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院中的长石椅上,看着在晨曦下犹如朝露般透明的孩子们,才发觉自己真的长成大人了,在他们脸上的那种毫无修饰的笑容,只依稀在童年的记忆中迷迷糊糊的忽闪忽现。
“右右姐姐,懿辰什么时候回来啊?”米儿晃悠着自己长长的小辫儿,眨着一双和懿辰一样大的眼睛看着我。“他很快就会回来了,等米儿拿满十颗小红星,他啊,就会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了。”我抱起米儿,捏着她的小鼻子说。“为什么要等我拿到小红星再回来?”“因为懿辰怕你的小红星比他多啊。”“右右姐姐,你让米儿和我们玩嘛,要不我们就缺少一个公主了。”飞飞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两只小手插在腰间。“那你告诉我你们在玩什么,让姐姐也来玩。”真的很好奇这帮小鬼们在搞什么。“那不行,这是孩子的游戏,你们大人知道了也不懂啦。米儿,快走啦,要不王子不要你了。”“好,好,我马上来。右右姐,懿辰回来时要告诉我们哦!”飞飞拉着米儿的小手,一蹦一跳的朝他们的集中营走去。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牵着睿侥的手到处跑呢?
“右右,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冯院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想呆在这里当他们的老师姐姐。你不会赶我走吧?”“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对了,懿辰这几天老问起你,这是他给你的信,睿侥很担心你。”
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给睿侥留了张纸条,叫他们不要找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呆多久,也许一年、两年,或者更久。
右右姐姐:
你在孤儿院快乐吗?我想你不快乐吧,因为睿侥哥哥不在你身边。这几天,睿侥哥哥一直陪着我,他一天到晚灰着一张脸,有时候我讲笑话逗他,他也只勉强笑一下,而且笑得好难看。以前你们一起来看我时,睿侥哥哥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就像院长***笑一样,好温暖哦。可现在他很伤心,真的,懿辰知道睿侥哥哥很伤心,被自己喜欢的人留在另一个地方,心里很不好受。当我被爸爸、妈妈再一次送到孤儿院时,懿辰就像睿侥哥哥现在一样。
姐姐,懿辰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把你在孤儿院的事情告诉哥哥,但我知道姐姐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好多次哥哥问我时,我都没告诉他。懿辰觉得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睿爸爸。睿爸爸说等我病好后要带我到法国去,姐姐,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看着睿侥哥哥整天看着你的照片不说一句话,懿辰好想告诉他姐姐在哪里。姐姐,你快回来吧,不要再让哥哥伤心了。
想姐姐的懿辰
“懿辰长大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我叠好信放进口袋,“连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像大人了。”“是啊,一个人长大后总会有许多改变,但随之而来的烦恼也越来越多了。对于看待事物的态度,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单纯了,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我听出冯院长的言外之意,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在这里,我找到了平淡的生活,不想让这种生活被打扰了。
“就猜到我的邻居会逃到这里来,像我都能猜到,为什么那么爱你的睿侥怎么会不知道你会在这里。”向彦背了个旅行包,在我毫无察觉时出现在我面前,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是有点惊讶,可我知道,我的表情很平淡。“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孤儿院存在,也不知道我和这家孤儿院的渊源。”虽然不知道他在得意着什么,就是不喜欢他那样的笑。“原来你也不是所有的事都会告诉他的,我真为他可悲,如果你当初告诉他,那么他不用翻天覆地的找那么久还没找到你,还要一日复一日的忍受你给他带来的折磨。”他的得意就是想看到我的惊慌和内疚吗?我继续翻着手里的诗集,淡淡地说道:“想看到我后悔的表情?那你白来这一趟了。” “其实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就是希望你没有后悔,还有,我并不是来‘这一趟’,我要学你,就呆在这里,什么时候你离开了,我也离开。”我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向彦,然后有点吓着了,从没见过他也有这种严肃的表情。
又仿佛回到了从前,向彦的钢琴曲每晚都陪我安然入睡,旋律不再像以前那么悲伤,而是舒缓的,空灵的。后来,我才知道那首曲子是舒伯特的《抚慰》。
向彦的身上有着许多吸引孩子的东西,比我更受孩子们的欢迎,他能整日和孩子们呆在一起,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同龄人,和他们有同样的兴趣爱好,一起玩各种各样的游戏。他会学飞飞耍赖皮,学米儿闹脾气,学小吉搞捣蛋……玩得累了,向彦就坐在长石椅上,拿起画笔开始绘画,于是一帮子小家伙又都围到他身边,有的趴在他膝盖上,有的坐在他旁边,有的站在他身旁,挣着要向彦把自己画下来。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小活宝们吵着还要玩不想睡时,向彦就会弹钢琴,像催眠一样的曲子会让小活宝们乖乖的闭上眼睛睡觉,而且每次都会做个甜甜的梦,米儿会做到自己变成了公主,飞儿会梦到自己有了遥控赛车,小吉会梦到吃到了美味的冰淇淋……
“怎么,连你也要睡觉了?”一首曲子下来,该睡觉的都睡了,而我这个不该睡的的确也想睡了。“你不觉得他们睡觉的样子很甜美吗?他们虽然是孤儿,可脸上却都带着幸福的样子呢。”我托着下巴,坐在米儿的床边,端详着米儿的睡容。“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的,只不过是你不想罢了。”向彦走到窗子边轻轻地拉上了帘子,顿时,那些阳光精灵都逃走了。“向彦,我没有不想,我已经很努力的在这样做了。”“我知道,我刚才只是开了你个玩笑,看你紧张的。我们该出去了,让他们好好睡吧。”
每天的这个时候,孤儿院里最安静的时候,我便会拿着一本书坐在长石椅上陶醉在文学的天堂里,有时候也会沉浸在回忆中,那种感觉像是穿梭了千年,而我都会很平静的一笑。我看书的时候,向彦会坐在我对面的石椅上,拿着画笔和画板画着他从不肯给我看的画。每次我好奇的走过去想探个究竟时,他总会合上画板,然后笑着对我说他在画“幸福”。
好久没有这样拿着冰淇淋边吃边走边赏夜色了,因为向彦说我不守约定,今天晚上,我特地把他拉出了孤儿院,在大街上悠闲地晃着。
“右右,冷吗?”向彦拿走我手里的冰淇淋,“还是我一个人吃好了,等下你吃坏肚子,冯院长又要骂我了。”“可是那个,我已经吃了一半了啊,而且我很喜欢吃。你想吃就再去买一个,干吗要找那么多借口啊。”我抢回冰淇淋,好可惜,被咬掉了一大口。“很贵耶,要二十元一个呢!每次都被你这样剥削,我都要去要饭了。”“哈哈,谁叫你说我不守约定的,其实我很好心帮你省钱,是你自己不领情的啊,能怪谁啊。”本来我想挑个更贵的呢,实在是迫于他威慑的眼神下,我只好无奈又委屈的拿了现在这个。“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当然可以啊,只要你不怕被我榨干。”
向彦突然停下脚步,害我冷不防撞上了,原来他也很高的呢。“停下来也不说下,害我撞疼鼻子了。”“真的可以吗?”向彦双手揽着我的肩膀,“右右,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你真的不会再回到睿侥身边了吗?”“向彦,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说……”“我就知道,无论给你多少时间,你都忘不了他。虽然你人在这里,虽然老是强迫自己去忘记,装作对四周的一切都淡漠,可你根本不能做到,你根本放不下!你只是在逃避,逃避自己对他的感情,你在自欺欺人!”第一次,见向彦这么激动,我被他吓倒了,“就算我放不下又与你何干?!”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向着前面无边的黑夜里跑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老是要让我触及心口的伤?为什么老是要把我拉回原地,不让我避开那个痛苦的深渊?我漫无目的的跑着,跑进了一条幽森的弄堂,没有一点灯光,没有一个人影。我靠着墙,忍不住哭了出来,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这样哭泣了呢,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麻木了呢?
“右右,醒醒。”原来哭着哭着也会睡着的,我慢慢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向彦,“还是被你找到了?”“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向彦拨开我的刘海,擦掉我眼角的泪水,“别哭了,眼睛都肿了,会被飞飞取笑的。”“我很没用,对不对?”“烙在心上的东西是忘不掉的,除非你把它从心上剐掉,不过那是种撕裂的痛,痛到你想死掉。”向彦看着我的表情好痛苦,好像我真的要死掉了一样。“那你还想让我忘掉吗?”“不想,不再想了,不再奢求什么了。你就永远记着他,哪怕还一直爱着他也好,只要你不再哭了。”我微微点了点头,好累,又想睡觉了。向彦背着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出弄堂。我趴在向彦的背上,感觉像回到了童年,“侥,你累不累?侥……”我迷迷糊糊地喃喃着,然后听到向彦的声音,“芳草春已歇,素心将遗谁?”然后,我脑海里浮现骆绮兰的《素心兰》的诗句,然后我假装继续睡着。
睡了好久好久,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敏儿把我从床上抓起来,拉着我到院子里,“右右,你看向彦画画时那种专注神情,你知道他在画什么吗?”敏儿眨着那双狡黠的眼睛,一脸坏笑着。“他说他在画‘幸福’。”“‘幸福’?不可能啊,我刚才偷看他的画板,明明画的是你啊。”敏儿好像一下子扫了兴一样,一个人犯着嘀咕。他画的会是我吗?我应该成为他画中的人吗?我会是他的幸福吗?糟了,我在想什么啊。
傍晚时分,我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看书,渐渐地,秋千晃了起来,回头看了一下,原来是冯院长在帮我推秋千。“这秋千,你不推它,它不晃,可你一推,哪怕不是很用劲,它也会慢慢的晃起来。”冯院长一手推着秋千,一手慈爱地抚摩着我的头发,“右右,昨晚我看见向彦背着你回来的。”“嗯。”我点点头。“向彦这孩子和睿侥一样优秀,和睿侥一样细心。右右,阿姨知道向彦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他打电话给他爷爷,告诉他爷爷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可那女孩子目前还无法接受他,他要来孤儿院,陪伴那女孩子走过这一段伤心的日子,等到一切恢复平静,等到那女孩子接受他。”秋千轻轻晃动着,我静静地听着。“我以前好奇,想知道向彦为什么每晚都弹钢琴,还有从上个星期开始弹的那个曲子,那么委婉动听的曲子究竟是什么曲子。
有一天晚上我想问他,可当我站在门口看他弹钢琴的样子时,连我这个快五十岁的老太婆也被他迷住了。他弹琴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似乎在幻想某一个能令他感受到幸福的画面。等他一曲终时,他看见了我,然后告诉我,那个曲子是格里格的《我爱你》,他还告诉我,他每晚都这样向你表白着,他每次拨你的手机号码也都是很慎重的按下去的,因为每拨一次也都是在向你表白着,希望有一天你能读懂他的这种用心。也许等到那天来临,你就可以接受他,和他在一起,即使你还爱着睿侥也无所谓,他想在你逃避的时候给你一个依靠的避风港。”冯院长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孩子,别让痛苦把你给吞噬了,把眼泪都好好的珍藏起来。”“冯妈妈,我并不是一点也不知道向彦的感觉,只是……”“你还是希望睿侥会到这里来找你的,对不对?你在继续等他,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等他,对不对?”
冯院长叹了口气后走了,留下孤独、迷惘的我,我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真的是在等睿侥吗?如果等到他了,我有可能会和他走吗?我坐在秋千上晃着,一直到秋千自己停下来。一阵风吹起,秋千又开始晃起来,接着,一张张纸飘过来,有的飘落在地上,有的飘落在书上,我拿起来,看见画中的我,捧着一束鸢尾花——信仰者的幸福。
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调皮嬉戏中,在和向彦有点暧昧的相处中,我过完了整个秋天。向彦还是一样的关心我,还是每晚都弹钢琴,我们也还经常出去吃冰淇淋,小家伙们也还是会捉弄人会捣蛋。总之,很快乐,心湖也已很平静,或许我是自私了点,抛开了亲人与朋友,毫无音训的生活在一片童真中,但我觉得,“平凡”应该属于“平淡”。在空闲之余,我依旧埋首在创作之中。灵感是从孩子们的身上找到的,文字是从童心中流淌下来的,所以写作风格就变成和飞飞、米儿的走路姿势一样,欢快的蹦跳着,忘记了所有的灰色,孤儿院的孩子也拥有彩色的未来,不是吗?
“右右,你的文章写得真好,你该去发表。”冯院长一直都不知道我的秘密,她经常读的那本《孤儿的彩色世界》就是我写的。“写文章不一定是为了发表,只是作者的一种心情所想。说不出的,就用写了,就像日记一样。”窗外飘着今年的第一场雪,绿色的琉璃瓦盖上了白色的棉袄,它也怕冷吗?“敏儿说,她明天要出去卖玫瑰花。”冯院长别有深意的望着我。“卖花?明天是什么日子?”看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心情变得好清好清,隐约透着冬梅的暗暗幽香。“右右,明天是2月14日啊。你怎么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健忘。”“呵,情人节和平日不一样过,记得那么牢干嘛?”我的情人节从来只有一个人过,在和睿侥一起的时候,这个节日一直和我擦身而过。记得去年的2月14日,我一个人在马路上彷徨,看见安琪挽着睿侥的胳膊在我面前幸福的走过。虽然事后知道了真相,可当初流的眼泪是再也收不回来的。
“右右,都已经这么久了,回家去看看吧。只是发邮件回去报平安是不够的,连个电话都吝啬得不肯打,每次璇容来找你,你都不肯见,又不让璇容告诉睿侥你在这里。右右,你要像那枝头的梅花一样,敢于面对现实,不管有多么的寒冷,依然傲放在隆冬光秃的枝头上。”我低着头,无语。梅花面对的寒冷只有三个月,可我要面对的将是我的一生。我该怎么面对睿侥的母亲,该怎么面对作为哥哥的睿侥?我是睿侥的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院长,你也很矛盾是不是?又想让我回去又不想让我回去,对不对?如果我这样回去了,那么,我要怎么跟向彦说?我伤害了一个睿侥,还要伤害一个向彦吗?虽然我不可能像对睿侥那样去对向彦,但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很快乐。”“唉,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个年代要复杂多了。右右,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只要不后悔,就跟着它走吧。”
第一次手拿教鞭想要尝试做老师的滋味,可这帮小鬼,知道我不会责骂他们,居然老是欺负我,我这个老师当得也太没威信了吧,而那个来听课的,还和那帮小鬼一起欺负我。
“米儿,你看今天左老师穿的衣服是不是很难看?”向彦边指着我边说道。“向彦哥哥,米儿知道了。左老师,你今天穿的衣服不好看,你瞧我的毛衣,多漂亮啊。”米儿站到讲台前,开始跳起舞来。“米儿,你再不下去,老师可要生气了哦。”就在我转身写字的这一瞬间,米儿就开始表演她的时装秀了。“右右姐姐,米儿知道你最疼我了,不会怪我的。”都七岁的孩子了,居然还抱着我的腿撒娇。“如果米儿再不乖,那下回不让米儿做公主,让你当那个坏坏的皇后了。”我装做生气的样子说。“啊?那不行,我这就下去。不过下次要让向彦哥哥当米儿的王子。”这招还真有效,是懿辰教我的,他在这些孩子中最大,怎么对付他们懿辰都知道。我冲着坐在最后的向彦做了个鬼脸,表示第一回合我胜利。
正当我绘声绘色的给孩子们讲白雪公主被王子救活拥抱在一起的那一段时,看见院长站在窗外兴奋的朝我招手。
“右右,你的文章发表了!”我刚从教室里走出来,疑惑的想问什么事时,院长就扔了颗炸弹给我。“什么?我没有投稿啊?”“是不是很激动?是我上次见你写了放在桌上,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就拿起你的文章想投着试试看,没想到真的入取了。瞧,这是你的稿费。”我不知道院长拿的是我哪篇文章,但我知道一点,每篇文章上都有我的另一个笔名——了凡。如果真的发表的话,那么我的事情?“那你写的地址是哪里?”“废话,当然是这里咯,要不然他们怎么寄稿费过来嘛。”冯院长对我的表现显然很惊讶。“右右,你不高兴?”“不,我很高兴。院长,谢谢您。我就把稿费捐给孤儿院了。”我重新回到教室,盯着手里的童话书,忘了白雪公主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我有点惶恐的坐在树下,好像四周随时会有人出现吓我一跳,向彦看出我的异样,“右右,怎么了?”“没什么。彦,如果等下睿侥来找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配合我吗?”向彦听后一副所以然的样子,“配合你演戏给睿侥看吗?为什么不是真的呢?”“我,我不……”
“右右姐姐,你和我们一起玩吧。飞飞做大灰狼,你来做兔子妈妈,你可要保护我们哦。”这里的孩子不像城里的小孩,刚懂事就被逼着学这学那,伴着他们长大的依然是《白雪公主》、《海的女儿》等童话故事和“小兔子乖乖”式的儿歌。“好啊,飞飞,有姐姐在,你别想伤害他们。你尽管来吧!”暂时不去想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和米儿他们玩起了游戏。我刚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就看见米儿他们居然都躲到我背后,拽着我的衣服,一个接着一个。“不对啊,这是老鹰捉小鸡,怎么变成……”“哇,右右姐姐,你在干嘛,小布被抓到啦!”呵呵,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我又何必非要用我们脑海里的模式给他们下个定义呢?“小鬼,兔子妈妈不会再让你了。”我张开双臂和飞飞大战起来,向彦站在一旁看着,他在思索我刚才和他说的话吧。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说什么,做什么,一直静静的站在树下,等我发现时,他也只是站着没有说话。我继续玩我的游戏,向彦从他出现时就一直看着他,而他继续看着我,我知道,这一刻,我的心不再受我控制。
有他在那头静静地看着,让不知所措的我把小兔子们都弄丢了。“右右姐姐,你怎么了啊?”米儿摇着我的手说。“哦,没什么。”“姐姐,那个男的为什么一直看着你?”飞飞眯起小眼睛朝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他望去。“姐姐,他是公主的王子吗?”米儿小脸蛋儿红红的,“王子长得好高哦。”“米儿,你不要乱说,向彦哥哥才是公主的王子呢。”小吉赶紧说道。“可是王子不都是突然出现在公主面前的吗,而且向彦哥哥可是我的王子,又不是右右姐姐的。”米儿嘟起小嘴巴说。“右右姐姐和向彦哥哥在一起时不是很快乐很幸福的吗?就像公主和王子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一样,童话故事里都是这么讲的。”小吉不甘示弱道。此时,冯院长走出来,“孩子们,快过来,院长妈妈给你们好礼物。”冯院长对我眨眨眼,把孩子都哄走了,就剩下我,向彦和睿侥。
“最近,你还好吗?”我知道我问了个很蠢的问题,看着他憔悴不堪的脸庞,微微伸出手,“你怎么没刮胡子?”有点痛的感觉,是被刺痛的手,还是心?“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的离开?”语气似有点责备。“我,我只是想让自己静静。”我心虚的低下头,为什么一见到他,好像错的都是我。或许真的是我错了,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逃避”出卖了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把爸爸的死全都怪到你身上。”睿侥紧紧的抱住了我,“是我不好,其实爸爸的死是因为……”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睿侥诧异的看着我,“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我没有睁开眼睛,可是我却能听到你们说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不要你再离开我,任何事都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那么,如果你是我哥哥,那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吗?”我推开睿侥的怀抱,“我是睿志翔的女儿,是你的妹妹!”“右右?这件事你也知道了?”“当我知道这件事时,我真的好乱好乱,我不想看到你们,不想,所以我才离开。”我摇着头,咬着嘴唇,泪水不争气的又一次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右右!”向彦快步走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如果你来是为了让她哭的,那我希望你现在就消失。”向彦擦干我脸上的泪水,“他每次只会让你哭,不能原谅。”“彦?”又是这样严肃的神情,我把头埋进向彦的怀抱,因为我不想看到睿侥受伤的样子,我怕自己会心软,为了睿侥和父亲,我要学会放弃。“袁向彦?右右,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侥,求求你别再这样痛苦下去了,我快要崩溃了。“因为你只会让她哭,而我会让她快乐;因为你会怀疑她对你的感情,而我绝对相信她。”
“我要右右自己跟我说!难道我苦苦寻找的,就是这种局面吗?!右右,你真的要离开我吗?右右,你告诉我,你故意让我找不到你是为了和我赌气,对不对?右右,你说啊!说你不想离开我,说要跟我回去,说要和我去普罗旺斯……”侥,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好痛,痛得要裂开了,痛得想要去死掉。向彦感觉到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是我痛得在颤抖。“我能了解从右右在你面前失踪那一刻起你承受的痛苦,可你知不知道,当你怀疑右右对你的感情,在她等你两年后,你告诉她你已经有另外喜欢的人时,她有多痛苦吗?你不知道。那么你知道当她被你伤得昏天暗地时是谁陪在她身边吗?你还是不知道,是我陪着她。你只知道自己的痛,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伤害过右右多少次,伤害她有多深,右右为你承受了多少,背负了多少……”
“彦,不要再说了!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侥已经很痛苦了,向彦,你就不要再折磨他了。我只能在心里默念了,因为,我痛得无力了。“这不只是你们俩的事!右右,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喜欢你吗?我比他更爱你!”向彦,非要说出来吗?你非要看到侥被你激得倒下才肯停手吗?我并没有让你这样配合我啊!“右右,你和他在一起时快乐吗?”睿侥比刚才冷静了很多,没之前那么激动了,他动摇了吗,还是他要放弃了?我背着睿侥,点了点头。“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去?”我颤抖着双肩摇了摇头。“我知道了。右右,希望我消失后,你能真正快乐起来,得到你想要的幸福。”是侥离去的脚步声,和很早之前在医院里,我蒙在被子里听到的声音一样沉重,可这一次却是更加的绝望。
“妈妈,幸福到底是什么样的?”
“幸福啊,右右,妈妈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耶,可以听故事咯!”
“有一天,小猪问妈妈幸福在哪里,妈妈说在小猪的猪尾巴上。于是小猪用嘴咬尾巴,却总是咬不到,它沮丧的告诉妈妈自己抓不到幸福。猪妈妈听后笑着说,‘只要向前走,幸福会一直跟着你。’”
“妈妈,可惜右右没有尾巴啊,那右右的幸福在哪里呢?”
“等到右右长大后,找到一个自己很爱很爱的人,爱到失去那个人自己就会心痛得快要死掉,那么,和那个人永远在一起生活,就会是右右的幸福。”
“那右右爱妈妈,很爱很爱妈妈,右右的幸福就是和妈妈永远生活在一起。”
“这个不一样。右右,你要记住***话,以后一定要抓住右右自己真正的幸福,好吗?”
“嗯!右右一定会记住的!”
“我自己的,真正的幸福?妈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些什么,明明那么想要和侥在一起,那么喜欢他,可我就是没办法……妈妈,右右不会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的。”望着无边的夜空,我的泪还是不停地流着,心还是在痛,痛到我吐血,这是我背负的诅咒啊。
以为睿侥离我而去后,我会有一段时间好好收拾自己的心情,可没想到第二个来访的人,用另一种方式同样震撼了我,只是他的目的,是为了他儿子还是为了我这个女儿呢?
“丫头,我们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和我说话不要这么拘谨。”我的亲生父亲就坐在我面前,虽然那份缘于血缘的亲切感还在,可我还是不能够接受。“睿叔叔,找我有事吗?”礼貌、客套!这就是我对我亲生父亲说话的态度。“还是不能原谅我?”这个眼神,这个表情,我曾经见过一次,在谈论到睿侥的时候,是一个父亲悲哀的神情。我低下头,沉默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右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母亲,可是当初我娶你母亲并不是因为冲动或是其他,我是真的爱你母亲的。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所以你邓阿姨才会离开我,所以之后我一直拼命的工作是为了能让你母亲过上舒适的生活,也证明自己是很优秀的,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和你母亲生活在一起,但那需要时间,所以我争分夺秒而忽视了你母亲的感受。邢筝是个爱浪漫的人,而我是个以严肃为常的人,我们两个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可我最喜欢看你母亲对未来一脸憧憬的样子,所以我想创造一个她想要的未来,但我好像想错了。
右右,你母亲离开我的时候根本没有告诉我她已经有了你,不然我肯定不会让她就那么走掉的。那一天你母亲到公司来找我,说我是个工作狂,要我放下工作马上回家,当时我一心想着你母亲不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悲愤,因此,在她拿出离婚证书,看她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我也毫不犹豫的签下去了。
后来,我找过你母亲,可一点消息都没有,一直到现在我都很后悔,也才知道邢筝已经……”我的亲生父亲,有着王者般的威严,却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泪。母亲啊,你会原谅他吗?你希望女儿原谅他吗?“右右,跟我回去吧,你爸爸,就是左先生,他和我们一样都希望你能回去,还有你奶奶,她说她想见自己的孙女儿。”我还是低着头,闭着眼睛,强忍着流泪的冲动。
“小姐,你从医院逃走后的这段时间里,老爷和少爷都已经把上海翻了几个个儿了,找你找得都快疯掉了,尤其是少爷,他说只要能找到你,他愿意减寿十年。当少爷知道你在这里的时候,他激动地流下眼泪,冲着天空大喊,‘我终于找到我的天使了!’随后立即冲出去找你。我不知道那天你和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对少爷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当少爷回来的时候,他跪在地上抱头痛苦了好久好久。我赶紧打电话给老爷和太太,太太在电话另一端也是伤心不已,她苦苦哀求少爷不要这样,可是少爷只是嘴里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小姐,飞天恨你这样伤害少爷。你现在不认老爷不要紧,可以慢慢来,可少爷是无辜的,他是那么喜欢你,而你却这么伤害他,我……”飞天说着说着也开始哽咽起来。
我震撼了,父亲爱着母亲,爱着睿侥,也爱着我。飞天关心父亲,关心睿侥,虽然嘴里说恨我,但我知道他也关心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身边的人,我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的被我伤害了,他们都对我捂着心口说话,我却一刀一刀地刺在他们的心口上。侥,我这么对你,你肯定是恨我的了。或许,我需要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去适应一些东西,我应该作出一个决定了。
“睿——叔叔,给我三年的时间,让我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等到在这三年里我能够很好的了解您,认为自己可以接受您后,我会和您一起去祭奠我的母亲,我的亲生母亲。这三年里我会主动和您联系,但希望您不要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侥,我想知道没有联系,没有刻意地维护,我们的感情能否坚持到底。”
侥,如果三年后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还会为你跳动,我就会兑现我的承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答应你。不过,孩子,无论你在哪里,在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和睿侥没有血缘关系,不管是哪一种方式,睿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落日的余辉简单地勾勒出一个落寞的身影,站在铺满树叶的白桦林间小径上,看见一对对黄得仿佛在燃烧生命的蝴蝶互相追逐,翩翩起舞,自由自在,很少烦恼,尽情享受着人生。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我是右右,我明天去澳洲。”“不,我准备在那呆三年,睿叔叔已经帮我安排好一切了。”“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妈那边就麻烦您了。”“爸,右右永远是您的女儿,我爱您!”
那天碧空万里,我登上了去澳洲的航班,没有告诉璇容他们,也没有告诉向彦,不过在我准备去飞机场的时候,向彦走到我面前,为我戴上了一条橄榄石串成的手链,说道,“虽然你是说要离开孤儿院回上海,可是我总觉得要好长一段时间会见不到你。送你这根链子,就当是我陪着你。橄榄石是我的幸运石,我愿我是最后的幸运儿。如果想听我弹钢琴,就打电话给我。”我看着手腕上的链子,右手在口袋里纂着侥送我的那枚戒指。
飞机起飞了,飞向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我闭上眼睛,开始放逐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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