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八达岭的风景旖旎。中午和煦的阳光沐浴着整个红叶岭,在雄伟的高山上,红枫、黄栌等,在柔和的微风中绽放着酝酿了一年的绚丽。在这里,嬏会幸福的。
安顿好嬏,玮从八达岭回到北京城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路人说秋季的避暑山庄已经褪了色,但他依然踏上了开往承德的列车,在当天下午,拉着行囊背起画架。其实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承德,好像是不经意似的。其实无论到哪里都已经是无所谓了,对于玮来说。
列车像一个摇篮一样,羸顿让睡意涌来,很快他就进入了睡梦。从郑州到北京,从北京再到承德市,他马不停蹄,好像只有旅途的劳累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在梦里他又责备起了自己,痛苦的身体颤栗。
那是入秋的一个深夜,外面的小雨淅沥沥的下着,他在睡梦中突然接到了酒吧老板的求助电话,嬏陪人喝酒,喝的人事不省,以前嬏很少喝的如此狼狈。夜已经深了,路上看不到了出租车,他冒着雨向酒吧跑去。当来到酒吧的时候那些人早已经没有了踪影,酒吧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到来,嬏酒醉如泥,在地板上躺着。醉成这个样子,需要开车马上把嬏送往医院,可是这时已经很难再找到出租车了。玮想让酒吧老板开车帮他把嬏送往医院,酒吧老板看了看老板娘,老板娘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玮说可以付一百元的出车费,这样老板娘才同意了玮的请求。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嬏算是捡了一条命。
翌日,嬏很早就醒来了,她是一个睡眠很少的女孩。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玮一幅睡着的样子在自己的床边趴着,邻床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一位老爷爷正认真的喂着老奶奶早餐,她羡慕地看着他们的亲昵。
姑娘好些了吧?老奶奶看见嬏一直在看着他们,于是语气艰难的问道,并和蔼的微笑了。
好多了,谢谢奶奶,她也笑了。
这时玮醒来了,看见嬏好多了,于是如释重负地冲着嬏笑了笑。
老爷爷见玮已经醒来,忙微笑着对嬏说,从你住进来,小伙子一直没有合眼,天亮的时候他才趴在你的床上睡了会儿。
听了老爷爷的话,嬏艰难的微笑了,泪水打湿了她的眼圈,她看到了老爷爷那红红的眼睛。
嬏是一个不羁的女孩,她受不了医院里的束缚,非要出院,玮拗不过她,于是结完账他们就回家了。回到家,嬏把浴池里放足了热水,她把自己久久的泡在了那里。划动着周围的水,那是一种柔和的温暖,她想抚平那种剧烈的疼痛。
嬏洗完澡已经上午十点多了,仓促的化了一下妆,她和玮又踏上了开往滑县的列车。她对玮说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大一片白杨树林。玮问她梦到一片白杨树林怎么了,她却没有回答,问他是否知道哪里真的有一片白杨树林。玮对她说在滑县县城附近有一片。她又问他是否是很大一片。玮狐疑地点了点头。接着她说她要去滑县一趟,立刻。玮是无可奈何她的,所以他没有再阻止她。对她自己一个人玮终究是不放心,于是决定陪她一起去。
郑州离滑县并不太远,列车从二马路车站驶出有三个小时就到了。玮见到那片白杨树林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它具体在哪里,是否还存在着,现在他一无所知。他们在滑县车站询问了许多出租车司机,关于那片白杨树林,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嬏问,是否记忆有错。
玮说,是有的,确实,或许它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时隔这么多年。
看着玮冥想的样子,嬏微笑着,带着一丝失望。
岁月悄悄地流逝着,有的时候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许是人们把它遗忘了,玮说。
也许吧,嬏淡淡地笑着。
还没有吃中午饭,听说这里的烧鸡很出名,我请你。
那就太便宜你了,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我不会吃太多的,这次请客不算数。
随你便。看到眼前的这些饭馆了没有,你挑一家吧,今天我豁出去了。玮一幅慷慨的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呵呵的笑着。
时间已经是下午十三点了,玮早已经饥肠辘辘,他在一家烧鸡店买了一只烧鸡,又带着嬏去了一家小食馆。玮问嬏是否知道世界上最让人长寿的一种职业是什么。嬏摇了摇头。玮说是服务员这个职业,他们每天都拥有一张笑脸,笑一笑十年少,长期干这个职业可以让人还童,慢慢的变成婴儿。听了玮的话,嬏向一位服务员看去,看着她那假惺惺的微笑,她不禁乐不可支了。
让你高兴一次真不容易,玮趣说道。
你真够损的,为了让我发笑去取笑人家,我看你想当一名画家的愿望是要破灭了,艺术是表现真善美的,而你自己的内心就那么坏。
反正她也不知道取笑于她,只要你……
玮正要说下去嬏忙拦住了他,这时那位服务员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近前。
请问先生需要些什么?
嬏在一边忍不住偷笑着。
呃……你吃什么,玮问嬏。
嬏忙忍住笑说,我什么都不要,就把这只鸡的两个翅膀吃掉就行了,真的好想飞。她又呵呵笑了。
那好吧。玮不想强求她。我要一小碗烩面就可以了,玮对服务员说。
好的,不过我们这里的沙锅米线很有名气的先生,服务员彬彬有礼的说。
玮看了看周围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吃的沙锅米线,于是忙说,入乡随俗,就吃沙锅米线吧。我不是本地人,对不起。
先生太客气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服务员转身欲走,玮忙说道,打扰你一下小姐,我可以向你询问一个地方吗?
没关系的,我是在这个县城里长大的,对这里很熟悉的?
在县城的附近是否有一片白杨树林,很大一片?嬏忙问道。
呃……对不起,这个我真是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白杨树林。
谢谢,打扰你工作了,嬏一幅失望的样子。
别客气。服务员转身欲走,又忙转身说道,不过我知道一个森林公园,在县城的东北方向五公里左右,那里什么树都有,也有很多白杨树。
什么园?嬏好像没有听清楚似的。
森林公园,在县城的东北方向五公里左右。
是不是那里还有公墓?玮忙问道。
是的,是有公,墓先生。服务员笑盈盈的。
我说吧,我的记忆是不会有错的,玮一幅炫耀的样子。
是嘛,真的太感谢你了小姐,嬏高兴的笑着。
不用客气,说过那个服务员转身走了。
等服务员走了之后嬏一本正经的对玮说,猪,你自己在这里吃吧,我要马上赶往那个森林公园。
你说什么!?玮诧异的问道。
我要赶往森林公园,立刻,嬏重复道。
能不能先吃完饭再去,肚子里早就打起仗来了?玮哀求的说。
我也没说不让你吃,你在这里吃,我自己去,说过嬏挎起包转身走了。
哎哎……玮无可奈何的用拳头捶了一下餐桌。玮忙提起那只烧鸡向那个服务员走去,问那个服务员道,我要的沙锅米线做好了吗?
快了先生,服务员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盘子。
一份多少钱?
五元先生。
给,这是五元钱,那份米线我不吃了,你们可以再卖给别人,说过玮慌忙向店外跑去。
大街上,嬏正在和一位出租车司机说些什么,见玮一幅气呼呼的样子向自己走了过来,于是她忍俊不禁了。
你这么马不停蹄的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在干什么你知道吗?来到嬏的跟前,玮气呼呼的说,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听了玮的话嬏立刻也变得盛怒了,她没有搭理玮,拉开车门气呼呼的坐在了车里。
见嬏生气了,于是玮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他感觉自己的态度也实在是太坏了,他轻轻的拉开了车门,也坐在了车里,一脸的歉意。
出租车司机扭头看了看他们,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启动了车。小姐,那里很偏僻,很少有出租车从那里经过,回来的时候恐怕你们很难再找到出租车了,不如让我在那里等着你们,等你们办完事情之后再拉着你们回县城,出租车司机说。
那就太感谢您了,我会另外多付于你一些钱的。嬏感激的笑了笑。
其实不用,司机客气的说。
嬏又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知道嬏的情绪不好,所以玮一直没敢和她说话,他拿出了手机聊QQ,可是能够聊得来的人这时都销声匿迹了,他又百无聊赖的关掉了手机,慢慢的闭上了双眼。说实在的,玮确实是太疲惫了,从酒吧老板给他打电话到天亮,玮穿着一身雨水打湿的衣服,他趴在嬏的病床前几乎是一刻都没有睡着觉,出租车晃晃悠悠的,所以他很快就入睡了。
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就到了森林公园。嬏把玮从梦中叫醒,他们下了车。
这里交通不便,你们看,很少有出租车从这里经过的,你们放心,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出租车司机笑呵呵的说道。
嬏看了看脚下这条通往林子的土路,她不禁淡淡的笑了,对出租车司机说,那就太感谢了。
太感谢了,玮也重复道。
不用客气的,司机说,然后又向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早去早回。
嬏他们心领神会,冲着司机笑了笑向林子深处走了过去。
在森林的下面其实是一片沙丘,沙丘上面是长不成庄稼的,也是为了防风固沙,所以睿智的人们就在沙丘上种下了这片森林。看起来这片森林是有许多的年头了,这里的树木枝干苍劲粗壮,老斑斑的树皮验证了远去的岁月。刚刚入秋,可是这里已经是一片金黄了,也许是沙地缺水的原因,微风吹过,黄叶簌簌,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沿着逶迤的小路,嬏他们向森林的深处走去。刚进森林的时候是看不到白杨树的,槐树最多。在森林的中央有一个破旧的大院子,在院子的入口处有一个破旧的木牌,上面字迹已经模糊了,写着“森林公园”。院子里面亭台楼阁,中间是一个小湖,真是让人弄不明白,这个小湖竟然能够生存在这片沙丘之中,以前的这里也许是一个很热闹的去处,可是现在已经是人迹罕至了。在院子的后面有一个墓园,就是玮所说的那片公墓。玮一直跟在嬏的后面,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凸起的沙丘遮挡了过往的风景,那个院子和那片公墓渐渐的看不到了,这时他们已经走进了那片白杨树林中。
和她梦中的风景一样,一棵棵白杨树顶着云朵似的金黄,微风吹过,落叶纷飞,落到地上为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玮远远的在她的后面停下了脚步,他靠着一棵白杨树,默默的看着她。嬏身上那件宽大的裙衣和她的秀发在秋风中飞舞着,此时她更显的嶙峋了。她缓缓的向前走着,聆听着脚下那些枯叶的破碎声,后来她渐渐的停止了脚步,抬头仰望着那些金黄,一直仰望着,看着那些落叶的飘飞。一片黄叶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轻轻的捡起了它,然后又双手捧着把它放在了鼻子的下面,努力的去嗅闻着那些枯萎的味道。泪水猝不及防,她不禁抽泣了起来,颤抖着身体。
在远处,看到嬏那抽泣的样子,玮忙上前怜爱的拥住了她,紧紧的。此时,她的泪水更加如潮水了,她也紧紧的抱住了他。
咱们该回去了,好久,玮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
好吧,她淡淡的说。
玮一只胳膊揽着她,他们向林子外面走去。
明知道是失望,但还是来了,嬏声音微弱的说。
来了更好,这样一颗心会安定下来,虽然会有失落,玮安慰的说。
玮,我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听了她的话玮停下了脚步,再次把她紧紧的拥进了怀里。她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颤抖着。
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好吗?玮怜爱的说。
她在他的怀里哭泣着,连连点头。
来到森林的外面,出租车司机忙向他们招手。出租车司机的热情让她的眼角挂着一丝微笑。
秋天这里的风景蛮好的,启动车之后司机说道。
见嬏没有说话,于是玮忙说,是……是的,现在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不过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很难找到的,在城里,我们问了很多出租车司机,问他们“白杨树林”在哪里,可是他们都不知道。
呵呵,那是你们问错森林的名字了,只要你们问“森林公园”在哪里,肯定会有很多出租车司机知道这个地方的,出租车司机说。
哦,呵呵,原来是这样啊,玮不禁笑了。
嬏坐在车上一直望着车窗外,望着那些飞驶的影子,对于他们的谈话,她好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以前这里还会有游人,可是现在恐怕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了,出租车司机感叹的说。
呵呵,小的时候我来过两次,一次是和父母到这里游玩,另一次是参加我一个亲人的葬礼,到公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玮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他不禁感叹时光如斯飞快。
听了玮的话,司机呵呵的笑了。
回到滑县车站,他们正好搭上最后一班开往郑州的列车,当来到郑州,这时的郑州早已经是一片霓虹了。夜晚,秋风渐凉,下了车之后,玮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嬏的身上,在他的外套里,嬏显得更加的单薄了。看着嬏那消瘦的样子,玮不禁感到一阵酸楚。那个楚楚可爱的女孩,那个谈笑银铃般的声音,现在都已经找不到了踪影,像秋风扫走了一年中所有的秀丽一样,留下的却是暗淡的枯萎。
回到家,玮和嬏简单的吃了一顿晚饭,之后就各回各的的房间睡觉去了,这一天下来,他们的身体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玮在深夜中醒了过来,他是被秋夜的寒意冻醒的。这时候,大街上的喧嚣早已经困顿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偶尔也会有汽车的飞驶声,只不过转瞬即逝。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厨房的灯亮着,于是他向厨房走去。他看见嬏睡衣邋遢地在厨房的角落里瘫坐着,装安定的瓶子远远的滚滑到了一边,安定撒的满地板都是。看到地上的安定,他蹲了下来,拿起地上的药瓶子,把那些安定向瓶子里捡了起来。
捡起来你吃啊!?嬏突然吼道,她站起来推开玮,用脚狠狠的踩踏着那些药片。
玮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嬏一脚一脚的把那些药片都碾碎了。对于嬏的吼叫他并没有生气。嬏终于力竭了,无声的流淌着泪水。玮慢慢的向她走了过去,轻轻的把她揽在了怀里,用双唇吸吮着她脸颊上那每寸潮湿的肌肤。
在夜暗中,她紧紧的抱着他,手指甲抠进了他的肌肤。当两个身体最靠近的时候,寂寞就更加的清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颗寂寞的心感到最安全的时候。嬏知道玮是很爱她的,因为他不像那些男人,做完爱之后就把她孤零零的扔在黑暗中,只顾自己呼呼大睡,而玮不会这样。玮是唯一一个能给她安慰的人,她依赖着他的爱。
在黑暗之中,他们不停地做着爱,一次又一次。
黎明的时候她终于疲惫了,她推开了玮,自己却又不肯睡去。她背对着他,又讲起了那些过往的陈迹,她没有在意他是否在认真的听着,好像只是在给自己讲一个故事一样。他靠近了她的身体,从她的背后抱着她。他实在是疲惫了,但仍是睡意朦胧的附和着她。她给他讲八达岭,给他讲在自己的生命中这个最重要的地方。那时她还有家,在那个秋天,父母带着她去八达岭游玩,让她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一个秋天,这是她对于家最后一个美好的回忆,也是唯一一个美好的回忆,那年她八岁。她的脑海里常常浮现出那个和父母一起赛跑的画面:他们比赛,看谁先从山麓爬到山顶,那时父母在她的后边装作跑不过她,看到爸爸妈妈都落后在了自己的后面,于是她就更加起劲的向山顶跑着,手中的风车飞快的旋转着,呜呜作响,她那童贞的笑声在满山的火红之中荡漾着。第二次去八达岭那年她十八岁,那年她和志恒爱的死去活来,志恒在最高的烽火台上向她求爱,并把海誓山盟让气球带上了蓝天,去让老天作证。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故事。她一边向玮重复着那些陈迹,一边微笑着,眼角挂着泪水,却懒得把它们拭去。
嬏转过身来,发现玮早已经入睡了,只有她自己清醒着,于是孤独猝不及防,又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她把手向他伸了一半,停在了半空,她不忍心叫醒他,后来她想了好久,还是用手推醒了他。玮醒来并没有生她的气,睡意的冲她笑着。她抚摸着他的长发,轻轻的吻着他的嘴唇。玮说爱一个人就应该知道宽容她,他做到了,嬏十分感激,可她却无法给与他一丝一毫。
你不怕我离去,在你熟睡的时候?我说的是去另一个世界,她追加道。
听了她的话他不禁猛地从睡意中醒来,并诧异的看着她。后来他又笑了,趣说道,怕的,你一个人走在漆黑的森林里,我怕那些野兽欺负你。
她咯咯地笑了,又问道,那你会离开我吗,我不是说去另一个世界?
呵呵,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直陪着我?她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一直陪着你,夜里我还要听你讲许多故事呢,然后听着你的故事渐渐入睡。
她乐不可支了,说,我批准你是一个超乖的宝宝。
呵呵,他也笑了。
如果你马上要离去了,在遗书里你会让别人把你安葬到哪里?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话题?
不知道,她茫然的说。
呵呵,他笑了,又说,我无所谓,反正是死了,安葬到哪里都无关紧要。
那你是甘愿留在地狱了?
也许吧。你呢?
如果我马上要离去了,在遗书里我会让别人把我安葬到承载了我许多美好记忆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天堂的入口,记忆中的那些美好就是通往天堂的梯子。
呵呵,他不禁笑了,问道,圣经里说的?
盗版圣经里说的。
他们两个都忍俊不禁了。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黎明,窗外的天空渐渐的开始亮白,都市里的喧嚣又开始了。
天要亮了,她向窗外望去。
是的。
你可以好好的睡觉了,她鬼笑着。
真心为我放假?
真心。
这两夜都没有睡好觉,你把我折腾的,能为我放一次假实在是太难得了,感激涕零,来,让我抱着你的大腿哭。
给,哭吧,她把腿给他伸了过去。
他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玮太困了,很快就打出了鼾声,而嬏,一直望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它渐渐的清晰了。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玮从梦中醒了过来,感觉饥饿难忍。嬏一直清醒着,慵懒在床上没有起来。玮揉了揉饥饿的肚子对嬏说,去街上买几个煎饼果子吧,看着嗷嗷待哺的宝宝你就不可怜?
看着玮那夸张的痛苦她不禁淡淡的笑了,说,要是我回不来了呢?
别瞎说了,你就不能为人民服务一次?
好吧,学一次雷锋,她又笑了,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愧疚。
玮看着她的裸体,看着她一件一件的穿着那些衣服。
嬏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不用妆扮,不要修饰。其实嬏很少打扮自己,如果不是为了工作,她憎恨艳妆,因为那样时她是属于别人。嬏简单的洗了漱,没有化妆。她来到冰柜跟前,打开冰柜,发现里边是空的,于是她又去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一些零钱,然后就走出了家,没有和玮打一声招呼。
嬏走出家门的时候玮知道,他清醒着躺在床上。他在等着嬏为他买来的煎饼果子,可是嬏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当他来到大街上,这时人群早已经散去,救护车呼啸着渐渐的走远了。
“如果我马上要离去了,在遗书里我会让别人把我安葬到承载了我许多美好记忆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天堂的入口,记忆中的那些美好就是通往天堂的梯子。”他记着她的话。
从花开到花落,一直陪伴着她,而在这个秋天,他却没有闻到那些枯萎,剩下的是那无尽的漂泊。
他记得,自己想当一个画家。
安顿好嬏,玮从八达岭回到北京城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路人说秋季的避暑山庄已经褪了色,但他依然踏上了开往承德的列车,在当天下午,拉着行囊背起画架。其实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承德,好像是不经意似的。其实无论到哪里都已经是无所谓了,对于玮来说。
列车像一个摇篮一样,羸顿让睡意涌来,很快他就进入了睡梦。从郑州到北京,从北京再到承德市,他马不停蹄,好像只有旅途的劳累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在梦里他又责备起了自己,痛苦的身体颤栗。
那是入秋的一个深夜,外面的小雨淅沥沥的下着,他在睡梦中突然接到了酒吧老板的求助电话,嬏陪人喝酒,喝的人事不省,以前嬏很少喝的如此狼狈。夜已经深了,路上看不到了出租车,他冒着雨向酒吧跑去。当来到酒吧的时候那些人早已经没有了踪影,酒吧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到来,嬏酒醉如泥,在地板上躺着。醉成这个样子,需要开车马上把嬏送往医院,可是这时已经很难再找到出租车了。玮想让酒吧老板开车帮他把嬏送往医院,酒吧老板看了看老板娘,老板娘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玮说可以付一百元的出车费,这样老板娘才同意了玮的请求。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嬏算是捡了一条命。
翌日,嬏很早就醒来了,她是一个睡眠很少的女孩。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玮一幅睡着的样子在自己的床边趴着,邻床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一位老爷爷正认真的喂着老奶奶早餐,她羡慕地看着他们的亲昵。
姑娘好些了吧?老奶奶看见嬏一直在看着他们,于是语气艰难的问道,并和蔼的微笑了。
好多了,谢谢奶奶,她也笑了。
这时玮醒来了,看见嬏好多了,于是如释重负地冲着嬏笑了笑。
老爷爷见玮已经醒来,忙微笑着对嬏说,从你住进来,小伙子一直没有合眼,天亮的时候他才趴在你的床上睡了会儿。
听了老爷爷的话,嬏艰难的微笑了,泪水打湿了她的眼圈,她看到了老爷爷那红红的眼睛。
嬏是一个不羁的女孩,她受不了医院里的束缚,非要出院,玮拗不过她,于是结完账他们就回家了。回到家,嬏把浴池里放足了热水,她把自己久久的泡在了那里。划动着周围的水,那是一种柔和的温暖,她想抚平那种剧烈的疼痛。
嬏洗完澡已经上午十点多了,仓促的化了一下妆,她和玮又踏上了开往滑县的列车。她对玮说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大一片白杨树林。玮问她梦到一片白杨树林怎么了,她却没有回答,问他是否知道哪里真的有一片白杨树林。玮对她说在滑县县城附近有一片。她又问他是否是很大一片。玮狐疑地点了点头。接着她说她要去滑县一趟,立刻。玮是无可奈何她的,所以他没有再阻止她。对她自己一个人玮终究是不放心,于是决定陪她一起去。
郑州离滑县并不太远,列车从二马路车站驶出有三个小时就到了。玮见到那片白杨树林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它具体在哪里,是否还存在着,现在他一无所知。他们在滑县车站询问了许多出租车司机,关于那片白杨树林,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嬏问,是否记忆有错。
玮说,是有的,确实,或许它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时隔这么多年。
看着玮冥想的样子,嬏微笑着,带着一丝失望。
岁月悄悄地流逝着,有的时候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许是人们把它遗忘了,玮说。
也许吧,嬏淡淡地笑着。
还没有吃中午饭,听说这里的烧鸡很出名,我请你。
那就太便宜你了,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我不会吃太多的,这次请客不算数。
随你便。看到眼前的这些饭馆了没有,你挑一家吧,今天我豁出去了。玮一幅慷慨的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呵呵的笑着。
时间已经是下午十三点了,玮早已经饥肠辘辘,他在一家烧鸡店买了一只烧鸡,又带着嬏去了一家小食馆。玮问嬏是否知道世界上最让人长寿的一种职业是什么。嬏摇了摇头。玮说是服务员这个职业,他们每天都拥有一张笑脸,笑一笑十年少,长期干这个职业可以让人还童,慢慢的变成婴儿。听了玮的话,嬏向一位服务员看去,看着她那假惺惺的微笑,她不禁乐不可支了。
让你高兴一次真不容易,玮趣说道。
你真够损的,为了让我发笑去取笑人家,我看你想当一名画家的愿望是要破灭了,艺术是表现真善美的,而你自己的内心就那么坏。
反正她也不知道取笑于她,只要你……
玮正要说下去嬏忙拦住了他,这时那位服务员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近前。
请问先生需要些什么?
嬏在一边忍不住偷笑着。
呃……你吃什么,玮问嬏。
嬏忙忍住笑说,我什么都不要,就把这只鸡的两个翅膀吃掉就行了,真的好想飞。她又呵呵笑了。
那好吧。玮不想强求她。我要一小碗烩面就可以了,玮对服务员说。
好的,不过我们这里的沙锅米线很有名气的先生,服务员彬彬有礼的说。
玮看了看周围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吃的沙锅米线,于是忙说,入乡随俗,就吃沙锅米线吧。我不是本地人,对不起。
先生太客气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服务员转身欲走,玮忙说道,打扰你一下小姐,我可以向你询问一个地方吗?
没关系的,我是在这个县城里长大的,对这里很熟悉的?
在县城的附近是否有一片白杨树林,很大一片?嬏忙问道。
呃……对不起,这个我真是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白杨树林。
谢谢,打扰你工作了,嬏一幅失望的样子。
别客气。服务员转身欲走,又忙转身说道,不过我知道一个森林公园,在县城的东北方向五公里左右,那里什么树都有,也有很多白杨树。
什么园?嬏好像没有听清楚似的。
森林公园,在县城的东北方向五公里左右。
是不是那里还有公墓?玮忙问道。
是的,是有公,墓先生。服务员笑盈盈的。
我说吧,我的记忆是不会有错的,玮一幅炫耀的样子。
是嘛,真的太感谢你了小姐,嬏高兴的笑着。
不用客气,说过那个服务员转身走了。
等服务员走了之后嬏一本正经的对玮说,猪,你自己在这里吃吧,我要马上赶往那个森林公园。
你说什么!?玮诧异的问道。
我要赶往森林公园,立刻,嬏重复道。
能不能先吃完饭再去,肚子里早就打起仗来了?玮哀求的说。
我也没说不让你吃,你在这里吃,我自己去,说过嬏挎起包转身走了。
哎哎……玮无可奈何的用拳头捶了一下餐桌。玮忙提起那只烧鸡向那个服务员走去,问那个服务员道,我要的沙锅米线做好了吗?
快了先生,服务员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盘子。
一份多少钱?
五元先生。
给,这是五元钱,那份米线我不吃了,你们可以再卖给别人,说过玮慌忙向店外跑去。
大街上,嬏正在和一位出租车司机说些什么,见玮一幅气呼呼的样子向自己走了过来,于是她忍俊不禁了。
你这么马不停蹄的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在干什么你知道吗?来到嬏的跟前,玮气呼呼的说,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听了玮的话嬏立刻也变得盛怒了,她没有搭理玮,拉开车门气呼呼的坐在了车里。
见嬏生气了,于是玮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他感觉自己的态度也实在是太坏了,他轻轻的拉开了车门,也坐在了车里,一脸的歉意。
出租车司机扭头看了看他们,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启动了车。小姐,那里很偏僻,很少有出租车从那里经过,回来的时候恐怕你们很难再找到出租车了,不如让我在那里等着你们,等你们办完事情之后再拉着你们回县城,出租车司机说。
那就太感谢您了,我会另外多付于你一些钱的。嬏感激的笑了笑。
其实不用,司机客气的说。
嬏又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知道嬏的情绪不好,所以玮一直没敢和她说话,他拿出了手机聊QQ,可是能够聊得来的人这时都销声匿迹了,他又百无聊赖的关掉了手机,慢慢的闭上了双眼。说实在的,玮确实是太疲惫了,从酒吧老板给他打电话到天亮,玮穿着一身雨水打湿的衣服,他趴在嬏的病床前几乎是一刻都没有睡着觉,出租车晃晃悠悠的,所以他很快就入睡了。
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就到了森林公园。嬏把玮从梦中叫醒,他们下了车。
这里交通不便,你们看,很少有出租车从这里经过的,你们放心,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出租车司机笑呵呵的说道。
嬏看了看脚下这条通往林子的土路,她不禁淡淡的笑了,对出租车司机说,那就太感谢了。
太感谢了,玮也重复道。
不用客气的,司机说,然后又向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早去早回。
嬏他们心领神会,冲着司机笑了笑向林子深处走了过去。
在森林的下面其实是一片沙丘,沙丘上面是长不成庄稼的,也是为了防风固沙,所以睿智的人们就在沙丘上种下了这片森林。看起来这片森林是有许多的年头了,这里的树木枝干苍劲粗壮,老斑斑的树皮验证了远去的岁月。刚刚入秋,可是这里已经是一片金黄了,也许是沙地缺水的原因,微风吹过,黄叶簌簌,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沿着逶迤的小路,嬏他们向森林的深处走去。刚进森林的时候是看不到白杨树的,槐树最多。在森林的中央有一个破旧的大院子,在院子的入口处有一个破旧的木牌,上面字迹已经模糊了,写着“森林公园”。院子里面亭台楼阁,中间是一个小湖,真是让人弄不明白,这个小湖竟然能够生存在这片沙丘之中,以前的这里也许是一个很热闹的去处,可是现在已经是人迹罕至了。在院子的后面有一个墓园,就是玮所说的那片公墓。玮一直跟在嬏的后面,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凸起的沙丘遮挡了过往的风景,那个院子和那片公墓渐渐的看不到了,这时他们已经走进了那片白杨树林中。
和她梦中的风景一样,一棵棵白杨树顶着云朵似的金黄,微风吹过,落叶纷飞,落到地上为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玮远远的在她的后面停下了脚步,他靠着一棵白杨树,默默的看着她。嬏身上那件宽大的裙衣和她的秀发在秋风中飞舞着,此时她更显的嶙峋了。她缓缓的向前走着,聆听着脚下那些枯叶的破碎声,后来她渐渐的停止了脚步,抬头仰望着那些金黄,一直仰望着,看着那些落叶的飘飞。一片黄叶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轻轻的捡起了它,然后又双手捧着把它放在了鼻子的下面,努力的去嗅闻着那些枯萎的味道。泪水猝不及防,她不禁抽泣了起来,颤抖着身体。
在远处,看到嬏那抽泣的样子,玮忙上前怜爱的拥住了她,紧紧的。此时,她的泪水更加如潮水了,她也紧紧的抱住了他。
咱们该回去了,好久,玮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
好吧,她淡淡的说。
玮一只胳膊揽着她,他们向林子外面走去。
明知道是失望,但还是来了,嬏声音微弱的说。
来了更好,这样一颗心会安定下来,虽然会有失落,玮安慰的说。
玮,我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听了她的话玮停下了脚步,再次把她紧紧的拥进了怀里。她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颤抖着。
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好吗?玮怜爱的说。
她在他的怀里哭泣着,连连点头。
来到森林的外面,出租车司机忙向他们招手。出租车司机的热情让她的眼角挂着一丝微笑。
秋天这里的风景蛮好的,启动车之后司机说道。
见嬏没有说话,于是玮忙说,是……是的,现在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不过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很难找到的,在城里,我们问了很多出租车司机,问他们“白杨树林”在哪里,可是他们都不知道。
呵呵,那是你们问错森林的名字了,只要你们问“森林公园”在哪里,肯定会有很多出租车司机知道这个地方的,出租车司机说。
哦,呵呵,原来是这样啊,玮不禁笑了。
嬏坐在车上一直望着车窗外,望着那些飞驶的影子,对于他们的谈话,她好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以前这里还会有游人,可是现在恐怕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了,出租车司机感叹的说。
呵呵,小的时候我来过两次,一次是和父母到这里游玩,另一次是参加我一个亲人的葬礼,到公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玮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他不禁感叹时光如斯飞快。
听了玮的话,司机呵呵的笑了。
回到滑县车站,他们正好搭上最后一班开往郑州的列车,当来到郑州,这时的郑州早已经是一片霓虹了。夜晚,秋风渐凉,下了车之后,玮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嬏的身上,在他的外套里,嬏显得更加的单薄了。看着嬏那消瘦的样子,玮不禁感到一阵酸楚。那个楚楚可爱的女孩,那个谈笑银铃般的声音,现在都已经找不到了踪影,像秋风扫走了一年中所有的秀丽一样,留下的却是暗淡的枯萎。
回到家,玮和嬏简单的吃了一顿晚饭,之后就各回各的的房间睡觉去了,这一天下来,他们的身体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玮在深夜中醒了过来,他是被秋夜的寒意冻醒的。这时候,大街上的喧嚣早已经困顿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偶尔也会有汽车的飞驶声,只不过转瞬即逝。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厨房的灯亮着,于是他向厨房走去。他看见嬏睡衣邋遢地在厨房的角落里瘫坐着,装安定的瓶子远远的滚滑到了一边,安定撒的满地板都是。看到地上的安定,他蹲了下来,拿起地上的药瓶子,把那些安定向瓶子里捡了起来。
捡起来你吃啊!?嬏突然吼道,她站起来推开玮,用脚狠狠的踩踏着那些药片。
玮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嬏一脚一脚的把那些药片都碾碎了。对于嬏的吼叫他并没有生气。嬏终于力竭了,无声的流淌着泪水。玮慢慢的向她走了过去,轻轻的把她揽在了怀里,用双唇吸吮着她脸颊上那每寸潮湿的肌肤。
在夜暗中,她紧紧的抱着他,手指甲抠进了他的肌肤。当两个身体最靠近的时候,寂寞就更加的清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颗寂寞的心感到最安全的时候。嬏知道玮是很爱她的,因为他不像那些男人,做完爱之后就把她孤零零的扔在黑暗中,只顾自己呼呼大睡,而玮不会这样。玮是唯一一个能给她安慰的人,她依赖着他的爱。
在黑暗之中,他们不停地做着爱,一次又一次。
黎明的时候她终于疲惫了,她推开了玮,自己却又不肯睡去。她背对着他,又讲起了那些过往的陈迹,她没有在意他是否在认真的听着,好像只是在给自己讲一个故事一样。他靠近了她的身体,从她的背后抱着她。他实在是疲惫了,但仍是睡意朦胧的附和着她。她给他讲八达岭,给他讲在自己的生命中这个最重要的地方。那时她还有家,在那个秋天,父母带着她去八达岭游玩,让她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一个秋天,这是她对于家最后一个美好的回忆,也是唯一一个美好的回忆,那年她八岁。她的脑海里常常浮现出那个和父母一起赛跑的画面:他们比赛,看谁先从山麓爬到山顶,那时父母在她的后边装作跑不过她,看到爸爸妈妈都落后在了自己的后面,于是她就更加起劲的向山顶跑着,手中的风车飞快的旋转着,呜呜作响,她那童贞的笑声在满山的火红之中荡漾着。第二次去八达岭那年她十八岁,那年她和志恒爱的死去活来,志恒在最高的烽火台上向她求爱,并把海誓山盟让气球带上了蓝天,去让老天作证。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故事。她一边向玮重复着那些陈迹,一边微笑着,眼角挂着泪水,却懒得把它们拭去。
嬏转过身来,发现玮早已经入睡了,只有她自己清醒着,于是孤独猝不及防,又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她把手向他伸了一半,停在了半空,她不忍心叫醒他,后来她想了好久,还是用手推醒了他。玮醒来并没有生她的气,睡意的冲她笑着。她抚摸着他的长发,轻轻的吻着他的嘴唇。玮说爱一个人就应该知道宽容她,他做到了,嬏十分感激,可她却无法给与他一丝一毫。
你不怕我离去,在你熟睡的时候?我说的是去另一个世界,她追加道。
听了她的话他不禁猛地从睡意中醒来,并诧异的看着她。后来他又笑了,趣说道,怕的,你一个人走在漆黑的森林里,我怕那些野兽欺负你。
她咯咯地笑了,又问道,那你会离开我吗,我不是说去另一个世界?
呵呵,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直陪着我?她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一直陪着你,夜里我还要听你讲许多故事呢,然后听着你的故事渐渐入睡。
她乐不可支了,说,我批准你是一个超乖的宝宝。
呵呵,他也笑了。
如果你马上要离去了,在遗书里你会让别人把你安葬到哪里?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话题?
不知道,她茫然的说。
呵呵,他笑了,又说,我无所谓,反正是死了,安葬到哪里都无关紧要。
那你是甘愿留在地狱了?
也许吧。你呢?
如果我马上要离去了,在遗书里我会让别人把我安葬到承载了我许多美好记忆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天堂的入口,记忆中的那些美好就是通往天堂的梯子。
呵呵,他不禁笑了,问道,圣经里说的?
盗版圣经里说的。
他们两个都忍俊不禁了。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黎明,窗外的天空渐渐的开始亮白,都市里的喧嚣又开始了。
天要亮了,她向窗外望去。
是的。
你可以好好的睡觉了,她鬼笑着。
真心为我放假?
真心。
这两夜都没有睡好觉,你把我折腾的,能为我放一次假实在是太难得了,感激涕零,来,让我抱着你的大腿哭。
给,哭吧,她把腿给他伸了过去。
他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玮太困了,很快就打出了鼾声,而嬏,一直望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它渐渐的清晰了。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玮从梦中醒了过来,感觉饥饿难忍。嬏一直清醒着,慵懒在床上没有起来。玮揉了揉饥饿的肚子对嬏说,去街上买几个煎饼果子吧,看着嗷嗷待哺的宝宝你就不可怜?
看着玮那夸张的痛苦她不禁淡淡的笑了,说,要是我回不来了呢?
别瞎说了,你就不能为人民服务一次?
好吧,学一次雷锋,她又笑了,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愧疚。
玮看着她的裸体,看着她一件一件的穿着那些衣服。
嬏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不用妆扮,不要修饰。其实嬏很少打扮自己,如果不是为了工作,她憎恨艳妆,因为那样时她是属于别人。嬏简单的洗了漱,没有化妆。她来到冰柜跟前,打开冰柜,发现里边是空的,于是她又去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一些零钱,然后就走出了家,没有和玮打一声招呼。
嬏走出家门的时候玮知道,他清醒着躺在床上。他在等着嬏为他买来的煎饼果子,可是嬏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当他来到大街上,这时人群早已经散去,救护车呼啸着渐渐的走远了。
“如果我马上要离去了,在遗书里我会让别人把我安葬到承载了我许多美好记忆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天堂的入口,记忆中的那些美好就是通往天堂的梯子。”他记着她的话。
从花开到花落,一直陪伴着她,而在这个秋天,他却没有闻到那些枯萎,剩下的是那无尽的漂泊。
他记得,自己想当一个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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