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生在真山真水的吉林,我可以凌晨去附近的江边跑步。不去不知道,绝早的江畔汇集了很多晨练者的快乐。不止有手里转着核桃缓步而行的老年人,也有穿红衫的青年女子,惹火的跑过我身边。也有健壮的男子,步履敏捷,身手矫健,“嗖”一声就没影了。也有个丰满的少妇,她和我一样是缓步慢跑,而且每日必来——看得出她跑步日子不短,而且很会跑步。一个老大爷很有意思,他身穿整套运动服,脚是在一颠一颠的走路的,上身却左右摇摆做跑步状,每天如此,我总是在跑到江边一半路时遇到他。还有爱美的男士,着白裤青衣,行头很靓,但气喘吁吁,步伐不匀,跑步时声势震天,而且越跑越丢盔卸甲,这样的锻炼者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每日天没亮,我刚从梦靥中醒来,就会听见窗外漆黑的夜幕中传来晨练者的吆喝声。那是种召唤,来自凌晨来自江畔的召唤。我便匆匆地穿好了跑步的衣服,奔下了楼。
顶着漆黑深远的夜幕,身置凌晨清冷无比的空气中,沿着昏黄路灯照耀着的街路慢跑至江畔。如镜的寒江上照例凝固着一层白雾,如美人腮上的一层凝脂。一湖江水在白雾下面恬静的沉睡着,仿佛盖了一层薄纱的被子。飘逸的白雾与天际的白色晨霭连成一体,江边丛丛簇簇的绿色植被在白雾中若隐若现。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野鸭子的叫声。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那是混着凌晨的清新与江水清爽味道的空气,真的如饮甘泉。清新的空气是大自然给我们的礼物,它锲而不舍的每天给我们一次,为什么有人一次也不肯享用它呢?
我沿寂静的江畔向东方慢跑,在晨风的吹拂中,放开一切思绪。跑着跑着,天边红霞渐浓,最后倏然红霞万丈,如舞者善舞的红袖,抛向青空的四面八方。远处江边的不同方向,会间断的传来晨练者尽情的嚎叫。这个方向嚎叫起,极远的另一个方向马上有人嚎叫着回应,再另一个方向又有人回应,一声叠一声,壮观的从四面八方交汇在一起。也许他们素不相识,也许从未谋面,但是晨练让他们共享默契,通过这种方式神交已久。今天比较恐怖的是,一个嚎叫者就出现在我身后。我跑的慢,他跑得快,那人一边跑步一边快乐的狂喊着回应江边早到的同伴们,我只听身后间或的嚎叫声越来越近,那叫声太恐怖了,他若在我后脖子处嚎叫一声,我就得趴在地上——我又不能加速,我是匀速慢跑的,加速就等于逃跑。还好,他看到了我,不好意思嚎叫了,待急速跑过我(因为时间太早,江边太清净,许多好心的男士在经过我身边时总是加速的),再跑过了一段后就迫不及待地大叫起来。他这一叫不得了,附近江边再度嚎叫声迭起,东边没叫完,西边又叫,西边没叫完,北边又叫。那是种畅舒胸怀的嚎叫,无比尽情的嚎叫,毫无保留的嚎叫,把心中的快乐与热情都嚎叫了出来。没有烦恼的杂音,没有俗世得失困扰的痕迹,如丛林里虎啸狼嚎一般,只觉畅快淋漓。记忆中,只有孩子们会这样尽情放任毫无顾忌,但我们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不就都是孩子吗?一个嚎叫者嚎到尽情处,突然走了音,怪叫声骤止——我实在忍不住了,几乎要大笑,当时的情景实在是太滑稽了,但是为了不打乱跑步时均匀的呼吸,我强忍着,把大笑声咽回肚子里,差点绊倒了。
其实有时候绝早去跑步,江边的晨练者又太过分散,江边终究还是太寂静冷清的,跑着跑着,天慢慢的变亮,才会不断的路遇形形色色的跑步者,晨练者,都是奔松花江边而来的。当然也有一些比我还早的晨练者,天黑漆漆的就已在了。仿佛凌晨里,宛如新生的这江这山这天与地,有一种磁力在吸引着他们。我懂,因为它们也在吸引我。很感谢,我没有生长在看不见星星的大都市,而是生长在有秀丽的群山,有轻灵的江水的吉林,它们带给我很多的快乐和感动。在它们的怀抱里,我,和很多的人们,可以尽情的舒展身体,放开胸怀的狂喊,自由的奔跑。
昨天下了一天的秋雨,今晨的路面仍是潮湿的。无数片浓黄色的落叶如画家随意洒落的颜色,自然的散落在潮湿的路面上,黄绿色的草丛上,连路旁常年停着的黑车在这秋日慵懒随意的笔墨中,也平添了几分意境与诗意。跑步归来时,听着脚下的跑鞋“咔兹咔兹”的踩着落叶,眼望着潮湿的街路与这一整个刚刚醒来的清晨,忽然有些感动——我们被上天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中,那么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份存在吧!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