长时间雷般的掌声……接着他又说：“同志们，我了解到，建成这座教学大楼花去三十多万。可是我们这两位尊敬的老前辈，他们一不是华侨、二不是暴发户、三不是走穴的歌星。而他们是著名的科学家和教育家，那么多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在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一是：白老前辈二十几年来铁窗生活和金老人家十几年牢房补回来的血泪钱。二是：他们的科技发明和创新奖金和荣誉钱。三是：他们被解放出来后的二十二年的日日夜夜，吃凉馒头、吃咸菜、吃面包、方便面、喝白开水省下来的钱。同志们、同学们：你们有谁知道，我们的白老，在二十二年的八千零三十多个日日夜夜里，从来没舍得拿出一点时间去理过发、洗过澡，他老人家是我们科学界有名的永动机。所以我说：这所教学楼不是用钱盖的，而是用我们老前辈的血和泪，以及荣誉盖成的！同学们：你们头上顶的、脚下踏的、腚下坐的是：都有是老一辈的血和泪及荣誉。你们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祖国的明天奋力向前！最后我代表，全县三十万人民向我们尊敬的老前辈说一声谢谢！祝二老健康长寿！”掌声过后，白玛走上了讲台，这时台上台下长时间的掌声不断。白玛高声说：“尊敬的领导、同学们、乡亲们：首先我要说，不用表扬，为了下一代，为了祖国的明天，这是我们应该做。我和金凤是玻璃制成的，体是透明的，性是脆弱的。我们的五脏六腑被我们尊敬的周书记，看的一清二楚，我夫妻二人一面听书记讲话，一面流着眼泪。同学们、乡亲们：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就不要再提了，在这里我只说一声：理解万岁！”这时台上台下又响起长时间的掌声。接着他又说：“同学们：你们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未来。我们这一代都老了，建设和保卫祖国的重担将落在你们的身上，希望你们要听周书记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好本领，来建设和保卫我们的祖国！使我们的祖国更加昌盛更加富强！”长时间的鼓掌后，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也发了言，散会后，同学们各自走进宽敞明亮的教室，不久就传出了朗朗地读书声……
春节来临时，张华奎老人，带着新加坡和美国的子孙们二十多口子真的回来了。张华奎老人，他一辈子没上过学，深知无知识的苦，听说白玛给学校盖了一所教学楼，于是，他就给了学校六十台电脑，白马小学一下子成了全县的第一座有电脑的学校……
节后，白玛、金凤和张华奎老人，找到白马村的白书记和白马乡的领导一起，在白马河西岸，划出百十亩地的工业园区。在起名问题上，白玛和张华奎老人，争执个不休。白玛坚持叫张氏工业园，可是张华奎老人就坚持叫白金工业园。他说：“我张华奎的命，是金山大哥给的，更何况我还欠你们金家两条命。没有金家，哪来的我，从今后，我就改成金华奎，我所有的儿孙从今天起，全部改为姓金，统统是金家的后代，金家的子孙，金家就是我们的祖先，这事就这样定了，再不准争执了，就叫白金工业园……
一年后，白金工业园，成为我国北方一个重要的，电子工业基地。
一、一见钟情
五七年冬天，是白玛回国后，迎来的第一个春节，古历的腊月二十日，他拎着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南去的列车。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进了济南车站。他在济南稍稍停留后，又踏上了由北京开往青岛的列车。那时虽然春节将临，但是过往旅客还不算很多，座位还是不难找到的。当白玛在十号车厢，正悠闲地寻觅座位时，突然听到一个乡音很浓的声音说：“哎！这里请坐。”白玛闻声望去，见左面不远处，一位二十左右岁的姑娘正在向他招手，他笑着向她走去，姑娘热情的帮他将大包小包，放在行礼架上。坐下后，他才说了声：“谢谢。”这时他才看清姑娘，一身上下穿着蓝色学生服，在那丰满的胸前，挂着一枚北京大学的校徽。虽然，她不擦胭脂也不擦粉，但是在她那白皙而又细腻的瓜子脸上，长着一个樱桃小嘴却胜似涂丹。小巧玲珑的鼻子，就像艺术大师雕刻的一般。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在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自己。一双又白又嫩的小手，正在毫无目的地，抚弄她那又粗又长的大辫子。他们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两人都看呆了。
对于二十七岁的白玛来说，虽然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出色的姑娘追求过他，但是他一个也看不上。尤其是在国外深造时，那些开放的金发女郎，整天纠缠着他，而他从来没动过心。不知怎么，今天在姑娘面前，再也收不住心。混身血在涨，两眼发呆，这是二十七岁的白玛，第一次在姑娘面前动情和失态。
对于一个大姑娘来说，面对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小伙子，心里更是收不住神。心在默默地说：啊！好帅呀！可能古代的潘安也没有他好看。她想：如果……姑娘的心在燃烧，烧遍了全身，脸也烧红了。“同志，请喝水。”列车员亲切的声音，警醒了这对初次见面的年轻人。“不…哎…喝！喝！”他们语无论次地回答着。
喝着水，白玛说：“听口音，咱们是隔不远的老乡。请问你是那个庄的？”姑娘笑逐颜开地说：“我是金岭庄的，叫金凤。你呢？”“我是白马庄的，叫白玛。不过不是高头大马的马，而是马字傍有个王字那个玛。”白玛笑着说。“你就是白玛？好一个白马王子，真是幸会。能见到你，我真是高兴极了。”说着姑娘站起来，握着白玛的手不放。白玛笑着说：“请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子？”“请坐，听我慢慢说给你听。”他们坐下后，金凤说：“我们家和你们家，是南庄和北疃，谁都知道，我们两家世世代代都是书香门第，又是代代单传。可是到了我爸爸这辈，为了报仇，书不念了，就参加了北伐军，结果成了残废。书没念好，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辈身上。他老人家常跟妈妈讲：他这辈子没念好书，这书香门第，决不能在他手里丢了，等有了下一代，一定叫他们好好念书。可是妈妈自生下我后，再也不生了。爸爸伤心落泪地说：”完了！完了，不但书香门第没了，就是接香火的人也没了。”他老人家，有一天在妈妈跟前念道说：“看看人家白马庄白玛那孩子，不但长的和一匹玉马一样，而且聪明的简直叫人忌妒。可是再看看我们这丫头片子……”那时我才十一岁，在小学四年级。父母的忧伤激励着我，从那以后，我就更加努力地学习。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从小学到初中，我年年都是全乡同年级的第一名。到我上高中这年，爸爸看我有出息，就将我原来的名字金娃，改成现在的金凤。意思是说，我是金岭庄的凤凰，以勉励我上进。当时我也发过誓，我一定要赶过你，超过你。可是当我刚上高中时，你就上了大学。到我上大学时，你又出国深造去了。可是我大学还没毕业，你又回国工作了。真是紧赶慢赶就是赶不上你。你的名字从十一岁就装进我的心里，你成了我学习上的动力。不知有多少次，我曾想跑到你们家去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是，我是个女孩子，想是想，就是不敢去。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才见到你，真叫我高兴极了。请问你现在干什么工作？”“我在光机研究所工作。真想不到，你是个这么有骨气的女孩。不过，跟我有什么可比的，我只不过是个读书的罢了。您呢？什么时间毕业？”白玛说。接着金凤又说：“我五八年毕业。请问你家里都有什么人？”“爸爸早在七七事变时，在上海和学生们一起上街游行时，被军警抓去后，不久就被杀害了。家里只有老母亲一人孤独的过日子。”白玛伤心地说。“您结婚了吗？”金凤红着脸问。白玛诙谐地说：“丈母娘还没出生呢，跟谁结婚？”金凤抢着说：“难道说，你想一树梨花配海棠？”说完二人哈哈大笑。笑完金凤又说：“怎样，咱两交个朋友好吗？”白玛笑着说：“我不是十年前就是你的朋友了吗？”金凤会心地笑着说：“那时我心里只有你的灵，还没有你的魂。有了灵有了魂，才是真正的朋友。怎么，不愿意？”白玛忙站起来伸出手说：“不敢、不敢。来！愿朋友、朋友，一碰到白首！”两只炽热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从此二人，你来我往，几乎是形影不离。把两家老人都高兴的，闭不上嘴来，尤其对白玛的妈妈来说，有这样一个好姑娘做媳妇，简直要乐疯了。更盼望着儿子早日结婚，好抱孙子，好接宗传代，也解除她的孤独之苦。可是时代不同了，儿女的事，她那能做主，好说歹说，儿子才答应她，明年金凤毕业后，春节一定回家结婚。
时间过的也真快，转眼二十几天假期就过去了。正月十六这天，金凤早早就过来了。妈妈拉着金凤和白玛的手，流着眼泪说：“孩子，妈妈准备着，年底前一定要早早回来结婚。妈妈老了，再也受不了那孤独的日子了。别忘了，妈妈还急着抱孙子呢。”妈妈越说越伤心，豆大的泪珠哗哗地向外流。金凤抱着妈妈哭着说：“妈妈，您放心吧，年底我们一定早早回来结婚。妈妈您不要哭了，我们走了。”妈妈一把拉过金凤，搂在怀里说：“我的好孩子，妈妈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好啦，妈妈不哭了。天也不早了，你们走吧。”这时白玛和金凤在地上给妈妈磕了个头，就洒泪向外走……
妈妈，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白玛和金凤双双跪在地上说：“妈妈，您再别向前送了。不然儿子和媳妇就跪在地上不起来啦。”妈妈擦着眼泪说：“你们走吧，妈妈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走。”白玛和金凤，流着眼泪，一步一回头的向前走，这时的白玛，突然看到妈妈她老人家，好像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他的心如刀割，他的心好像在流血。心里难过地想：“是啊！自从七岁上失去了爸爸，他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她老人家为儿子操碎了心，才把儿子培养成人。她老人家实在太孤单了，太须要安慰了。哎！过春节，我一定早早回家结婚，再也不能叫她老人家受苦和受孤单了。”白玛一面走，一面想着，直到看不见妈妈那孤苦伶仃的身影，他才转身含着泪水，大步流星地向小站走去。可是谁会想到，这一别，竟是他母子二人最后的一别……
五七年三、四月份，大鸣大放在全国各地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八月份是大鸣大放进行最热烈的时候，金凤回家看望妈妈后，来到了光机研究所，告诉白玛说：“妈妈将新房都准备好了，新被子新褥子都整整齐齐的叠在那里放着。又说猪圈里的猪，现在也有一百多斤，是准备咱们结婚时用的。”白玛忙问：“妈妈她老人家可好吗？”金凤说：“妈妈她老人家现在可好啦，她给我们择的是腊月二十六的好日，她老人家整天在家数日子呢。她看到我回家，欢喜的眉眼都是笑。我要帮她干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不是怕我弄脏衣服，就是怕我累着。说句实话，如果我在家住常了，可能长的就像小肥猪一样。到了晚上睡觉时，老人家又一宿不闲的，给我煽扇子，就怕我热了，睡不好觉。说句实话，我在家里面，虽然两个老人把我当成掌上明珠，但是也从来没享受到这样的母爱。把我激动的，有时就扑到妈妈怀里撒娇，妈妈总是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但愿我们母子能天天如此……”说实话，不知为什么，我真想在她老人家怀里大哭一场。白玛说：“她老人家就是如此，冬天怕你冻着，夏天怕你热着。在她的眼里，我们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似的。我记得，我都二十几的人了，上井去挑水，她都不让。不是怕我掉井里，就是怕我压坏了，说什么也不让。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就是这样的任劳任怨，为了下一代，她们总是默默无闻地去牺牲自己。所以说，母亲这两个字太伟大了。就拿我们的母亲河黄河来说吧，她和母亲一样，不知疲劳的，穿过千山万岭，曲曲折折的，将那滔滔的乳汁，从万丈高原，日夜不停的，源源不断地送出几千里之外，滋润着祖国的大地，哺育着亿万中华民族儿女，它是一位多么伟大的母亲。再如祖国“母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更有贴着心连着肉的感觉。每当想起，我们这帮子在外留学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时，是总理亲自调兵遣将，才将我们救回国来，我的心情就更加激动无比。当时是这样的：当第一批留学生乘坐飞机刚起飞后，大使馆打电话报告总理说：送第一批留学生的飞机刚刚顺利的起飞了……总理一听，把桌一拍说：完了！你们怎么搞的，下批不准再坐飞机！必需改坐火车！几乎就在总理拍桌子的同时，飞机失事了。于是，我们这批学生马上改着坐火车回国。我们虽然不怕死，但是，当时我们是在既紧张又沉痛的情况下上的火车。车厢里死一般的沉静和压抑，谁也不说一句话，好像整个列车厢无人似的。经过十几小时漫长的颠簸，列车终于来到了我们的国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中的满洲里。这时整个车厢，就像爆炸了一样——“祖国！我亲爱的妈妈，您的儿子，回来啦……我们回来啦！”人们激动的哭着、笑着、跳着、相互拥抱着……真的，那一刻的心情简直没法去形容。此时此刻见到祖国的一草一木，真比见到母亲还要亲，这也可能是每个中国人的天性。你想我们祖国伟大的母亲，在她那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坦荡的胸怀上，哺乳着五、六亿中华儿女，她给我们繁衍、生存、幸福和欢乐。是她造就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又有多少英雄人物，为她的繁荣和昌盛而献出宝贵的青春和生命。作为我们这一批留学归来的人来说，又有什么理由不投入她的怀抱里，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热爱她呢。再有，党啊！我的“母亲”这个词，称呼的也相当得体。你想几千年来，咱中国人，一直处在贫穷落后的局面里面，受苦、受难，被外国欺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是共产党把人民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祖国才走上了繁荣富强，人民才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所以，对于祖国也好、党也好，人们只能用“母亲”这两字称呼她……”
他们从母亲又谈到大鸣大放。金凤问：“当前你最关心的是什么？”白玛说：“当前我最关心的是：机关、学校、厂矿、企业这一层的领导班子的问题。对于这一层的领导班子的问题，我的主张是：一、必须坚持党的领导，这是坚定不移的。二、要吸收一部份有技术、懂业务的人员一起参加管理。三、已经站在领导班上的干部，要加快学习技术和熟悉业务，不要做长期的门外汉。只有这样，社会才能有较快的进步和发展。”金凤说：“看来这个问题很有普遍性，我和我们学校的大部份人也有类似的看法。”白玛说：“是呀，这一层领导班子不解决，就耽误好多事。就拿我们研究所来说吧，前些日子我们的吉普车离合器坏了，司机找所长派人去买离合器，也不知是语言不通还是不懂业务，所长就在黑板上写的是雷合器坏了。正巧我们所里，有台雷电试验机，跑业务的小李，第二天上班一看，马上到财务那支出钱就急急忙忙地出发了。当时所里就那么一台车，车坏了不能开，该出去办的事不能出去。小李子又不知去向，全所上下简直乱成一锅粥。再说小李，跑到生产厂家，一打听，根本没有雷合器这个另件名称。就打电话回来问，到底是什么坏了。先不用说小李受到了批评，这一来一往就耽误了一个星期。谁能估算出耽误了多少损失，你说这帮人不懂业务怎能行呢。”金凤说：“看来这门外汉真的要不得……”
金凤在这里和白玛玩三天就要回去了，在白玛送她去火车站的路上，金凤买了一束鲜花送给白马说：“我希望你的主张，能早日被党采纳。这束鲜花，就代表我的心，祝你成功！”金凤走了……
刚入九月份，批判白玛的第一张大字报出现了，接着是三张五张的，几乎天天不断。到了中旬，大字报就铺天盖地而来。他的宿舍、研究室的门上、墙上几乎都贴满了大字报。到了月底，辩论会就开始了。在辩论会上，有人说他喝了两天半洋墨水，尾巴就翘上天了。又经查，他家祖辈就是书香门第，他母亲二十几岁就守寡至今未嫁，纯是个封建家庭。这一来，他提的不是什么建议，而是反对党的领导，反对社会主义、纯粹是反动的资产阶级夺权等等。大帽子小帽子，一齐向头上扣来。虽然，名义上是开辩论会，但是，实际上他没有发表自己想法的权力。到了十月份，他被停职检查了……
在停职的前两天，他就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就偷偷的给金凤写了封信说：“金凤：您好！我的主张，遭到严厉地批判，他们硬往政治上挂，说我是反对党的领导，说我是反党、反人民、反对社会主义，是反动的资产阶级夺权者。看来他们非要治我于死地不可。这可真的是冤下大天了，可怜我一个真心真意想为祖国为党做贡献的人，却遭到如此不公的打击，我真的感到人生的无奈。从形势来看，我凶多吉少，不过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惜的是，妈妈把我养大成人，不能替她养老送终。更遗憾的是，党和国家化了那么多的钱和精力把我培养成才，还没报效祖国就这样……咳！不说这些了。金凤：我一旦出事，请你不要耽误青春，要另择佳郎，只要你能常去看看我那可怜孤苦伶仃的老母亲，我就是死也闭上眼了。
看来我们的缘分已尽，这才叫人不断，天也逼着断。如果有来生的话，只要您不嫌弃，我还会去找你的。最后希你不要来信，以免受到殊连！保重！别了！
忘不了您的白玛
一九五七年、九月二十九日
十月十六日，吃饭时，收发室老孙，偷偷的向白玛衣袋里塞了个纸团，白玛拎饭回来没顾得吃，就急急忙忙打开一看是金凤的来信。他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亲爱的白玛——我未来的夫君：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您都有要挺住，保住您的身体，更不能太自私的自寻短见。不要忘了，你有一位白发苍苍、两眼望穿、孤苦伶仃的老母亲和我这个心心相印的金凤。如果你死了，哪么陪葬的，将是你母亲和我两条命！更何况还有伟大的祖国母亲更需要你，党的事业需要你。您的论点我相信是对的，只是暂且被人歪曲和误解。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接受你的观点的。你不是常给我讲“母亲”这个词吗？啊！祖国我的母亲！啊！党啊！我的母亲！还有您孤苦伶仃的母亲和我这个未来的母亲。总的一句话：为了祖国的明天、为了党的事业、为了母亲和我，你要勇敢的活下去！
看形势您可能判刑入牢房，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主义真，坐牢杀头也甘心。你看那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上，那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其中有你爸爸的血，也有我爸爸的血……革命吗，就要有牺牲。我估计，你不会有杀头之灾，最多不过判上几年罢了。我为我金凤，能选上你这样一个未婚夫而感到自豪。更不亏我金凤来到这个世上风风火火地走一遭。夫君：勇敢地活下去，我等您，等您把牢底坐穿。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生生死死永不变心！您要勇敢的活下去……
如果您没出事的话，还请您在哪月哪日，哪节列车厢里找我，你的金凤在等您！保重！再见！
祝您早见天日。
爱您、吻您的金凤
一九五七年、十月、八日
白玛流着泪，看了一遍又一遍金凤的来信，最后他珍惜地将信叠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
想不到，十点多钟，金凤突然来到了白玛的房间。把白玛吓的忙问：“金凤！您…您…这是……”金凤忙说：“你不要紧张，我是来向你要孩子的！”这下子更把白玛弄糊涂了，忙问：“金凤，你说什么？要什么孩子？”金凤说：“白玛，别着急，我慢慢讲给你听。我一个同学的爸爸是法院的法官，我去问过他关于你的问题，他说：你的问题既然和政治问题挂上了钩，那就麻烦了，可能最少也要判处二十年的刑。白玛：我想，你二十八了，我也二十三了。如果你被判二十年的话，出来后，我们都四十多了，其不过了生育期，其不断了我们白家和金家的后。您想想看，妈妈如何能承受的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我来向您要孩子，一方面可以安慰两家的老人，另一方面，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我也有了依托和希望，您说对吗？”白玛说：“这样不是太委曲您了吗？”金凤说：“非常时期也管不那么多了，我们就这么办，好吗？”白玛想了一想又说：“上学期间是不准结婚的，您怀了孕就不怕被学校开除吗？”金凤说：“如果老天不断我们两家的后，能怀上咱们的孩子的话，我算了算，产期正好是过年的暑假，到那时我也好毕业了，产后分配到单位上班不是正好吗，你怕什么……”
他们在一起住到第三天的早晨，一辆震人心扉的警车呼叫着将白玛抓走了……
二、望门媳，葬公婆
转眼又到了寒假，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辆车又开进了济南站，金凤在十号车厢里，东张西望，就是不见白玛的身影。火车开了，这时的金凤，就像掉进冰窖子里一样，冷的她脸色发白，混身发抖，泪水哗哗地流个不停。三个月了没有白玛的音信了，一切的希望，都期托在此时此刻，可是他没来，他…他…没来……
金凤没回自己的家，而是直奔白马庄。老远她就看见白发苍苍的老妈妈，在那凛冽的西北风里，向她这里张望着。她三步并成两步跑到妈妈跟前，抱着妈妈哭着喊：“妈妈！我回来啦……”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妈妈推开金凤，瞪着惊慌的眼睛问金凤：“金凤！你怎么啦？白玛…白玛他…他怎么没…没回来？！”金凤忙扶着妈妈说：“妈妈，咱们先回家，回家后我在跟您慢慢说，好吗？”她扶着妈妈，迈着千斤重的步伐，泪流满面的，踉踉跄跄的向家走去。回家后，金凤将前前后后的经过，跟妈妈讲了一遍，并告诉妈妈说：“为了这个家，为了您，我没跟您商量，就向白玛要了孩子，妈妈，您能原谅金凤的一片苦心吗？”妈妈一听，一把搂住金凤哭着说：“金凤！我的好女儿，我的好媳妇，苦了您啦！妈妈谢谢您啦！”婆媳二人哭了多时，金凤擦了擦眼泪说：“妈妈，您放心，白玛他最多判几年刑事，到时很快就会放回来的，您千万要保住身体。要不然我就不上学了，在家里多多陪陪您，好吗？”妈妈一听金凤这么一说。伤心地说：“好孩子，妈妈不伤心，过了年你该上学就上学，完成学业要紧，妈妈不用您陪。孩子，妈妈命苦呀。自二十五岁死了丈夫，拉着个七岁的孩子苦守，将一切希望都有寄予在孩子的身上，可是他……”就这样，妈妈哭了说，说了哭，第二天就躺在炕上起不来了。她不吃不喝，嘴里不断地喊着白玛的名子。这可真吓坏了金凤，她找医生给她打针喂药，可是妈妈就是滴水不进。把个金凤急的双腿跪在地上，端着饭碗说：“妈妈，您再不吃，媳妇就跪在地上不起来啦……”把妈妈心疼的摸着金凤的头说：“孩子，快起来，妈妈不是不吃，而是已经吃不下了。”把金凤急的又去找医生，医生检查后说：“老人已经不行了，叫快准备后事。”金凤一听，就跪在地上求医生说：“医生你救救我妈妈吧，她不能死呀！医生求求你啦！”医生却说，她是急火攻心，神仙也救不活了。到了腊月二十六这天中午，妈妈突然问：“凤儿，几点了。”金凤看了看钟说：“妈妈，您好了些吗？现在十一点半了。”妈妈说：“你把箱了开开，把那小盒子拿给我。”金凤将那个红漆盒子送到妈妈眼前，这时妈妈两眼含着泪，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小盒子，拿着那副白玉镯子说：“来！媳妇，本来是等今天白玛给你戴上，可是他…他…他…来…来妈妈……给……你……戴……”说着说着，头一歪，镯子掉在炕……金凤哭着喊：“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啊！妈妈你不能死啊……妈妈……”哭声把走到鬼门关的妈妈叫回来了。妈妈含着眼泪心疼的说：“孩子，妈妈不能死，妈妈还没亲亲我那孙子呢，过来…让妈妈…亲亲我…的小孙子。”这时金凤解开上衣，把那白嫩的肚子，送到妈妈的嘴边。妈妈双手搂着金凤，亲着她的肚子说：“好孙子，奶奶亲……亲……”说着说着，两手一松，就离开了人间……
爸爸和乡亲一起，把猪卖了，买了口棺材。金凤披麻戴孝，哭的死去活来把老人葬了。后来，金凤又在妈妈的坟头上树了一座石碑，碑上刻的是：慈母华氏之墓。左下方刻的是：望门媳，金凤立。一九五八年、二月、六日。金凤从墓地回来后，看着那新房里的新衣、新被和那些新家具，又哭的昏了过去，是妈妈和乡亲们，七手八脚的才把她，掺扶出了新房，然后把门窗都封好后，老俩口才将昏迷的金凤弄回家……
头七和二七，都是金凤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给老人过，正月十七是老人的三七，金凤祭奠老人后，对爸爸和妈妈说：“以后每个七、每个节都请爸爸和妈妈来给她老人家过。因为她老人家孤苦了一辈子，除了我们，再没有亲人了。所以她死后，绝不能再叫她孤孤单单的守在那里，我们要常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记住，明年的腊月二十六，是她老人家的周年，千万别忘了……
五八年六月，金凤终于毕业了，在回家等待分配通知书期间，七月十号，她的肚子痛得很，知道是要生了，两位老人急忙把她送进医院，当天就顺利的生下一对又白又胖的双胞胎。把金凤高兴的哭着喊：“白玛！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们家，再不是单传了，我…我一下子给您生下两个大儿子，白玛…白玛，你…你在那里？…白玛…你在那里？…快来看看我们的儿子吧……”医生、护士和爸爸、妈妈好不容易将金凤的情绪安定下来。这时老爷子，看着两个胖外甥老泪纵横地说：“老天有眼不灭我白、金两家，老天爷我给你磕头啦！说着就跑到院子里，朝老天磕了三个响头……
第三天出院回家，老爷子给大孩子取名叫白驹，老二取名叫金龙。老爷子高兴的杀猪宰羊招待宴请众乡邻，老爷子当众宣布：我女儿生了一对双胞胎，大的叫白驹，小的叫金龙，不管是白驹也好，金龙也好，都是白家和我金家的后代，以后还望众位乡邻好好看待，我在这里谢谢诸位了。宴席直吃到日落西山才散去……
金凤接到通知后，她和爸爸妈妈一起抱着两个孩子，到婆婆的坟前，哭祭了一翻。第二天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由老人看管，她到北京宣武教肓局上班去了。从此后，她每年过年回来，都带着孩子到婆婆坟上祭奠一翻。一九六六年春节回家，两个八岁的孩子，都是三年级的学生，而且他们的聪明才智都像他的爸爸和妈妈。不是年年全乡同年级的并列第一，就是全乡的第一第二名。是远近闻名的一对玉童才子，把个金家老两口欢喜的，笑的闭不住嘴。金凤听后也高兴的要命，就和爸爸妈妈商量等暑假后，把他们转到北京去上学。不用说两个孩子有多高兴，就是两个老人，虽说有些舍不得，但是也高兴得很。金凤走后，全家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可是暑假过了，没有金凤的消息，新的学期开学了，还是没有消息，以后连金凤的信也没了。弄的全家人整天坐立不安。
三、吉人天相
家里半年也没接到金凤的书信，盼到春节也没见到金凤书信。往年，年年都回来过年，可是今年，全家人家人，从腊月二十几，直盼到正月十五，也没有金凤的音信。妈妈一口火，话都说不上来话了，后来水也吞不下去了。找来医生一看，说是长食隔〈即现称的食道癌〉结果不到半个月就离开人间。老爷子饭也不会做，整天眼泪汪汪的，一句话也没有。两个八岁的孩子，学也没心思上，不是跑到奶奶的坟上去哭着喊：“奶奶！你告诉我们，妈妈在哪里！爸爸在哪里呀！奶奶，你说话呀，奶奶……”就是跑到姥姥的坟上哭。喊着找妈妈要爸爸。哭的全村子的人，没有不跟着掉眼泪的。正当全家悲苦如绝之际，这天村里来了一辆小轿车，从车上下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打听说：“请问金山大哥在哪里住？”当人们领着他到金家时，二人见面却互不认识。金老爷子问：“请问你找谁？”“我找当年的金山哥，请问你是不是当年的金山哥？”来人说。金老爷子说：“我就是金山，请问你是谁？”来人一听，哭着喊：“大哥！我是当年的那个死孩子奎子呀！”说着二人搂在一起哭个不停……
原来叫奎子的老人早在四十多年前，也就是他十三岁那年，在金岭庄给地主放羊，那年夏天，他看的羊被狼咬去一只，地主把他打的皮开肉绽，三天没给他饭吃，还天天逼着他去放羊。他混身的伤口都在流血水，混身发着高烧，两个嘴唇烂的都张不开嘴，再加上天热，他不知不觉的就昏死过去。当一群喜鹊看到一只老狼，向奎子跑去之际，轮翻地向恶狼扑去，恶狼被喜鹊攻击的一时无法去吃奎子。这时正好十五岁的金山放学经过这里，看到一群喜鹊在那里不断地冲刺，就知道一定又是恶狼在作怪。于是，他将衣服脱下，绑在棍子上，《那时这里狼多，所有外出的人，都必须带上棍子和火，以防狼的攻击。》点上火就朝喜鹊冲刺的地方跑去。一看是奎子躺在里，他急忙把恶狼赶走，回来摸摸奎子的鼻还有气，就背着他向家里跑。
回家后，他和爸爸和妈妈将奎子的伤，用盐水洗好后，又喂了些退烧药和米饭水后，就叫他好好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这时的他，烧也退了，话也能说了。他一看到金山一家人，自己又躺在炕上，穿的又是金山的衣服。忙问：“金山哥，我怎么躺在你家里？穿你的衣服？”金山就将经过说了一遍。金山又说：“当初如果不是那群喜鹊，恐怕你早被野狼吃了，你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这时金山爸爸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你的相貌，将来必是大福大贵之人，前途不可估量。请问：你家里面还有什么人？”奎子流着泪说：“大伯，我七岁那年，闹瘟疫全家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讨饭为生，今年春到金财主家放羊，只管吃的，不给工钱，不想前几天，野狼咬去一只羊，东家把我打的死去活来不说，三天不给吃喝，还逼着天天上山去放羊……”金山他爸爸一听气愤地说：“孩子，你好好养伤，伤养好后，你就跟金山一起上学念书，好吗？”奎子一听，双腿跪在地上说：“老伯，你一家人都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伤养好后，我不能再连累你老人家了，我要出去闯荡闯荡，学点本事回来。一、我要报仇雪恨。二、我要报答你们一家给我的再生之恩。”就这样，奎子在金家养好伤后，就一去无音信。谁会想到时隔四十多年，他回来了，怎能认得呢？
他们哭了多时后，老人才问：“兄弟，你这四十多年都跑到哪了？”奎子说：“你先别问我，快告诉我，伯父和伯母好吗？怎么没看见他们？”老人叹了口气说：“咳！别提了，那年救你时，我背着你从那老财家门前过，他看见，屁也没放，就自己上山把羊赶回了家。二十多天来，他从来也没来问过你好了没有。可是你走后，他却闹着来要人。我们告诉他说你走了，他不依不饶，硬是向我们要人，我们拿不出你来，他就到县里把我爸爸告了。人家有钱有势，我爸爸是个穷举人，既没有钱又没有势，就被关进监牢里，结果一口气被活活气死在牢里，死信传来家后，妈妈一着急，一头摔倒在地上，也随爸爸而去。想不到一天当中，竟失去两位亲人，我悲愤欲绝，第三天我安葬了父母，半夜我杀了地主老财，又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就跑去参加了北伐军……”奎子老人听完后，悲愤欲绝地喊：“老天爷呀！没想到我奎子的救命之情，还没有报，又欠下了两条命！老天爷呀，我这辈子就是粉身碎骨，也还不清这人情债。老天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穷人这样苦？你为什么不去惩罚那些杀人的魔鬼……”老哥俩哭了多时，奎子又问：“看看你们老少又这样悲悲切切的，好像又出了什么事似的，你能告诉我，到底又出了什么事了？”于是，老人就将闺女、女婿的事和老伴刚去世的事一一说了一遍。老人听了悲痛地说：“老哥，事情已这样了，不要再说了，现在马上跟我走，你就是我的老人，我会为你养老送终，孩子你就更放心，你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子，我会把他们扶养成人。”开始老爷子有点忧郁，可是架不住叫奎子的老人，连拖带拉的上了车。老人在车上问到哪里去，也不告诉他，说是到地方就知道了，三个多钟头后，车停了，下车一看是青岛国际海员俱乐部。在那住了三天，老人和孩子都换上了新衣，就把车开上了船，船当天就起航了……
四、断墙寄语
在说金凤回北京后，早早就将两个孩子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只等暑假后，将他兄弟二人接来上学就行了。可是没想到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她不知不觉的成了走资派。她虽然成了走资派，但是，由于一个造反头头看中了她，对她还很客气，不和别的走资派那样，天天逼着写检查，也很少批斗她。后来那造反头头干脆提出说：“如果你和我结婚，不但不批斗你，而且还能马上摘掉你的走资派的帽子，马上恢复你的工作，你就是保卫毛主席的革命派，我们就是同志和战友。不然，……”金凤忙打断他的话说：“笑话，我跟了你，我就是好人？不跟你就坏人？其有此理，哪来的谬论？我问你！你安的什么心？！再者，我和你结婚，你置你老婆于何地？我又把我丈夫和孩子置之于何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要杀要刮，随你的便！我金凤，一不反党，二不反人民，堂堂正正的做人，告诉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是吓不倒我的！你给我滚的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滚！滚！给我滚出去！”这个造反头头被金凤一顿臭骂，灰灰溜溜地跑出了金凤的办公室。从此金凤成了死不悔改的走资派。被轰出了办公室，拉到造反司令部去，天天批斗，天天逼着写检查。把她整的死去活来，最后把她关进了监狱……
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金凤平反出狱了，在还没安排工作前，她第一想要做的事，就是赶快回家看看，十几年没见面的两位老人和两个儿子。于是，她急忙向有关单位请假回家探亲，批准的当天她就坐火车向家奔去。可是当她一路风尘来到家门口一望，大门紧锁，从门缝向里一看，院子里长满了人高的野草。她心里一紧，眼泪涮涮地就流出来了。她忙跑到邻居大婶家去问，爸爸妈妈和孩子都上哪去了。大婶说：“孩子，自那年你走后，半年没接到你的信，春节你又没回来，你妈妈一口火得了食隔病，过了十五不多几天就死了。你爸爸和两个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饭也不吃。那时，多亏来了一位老人，把他们接走了。这一去再没回来过，全村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是谁，更不知道把你爸爸和孩子接到哪里去了。”金凤一听就哭的昏过去了，乡亲好说歹说才把金凤劝住了。最后乡亲们又领着她到妈妈的坟前。当她看到长满杂草的坟墓时，她高喊一声：“妈妈！”就一头扑了过去。她又是哭又是喊，用头去撞，用手去抓，头也撞出血，手也抓破，她一次又一次的哭的昏过去，哭的乡亲无不跟着落泪。众乡亲们，害怕哭坏了她，就七手八脚的将她强拉回家。可是，家，那还像个家，街上大门虽然锁着，但房子的门窗，不知什么时间就被人砸了，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了，满屋的老鼠到处乱跑，空中布满了蜘蛛网。于是，她又来到白玛家，一看房子都倒了，只剩下断墙残壁。一问才知道，这里曾是文革期间的，文攻武卫的指挥部，在两派战斗中，把房子放火烧了。金凤伤心的含着眼泪到妈妈的坟上去哭了一会，才悲愤欲绝的，昏昏沉沉又回到自己的家。她找人给妈妈做了一座石碑，等石碑树好后，她祭拜完了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回去上班了……
白玛死活也没音信，几年来她多次到光机单位去找，也没人能告诉她白玛的下落。爸爸和两个孩子，好像在地球上蒸发了一样，她找遍了所有的亲友，也没有找到。从此后，她就死了心，一心投入到工作中地去。时间也真快，转眼就到了六十五岁。按规定，女人到了五十五岁就退休了，可是因为工作的关系，金凤直到六十五岁才退了下来。一心在事业上的金凤，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白玛和两个孩子，但是因为工作忙，也是没有太多的时去想。现在退休了，一身孤单的她，想白玛和两个孩子想的如饥如渴。她吃不好，睡不着，常常在梦里哭醒。有一次，她在梦中看见白玛向她走来，她急忙扑过去，没想到一下子掉在床下，醒来哪有白玛的影子，于是她就大哭一场，哭的两眼红红的。的确，她想白玛和孩子，都快好想疯了。好不容易熬过了退休后的，第一个严冬，她瘦了好多，老了好多。到了春暖花开时，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想，白玛也是七十的人了，也该早退休了，她想，白玛退休后必然回家去，对！他一定回家了。于是，她就风风火火的跑来家，一打听，哪有白玛的消息，她望着哪，断墙残壁发呆，她的一颗心，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就昏昏沉沉地倚在断墙上，她远望着如血的西天，两眼的泪水，就像两股泉水一样，哗哗地向外淌。她哭了多时，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在断墙的砖上，一面哭一面刻，刻的手在淌血，血、泪染红她满身，抹了一墙，然后她才恋恋不舍的，跪在地上，朝着倒塌的破屋，磕了三个头，绝望的，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如血的斜阳里……
再说，白玛被抓后，判了二十年刑。服刑期间，一个看守老乡，告诉他说，他妈妈在他被抓那年冬天就去世了。当时他哭的死去活来，他曾几次想死，但是他拿出金凤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又坚强的活了下来。直到七八年才被平反出狱，出狱后就被安排到国防科工委工作。一方面这是个绝密单位，不准向外界有联系。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金凤的消息。他想二十多年了，可能金凤早已另组家庭了，他不想破坏金凤的幸福，就一直没想法和她联系。于是就一头扎进科学研究工作里去。
人的一生，谁都有遗憾的事，对于白玛来说，他的一生最大的遗憾有两件事。第一件是：他没能为他从七岁起相依为命的母亲进一点孝心，可是母亲她老人家为了自己吃尽了苦，操碎了心，最后又为他而死。第二件是：他怀着一颗为党、为国的雄心壮志，竟被人误解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结果在狱中虚度了二十多个春秋，大好的年华白白流失。没能为国家和人民作一点贡献。为此四十八岁的白玛，出狱后想：对母亲的遗憾已无法挽回。现在只能用有限的年华，为党、为人民做出自己的最大贡献，来弥补所失去的损失……
从出狱到七十岁退休的白玛，除了开会和学术交流外，几乎没离开他的办公室和试验场。在这二十二年里，他没休一个星期天，没过一个节日，平日吃的是凉馒头、咸菜、面包和方便面，节日照常还是凉馒头、咸菜、方便面和面包。在这二十二年里，他没去理过一次发、洗过一次澡，头发长了，就照着镜子，用剪刀剪一剪，为此人们送给他一个永动机称号。在这二十二年里，他为祖国的国防事业，立了汗马功劳。他为祖国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博士生和一批批博士后，可真是桃李满天下。在这二十二年里，他一次又一次的受到国家科工委的表扬和奖励。在这八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终于实现了报效祖国、报效党的美梦……
2000年，七十岁的白玛，终于离开了他的试验场和研究室。对于一个热爱事业的白玛来说，一下子离开了工作岗位，真是伤心透了，这时的他，一下子好像老了许多。如今的他，好像寒冬池塘里的一棵芦苇，干枯的躯干夹在冰层里，顶着一头白发，在那一片寒光里，被风刮的倒倒撼撼的，东一头，西一头，好像是在寻找着他的归宿。可是他的归宿又在那里？家没了，亲人没了……
人说落叶归根，这话不假，他想来想去，如今老了，还是回家去看看吧，他想到家，就又想到妈妈，咳！她老人家，真是白养了我一场，她活着时，我没尽一点孝心，死后我没给老人烧过一炉香，没给她老人家的坟上，添一锨土。他越想越伤心，两眼老泪纵横的下定决心：我要回家……
四十多年没回家的白玛，村里的人没有认识他的，他也不认识别人。这天他来到了早已倒塌的房子里，正在东张西望时，一位老人问：“你是谁呀？你在找什么？”“我是白玛，请问你老是……”白玛还没说完，那人忙说：“你是白玛？好家伙，这么多年了，都认不出来了。我是你胜材大哥呀。”白玛握着胜材大哥的手说：“啊！四十多年了，都老了，认不出来了，胜材大哥，你好哇？你看，我这房子是什么时间倒的？”胜材大哥说：“咳！都倒了三十多年了，那是闹红卫兵时，两派互相打斗，就一把火烧了。”他们东扯西拉的，最后又扯到金凤身上了。胜材大哥说：“咳，金凤这姑娘真好命苦呀，到现在还没忘你，今年春天还来找过你，她在这里哭了半天，在墙上又刻又划的，我也不识字，也不知道她都刻了些什么，直到天快黑了，她才恋恋不舍的哭着走了。”白玛听说，马上到那墙上看，他仔细的看了两遍，才看清了大体的内容是：白玛，我的夫君，你好狠心，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难道说，你不想我，就不想我们的两个儿子吗？白玛，我的夫君，你的精神还是那么郁闷吗？脸上还时常挂着微笑吗？身体还好哪？想象的到，我给你的鲜花早已干枯了，虽然它代表我的心，但是它没有给我们带来欢乐。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想象得到，你的一头黑发已剩无几许。更想象的到，满脸有数不尽皱纹。我是多么想，用我这双颤动的手，去抚平你的脸，去红润你的面容。又多么想去紧紧的拥抱你，用我沸腾的热血去温暖你那一颗冰冷的心。
白玛：今天已是万象更新，我采了好多鲜花送给你，还有什么能比鲜花能代表我的心，让它送给你，我这颗拳拳之心。可是，白玛，你又在哪里？天已黄昏，凤已临巢、鸟已望林，我手捧鲜花，倚门斜阳泪在淌。真是：举首望长空，夕阳映天，天如血。低头看鲜花，红泪染花，花更红！年年岁岁花如此，岁岁年年心不变。苦难已经过去，美景向我们走来。可是，白玛，你又在哪里？你的金凤在等你！等你…等…你……
白玛：如果你还是你，请你还在腊月的那一天，还是那趟列车，那节车厢等我，因为我还是我——爱你的金凤。
峥嵘赤云西，泪人心凄凄。鲜花寄何处？路茫茫步迟迟。
金凤二零零零年，四月、六日。
白玛开始在念，可是他念着念着就泣不成声。他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念完后，就大喊：“金凤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这时的他哭的就和个泪人似的。
老人擦了擦泪说：“白玛，你看，那块砖，就是金凤用来压鲜花用的。”白玛像得了宝贝似的，拿过那块砖，亲了又亲，然后又紧紧地捧在怀里……
乡亲都来了，来了好多人，他们领着白玛，买了祭品和香纸，在乡亲们的伴随下来到了妈妈的坟墓。白玛跪在妈妈的坟头前，先摆好供品、烧上纸、上好香后，他就咚咚的给妈妈磕了三个响头，磕的头上血直流。他哭着喊着：“妈妈！你不孝的儿子来看你啦，妈妈……”他哭的山摇地动，哭的乡亲无不跟着哭泣。哭了多时，乡亲们才好说歹说将他，拉回村里。
转眼腊月过了一大半，也不知是有了金凤的消息的关系，还是家乡水土的关系，白玛回家两个多月的时间胖多了，人也显得年轻的许多。腊月十八，他理了发，洗了澡，换上西装，一下子和换了个人似的，好像年轻十几岁。第二天就提前来到济南，到了腊月二十这天，他买好了鲜花，就提前来到站台。四十年后的今天，到处都是回家团圆的洪流，车上车下，到处都是学生、打工仔、做买卖的，挤的得很，他好不容易的挤上十号车厢，他手举鲜花高喊：“金凤你在哪里！金凤你在哪里……”“哎！我在这里。”白玛闻声看去，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就说：“你也叫金凤？我不是找你，对不起。”说完他又喊：“金凤……”他还没喊完，就听道：“白玛，你的金凤在这里……”白玛一看他的金凤，满头白发，含着泪在哪里向他招手，他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他不顾一切的向前挤。到了跟前，这时的他，才真正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孔和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正是他四十多年前的金凤。这时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猛喊一声：“金凤！”就扑了过去。在“白玛！金凤！”两声凄惨的喊声中，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哭在一起。哭了多时，白玛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说：“金凤，如果不是当年你给我的那封信，恐怕我们就永远也见不到面了。”金凤接过封信哭着说：“过去的就叫它过去，我们永远再不提了，好吗？”就这样他们哭了说，说了又哭，真有说不完的相思话，流不完的相思泪。哭的满车厢原来还闹轰轰的，一下子变成鸦雀无声，哭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不跟着落泪。好心的列车员，找来了列车长。列车长邀请这对老人到车长办公室休息，但被两位老人婉言的谢绝了。
列车终于又到了小站，列车员和列车长，掺扶着两位老人下了火车。这时车厢里伸出无数双手，在向这对老人道别，向这对老人祝福……
在乡间小路上，这对老人，沐浴着冬天难得的灿烂阳光。他们一面走一面唱，在那空旷的天空上，飘荡着清脆明亮的黄梅戏歌声：
从今结束了相思苦，你我双双把家还。
生生死死四十多年，人老珠黄心不变。
今日结成了并蒂莲，欢欢喜喜渡晚年。
你爱我来我爱呀你，恩爱夫妻苦也甜。
五、妈妈坟前的婚礼
腊月二十六日，小阳春刚过，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一天。今天是白玛和金凤结婚的日子，早饭后，南庄北疃的人，老老少少，都早早的来到白马庄的西南的岐山下——白家的祖茔，来观看这场奇奇怪怪的婚礼。真是人山人海的，热闹极了。
十点，一辆红旗轿车，披红挂彩的，在小乐队伴凑着欢快而喜庆的乐曲中，徐徐的向茔地开来。这时鞭炮齐鸣，车子刚刚停下，左面的伴郎和右面的伴娘，双双打开车门，引导着新郎和新娘下了车，在红色地毯上向妈妈的坟墓缓缓地走来。这时站在两边，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将五彩缤纷的纸屑抛向新人，抛向天空。顿时，将这二十几米长的红地毯，上下变成一条五彩缤纷的彩桥，真是壮观极了。两位新人刚刚走到妈妈的坟前，鞭炮也停了，随着手势，乐队和欢呼声也停了下来。这时只听大队长高声说：“我宣布：白玛和金凤的婚礼：现在开始！”这时人们的掌声、欢呼声响彻云霄，震撼着山山水水，久久不熄。接着大队长又喊：“乡新们，静一静，现在请主婚人——我们的白书记讲话。”这时只听白书记说：“乡亲们！老少爷们，我们的白玛和金凤老前辈，经过了生生死死四十多年的相爱，现在终于结成了伴侣，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向他们表示最热烈的祝贺！”这时掌声、欢呼声又响成一片，接着他又说：“我一个农民大老粗，今天能为我们这两位高级知识分子主持婚礼，感到无比自豪和光荣。在这里，我代表所有的乡亲们：祝愿他们恩恩爱爱到百年、祝愿他们美满幸福、健康长寿！更祝愿他们一家人大团圆的日子早早的到来！让我们再一次，用更热烈的掌声来祝福他们！”掌声和欢呼声再次雷动，响彻云霄。这时大队长高声喊：“一拜天地！”只见他夫妻二人，深深地朝苍天拜了下去。“二拜高堂！”这时白玛和金凤双双跪在妈妈的坟前，白玛拿出那副白玉镯子哭着对妈妈说：“妈妈，儿子和金凤今天在你跟前结婚啦，今天是腊月二十六日，还是四十二年前，你老人家定的日子，因为种种原故，时隔四十多年我们才走到了一起，来完成你的心愿。妈妈，你看，这是当年你没给金凤戴上的镯子，今天我当着你的面，给她戴上，妈妈，你老人家可高兴了吧？妈妈，还有一件对不起你的是：你四十二年前，亲吻过的，还没出世的两个孙子，至今还没找到，妈妈，你放心，我们向你发誓，我们一定找到他们，领着他们来看你的。说完夫妻二人深深的拜了下去。接着大队长又喊：“夫妻对拜——入洞房，礼成。”他们双双上了车，乐队吹吹打打的徐徐而行……
中午，在饭店里摆上几桌酒，众乡亲们聚在一起，真是有说完的家乡话、喝不完的家乡酒，讲不完的家乡情。从中午直喝到晚上七点多，人们才慢慢的散去。
晚上，这对生生死死四十多年的恋人，真是有说不完的心里话，更是亲不够，吻不够。你搂着我，我搂着你，卿卿我我的如胶似漆，缠缠棉棉的不知不觉的就亮了天……
古语说的好：欢乐的日子短，忧愁的日子长，真的一点都不假。这对恩恩爱爱的夫妻，不知不觉的过了春节又过了十五。他们夫妻二人将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交给大队。他们要求大队在白马山下、饮马池旁的密林深处，给他们盖一座四间红瓦房，剩下的就在饮马池的另一旁盖一栋三层双心式的教学楼。把个白书记激动地握着他们的手说：“我太感谢你们了，我这几年都在为教室发愁，这下好了，有了这笔钱，一切都解决了。我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我代表白马村的三千一百口子，谢谢你啦……”金凤说：“不要客气啦，为了下一代，为了祖国的明天，这是我们夫妻二人应该做的……”
白马村，坐落在白马山下，也是白马镇的所在地。一条饮马河穿街而过，河水清彻透底，河里鱼跃虾跳。春季两岸柳暗花明，柳阴下，白须老翁锤钩春色。花从间，一对对情侣，卿卿我我。每到冬季来临，又有天鹅、水鸭、大白鹳、海鸥等十几种候鸟，盘旋在空中。真可称谓：天空任鸟飞，水阔鱼龙飞跃。更有两座拱桥，南北相互影照。把个白马镇装点的，人，就好像生长在诗画之中一样。河边的两条商业大街顺河而下，店铺商家有几十家，这里是苹果、蔬菜和农产品的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游人，更是络绎不绝。白马村本来就有一千一百多户，三千多人口，再加上商家和镇驻机关等人员，常住人口达五千多人。这里只有一所高中、一所初中和一所小学。而小学又是村办的，几百个小学生，都集在又暗又潮湿的教室里。村子多年为校舍发愁，始终没法解决。今天白玛夫妻向书记一说，可把他乐坏了，他马上招呼两委班子开会，通报这震人心扉的消息。会后，马上和白玛夫妻一起，到白马山下的，饮马池旁查看地形，却定位置……
村里人办事就是痛快，说干就干。第二天就破土动工了。到了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烂漫时，四间红瓦房落成了。五月二十六日这天，书记带着两委班子吹吹打打的将他们夫妻迎进了新居。在乡亲们一片欢呼声中，白玛夫妻二人泪流满面的说：“谢谢，谢谢乡亲啦！……”这是他们一生最温暖的一刻，最幸福的一刻。他们深深感到社会大家庭的温暖和幸福……
第二天一早，夫妻二人出门一看，太阳从东面的山上露出半个脸来，金凤高兴的马上吟道：“半轮红日照山红。”白玛和道：“一潭绿水映柳翠。”稍稍一会，只见白雾顺着山夼直向上蹿，不多时间，大雾就罩住了大半山头。白玛惊喜地吟道：“白雾青松锁娇屋。”金凤狂喜的接口道：“红花黄蜂斗狂蝶！”十点过后，大雾散去。只见天也蓝蓝、水也蓝蓝，林间鸟语，花中蝶狂。好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从此他们天天早上，不顾露水的湿和凉，在松下听涛，花间闻香。早饭后，他们就在房前屋后种花养草。体会着家的味道……
六、漫漫寻子路
乔迁之喜，也压不住想儿之苦，他们分析：在六十年代，不用说县城没有小轿车，就是省城也不多。在他们白、金两家的亲戚朋友当中，更没有在当时能坐上轿车的人。更何况时隔四十多年，就是老人不跟家里联系，哪有孩子不想父母的，就是两孩子也该回家找爸爸妈妈呀，可是至今没有老人和孩子的一点信息。他们分析有两个可能：一、可能遇到什么灾难，全部离开了这个世界。二、可能跟白、金两家有关联的人，在哪个苦难年代把他们接到海外。他们分析来分析去，第二个可能比较大。根据当时的情况，他们分析，坐飞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多半是从海上下来，随后直接开车来接走的。于是，他们二人就直扑青岛港去了解情况。可是到了青岛港一打听，六十年代的职工，都早退休了，他们在青岛港务局的帮助下，他们走访了十几位离退休人员，他们都记不起当时有什么轿车的事。后来他们又找来一位八十多岁，当年开吊车的王师傅，他回忆说：“哪是他四十三岁哪年，是他第一次吊骄车这种活，记得很清楚，那轿车是固定甲板在上，那天风很大，但是，是一阵一阵的，他挂好钩后，等到风小的哪一刹那，把车顺利的吊下来，把那老人高兴的向我打招呼说：“师傅，干的不错，谢谢你啦！”说完他跳上车就走了。”接着又问他，记不记得是那国的船？他说：“这可记不清了，可能印度尼西亚的吧？想不起来了。”白玛夫妻二人终于找到了的一点蛛丝马迹，满眼含泪的千谢万谢各位老人后，就到了北京找外交部亚洲司，要求请亚洲司的同志帮忙联系驻东南亚各使领馆，帮助寻找儿子的下落。可是等呀等的，始终没有音信，急的两口子实在等不下去了，二人就商量着亲自到印尼去找……
他们找到了印尼华侨协会，把情况介绍完后，请求诸位同仁帮助寻找。据他们走访查询，当年的确有位山东人叫张华奎的老人，从老家带回来一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一位老人和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听说那老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和他的两个孙子，后来他们多次向家里联系，却毫无消息，老人不几年就郁闷成疾而去世了。张华奎老人，拿这两个孩子就跟亲孙子一样，攻他们大学毕业后，又送美国去留学，现在两个孩子都在美国，有自己的事业。九十年代，这里对华人骚乱时，好多华人都跑到了新加坡，而张华奎却跑到美国，两个孙子那里去了，可惜没有他们的详细地址。白玛夫妻二人，听后高兴的流着眼泪说：“诸位同仁，咱中国有句名言：大恩不言谢。可是诸位对我夫妻二人的帮助，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在这里我代表我全家，祝诸位事业更上一层楼，身心永远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再见，后会有期……”
二零零一年、七月、二十二日，他们行程一万多公里、历时七十七天，终于到了华盛顿，在旅美华侨协会的配合下，终于找到了离别三十多年儿子——白驹和金龙。两个四十一岁的儿子，双双跪在两位白发老人面前，满眼含泪的望着想象中的爸爸和记意里的年轻漂亮的妈妈，哭喊着：“爸爸妈妈，不孝的儿子来接你们啦……”一声爸爸妈妈，道出了三十多年的相思之情，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四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哭在一起。久久不能停止，在场的人无不跟着流泪。哭了足足半个钟头后，白驹强忍着眼泪说：“爸爸妈妈，我们先不哭，有话咱们回家再说好吗？”爸爸和妈妈说：“好，咱们回家去……”他们再三的道别了那些热心肠的旅美华人，就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座漂亮的别墅院里停下，左、右，各有一位漂亮的夫人，将车门打开，一声：“爸爸妈妈请下车。”把两个老人高兴的握着她们手说：“好孩子，看来你们是我家的好媳妇啦？”掺着爸爸的那个说：“爸爸妈妈，您们好？我是白驹家的，儿媳在这里有礼了。”掺着妈妈的那个忙说：“爸爸妈妈，我是你们的二媳妇，孩儿在这里给二老请安啦。”刚说完，就喊：“孩子们，快来欢迎爷爷奶奶！”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子，忙跑到老人跟前说；“爷爷奶奶好！欢迎您的到来，孙子们给两位老祖宗磕头请安啦！”说着，一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把两个老人高兴的一边拉一边说：“快起来，快起来……”孙子们起来后，又各自自报门庭地说：“我叫白桦，今年十九岁，大学一年级。”“我叫白杨，今年十七岁，是高三的学生。”“我叫白菊今年十四岁是初三的学生。”“我叫金菊，今年十八岁，刚刚高考结束。”“我叫金鼎，今年十六岁，是高二的学生。”两位老人，看着孙子们训练有素的一言一行，高兴的老泪纵横地说：“孩子们，看到你们这些彬彬有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的样子，我们真的太高兴了，你们不亏是我们白、金两家的后代。看到你们，我们白、金两家有了希望，我们的国家有了希望。说完儿孙们就像众星捧月一样，拥簇老人向家里走去。客厅门前，一位老态龙钟的，红光满面的老人，拄着龙头拐仗，笑容满面地注视着来人。白驹忙介绍说：“爸爸妈妈，这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张爷爷。”白玛夫妻二人忙跑上前去齐声说：“老人家，谢谢你啦，晚辈在这里有礼啦。”说着双双跪下给老人磕头。老人急忙说：“快起来！快起来！”白驹和金龙，忙上前拉起爸爸和妈妈，拥护着向客厅走去……
七、叫奎子的老人
张华奎老人，就是当年叫奎子的人。现在他虽然已是八十七岁高龄的人，但是他，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敏捷。他回忆说：“当年在你们金家养好伤治好病后，我一心要当兵报仇雪恨，可是军队那当官的，嫌我又瘦又嫌我小，人家不要，于是，我就到处流浪要饭。十五岁那年，我随着众人到了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开始，我租了一辆人力车拉客，一年后，自己买了一辆车，继续拉客。再后来就买三辆、五辆……十几辆。就自己当上了小老板，当上老板后，就该给自己起个名子，不能无名无姓的叫奎子了，当时我模模糊糊的，记得我姓张，因为在这里人人都称我是，华仔奎子，所以我就干脆叫张华奎。五年后，我把车行转让给别人，就买上了汽车。慢慢的成立了运输队，再后来就是运输公司。有了钱，就想起我的救命恩人和仇人，于是我在六七年春，就带着车到了青岛，因为当时乱七八糟的，也没人管，没人问，所以下船后，跳上车后，直接开到金岭庄。不想你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又听你爸爸讲，仇人已被他杀了，我一听，仇不用报了。于是，我就将老哥和孩子们接来了。后来多次向家中联系，都没有你们的消息。可怜我的救命恩人——我的老哥郁闷成疾，不久就含恨离开了人世。可怜的他，没能看到我们今天全家团聚的场面。说着老人伤心的泣不成声……”后来他又说：“在九十年代，骚乱中，我的老伴死于非命，我的儿孙们都迁居到新加坡。因为这两个孙子在美国尚立足末稳，于是，我就将财产一分为二，带着一半来美国，为孙子们在竞争中增添一点力量。十几年来，我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在商场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更叫我想不到的是：你们二人还活着，并且我在死前，还能见到你们，我的一腔心思总算了了。今天我们祖孙四代能相聚，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岂不是上天的安排，真是可喜可贺。”老人越说越高兴，拉着白玛的手说：“看看你们的头发都白了，我能不老吗？好了，你们来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把孩子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白玛说：“老爷子，你永远也不老，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的当家人。”老人说：“我这条命是金山大哥从狼嘴里夺下来的，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还不清你们家对我的恩情，我为孩子们的所作所为，真是不值得一提，请不要再提了好吗？”金凤说：“好了，老爷子，咱们不再提过去了，从现在起，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你永远是我们家的老祖宗，总算可以了吧？”老人高兴地说：“好！好！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他们一家四代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住了一个多月，这天白玛接到白书记电话说：教学大楼已经建成，在住十天八日的就好开学了，叫他们二人，抓紧时间回去，不要耽误开学典礼。于是，他夫妻二人才恋恋不舍向老人和儿孙们告别，临走时，白玛握着老爷子的手说：“老爷子，我们的相聚是短暂的，也是不全面和不美满的。我希望春节时，你老人家，带着新加坡的弟兄和孩子们及这里的子孙一起，回家过个真正的，全家大团圆的美满春节，好吗？”老人激动的流着眼泪说：“谢谢，春节时，我一定带着所有儿孙们回家大团聚，以了却我几十年想回家的梦……”这天是个风和日丽的一天，白玛和金凤在众儿孙的眺望下，飞上了蓝天……
八、县委书记译讲无字经
开学典礼这天，县乡两级领导都来了，开学典礼第一项就是升国旗。当白玛双手将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冉冉升起时，他激动的地哭了。他流着眼泪回到主席台就坐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眼泪流个不停。第二项就是剪彩，当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将崭新明亮的剪刀递到金凤手时，她激动的含着眼泪和县委书记一起剪了彩。真的，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的心情又有谁能理解呢……
第三项是县委书记讲话，这时只听他说：“尊敬的白玛同志、尊敬的金凤女士、同学们、众乡亲们：你们不禁要问，我怎么也来了，我在这里可以告诉大家，我今天是特地来拜读无字经的。唐僧取经时，听说有部无字经，可是谁也没看过。而今天的这座心字式的教学大楼，却是一部真正的无字经。同学们、同志们，你们看：它那美丽而又独特的造型，真是无字胜似有字，你们看，以两颗红心为主体组成的教学大楼，他代表着白老和金老的两颗心，那洁白明亮的教室，就代表着二老纯洁和透明的心！再看看那倒立的心尖上，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是说明了，当那历史车轮，在倒行逆驶时，我们的白老前辈，饱受了二十一春秋的铁窗之苦。我们的金老也蹲了十几年的牢房，他们虽然被整的死去活来，但是，他们的心中，始终想着我们伟大祖国的安危，今天我特意的叫我们的白老，亲手将第一面五星红旗，升在祖国蓝蓝的天空上、升在他们的心尖上！”这时主席台上，台下，响起长时间雷般的掌声……接着他又说：“同志们，我了解到，建成这座教学大楼花去三十多万。可是我们这两位尊敬的老前辈，他们一不是华侨、二不是暴发户、三不是走穴的歌星。而他们是著名的科学家和教育家，那么多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在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一是：白老前辈二十几年来铁窗生活和金老人家十几年牢房补回来的血泪钱。二是：他们的科技发明和创新奖金和荣誉钱。三是：他们被解放出来后的二十二年的日日夜夜，吃凉馒头、吃咸菜、吃面包、方便面、喝白开水省下来的钱。同志们、同学们：你们有谁知道，我们的白老，在二十二年的八千零三十多个日日夜夜里，从来没舍得拿出一点时间去理过发、洗过澡，他老人家是我们科学界有名的永动机。所以我说：这所教学楼不是用钱盖的，而是用我们老前辈的血和泪，以及荣誉盖成的！同学们：你们头上顶的、脚下踏的、腚下坐的是：都有是老一辈的血和泪及荣誉。你们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祖国的明天奋力向前！最后我代表，全县三十万人民向我们尊敬的老前辈说一声谢谢！祝二老健康长寿！”掌声过后，白玛走上了讲台，这时台上台下长时间的掌声不断。白玛高声说：“尊敬的领导、同学们、乡亲们：首先我要说，不用表扬，为了下一代，为了祖国的明天，这是我们应该做。我和金凤是玻璃制成的，体是透明的，性是脆弱的。我们的五脏六腑被我们尊敬的周书记，看的一清二楚，我夫妻二人一面听书记讲话，一面流着眼泪。同学们、乡亲们：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就不要再提了，在这里我只说一声：理解万岁！”这时台上台下又响起长时间的掌声。接着他又说：“同学们：你们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未来。我们这一代都老了，建设和保卫祖国的重担将落在你们的身上，希望你们要听周书记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好本领，来建设和保卫我们的祖国！使我们的祖国更加昌盛更加富强！”长时间的鼓掌后，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也发了言，散会后，同学们各自走进宽敞明亮的教室，不久就传出了朗朗地读书声……
春节来临时，张华奎老人，带着新加坡和美国的子孙们二十多口子真的回来了。张华奎老人，他一辈子没上过学，深知无知识的苦，听说白玛给学校盖了一所教学楼，于是，他就给了学校六十台电脑，白马小学一下子成了全县的第一座有电脑的学校……
节后，白玛、金凤和张华奎老人，找到白马村的白书记和白马乡的领导一起，在白马河西岸，划出百十亩地的工业园区。在起名问题上，白玛和张华奎老人，争执个不休。白玛坚持叫张氏工业园，可是张华奎老人就坚持叫白金工业园。他说：“我张华奎的命，是金山大哥给的，更何况我还欠你们金家两条命。没有金家，哪来的我，从今后，我就改成金华奎，我所有的儿孙从今天起，全部改为姓金，统统是金家的后代，金家的子孙，金家就是我们的祖先，这事就这样定了，再不准争执了，就叫白金工业园……
一年后，白金工业园，成为我国北方一个重要的，电子工业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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