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没有什么名胜,要寻个热闹处极难。只有村外那片场,季节忙时热闹,闲时也热闹。忙时村人在场上脱粒、扬场、晒谷、垛草,汗珠子落地摔八瓣;闲时村人到场上去开会、学习、听古书、唱大戏,乐滋滋地打发悠闲时光。
故乡的场是北方那种宽阔、大气的场,足有好几个足球场大,不象南方的场那样狭小、凌乱。冬天跟着捧泥火炉、衔旱烟锅的白发老者到场上去,钻到场屋的吊铺上取暖、听讲、聊鬼神故事,其乐也融融;夏天抱着蓑衣到场边的大柳树下乘凉,兴起时几个伙伴溜到草垛上滑泥鳅、藏猫猫,等到被大人从草垛上拧着耳朵拽下来时,仍余兴未尽。偶有东家的汉子,趁村子里放电影的空儿,约了西家相好的婆娘,偷偷钻进场边的草堆里幽会,不时也能演绎出许多悲欢离合的故事来。
小时候随父亲去看过几回场。每次来到黑黝黝的场屋里,父亲照例要擦着火柴,燃亮马灯,拎着它围着大场上转一圈,看完那一垄垄印有“丰收”两个白粉大字的粮堆,父亲还要到场边的草垛旁照一照,看有没有野狗、野猫、野狐狸之类躲在里面糟蹋粮草。然后父亲回到场屋里打好地铺,就着马灯点着了旱烟锅,便吧嗒吧嗒吸起来。父亲坐在地铺上,手捧烟锅弯腰吸烟的姿势,被如豆的灯火映照在土墙上,影影绰绰的,常常给我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
秋冬时节,是分粮分草的日子,村人便会兴高采烈地聚拢到场上来。看到一个季节的汗水换来麻袋装、牲口驮运粮回家的喜悦,父亲额上的皱纹就会舒展开来,算一算除了口粮之外,还能到集市上出售多少,够不够我们这些读书娃娃的学费。等到生产队喂养的猪崽出栏时,队长便开始吹起哨子,村头巷尾大声吆喝:“都到场上去抓阄啦,队里的小猪今天出栏啊。”不一会的工夫,场上便黑压压站满了前来抓阄的社员。那时社员喂猪队里要补贴工分,抓阄抓到队里的小猪,价格要比市场上便宜一半,而且不用付现款,这对缺钱的农民来说,无疑是一次不愿放弃的机会。队里一次也就出栏十几头小猪,几十户人家都去抓阄,总有抓不到的。各家的大人都笃信自家小孩的手气好,在一旁站闲,让孩子上去抓,结果往往使抓阄分猪的场面,变成孩子们抓纸蛋蛋游戏的乐园。
故乡的场就像一面镜子,镶嵌在村庄和田野之间,折射着昔日乡村生活的酸甜和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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