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上是一大片金灿灿的谷子,被耙成一垄垄的山邱,阿木呆坐在门前,咧着嘴急促地呼吸。刘全从井边舀了大碗冷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又舀了一碗放在阿木跟前,顺便洒了一些到它身上。看它一抖身,溅起满处的水珠,刘全拍拍它的头,笑了起来。刘全刚耙完谷子回来,衣服都湿透了,草帽里的头发一直滴水。昨天天气预报说了,过了今天都是连续暴雨天气,爷下田前一再叮嘱,让刘全多翻几遍谷子,得让谷壳干水才行。间歇的时候,刘全就拿出书来看,后天就得高考了,这两天,爷娘死活都没让他下地,就让他在家煮饭,看书。刘全他姐刘安在师大上大四了,本来是可以上复旦的,怕上海消费太高,执意到省城上了师范。
刘全提着水壶给地里的爷娘送过去,手上还带了把扇子。太阳真是太烈了,感觉能听到皮肤上放鞭炮的声音。刘双喜和老伴,承包了三十多亩山地,还有一些水田。每天天不亮就下地,有时候晚上十一二点也没回家,瘦得就像两根烧过的火柴棍。刘全把水递给娘,拿扇子猛扇起来,娘把水再递给老伴,扑哧笑了起来。“别扇了全儿,别人还以为你犯傻呢。”
回头,爷又说“赶紧回去看书,可别给我考砸了。”
娘又笑起来“是啊,回去,儿,可别砸了你爷双喜的招牌。”刘全也跟着傻笑起来,从小到大,娘差不多每天都这样笑呵呵。
爷突然把锄头一扔,往前跑了,娘看了一眼,也跟着往家跑了。不到三步,爷又回来,把上衣脱了罩刘全的头上,“要跑暴,起紧回去收谷子。”
“这雨淋不得,全儿,把头罩好了”娘也回头叮嘱。刘全看到西头黑压压的云直往这边涌过来,拼了命往家跑。豆大的雨点,稀稀落落的砸下来。
回到家,爷和娘拿扯板猛地收起谷子,动作利落,一言不发。汗水从额头,鼻尖,一个劲往下淌,一滴一滴全混在了谷子里。那些小山邱慢慢的变成了小金字塔,刘安在旁边用铲子往上堆,气喘吁吁,全身都在发软,不只是累,更是害怕,止不住的害怕。不一会儿雨竟然停了,厚厚的云里还跑出一两束太阳的光,但天气闷得很,爷看了一下天,手里活儿没停,叫刘全回屋里,谷子才收了一大半,刘全不动,爷大吼一声“给我回去!”话还没落音,轰隆一声,雨下得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双喜和老伴黝黑的脸上,爷娘赶紧把先收好的谷子盖起来。雨越来越大,站在屋檐下只能看到爷娘来来去去的影子,慌慌张张。刘全的眼泪就出来了,他强行把它们给挤回去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爷常跟他说的。听到爷大声叫,“全儿,全儿,快,快把阿木给带进去。这雨可淋不得的,打伞。”阿木是跟着他们家十几年的老狗。
谷子终于收完了,爷,娘,刘全,站在屋檐下,外面又阳光灿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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