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整个S大的上空开始阴郁起来,那些原本束缚在萼片里的嫩叶在连绵的淫雨里像玻璃杯中的碧螺春一样绽放,几天时光便像雏鸟丰满的羽翼,密密麻麻地覆盖了S大空旷的上空。待到四月的明媚阳光再现时,过透到地面只有稀疏的光束。
我每天自日渐繁茂的树阴下走过,仰头看着最后一块蓝色被肆意的绿侵袭,最后目光再也无法逼视苍穹,于是感叹:又是一年春草绿!
徘徊在绿阴深处或是人潮跌伏的路口,我都忍不住猜想与我失之交臂的世界。随着时间拔节绽放的世界会不会因为我的失约而略显荒芜与黯哑,是不是所有的生命都会随着轮回永恒,抑或因为我的如期未至而在我转身的瞬间枯萎凋零。每每转醒床头,我都思考着到底是错离的世界出现在了我的梦里,还是我迷失在了错离的世界?也许梦与现实的边缘就是通往与我一步之遥的世界的入口,我尝试着努力偷窥与我形影不离的世界,并试图在某个转角插入。但事实证明,昨天与今天的距离是一段弧线,总与理想的直线相切,到蓦然回首,自己已经绕着一个大圈环永无止尽地做圆周运动,委屈而漫长。
这让我不由得惊悸起来,就像那个心地善良、自娱自乐的楚门一梦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已在别人设计的轨道上滑行了三十年,背后的轨迹被一大圈一大圈的胶卷刻录并毫不保留地呈现在数以万计、怀有强烈偷窥欲的观众面前。惊惧、颤粟、悲哀,一如夏至的暴雨般令人措手不及。虽然他最后带着幸福的微笑逃亡,但正如一手炮制剧情的导演所说,外面的世界不过是另一个道具,你只不过由一个圆跳进了另一个圆罢了。时间像一个坐在暗夜里穿着黑色风衣吸烟的男人,欣赏着我的悲欢离合,然后挂着满脸的嘲讽和不屑离开。是不是我的圆也被某人用大圈大圈的胶卷刻录?我惶恐地站在地面以虔诚的姿势仰望天空,听见过往的风发出冷讽有余、猥琐不足的笑。
“你永远落在时间的后面,追赶着你想得到却又永远得不到的东西”,电影《玛丽和我》里如是说。对于生活,我似乎很大胆地奢求过,那种大胆比活着的行为更为坚定和勇敢。它占据了我脑海的大部分内存,并无时无刻不怂恿我浮动的心,发出蚕噬咬桑叶般“沙沙”的饥渴,蠢蠢欲动。
也曾风清云淡地眺望远方,也曾在暗夜里像个逃亡者一样精心谋划下一步的方向,也曾在梦里闻到彼岸花香。可是在醒来的清晨却没有力气背上自己亲手打理的行装,像每一个妄图离开洞穴的幼兽,眼神惶惑地看见迷茫的森林犹豫惧怕。我的懦弱与对自己的怜悯像魔术师手中冷得凛冽的白色丝线,被沦为傀儡的我曾那么心怀激动地想要摆脱被操纵的命运,却又害怕没人拉没人提的日子空寂的沉默。那些我费尽心思经营的局被自己的不小心破解,时间携裹着生命与离我一步之遥的世界相切,滑旋而去,发出响彻云霄的轰隆。
总坚信只要沿着理想的地平线前进,就会抵达一步之遥的世界。然而却忽视了被现实打折的理想不得不以弯曲的角度承载生命的重量,于是当我回头看时,发现自己滑过的是一段弓身也似的弧。弓无法与弦重合,现实无法与理想重合,但我们仍义无返顾地满怀希冀,这是人的一种本能。
“蝴蝶最终飞不过沧海,它死在了穿越的路上。但就像大多数人一样,生命总趋于平凡,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变迁让我们顿悟,生命的美丽只在于那个过程。如果不能够声名显赫、百世流芳,那么我们更应该对生命有所执著和追求…”
生命是一种壮烈而悲剧的旅行,扬起高昂的头颅滑翔过每一段弧线,呼哧着与另一个世界的直线错离,遗忘了悲喜。
赞(1)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