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荆轲,写自己,写死亡,却忘记了我没有可以卖命的主。所以,荆轲是幸运的。
我的身畔横七竖八的倒着啤酒的瓶子。我有幸还可以喝茅台的啤酒,一个月的积蓄堆放在一天变成灵魂的放纵,不需要谁陪,只要有那一树的槐荫,有那一地的月华,人生就已经很快乐。我想起许多人这样描述我喝酒,他们首先说我不会节制,其次说我滥酒,最后说我难得招呼,我笑笑,我原本如此。其实岂止我原本如此,世间的任何事情都原本如此。荆轲看透了,高渐离也看透了,所以他们能够很畅快的醉倒在街市,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谁他妈说什么都没人听懂。荆轲是幸运的,他有高渐离,我却是孤单的,这世界没有人再能懂酒。
槐树的荫会模糊,尘世的人会模糊,因为我在高高的大山之上、槐树之下,我们两相远离了。
我喝空的酒瓶没有扔,只是重重的落在地上,或者撞击到别的酒瓶,在深夜里发出我能听见的响。我告诉喝醉的自己,一切都可以忘记,但明天醒来还得将这些酒瓶背下山,扔在某一个城市的角落,由那些背包的捡拾破烂的人拣去。
我活的城市没有真正的酒者,就连替我背酒上山,陪我喝酒到醉的那民工也不懂酒。他扔下我,在接了他婆娘的电话后,对着电话一通滥骂就摇摇摆摆的下山去了,我原以为那些生活在大山里的汉子亦会豪爽,原来也只是如此如斯。我大笑着站起身来,对他离去的背影大吼着:“滚!原来这大山里来的汉子也没有会喝酒的。”
我相信他一定听到了,只是他回骂的声音很低,或者应该是骂娘之类的,我无法得知。
坐在高高的山上,坐在那一棵槐树的树荫下,有月、有清风,也有那风吹得槐树叶子哀伤呜咽的哭泣,于我只是一如的寂和静,于你则是一无所知。我低低的陪伴着槐树的叶子哭泣,问他们是否要祭奠那些会喝酒的英雄,他们曾经活得那么肆无忌惮,曾经活得那般昂扬天地。槐树的叶子聚在一起,垂下自己的头,尘世间的肃穆由此而存在。
“轲,酒罢。”我将一瓶酒倒在地上,他于九泉下狂饮,他陪我。
“轲,我跟你说啊,在这个尘世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有高渐离,有月、有风、有狂笑,我则一无所有。”我看着啤酒的酒花从地上溅起,我看到他飘飘然的凌风而立,站在莽莽的夜色之中。
“轲,我想起来了,我也有我所有的,那就是旷古的空寂。”我仰天大笑,在这样的高山和夜里,尘世于此隔绝。
“我不需要你的酒,那些酒我喝不惯,我喝这个。”莽莽夜色中,荆轲的笑声疏狂无羁,他的手里兀自的提着一个陶做的酒罐。仰起脖,双手举起那罐,酒从天而泻,他便是喜欢如此的喝酒。“好喝!”我为他的豪情感染,在这个世界的此时我无须顾忌,即使醉倒醉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许应该会快乐。他的酒罐随手落下,他的手抬起擦着嘴边的酒。“数千年来,不知道几许人在这个阳光的世界唤我对饮,却又有几人感叹喝酒的孤独?又有几人懂得喝酒的快乐?不过都是虚应彼此而已。而你,却懂得那一场场的醉是一场场的无奈,却知道那一曲的哀歌只为这一生无奈而别去易水。来吧,今晚我便同你共醉一场。”荆轲仰天长啸,提起酒罐又任由那酒倾泻入喉。
夜不知何时而起,也不知何时而止,黎明的风冷冷吹醒醉倒在槐树下的人。
“我醉了,但却是毕生最无遗憾的大醉。”从槐树下站起的人摇摇昏昏然的头,晨曦即使是夏季也如此的冷。
“轲醉处”,槐树的干被一把刀割去了皮,什么人将这些字用一把刀深深的镌刻在这树干之上,却从此在无人能记得那晚那夜的一切,都失忆在了酩酊醉后。醉的人在尘世宁静的喝茶,醉的魂在黄土的怀抱寂静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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