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时候,每年农历的三月十五便是芒砀山举行庙会的日子。会期的时间为三天,听大人们说实际上卖东西的商家全部散去,却要前后要持续十天。我家距离芒砀山有六十里的路程,每年到庙会的日子,村上有拖拉机的人家便会招徕人到芒砀山去逛庙会。只要一元钱车费就行了。
每次听着到庙会上回来的人们津津有味地讲着会上的热闹场面,看着他们从庙会上带来的只有芒砀山才有的用泥做的小哨时,我的心里就像是长了草一般。于是,我便对芒砀山的庙会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在我十岁那年,芒砀山逢庙会正好是礼拜天。我便让父亲带我一起去逛庙会。他起初不答应。在我的死缠滥磨下父亲让我答应他两个条件才带我去:第一不许乱走动,还有就是不要乱花钱。我的心都乐开花了。只要能去庙会上逛逛,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的。我们坐的拖拉机为了赶早,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上路了。我从家带了小板凳和许多的人坐在了拖拉机后面的车箱里。能到庙会去的兴奋忘却了拖拉机的颠波。相对于这种兴奋来说,这一点颠波又算得了什么呢?初次出远门的新鲜感使得我一路上没有一点的困意。兴致勃勃地看道路两旁带着露珠的麦苗,花草,树木。
拖拉机一路带着笑声把我们带到了目的地。庙会设在芒砀山山脚下的空地上大家开始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约定下午三点钟在停车的地方集合。
农历三月的季节,地里的农活并不多,决定了庙会现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再看一个个临时搭建的商铺里商品堆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商家为了多销售商品而卖力的吆喝着。这样一来就更热闹了。南腔北调的口音,再加上声调有高有低,就好像是清晨林子里小鸟的鸣叫一样。显得很嘈杂,但是却又很悦耳!那是带着浓浓乡音的原汁原味的声调。用现在的话表述应该说是原生态的声音。这种不通腔调喊出的声音传到你的耳朵里时,你就能从中嗅出不同地域的水土味来。伴着芒砀山的风在空气中飘荡,那声音飞舞到山上与青石接了个飞吻,尔后还会回来在你的耳际萦绕。
对于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的我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新鲜。就好像是《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一切的一切都对我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传统的庙会也是民间艺人表演的绝佳时节。耍猴的、说评书的、还有唱河南大鼓书的,各种民间曲艺应有尽有。如果你看到有很多的人停留在原地不动,外围的人还努力地踮着脚往里面看,不用说就知道,那准是艺人们在表演节目。我从小在村上的集会上就爱听河南大鼓。一直很敬佩说唱艺人们的记忆力以及他们出口成章的口才。痴迷于他们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我忘记了和父亲打招呼就到了一处唱河南大鼓的地方。刚开始敲打三脚架上的羊皮鼓。他们用敲打鼓来招徕顾客。有一种说法是:够不够,三百六。就是说开场前的鸣鼓。已经有不少的人驻足停留了。老艺人抱拳拱手开场了:
五湖四海的朋友
三乡十里的乡亲
深藏不露的老师
在下不才,路经宝地,多有惊扰。
是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
流利的行话,开场了。我听得津津有味,一会就被后来的人们给围在了最里层。约莫过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忽然想起父亲不知道我来这里,一定会很担心。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了人群。外面的扩音器在播报广播找人。找的人就是我!我心想死定了!回去肯定要挨揍!
在现场巡逻人员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广播室。看到父亲正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父亲回头看到我的时候,急不可待的一把将我抱住。“你小子跑哪儿去了?把我都急死了!”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接下来我乖乖地跟着父亲一起买了些东西便到约定的地方与大家会合。
逛了大半天街的人们似乎忘记了什么是疲惫。在拖拉机上愉快涩交谈着,诉说着有趣的经历。拖拉机带着人们采购的商品,也带着人们开心爽朗的笑声上路了。这台拖拉机好像是一匹受了惊吓的马一样在不怎么宽阔的道路上奔跑着。
不久,拖拉机上的笑声变成了人们的惊叫声呼喊声。原来由于速度过快,在避让行人的时候拖拉机冲到了路边的麦田里!值得庆幸的是,车上的人并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自从有了这次令人惊恐的赶庙会的经历后,后来村上很少有人再开拖拉机去赶芒砀山的庙会了。
在我长大以后,身在他乡的时候也赶上过不上的庙会,庙会上依旧是人声鼎沸,商品罗列。我却始终找不到年幼时在家乡的芒砀山赶庙会的那种感觉。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熟悉的黄河水浸泡出的那种吆喝声,少了第一次去赶庙会时的新鲜与好奇,少了敲着羊皮鼓说书的艺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中间少了些什么。
在他乡的庙会上,唯一多的就是那一缕淡淡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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