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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时间:2010/4/19 作者: 苏雪鹰 热度: 80507
  我的父亲生于解放前夕。(1947年的农历后八月,那一年八月闰)现在的河北省廊坊市的一个小村庄。那时,我的家乡,好像归天津管。等他开始奔跑于街巷,就和长他五岁的小叔,一起随着解放狂欢的人流,欢呼雀跃的庆祝了。我的父亲,是在太奶奶的庇佑下,和他的小叔,快乐的走过童年。
  
  我的父亲。12岁到离家20里的镇上去读书。虽然那时吃的是窝头咸菜。但父亲在那个颗粒无收的年代,从没吃过无粮膏和观音土。我的父亲,在物资严重短缺的年代,没吃过苦。他是三房长辈最大的孙子。自然而然地成了“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我的父亲。在五岁时,就由着小叔牵着手去礼贤镇听戏。父亲每每想起这段记忆,他就收起暴躁的脾气。
  
  我的父亲,15岁参加了“革命”。在那个学校停课,工厂停止生产的热火朝天的年代。年幼的父亲,随着滚滚人流,跟着宣传队走了。等父亲20岁归来时,他的足迹已经走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当他在我们面前炫耀自己的光荣岁月时,我们都对此嗤之以鼻。想想那时,我们的确不懂得父亲的幸福,没有给他足够的相应。也许,我们年龄太小,现在对自己当时的态度,深表歉意。
  
  父亲在村里当了民兵连长。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当时的村委书记到乡里告状,父亲就去了吃不上饭的南八乡。后来,父亲成了第一批廊坊市的建设者。父亲忆起当年的岁月,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沉醉了很久很久。我也想象着当年的小村庄,如今变成美丽的城市。那情景,真的很震撼。父亲就像亲手养育了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一点一点蜕变,化茧成蝶的过程,成了他永远的回忆。
  
  我的父亲,多年来一直走不出他曾经的辉煌。
  
  我的父亲挂职在工业局。是个小科长。他建起廊坊市第一砖厂。生产红砖,兴建城市。我的父亲在23岁时娶了我的母亲。我的祖父曾祖父和母亲的祖父是世交。母亲未嫁前,她的祖父,就担忧我已经患了20多年痨病的祖母,她怕自己的孙女,过于辛劳。母亲的人生,证实了老人的担忧。她的一生,都是在照顾老人和孩子的艰辛中挣扎。
  
  作为长女的母亲,只念两年书。上有一个教中学的哥哥,下有五个妹妹。母亲一直任劳任怨。从八岁起,就为妹妹们,缝缝连连。那时外祖父兄弟,开着窑厂。专门烧制土陶。我儿时经常坐在硕大的水缸里欢叫。那时的日子,真实美好。我们坐着的陶墩,栽花的花盆,还有大大小小的瓦盆,都是当时外祖父烧制。母亲的针线非常好。母亲还会编织柳编。那时,在我的眼里,母亲是万能的,是无法逾越的。
  
  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没有感情的成分。他们有些互不关心,一次事故,父亲受伤,住进医院。祖父对母亲欺瞒。等父亲伤好出院,母亲装作没看见。那时,父亲每星期只在家呆上一天,为了躲着我们,经常不在家里面。祖父的堂兄,没有儿女,他就躲在他大妈的家里。我们从没收过他的礼物,他的工资,交给祖母。祖母腰间的钥匙,总是摇摇摆摆的随着祖母走路。但我们从没对它感兴趣,母亲告诉我,奶奶的病是要传染的。我们还是在她的看护下长大,只有我,对结核没有免疫力。
  
  祖父的身材很高大,年轻时,是个车把式。经常拉货,卖炭到北京,全凭他的一双脚板。祖父是个热心肠,就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我五岁时有了弟弟。等弟弟会走路时,我成了他的保姆。这时,长我两岁的哥哥上了学。虽然我经常让弟弟头破血流,母亲也从未皱过眉头。一家平安过了几年。
  
  我八岁刚刚上一年级。祖父就拉着他的堂兄夫妻,到我们家里。母亲日夜照顾他们,给送了终。我九岁,上二年级的正月,祖父和小他22岁的弟弟,生气,患了半身不遂。家里除了丧失劳动力的祖母,身体高大不便的祖父,还有我们三个不懂事的孩子,农活没人干。父亲从此经常回来,可从没干过农活的父亲,分不清谷子和狗尾草的区别,铲地时,经常把苗拔去。但他气焰很高,经常和母亲在地里吵。直到我上了五年级,父亲就不怎么上班了。只是在要给工人发工资的月底,去结工票(就是考勤)。
  
  母亲开始拼命打我,经常让我莫名其妙,不知所措。我的父亲,想燃烧的火药,一点就着。他们经常半夜里吵架,我也在半夜受到惊吓。母亲离家出走去了娘家,父亲也跟了出去。
  
  我瑟瑟地搂着弟弟,一直坐到天亮。我考初中时,考上了重点中学,要去父亲当年呆的南八乡。父亲食言,不让我去,母亲的反对更是可以。哥哥正好初中毕业在家,也添油加醋的把我贬低。我最终没有去成。哥哥倒是很高兴。这年,我们家里有了大棚。父亲辞去公职。他用1000圆置办了电视,电风扇,自行车。竟骗我说家里没钱,供不起我。
  
  父亲用他的养食用菌的知识,在村里成了第一个万元户。整天都有人到我家取经。这时的父亲,脸上是挂着笑的。他的虚荣心得到很大的满足。
  
  父母的矛盾到了白热化,经常父亲咆哮过后,我就挨顿母亲的毒打,我开始变得忧郁,直到中学三年级的上学期。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我失去了上学的机会。父亲会因为一只猫的死亡,把我骂得一文不值。我恨父亲,我怨母亲。我恐惧,我想逃,却不知道去哪。18岁,我去了邻村的工厂,当我把工资如数奉上,父亲竟因为我比别人少10块钱,对我肆意侮辱。我即悲伤又痛苦。
  
  我的右臂做了手术,是父亲陪着我。我的脖子又割了个甲状腺囊肿,也是父亲跟着我。其实,我想让母亲陪伴,可她遇事就没了主见。我的第一次短暂的不堪婚姻,父亲指责。母亲也为了息事宁人,把我赶出家门。我在心里记恨父亲,直到现在也不减半分。父亲就是这样,花了钱,还要找骂。他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一张嘴,就是谩骂。其实,他和热心,为了不招惹麻烦,所有的人,都躲着他。父亲和母亲吵了多年,转眼都到了老年。母亲处处维护父亲。常说:“如果我对他再不好,他可怎么办?”“他再不好,也是你的爸爸!”我听了骇言。不再和母亲分辨。
  
  其实,我们都厌倦父亲,因为他只会伤我们的心。可我们都不去为难他,毕竟,他是我们亲亲的老爸。现在他每天轰着一群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手里有足够的零花钱,不用儿女们为难。在他心里,还是爱我们的,我为难的日子,他一直在支持我。只是他不会好听的言语,天生就是个驴脾气。就是他病了,有些腿痛,我也不放在心里。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就是和他亲近不起。
  
  我的父亲,现在也忽略了自己的过去,一天天优哉游哉过下去。祝愿他保持现在康健的身体,有父母的日子,其实很甜蜜。如果我到了70岁,我还拥有父母,该是多么惬意。现在,我不再幻想,换个父亲,也不再想让他沿着我们画的路线走下去。他就是这样,已经一辈子,就随他去。
  
  现在,我衷心地祝福您-----我爱不起来,又无法怨恨的父亲,好好地走过自己的老年生活,和母亲一起,相扶相携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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