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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谜》(第6-9章)-作者:黄易

时间:2005/3/18 作者: forlove 热度: 331850
第六章 俾格米人
 
  降落伞打着转急速下降,跌进密林,发出一连串枝叶折断的混乱声音。
  降落伞傍打横伸出的粗树干勾着,将两人吊在半空。他们也算幸运,假设直接撞在地面,难逃骨折之祸。
  两人松了一口气,费了一番功夫,爬往地上。
  劫后除生,两人挨在树身,只懂喘气。
  凌渡宇道:“你搂得我那么紧,算是你碰我还是我碰你?”
  艾蓉仙瞪他一眼道:“你占了便宜还不够吗?口舌也要占便宜。”
  凌渡宇唉一声道:“小弟劳苦功高,占点便宜也应该吧。喂!什么时候才正式取消那鬼合约,哀求我好好地侵犯你?”
  艾蓉仙有好气没好气地道:“休想有那一天!不过,假设你要干什么事,不要指望我会有丝毫反抗。牺牲小我,让你负上不义毁约之名,何乐而不为。”眼中尽是笑意。
  两人死里逃生,极需这类生命的小插曲来调剂一下。
  凌渡宇舒适地吐出一口气,道:“此地是沿着河流的密林带,穿越了这区域,便抵达黑妖林边沿的山区地带,也是俾格米人聚居的地方。”
  艾蓉仙道:“我们的食物行装已和木筏一同完蛋,打后日子怎样过?”
  凌渡宇道:“树林内资源丰富,取之不尽,况且最重要军刀、曲尺、水壶、帐幕都给我们背在身上,何用担心。”
  艾蓉仙道:“那我们快些起程,趁天光快些离开这鬼地方。”
  凌渡宇嘿然道:“你倒说得轻松容易,这鬼地方没有两三天,那走得完!”
  艾蓉仙大叫“我的天”。
  两个小时后,艾蓉仙完全体会到凌渡宇说话的含意,虽然大部分披荆斩棘的工作都由凌渡宇负担起来,但要在荗密的林木、藤棘交缠间强行闯过,仍把她累得力尽筋疲,请求停下。
  这两个多小时只推进了大半里。
  密林覆天蔽地,使人不见天日,不知身在何处。枝叶蔓疏的地方,阳光金雨般碎漏下来,活像神话里的仙境。
  飞鸟在林叶间嬉戏,密林阴森中充满生机,蛇虫动物身上的保护色,使他们和环境浑成一体,非到它们受惊移动时,没法知道它们的存在,凌渡宇每一步都非常谨慎,是满布死亡陷阶的地方。
  停下来后,凌渡宇拣了块地势较高,陇较于爽和空旷勺地方,干了一大番清理工作后,扎营休息。
  他削了一大批粗树枝,把它们插满四周,做了一个临时的木栏,算是防止较大动物入侵的警戒线。
  艾蓉仙心下感激,要非凌渡宇如此精于森林之道,恐怕他们一天也活不了。
  两人挤进七八尺见方的帐幕里,呼呼入睡。
  一声刺破耳膜般的尖呼,把艾蓉仙吓得从睡梦中惊醒立来。
  她霍地坐起,眼前一片漆黑,浑身酸痛。
  一只手摸上她的背脊。
  艾蓉仙的惶恐消失了大半,代之而起是安全感和温馨。
  她扑入凌宇怀里,道:“那是什么声音?”
  凌渡宇一边抚摸她充满弹力的背肌,柔声道:“那是猫头鹰猎杀林鼠,林鼠死前的惨叫。”
  艾蓉仙脑海中升起一幅图像,在黑不见指的密林内,猫头鹰轰炸机般由林顶俯冲向下,两对利爪直伸出来,向地上急走的林鼠攫去。
  艾蓉仙道:“刚才我梦见那上帝之媒不断流下血红的汁液,汁液变成了一个汪洋,我不断在这血红的大海挣扎浮沉、液汁变成鲜血,我吓得醒了过来。”
  凌渡宇默然不语,事实上这几天他一有空也想着上帝之媒的各种问题。
  艾蓉仙仰起俏面,望向凌渡宇,漆黑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凌渡宇细慢的呼吸喷到她脸上,使她舒服满足。
  艾蓉仙问遣:“那生命之媒是否有灵性的植物?”
  凌渡宇忽地说道,“你听过植物和测谎机的关系没有?”
  艾蓉仙道:“没有!”她很高兴凌渡宇愈来愈多和她探讨这些神秘的问题,这也显示了凌渡宇也在非常困惑的境地,故而极须说出来。
  凌渡宇陷进沉思里,呼吸有些急促和不自然,好一会才值:“在一九六六年,美国一位著名的测谎专家柏士达,有一天在办公室内闲极无聊,把他的测谎机接驳到办公室台上作装饰的一盆盆栽植物去,那是一种大叶细花,名叫”龙树”的热带植物。”“测慌机的整个原理,在于能探测到生物内电流的强弱。被测谎者会被问及一大堆问题,其中一些是一定不能说谎的,例如”你叫什么名宇”“你是否男人”等,以此作为标准,当他对另一些问题反应特别强烈时,测谎机的电流读数便会显示出来,从而推断是否谎言…
  “通常一般人对于恐吓其自身安危的说话,电流的感应最强。所以当柏士达把测谎机连接上那盆龙树时,便将其中一块树叶浸进他那杯咖啡里,看看有什么反应。”
  艾蓉仙追问道:“有什么反应?”
  凌渡宇道:“什么反应也没有,柏士达无所施其技,于是他心中想道:‘不如把其中一块叶烧了吧!”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测谎机已显示了该被测试的植物有强烈的电流反应,帕士达骇然大惊,心想难道植物竟然能看穿我的脑袋,知穿我的心意吗?”艾蓉仙道:“他还有没有再试验?”
  凌渡宇笑道:“当然有,这是欲罢不能的时刻:,他真的把其中一块叶烧掉,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一一一测谎机显示该植物没有反应。这始终是一个谜,难道无形的思想比实质的行动,更能引起植物的反应?”其后柏士达又想重施故技,故意在脑中盘算着要烧掉树叶的念头,这一次也是令人泄气,该先前对他这念头有强烈反应的龙树,这次一点反应也没有。柏士达想到一个更可怕的推论,就是这植物能分辩他这念头的真与假,所以并不‘惊惶’。”
  黑暗中,两人呼吸沉重。
  一向被人忽视,认为只是比死物多了生长能力,但没有思感的植物,是否拥有远远超乎人类理解的灵觉?
  凌渡宇这些日来,无时无刻不感到和它们有超乎日常感官的接触,这使他不由自主想到人类和植物打交道的各种历史和实验。
  艾蓉仙道:“其他的植物学家又怎样?”
  凌渡宇的声音带着严肃道:“跟着全球的植物学家齐齐在他们的实验室内进行类似的实验,试图测探植物的灵觉。最著名和最权威的,首椎在康纽尔大学一连串这方面的实验。”
  艾蓉仙呼吸转促,她已想到答案。
  凌渡宇果然道:“实验结束后,他们宣告一点也找不到柏土达所说的现象,所以柏士达一是说了谎话,一是纯粹巧合。”
  艾蓉仙道:“我也想到是这样,否则全部有关植物的书本早在六十年代便改写了,我也应该知道。”
  凌渡宇叹道:“全球的正统植物学家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不用推翻对植物那根深蒂固的看法,又可以元惊无险地继续枕于他们虚假的安逸;植物便是植物,一种不会思想、不能行动、只知吸取空气阳光水分和泥土内矿物质以供生长的低等生命形式。”他们艰道不知实验室只是一种人为和虚假的环境,只能以人的角度去探测植物那超乎我们想像的生命形式,怎能不失败。一向以来我极反对正统科学权威性的语调和盲目的信心,他们满以为勘破宇宙秘密的方法有如砌图游戏。东一块西一块,支离破碎,把所有残片凑在一起,便会显现出整个宇宙的真面目;终日埋首于一个小框框内,排拆那之外汪河超乎他们理性的事物。可惜他们的工具只像一把三尺长的尺,怎能量度出宇宙的大小?”
  艾蓉仙道:“实验室找不到植物的秘密,但总应有人在实地作研究的是吗?”
  凌渡宇笑道:“当然有,所以发现了一些令人惊异的现象。”
  艾蓉仙道:“快告诉我!”她强烈的好奇心已被引起。只要你肯细心一想,这世界有那一件事物不是玄秘莫测?
  像眼前的黑暗,便牵涉到光的问题。假设没有了恒垦,虚空是无涯的“黑暗”,那是否宇宙的本质?“黑暗”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否全基于人类眼睛的结构而产生的现象?“真相”又是怎样?
  凌渡宇道:“植物有一种特别的功能,用来保护自己。要知植物一生固定在某一空间内,所以并不懂逃跑来避开动物和虫蚁的侵害,于是它们能在体内产生一种化学物质,使枝叶苦涩而含毒。这种化学毒素只有在被动物昆虫咬食得它们太过厉害时,才会分泌出来,驱走侵犯者,于是有位植物学家叫何云的,利用植物这个特性,进行了一连串的大胆而富于想像力的实验。”
  凌渡宇忽地笑出声来,以一种轻松的语调道:“英法两国的农夫间,流行一句说话,就是‘女人和胡桃树同样须要间中被打上一顿’,这句活可能有点道理。”艾蓉仙在他怀内不依地扭动,凌渡宇继续道:“何云的方法是把植物来顿痛打,他以鞭子抽打树身,然后再查看该树化学分泌的增长。结果令他大吃一惊,被抽打的树,一小时内这分泌的增长率,竞比平常高至百分之二百五十六,事后却需二十四至一百小时,才能回复平时的含量,显示树木能迅速作出反应的能力。”
  艾蓉仙叹道:“这真是奇妙!”
  凌渡宇满怀感触道:“奇妙的事并不止于此,最令人讶异的是当何云抽打目标的树时,附近的树同样加强了分泌,达到百分之四十的增长率。”
  艾蓉仙呆了起来,难道其他的树虽未被抽打,却听懂了同类苦难的“惨叫”,因而进入警戒的状态?
  那上帝之媒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两人继续密林中的艰苦旅程,今天有了昨天的经验,推进快了一点。黄昏时分扎营时,他们走了三里路有多。
  途中听到几次直升机的声音,连拿上校艇毁人亡,一定使马非少将阵脚大乱,同时亦必加强搜捕他们的实力。这正是前门拒虎,后门抗狼,黑妖林已是著名凶地,又有马非少将在虎视眈眈,若非凌渡宇意志钢铁般紧强,早便打退堂鼓了,况且高山鹰生死未卜,想起也教人沮丧不已。
  凌渡宇采集了一些类似中国山草药“英精”的物体,是树根分泌出来的糖精,含有丰富蛋白质,一点不难吃。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另外凌渡宇又找到十来个木薯,准备煮熟后作木薯饼,为日后的干粮。
  艾蓉仙一边吃一边道:“假设营外周围的每株树。每条草,都是能看穿我们思想的怪物,我们一思一想,它们无不知晓,那人还算是什么高等生物,还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
  艾蓉仙这几句话颇有道理,反过来说,人对植物的认识是那么皮毛,那等于外星人来到地球,就算把人解剖来看,假设不能把握他们的思想,血肉之躯能有多大意义?所以即管我们知道植物每一个细胞组织,但仍不知半点真正的“它们”。
  反之,它们却对我们了若指掌。在人的角度来说,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回事。
  凌渡宇喟然道:“我们对植物的了解实在太表面,像营外的大树,外表上被困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可是它千枝万叶,以万计的树时,假设每枝每叶,都拥有远胜我们感官的灵觉,那一棵树便是一个庞大的发布和探测器,千百年间以它们的形式来感知这个世界。”
  艾蓉仙道:“我曾经阅报得知,植物能从根部或枝叶分泌一种物质,把附近泥土变得其他类植物不能生长的领土,所以纵然全不假人手,原始森林内植物的分布井然有序,像是最精心的安排一样。”
  凌渡宇晒道:“这类了解最代表了我们研究其他生命形式时最大的弱点:就是我们只能从人的角度去推想它们。例如这种霸地行为,在我们是理所当然,因为在人的世界里,这是每天都发生的事情,所以想当然我们认为植物也在霸地,事实上可能植物绝无半点霸地的意思,只不过通过这行为,去达成人类无法想像的某一目的。”
  艾蓉仙点头同意,人自己本身的局限,成为了研究其他一切生命形式的最大障碍,便像夏虫不知道冬天的冰雪是什么样子;井底之蛙通过它的角度,终生又以为天只是一小片。
  凌渡宇大生感触,那天在见到上旁之媒前,他曾经与植物的灵觉结合,感受和体会到植物那奇异和美丽的世界,有感而发地道:“其实人类之所以能在大地生存,植物是功不可没的,它们不但调节了气候和雨水,还把二氧化碳转化成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宝贵的氧气,帮助大气层的存在,造出其他生命能存在的条件。”顿了一顿道:“我们一向以能自由走动为荣,自封为比植物高级的生命形式,其实这可能反而是最大的缺点,远不及植物和大地融合无间,结为一体,享受比人类高了不知多少级数的生命,知感无远弗届,虽然它们物质的外表不能走动,但它们精神的世界却比人类活跃辽阔上千倍万倍,或是亿倍亿亿倍。”
  他终于说出了他对植物的最新想法。
  那“人”究竟算是什么?
  两人日间消耗了极大能量,倦极而眠,连凌渡宇也忍不住睡了一觉。
  明天一早,两人又踏上路途。
  走了两个多小时后,他们遇上一个直径足有三尺、高三层的巨大杀人蜂蜂巢。
  成千上万的杀人蜂绕着蜂巢的范围盘旋飞舞,嗡嗡作响,使人毛骨悚然。
  艾蓉仙吓得几乎晕去。靠凌渡宇扶着她,远远绕道而行。
  凌渡宇为了缓和她惊魂未定的情绪,故意引她说话道:“蜂和蚁一样,整族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单一个体,合成一个心灵,没有任何一只蜂或蚁可以单独生存。”
  艾蓉仙沉吟了一会,道:“一个广阔的大平原,某一类植物的树林,可能和蜂或蚁一样,只代表一个单一的心灵,我看这可能性相当高。”
  这回轮到凌渡宇沉吟起来,他想起那生命的汪洋,一个惊人的意念掠过他的脑海,使他失声道:“我想还不止此,极有可能全球千百万种不同的植物加在一起,才代表一个单一的心灵。”
  艾蓉仙一面惊容,在凌渡宇催促下,才勉强继续在密林内的强闯。
  当日午后,两人终于穿过出了这刚果河畔的密林带。”
  密林外是一条小溪,流水淙淙,宽阔处形成一个接一个的小池,聚集了数十种不同的鸟兽,安详地喝水和沐浴。
  艾蓉仙惊呼一声,指向溪水上游百多米的地方。
  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俯伏溪旁,伸出红红的长舌,把河水大口大口地掷进口内。高它不远处聚集了一群数十只牝鹿,大家相安无事,令艾蓉仙喷喷称奇不已。
  凌渡宇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淡淡道:“自然界中动物各取所需,各安其分。这还未到老虎晚餐的时间。”
  艾蓉仙忽地送给凌渡宇一个妩媚性感的笑容,甜甜地道:“凌先生,让我派给阁下一个特殊任务,做一会我的监护人。”一边把身上北背着的行李水壶一股脑几下来,跟着宽衣解带。
  凌渡宇看得目不转睛,完全忘记了守护之责,这眼前的奇景,一点不逊色于大自然其他的任何景象。
  艾蓉仙就那样在他面前解去了所有人为的束缚,露出完美无暇、黑得闪亮的骄人胴体,在日光下美艳不可方物,没有一寸多除的脂肪,丰润而充满青春的活力,使人不敢直视,又舍不得移开眼睛。
  艾蓉仙向他做然一笑,跃人清澈的溪水里。
  凌渡宇金睛火眼般,为出浴的美女作起守卫来,可是他这守卫大部时间都在监守自盗,恣意享受视觉上的高度刺激。
  他深切感受到那原始的冲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种原始的动力真是力量庞大,难怪修道的人要利用它来制造逸走的黑洞子。
  艾蓉仙每个毛孔都畅美无限。
  她人极爱清洁,这些日来在酷热的密林内逐寸推进,凌渡宇又迫她把全身裹在厚衣里,以抵抗虫蚁的侵袭,真是非人生活。
  水是可爱的妙物。人有百分之七十是水的分子造成,地球上的面积百分之七十也是水。
  水是一切生命的来源。
  生命的母亲。
  这一刻,艾蓉仙重返母亲的怀抱。
  只有在离开母亲很久后,才能感到这一刻的珍贵。
  艾蓉仙一声惊呼,原来凌渡宇连着衣服,整个人扑入水里。
  艾蓉仙心想,就算如何兴奋,也可以先脱掉衣服,何用喉急若斯。
  她刚从水里冒起头来,准备迎接这占据了她芳心的男子,凌渡宇低声喝道:“潜入水中,紧贴岸边。”自己潜往岸边。
  艾蓉仙非常机灵,立即缩回水中,贴往岸边的植物下。
  抬头从水底望上天空,一架庞然大物在疏落的林顶低飞掠过。
  声音远去、两人从水中冒出头来。
  艾蓉仙道:“他们发现了我们没有?”
  凌渡宇仰首望向天际远处,道:“应该还没有,我们要加倍小心了。”
  至此艾蓉仙浴兴大减,就在附近立营休息。
  当晚他们不敢生火,由凌渡宇负起守卫的责任。
  好几次有动物在帐外试探,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第二天天还未亮,凌渡宇催促艾蓉仙上路,希望能早些抵达他朋友血印巫长居住的俾格米人村落,那亦是往黑妖林必经之路。
  俾格米人现在已成为非洲最珍贵和罕有的种族,一般来说都是躯体瘦小,男性平均高五尺上下,但体力过人,小小的躯体蕴藏了惊人的生命力和韧力,使他们能在非洲其他黑人望而却步的原始大森林内,继续以传统的原始方式生活下去。
  和其他黑人比较时,他们的皮肤并不黑,而是深棕色。头发也和其他黑人有分别,并不卷得那么厉害。
  凌艾两人一口气走了三个多小时路,树木又开始茂密起来,地势高低不平,远处山势起伏,景色大异先前。
  两人进入一个山谷内。
  凌渡宇神色自如,向艾蓉仙道:“我们在监视之下。”
  艾蓉仙面色发育,道:“是不是猎头族?”
  凌渡宇哑然失笑道:“不!是我的朋友。”说完将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一吹,发出一下长长的尖啸。
  四周树摇枝动,冒出了十多名俾格米战士来。
  他们精赤着上身和大腿,只在腰腹处围了布条。深棕色的脸上画着简单的花纹。身躯巧小,动作间非常迅捷。
  他们有些背着长弓箭简,也有些背着来福枪,在现代文明的压迫下,他们也不得不在武器上现代化起来。
  凌渡宇高举双手,手掌忽握忽放,口中喉眼哑哑,说着俾格米的土语。那有一点像班图语,艾蓉仙听懂了一小半。
  俾格米人团团围住他们,全无表情,看得艾蓉仙心中发毛。
  凌渡宇忽地伸出双手,和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俾格米人用力相拉。周围的俾格米人用力相拉。周围的俾格米战士爆出热烈的欢呼。
  凌渡宇向他们指着艾蓉仙道:“这是我的朋友。”这回他说的是班图语,艾蓉仙听得懂。
  和凌渡宇早先拉手的俾格米战士道:“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请随我来。”
  两人在十多名俾格米人簇拥下,走进山谷去。
  走了片刻,眼前一亮。
  在森林中出现了方圆数百码的大空地,正中的大屋以草和水泥打成,其他较小的则是用树枝和干香蕉叶搭成的椭圆形茅棚,有秩序地散布四方。
  四周围上木栏,防止野兽的侵袭。
  村口站满了人,有男有女,都是上身赤裸。
  一个四十来岁、体型健硕的俾格米人越众而出,一把紧搂凌渡宇,向四周的俾格米人大声叫道:“这就是我向你们提及的俾格米人最伟大的朋友凌渡宇,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和好兄弟,今晚我们要开野火会来欢迎他。”
  周围二百多俾格米人欢声雷动,往来奔走相告,充满欢乐的气氛。
  凌渡宇走近艾蓉仙道:“我要进入巫长居住的庙堂,那女人的禁地,血印巫长已安排了你休息的地方,待会我才来找你。艾蓉仙无奈地答应,自有人来带领她去了。凌渡宇和血印巫长直赴村落中心的大泥屋,里面已一排座地坐了十多位老者,都是俾格米人中受尊崇的长老,决策权力的最高层领导。有人捧了一大桶酒进来,众人对喝起来。每次喝完都剩下数滴,倾倒地上,表示多谢大地之神给予他们生命和食物。血印巫长转入正题问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不知今次来到这里,为了什么?”
  众长老露出注意的神情。
  凌渡宇坦然道:“我要进入黑妖林!”
  血印和众长老一齐愕然。
  苞着是令人难堪的沉默,其中几位长老眼中射出敌视的神色。
  血印神色凝重地道:“我的好兄弟!你也应该知道那是不能用手指向着的禁地,就算俾格米人,森林的儿子要进入,神也不会高兴。”在俾格米人来说,黑妖林运用手指向着它,也会凶祸临身。
  凌渡宇正容道:“我是为了人类的正义入林,神一定眷顾善人。”
  血印身后的格克长者森然道:“黑妖林是恶鬼居住的地贼,激怒了恶鬼,灾祸会降临森林。”
  大部分长老一齐表示同意。
  凌渡宇成竹在胸,从容道:“我以俾格米人朋友的身分发言,要求见‘沉睡的先知’,最伟大的红树。”
  欢人哗然。
  另一位长老沉声道:“伟大的红树不会接见外人。”
  血印面有难色地道:“好兄弟,伟大的红树已近十年没有见任何人。”
  凌渡宇傲然道:“伟大的红树正等待一个人,怎知他不是在等我。”
  血印和众长老一齐泛起不以为然的神情,其中一位长老更说:“朋友,你大自负了。”
  凌渡宇仰天一阵长笑,豪雄地道:“不如让我们来请示森林之神,看他的指示。假如神不想我谒见伟大的红树,我保证永远再不提起这请求,永不踏入黑妖林半步。”
  血印一阵沉吟后,连拍三下手掌,有人立即递上用羊皮包着的小包里。
  血印毕恭毕敬地向小包里拜伏,口中哺哺唱着圣歌血印吻了大地,双手缓缓解开包里。
  羊皮打开,内里是四块长方形的象牙牌,雕满化纹,放在一只陶罐内。
  这是俾格米人和神通讯的工具,占卜的至尊法宝。
  众长老拜伏地上。
  四块牌分别代表“老男”“老女”“幼男”“幼女”。
  老男象征才富和力量。
  老女象征母爱和爱心。
  幼男代表生长与健康。
  幼女代表快乐与幸福。
  每块牌分布面和背。面代表正,背代表负,面向上代表神的眷宠,背向上代表神的离弃。
  血印将上只牌恭谨取出来,虔敬地唱歌,又放了回去,用力上下摇动陶罐,罐内传来占卜牌互相掣撞滚翻的声响。
  凌渡宇成竹在胸,闭上双目,他有一项赌徒梦寐以求的特殊要领,就是能以精神的超自然力量,影响轮盘的转动和骰子最后滚出的点数,所以他才这么大胆提出要求占决定,不过这是非常损耗心力,只可偶而为之、四块牌在陶罐内像有灵性的异物骰叫响跳跃。
  气氛壮严肃穆。
  凌渡宇把精神凝聚成一点,正要集中往占卜牌时,最惊人的事在这最不适当的时候发生了。
  他的精神被另一个更庞大的精神力量引得转了方向,再也不能集中去影响正在滚动的象牙骨牌。
  那个充满了灵性的生命汪洋,蓦然出现,又或她一直都待在某一高于日常感知的层次,当凌渡宇步人更高的精神领域时,便立时接触到她。
  凌渡宇心内骇然,挣扎退出来,他一定要去影响占卜的结果,否则他的计划便会功败垂成了,因为他已起誓说:“假设占卜不利于他的请示,便永远不踏入黑妖林。”可是那生命的汪洋,有一股庞大的吸力,使凌渡宇的灵觉沉溺其中,便像明知是发梦,却没有回醒的能力。
  这次凌渡宇很清楚,这存在于无形精神境界中的生命大海,藏有另一个人的灵觉,在向他传递一些非常特别的讯息,橡在呼唤他,又像在指引他将来要走的道路。
  他感受到奇怪的时空,那似乎远在大边,又似近在眼前,他忘记了一切,完全沉溺在精神界的异事里。
  他真的感到一个声音在叫他,叫他的名宇。
  凌渡宇大叫一声,回醒过来,猛睁双目,血印焦急地抓着他的肩膀,一边呼唤他的名宇。
  血印道:“你怎样了?”
  凌渡宇四处一看,十多位长老惊讶地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凌渡宇摇头道:“我没有事。”倏地想起正在占卜,连忙问道,“神的启示怎样?”
  血印沉默片刻,道:“你自己看!”
  凌腰宇望向陶碟。上的四块骰牌,每一块都是面向上。
  那是罕有的吉兆。
  凌渡宇的心霍霍狂跳,为什么是这样?他自己并没有影响骰牌的结果。那么是“谁”干的,还真是巧合,又或是神的旨意?
  他茫然抬起头来,接触到血印的眼睛。
  血印道:“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求见伟大的红树”村中心的旷地上,生起一个烈冲天的大火堆。四周远近插满火把,腊腊地烧着。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烈焰吞吐不定、将围成一个大圈的男女老幼二百多人,笼罩在闪灭不定的红光里。
  鳖丽秘异。
  血印全身戴着各式各样的饰物,配合着全身涂上的仙彩,随着鼓昔,强劲有力地舞动,阳刚威猛,节奏鲜明。
  他不时跃上半空。四周的俾格米人不断地踏地、唱歌。
  血印身上、颈上、手腕、脚踝都绑上铃子,动作轻重缓急;铃声随之变化,做成一种奇异的响奏。
  凌艾两个虽不像其他俾格米人般疯狂在外围起舞,也给这充满原始宗教性的舞蹈吸引了心神,随着血印的动作起伏,血脉翻腾。
  血印如痴如醉,彻底投入宗教的狂喜里去。
  黑火焰把整条村落带离了平凡和单调的日常世界,让他们进入更有意义,更接近“神”的天地。
  艾蓉仙电有心欲舞身欲动的感觉,偷眼望向身边的凌腰子,后者聚精会神,凝注着血印的动作,似乎那是大地间最美妙的事物。
  艾容仙狠狠地在凌渡宇的大股扭了一下。
  凌渡宇苦着脸转过头来。
  艾蓉仙抿起小嘴道:“有什么好看?”
  凌渡宇指了指那疯狂击鼓的俾格米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见。
  艾蓉仙把小嘴凑到他耳边,大声道:“看什么?”
  凌渡宇晒道:“你这个城市人,什么也不懂。”
  艾蓉仙不忿地道:“有什么难懂!”
  凌渡宇道:“音乐和舞蹈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深心中的感情引发,使人们真正经验到‘人的经验’,在这方面,没有人再比他们……”指了指正在狂舞的血印,续道:“做得更好,那使他们和大地的神灵结合,远胜我们穿礼服结呔,坐在严肃的剧院被动地去听那些一丝不苟的所谓伟大音乐。”
  艾蓉仙默然。
  凌渡宇一把拖起艾蓉仙。
  艾蓉仙茫然道:“干什么?”
  凌渡宇道:“合约是属于文明人的,这里原始至上,我看你也不会反对打破文明的栓梏,是吗?”
  艾蓉仙俏脸飞红,脚步却紧随凌渡宇,走往火光照耀不及的地方。
  这是另一个世界。
 
第七章 上帝之谜 
 
  第二天早上,血印和凌渡宇及四名俾格米战士,起程前往红树隐居的山,那被俾格米人称为日没之峰的地方。
  艾蓉仙被严格禁止随行,她虽然极不愿意,也无法可施。
  一行六人全速赶路。
  到了下午时分,他们进入日没之峰的山区,一片黑压压低陷下去的树林,在东北方十多哩处,延绵五十多哩 ,便是凌渡宇今次千辛万苦要前往的目的地──黑妖林了。
  山势并不陡峭,所以虽然无路可循,依然不太难行,两个多小时,众人攀到山腰一个山洞前。
  洞旁两边画满了壁画,右方放了一个犀牛皮做的大鼓,山穴里便是曾经服食上帝之媒不死的伟大俾格米巫神──红树。
  血印和四名俾格米战士向着洞穴跪拜。
  凌渡宇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山洞内有着非常熟悉的某东西,偏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他今次求见红树,唯一目的是要向这知道黑妖林个中情形的人,查询入林的诀要。
  他也想活着把军火带出黑妖林。自然界有很多力量是人类不能想像的,尤其是世上最原始的林区。
  血印这时站了起来,面容肃穆,缓缓走到大鼓旁,举起右掌,一连在鼓皮上拍了三下。
  咚!咚!咚!蹦声传遍整个山头。回音在四方响起,谷应山鸣。
  洞穴也响起低沉的回应。这是一个深入的洞穴。
  蹦声像在召唤远方黑妖林居住的精灵。
  血印和其他俾格米战士俯伏地上,凌渡宇甚至看到其中两名战士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也是心情紧张。
  红树已有十多年不见他的族人,今次会否为一个外人破例?他是否真如他所胡吹,是他等了多年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溜走。
  洞穴内没有动静。风声呼啸作响。
  太阳逐渐移下往西没的地平线,远方的黑妖林沐浴在太阳的余晖下,诡异无伦。
  时间不断过去,凌渡宇的心一直往下沉。
  太阳沉下大地,只剩一点余霞。
  天色转暗,那也是凌渡宇心情的写照,看来他只好靠自己的力量独闯黑妖林了。
  血印立起身来,同情地望看他这位老朋友,沉声道:“兄弟!我们走吧。”
  凌渡宇点点头,其他俾格米战士纷纷起立,准备回程。
  就在此刻,洞穴内响起一声深沉的叹息。
  凌渡宇大喜过望,几乎不敢相信耳朵,但一看他人的神情,又知道自己的听觉没有出问题。
  十多年不问世事的异人红树,终于作出反应。
  血印和其他人跪伏地上。
  洞内传来第二声叹息。
  凌渡宇不由自主向洞穴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血印等不敢跟进。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凌渡宇发现一点微弱的光芒,在左方远处亮起。凌渡宇虽然带有电筒,却不敢拿起来照明,也不敢戴上那红外光夜视镜,怕触犯了红树的禁忌。
  他小心翼翼,在纵横交错的穴道里,摸索往火光的源头。
  火光愈来愈明亮,山洞内的情形隐隐可见。洞穴愈往内走,愈是广阔,穴道斜斜往下伸展,愈往下去,湿气愈重。他很难想像人类可以在这地方长年累月蛰居。
  当他再转入另一支道,眼前一亮,一盏点燃了的羊油灯,挂在洞壁上。
  灯下盘膝坐着一位俾格米老人,发须长及胸前,纠结一起。
  老人外形看来很老,偏是发须乌黑发亮,面色红润,不见一条皱纹,与他的年纪和外形全不配合。便像一名二十岁的青年,化装成老人的模样。
  这难道就是红树,一个超越百岁的老人?
  老人闭目,不动如雕像。
  凌渡宇在他前缓缓坐下,耐心地守候。
  他想起少年时代,在庙内的地室,随密宗高僧学艺的情景。
  红树倏地张开双目,两道光芒射进凌渡宇心坎里。
  红树又再闭起双目。
  凌渡宇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未见过眼神比眼前的老者更深邃、更光亮、更锐利。即管西藏最有道行的高僧也远比不上他。
  红树再张目。
  这次他抬头望向洞穴凹凸不平的顶部,心神仿似飞越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凌渡宇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喉咙似乎给什么东西卡看,发不出声音。
  “你来了!”声音低沉柔和,清楚嘹亮,说的是非洲的班固语。
  凌渡宇呆呆地点头,他在这充满神秘力量的老人前,已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红树收回望向穴顶的目光,转向凌渡宇,面容不见丝毫波动,淡然道:“年青人!因何来此!”
  凌渡宇蓦地省起此来的目的,问道:“我想请教黑妖林的事。”
  红树缓缓闭上双目。
  凌渡宇有一种想法,就是他平常所习惯了的节奏,那把时间分割乍时分秒的节奏,完全不适用于眼前这老者身上。
  他是属于另一种节奏和频率。
  红树闭目道:“黑妖林是『神』的私产,若非深悉神的旨意,没有人可以深入后再走出来。”
  凌渡宇心中气恼,暗忖又是这类迷信说法,怒道:“那你又凭什么活着走出来,是否因为你是神的奴隶?”他声音提高了不少,在洞穴内引起一下下逐渐远去的回音。
  红树默然不言,好一会才道:“正好相反,我是他的敌人,也是他唯一的人类敌人。”
  凌渡宇愕然,想不到引出这样一句说话。
  艾蓉仙在俾格米人的村庄中,闷极无聊,没有凌渡宇在身边,七彩缤纷的世界忽地失去了颜色,一切是那样地灰暗。
  太阳落向西山,他们说凌渡宇今早出发前往的地方,正是太阳落下处,太阳西沉了,不知他们抵步了没有。
  她缓缓向村外走去,出外狩猎的俾格米战士,抬着收获返回村内,野兔野猪,所得甚丰。采摘野果的小孩和妇女,也陆续回来。
  这是夜入而归的时候。
  艾蓉仙一直走往村外,她摸摸怀中的曲尺,心里踏实了很多,她只不过想到附近一条清溪旁坐坐吧,胜似闷在村子里,像奇禽异兽般被那些俾格米人围观。
  头上忽地传来轧轧的声响。
  艾蓉仙骇然仰望,十多架战斗直升机掠过树林的上空,向远处的俾格米村庄俯冲而去,直升机射出一道又一道的白烟,把整个村庄吞噬在白雾里去。
  直升机以惊人的声势在村庄上盘旋,旋桨刮起的狂风把村中的棚舍吹得东倒西歪,很多东西给卷上半空,形势混乱。
  在白雾中,隐隐见到俾格米人不断倒下,直升机还不断喷射这种使人晕倒的气体。
  艾蓉仙骇然大惊,敌人以压倒性的实力,一下子控制了整条村落。
  一架直升机向她的方向驶来,在搜索漏网之鱼,这时艾蓉仙想到唯一的事:就是逃走。
  红树又张开电芒闪现的双目,直射进茫然的凌渡宇眼内。
  凌渡宇自负才智,这时却一点也推想不出,这充满异力的老人,下一步的行动、下一句的说话。
  红树望向穴顶,深沉地道:“生命的真相,惊怵可怖,终日向神膜拜的人类,有谁晓得神的面目!”
  凌渡宇问道:“神的旨意是什么?”既然要明白神的旨意,才能活着走出黑妖林,他这个问题自是关键所在。
  红树答道:“一切从他而来,也从他而去。”
  他回答得很快,凌渡宇却完全把握不到,这答案和活着走出黑妖林有任何关系。难道这次谒见红树,要无功而返?
  红树道:“年青人,我知道你心内每一个念头,知道你要在黑妖林找寻失去的东西,从你一踏足草原开始,我便知道。”
  凌渡宇骇然望向红树,迎上那对精灵深邃的眼神。
  他心神狂震。
  他又接触到那股生命的力量。
  第一次是在草原的机舱内,当他在原始大森林的边缘,度过第一夜。
  第二次是在森林内。
  第三次是在遇上那上帝之媒的奇怪植物。
  第四次是当血印以占卜决定是否让他来见红树时。
  这是第五次。
  却比任何一次强烈。因为他现在是直接感触到那灵觉的来源,通过红树深至无限的双眸,接触到那生命的汪洋。
  靶觉来得快,消失也快。
  红树闭起双目。
  凌渡宇俯伏地上,全身冷汗。
  红树的声音响起,自言自语地道:“我们这宇宙出现之时,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同时诞生。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应往何去?他感知的范围无始无终,能延伸至宇宙无尽的深处,也能贯通其他时空的异域、其他的宇宙。”
  凌渡宇听到自己软弱地问道:“这和黑妖林有什么关系?”
  红树沉默了一会,才道:“黑妖林是他的私产、人类的禁地。”
  凌渡宇大惑不解,即管真有这“神”、这“上帝”的存在,难道他也要像人类那样、到地为界、霸占土地?可是为了进入黑妖林,他却不能不听红树说下去。
  红树道:“他在这宇宙内以超越光速千百倍的速度旅行,探索每一个星球、搜寻其他类似他的『生命』和『力量』。”
  凌渡宇想起中国老子《道德经》所载的:“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运行而不殆……”不正是红树所说及这“他”的写照?
  红树续道:“在以千亿年计的某一久远年代,他厌倦了永无止境的旅行。于是,他选了虚空中一个平凡的星体,作为他『驻脚』的地方。”
  凌渡宇问道:“难道他住进黑妖林内去了?”假设真是这样,他休想把军火找回来,但红树既然是他的敌人,又怎能活着走出来,且至目前也是安然无恙,甚至获得了奇异的力量?这种完全超乎想像的事情,红树怎能一清二楚、娓娓道来?
  实在太多疑团了。
  红树首次露出一丝笑意,像在为凌渡宇的无知失笑。
  红树道:“你这样说,因为你仍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其实他只是一股无形但有灵觉的生命,他选中了一个星体来居住,并不像我们那样建屋居住,而是他的力量与星体的每一个分子、每粒泥土结合。每一个分子也吸藏了他的力量和生命,再也难分彼此。”
  凌渡宇道:“这星体是否我们的地球?”
  红树点头道:“正是!于是地球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产生了生命的火花。他是生命的汪洋,一点一滴均可引发其他生命形式,于是地球成为了虚空中与众不同的地方,那是『生命的所在地』。”
  凌渡宇软弱地问道:“那是否他创造了我们?”
  红树首次流露出非常人性化的无助表情,嘿然道:“『创造』这个字眼,并不存在他的思域内。当他独自在宇宙内旅行时,他是完整的一个整体,但当他与地球的物质、构成地球的分子结合后,产生了连他也不能预想的变化:由他原本无形的生命,化出有形的生命;由整体的单一生命,化作各式各样的生命形式。这是无形和有形的结合,灵魂和肉体的结合。那亦是地球上每一种生命的基本形式。”
  凌渡宇想起《圣经》所说的:有位无始无终、无形无像的纯神,仿照他自己创造了人类的灵魂,用泥土制造了人类的肉身。
  凌渡宇道:“姑勿论他是否有意识地创造了我们,我们总是由他而来,你又怎能成为他的敌人?”他其实想说你怎够得上资格当他的敌人,不过这似乎有点不敬。
  红树喟然道:“他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本质,就是无休止地追求变化和发展,他通过『赐予生命』,衍化出地球上的生命,每一个生命的变化和发展,都是他的变化和发展,都令他喜悦。当有形的部分死亡后,无形的部分便重归他的『身体』内,再次成为他的一部分。通过这生灭变化,他不断茁长变化。”
  凌渡宇很想否定红树的说法,搜索枯肠,却找不到能驳斥他的论点。
  先说他追求变化的本质,其实贪新忘旧,也正是人类的本质,反映着人类和他在本质上的共通性。
  《圣经》上所说:人死后灵魂归于天父,是否就是这么一回事?死亡是否代表生物的生命是小水滴,重归于“他这生命的汪洋”?
  凌渡宇追问道:“那你又怎会成为他的敌人?”他对这问题锲而不舍,因为进入黑妖林,是他此行的首要目的。
  红树话锋一转道:“在人类这高智能的生命形式出现前,地球上存在了一种更强有力的生命力。他们通过了月亮,学懂了吸取宇宙的能量,达到肉身不死的境界,变成独立的生命,使他不能通过死亡,把『赐与』的能量收回来,造成他不可弥补的损失。他于是展开反击,把他们深埋在地底下,阻断了他们吸取月能,要置他们于死地。”
  凌渡宇完全不能招架,大口地喘起气来。
  红树说的正是“月魔”,那深埋地下的上古邪异生物,《圣经》记载的撒旦。
  相传撒旦犯上与上帝媲美的毛病,于是给打下地狱。
  撒旦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不甘于臣服在生与死的循环里,要求别树旗帜,独立和自由,享受自己的生命形式。
  月魔原来只是失败的可怜虫。
  人呢?
  人比之撒旦大大不如,终日沉迷世相。
  佛祖常言人皆有佛性,“佛”是觉悟的意思。
  佛性源自那生命的汪洋。
  水点虽小,却拥有水的全部特质。
  就是这佛性、这点无形的生命力、人的灵魂,成为人类超脱生死的本钱。
  凌渡宇忽地想起一个问题,张大了口,惊骇道:“你……”指着红树,不能成声。
  红树眼中异芒暴闪道:“你终于想到答案了。我也领悟到不死之道,不过并不像魔鬼般去吸取月能,而是通过植物,吸取到能量、宇宙的精华,所以我也像魔鬼一样,成为他的死敌。那实在要拜上帝之媒所赐。”
  太多问题横亘在凌渡宇的胸臆间,以至他思想混乱,哑口无言。他心中狂叫,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红树眼中射出同情的神色。
  良久,凌渡宇低声道:“你怎能知道这一切?”
  这是最骨节眼的问题,假若红树回答不当,凌渡宇便可否定这一切为红树个人富有想像力的幻想。
  红树闭上眼,缓慢地道:“没有人可以舒服地接受这个事实,正如没有人肯全盘接受命运的存在。一日不能超脱生死,一日不能离开命运的操纵。”
  这并不是答案。
  凌渡宇道:“你怎能知道?”
  红树道:“你不会明白的,但你很快便有明白的机会。话至此已尽,你走吧!”
  凌渡宇霍地站起来,振声道:“我不相信你说的一切。”
  红树道:“那对事实并没有丝毫影响。人并不能通过听别人的说话学晓真理。真理是由实践的经验而来。”
  凌渡宇不知为了什么,胸中燃起一股恼火,也不知是红树教训的语气令他感到屈辱,还是乍闻红树这番说话,在极度颓唐沮丧下歇斯底里的激动。
  试想假设红树揭露的确是真相,那一切人类歌颂的事物有何意义?他千辛万苦、出生入死去寻回军火,与各地暴政的激烈斗争,何苦来由?
  便像有人赐与你一笔金钱,你以之创业兴家,娶妻生子,忽然那恩人把你苦苦经营的家当抄了,将你的妻儿全部没收,使他的身家更丰厚,你的感觉会是怎样?
  这一切都不会是真的!
  他并不怀疑红树在说谎、在欺骗他。这老人的诚恳是不容置疑的,何况也没有骗他的动机。这定是红树服食了上帝之媒后,产生了可怖的幻觉,加上他本人的偏见,所以想出了这套似乎能自圆其说的荒谬构想。
  凌渡宇沉声道:“看来上帝之媒虽然使你能窥探植物的灵觉,甚至使你掌握了青春的秘密,亦使你的神经陷于错乱的境地。”
  红树并不动气,淡淡一笑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去体验上帝之媒的滋味?”
  凌渡宇几乎是叫出来道:“不!绝不!我一定不去试那鬼东西!”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激动。
  红树闭上双目、深沉地一声长叹。
  他的态度惹来凌渡宇没来由的反感,凌渡宇双手握拳,大步走近红树,声嘶力竭叫道:“就算你所说的是真的,重归于他怎知又不是更好的安排?怎知不是另一种的恩典?”这是他对红树所说的话,所能推出的最佳结论。这一着应击在红树的要害上。
  红树睁开双目,内中藏着深沉的悲哀和无奈,他凝视着眼前紧握拳头、满脸涨红的凌渡宇,缓缓道:“你说得对。我们怎知道?”
  凌渡宇像给人在胸前痛击一拳,踉跄向后退去,直至背脊撞上洞壁,才颓然坐倒。
  是的,我们怎知道重归上帝后是什么光景?
  这类信念是永不能被百分之一百地证实的。
  就像你说你相信命运,你敢否以身试法?
  最虔诚笃信死后升上天堂的教徒,还不是为亲友的死亡哭泣、为自己的死亡感到恐惧?
  凌渡宇很了解红树的意思。
  他再次毅然站起身来,高呼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既然是他的敌人,他为何不像踏毙一只蚂蚁般干掉你?你又怎能知道他的旨意?”
  他的声音在洞穴内惹起一下又一下闷雷般的回音。
  回音逐渐消去。
  红树神情古井不波,沉凝地道:“时间到来时,你会知道。”
  凌渡宇愤然道:“我绝不服食那上帝之媒的剧毒汁液,我不想神经错乱,我只要知道进入黑妖林的方法。”他重申他最想知悉的事。
  红树是唯一活着走出来的人。
  红树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发须无风自动,像是全身充上庞大的电能。
  凌渡宇怵然大惊,红树这模样极为可怕。
  他又感触到那生命的汪洋。
  红树闭上双目。
  那感觉倏地消去。
  红树道:“你走吧!”
  一种被轻视的感觉狂涌心头,凌渡宇闷哼一声,往来路断然走去。
  洞穴口透出日光。
  不经不觉,他在洞穴内耗上了一个晚上。对于黑妖林,仍是一无所知。
  马非少将和一众手下,站在俾格米人村落的中心。
  四周满布忙碌工作的特击兵员,设置军事措施,直升机在远近盘旋,搜索漏网的敌人。
  这是南非最精锐的特别部队,总兵力达二千人,今次他是志在必得。他绝不能容许军火落人凌渡宇手里,那将对他的国家做成很大的破坏。
  纳米比亚若得到军火,以其邻接南非的优越位置,无论在声势上和实际上,都能给予南非的黑人最强而有力的援助。
  南非的总统下了命令,不惜一切阻止这种情形的出现。
  一位少校大步走至马非面前,立正见礼,肃容报告道:“少将!辈俘获五百六十名俾格米人。凌渡宇、此村的血印巫长及四名俾格米人,昨天早上离此往黑妖林去了。至于随同凌渡字的黑人女子,昨天黄昏我们进攻前有人见到她离开村落,看来还在附近。”
  马非少将面无表情。
  他身旁一位上校献计道:“凌渡宇他们是网内之鱼,我们分出部分兵力,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马非少将冷笑数声,道:“干掉凌渡宇易如反掌,要取得军火却非易事。那批军火一日不能取回,我们一天不能安枕。是吗?杰克上校?”
  杰克上校是这支特别部队的直接指挥,和这特务头子素来不和,闻言虽是连声应是,神情不快。
  杰克上校的另一手下安臣少校接口道:“运载军火的飞机,会不会发生了爆炸?在那个情形下,军火应该灰飞烟灭。”
  马非少将道:“那是我们最初的推想。可是根据两个原因,我们否定了那可能性。首先飞机若在万尺以上的高空爆炸,碎片残骸将会散落在广阔的地区上,可是我们事后的搜索队伍却达一块碎片也找不到。”
  杰克上校等都静心聆听,他们的特种部队还是刚接到这个任务,对事情的始末并不清楚。
  马非少将道:“当时附近有一个刚果来的森林考察团在进行勘察,他们听不到任何高空爆炸的声音,所以飞机在空中爆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众人疑团重重。
  马非的副官夏加文补充道:“我们的搜查非常彻底,除了那黑妖林。该处有种奇怪的磁力,使我们直升机上的金属探测器完全失去正常,无法进行测探。”
  安臣少校奇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派人进行查探?”
  夏加文解释道:“那黑妖林是整个刚果盆地最低洼的地方,也是树林最密的原始地带,即管俾格米人也不敢入内,密林的区域又广阔,方圆足有五十哩,我们费了半天功夫,才进入了约百多码的距离,已弄伤了几个人,兼且所有通讯器在百码外便失去作用,所以不得不放弃这企图。”
  杰克上校傲然道:“我手下尽是最精锐的部队,曾受过严格的森林训练,或者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马非少将不悦地闷哼一声,他绝不高兴杰克这种态度,断然道:“上校!这表示你对黑妖林一无所知。黑妖林有种奇怪的磁力,令所有指示方向的仪器失去效用,所以入林的人肯定会迷路。在那样的情形下,能活着走出来,已是上上大吉,遑论要去找一架飞机了。”
  众人一齐默然,他们开始明白为何这事令权倾南非、拥有庞大物力人力的马非少将也束手无策,要将希望寄在凌渡宇身上。
  夏加文道:“装军火的货柜装了自动毁灭装置,非是懂得开启密码的人,休想安全把军火取出来。叛逆们也非常小心,只有最高领导人那代号『高山鹰』的人才知道开启密码。不过我们送了他一份厚礼,使他只懂躺在病床上,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众人一齐狰狞狂笑起来,与他们作对的人,怎能让他有好的下场?
  夏加文冷笑道:“不过我们也迟了一步,『高山鹰』在遇刺前,应已把密码告诉了凌渡宇,此人福大命大,居然三番四次避过我们的手段……”
  马非少将截入道:“由这刻开始,幸运将与他无缘。但却绝不要小觑他,这人在非洲很有办法,当年玛亚族人倾巢而出,横加追杀,仍然无奈他何。当今之计,莫如先让他找到军火,再从他手上强抢过来。以我们的实力,任他胁生双翼,亦难以逃出我的掌心。”
  夏加文补上一句,谄媚地道:“何况我们还有他五百多名好兄弟。”
  众人附和大笑起来。
  马非少将面无表情,他心中还有另一个计画,一个更阴险毒辣的阴谋。
  艾蓉仙在密林中死命狂奔,力尽筋疲,唯一支持她的力量,就是要见凌渡宇。
  她依稀记起凌渡宇曾说过,红树隐居的地方被称为“日没之峰”所以她现在拚命西行。
  她一定要见到凌渡宇。
  和他一起,就算死也是快乐。
  她从未试过这样深爱着一个人。
  这个念头还未完,脚上不知踢上什么东西,一咬跌倒地上,一跌下便没有力再爬起来。
  浑身的疼痛,使地想哭出声来。
  耳中忽地传来人声和脚步声,杂着军犬的吠声。
  她吓得浑身发麻,硬是爬起来,一仆一跌向前走去,心中充斥着绝望和恐惧,她不敢想像落入敌手的情形。
  一切像个梦魇。
  敌人的追踪声忽远忽近,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接近。
  艾蓉仙不顾一切在林中穿行,当穿出了一个丛林后,眼前现出一条溪流,她正在犹豫可否先喝点水,一个粗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姐,不要动!”
  艾蓉仙全身冰冻,血液凝固起来。这一番逃走的努力,尽岸东流。
  背后的男子道:“现在转过身来。”
  艾蓉仙慢慢转身。
  一个南非军士,持着自动步枪,枪嘴指向她的俏面。
  事到临头,她反而平静下来。
  那军士一对贼眼在她健美的身材上下巡梭,一边喝道:“手放在头上!”
  艾蓉仙正要举起双手,忽地发现那军士面容古怪,张大口“咯!咯!”作响。她还未想清楚那是什么一回事,军士向前仆下,背上现出一滩血迹。
  一个蓄着金短发的精壮白人男子,手中拿着装有灭音器的手枪,在军士后的树转了出来。
  艾蓉仙骇然不知所措。
  男子道:“不用惊慌!我叫西森,是凌渡宇的朋友。”
 
第八章 勇闯妖林
 
  凌渡宇走出洞外,外面一片火热。
  太阳升离了地平线。
  血印和四名俾格米战士骇然地望着他,他们在此守候了一整夜。
  凌渡宇知道自己的面色一定非常难看。
  心中一片混乱,以至没有发现血印等五人的面色也是同样难看。
  血印道:“兄弟!红树长老怎样说?”
  凌渡宇茫然摇头。
  血印话锋一转道:“我们的敌人来了。”
  凌渡宇骇然应道:“敌人?”
  血印沉着地道:“昨天黄昏时分,十多架直升机组成的队伍,在南方的天际向我们村落的方向直飞过去。”跟着指了指远方村落的方向,续道:“在那里投下浓雾,到了今天早上还见到直升机在那边巡梭,到刚才始停止活动。”
  凌渡宇的心直往下沉,非常难过,他想不到马非少将居然这样大举出动,试问自己还有什么机会?他死不足惜,但累及这些与世无争的俾格米人,他于心何安?
  艾蓉仙!她的命运又如何?
  这是生命最灰暗的时刻。
  血印道:“我们应该怎办才好?”在敌人的强大实力和现代化的武器前,这擅战的俾格米勇士也感有心无力,何况族人尽在敌人手里。
  凌渡宇勉力奋起精神,心念电转。马非这次不惜人力物力,志在必得,自己人单力薄,无异螳臂挡车。以马非少将的残暴和手段,俾格米人一定将自己数人的行踪泄露出来,现在他们已然身在险境。
  凌渡宇望向血印,后者等待着他的答案。
  凌渡宇毅然道:“到黑妖林去。”
  他还有选择吗?
  六人迅速在原始森林内走着,往黑妖林进发。
  愈向黑妖林走,地势愈低,阴湿的感觉更重。树木高拔五六十尺以上,枝叶树藤,交缠纠结,把大部分阳光遮隔起来。
  血印道:“这是黑妖林的边缘地带,再有两个多小时,可抵达黑妖林,那是特别低陷下去的地谷,很易辨认。”
  凌渡宇抬头看天色道:“那将是黄昏时分了。”
  血印面上现出恐惧的神情,忧虑地道:“在黑妖林内,白天和黑夜全没有分别,兄弟!你要考虑清楚。”
  凌渡宇刚要回答,忽地露出倾听的神态。
  血印等人在森林长大,听觉敏锐,立时分辨出异响从左后方传来。
  那是喘息声和脚步声。
  敌人已追来。
  凌渡宇从怀内抽出曲尺,一扬手,众人散往四周。
  血印等人举起手枪,静待敌人大驾光临。
  凌渡宇神情疑惑,他听出来只有两个人,他望向血印,后者也作了个大惑不解的表情。
  敌人从林木转了过来,一男一女。
  凌渡宇失声叫道:“蓉仙!”
  那女子神情一振,向闪出来的凌渡宇扑去,一头撞人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凌渡宇双眼瞪着那男子,道:“西森!你怎会在这里?”
  西森苦笑道:“自从失手遭擒后,我给囚禁起来,前两天马非把我带到这里,迫我助他们找寻军火,我乘他们进攻俾格米村之时,逃了出来,半路上遇上这位小姐,所以一起赶来寻你。”
  凌渡宇眼中射出凌厉的神色道:“是这样吗?”他动了疑心,马非何等手段,岂容他轻易逃出。
  西森神色忿然,一把拉开胸前的衣服,胸肌上伤痕密布,甚是怕人。
  西森道:“这是他们的杰作,我并不想证明什么,只是不想给人怀疑,使亲者痛仇者快。”
  艾蓉仙在凌渡宇怀中抬起头道:“不要怀疑他,为了救我,他杀了他们的人。”跟着说出了过程。
  凌渡宇听罢释然,抱歉地道:“西森!对不起,我是不得不小心的。”跟着一扬手,血印等五人从隐身处走出来。
  西森了解地道:“我明白的!目下有何打算?”
  凌渡宇道:“我们唯今之计,便是进入黑妖林,找那架飞机。”他已不敢想那机上的人员,没有人能在那地方活上那样一段长时间。一边说,众人一边继续行程。
  艾蓉仙紧跟着凌渡宇,像是怕他突然飞走。
  西森道:“你有把握吗?”
  凌渡宇道:“尽力而为吧!”
  西森似乎不太满意他的答案,追问道:“我知道基地和飞机有精密的远距离联络系统,应该知道正确堕机的地点。”
  凌渡宇道:“是的!但是从那样的高空堕下,即管知道落点和当时飞机的方向及速度,也只是一个约数,除非我们也有当时气流的资料,估计就可精确一点。”
  西森同意地点头,谈话结束。
  众人心情沉重,默默前进。
  两个小时后,抵达黑妖林旁。
  一道陡峭的斜坡,直往下伸,四百多码下是黑压压一望无际的广阔树林,那便是人类的禁地,黑妖林。
  这密林是陷进地底的魔狱。
  斜坡是坚硬的火成岩,寸草不生,与下面黑森林对比鲜明。形成黑妖林与外面原始大森林的边界,泾渭分明,也愈发显示出黑妖林的神秘和可怖。
  艾蓉仙惊呼道:“这一定是个大火山口。”
  凌渡宇也有这个想法,他同时想起红树的说话──这是神的私产,人类的禁地。他猛然摔头,像要把这无聊荒谬的想法驱走。
  日落西山,把黑妖林染在血红里,诡秘莫名。
  镑人的目光望向凌渡宇,等待他的指示。
  其实凌渡宇也是头皮发麻,一筹莫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可以在这鬼地方找到一架飞机,何况飞机军火是否已化为灰烬,尚在末知之数。
  他心中默计方向,指着左方黑妖林的一角道:“我由那地方进林,你们守在这里。”
  艾蓉仙尖叫道:“不!你不能留我在这里。”
  凌渡宇肃容道:“蓉仙,听我说,你一定要留在这里。入林后我自顾不瑕,你入林对大家一点好处也没有。”
  艾蓉仙听到凌渡宇的语气坚决,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委屈地垂下头来,眼眶也红了。
  西森道:“凌兄!你不会拒绝我随你进林吧,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凌渡宇望向西森,犹豫了片刻,答道:“好吧!”
  凌渡宇把血印拉在一旁道:“假设明天黄昏前你还不见我出林,你便将我的死讯直接告诉马非少将,谅他也不敢伤害你们,否则那将是国际的大风波。不过你一定要命跟随你的那四名战士,护着蓉仙躲藏起来,他们将是你手中的皇牌,使马非怕他们揭露他的恶行而投鼠忌器。”
  血印道:“我明白!我很想陪你进林,但我的族人更需要我。”
  凌渡宇明白地点头,跟着又低声说了一番话,血印不住点头。
  两人紧紧拥抱一下,才走回众人处。
  凌渡宇和西森打个招呼,从斜坡向下走,不一会,血印等人变成高高在上的黑点,两人没入林内。凌渡宇亮着了电筒,取出指南针,领先而行。
  边缘地带的林木和外面的原始森林并没有太大分别,但愈往里走,树木愈是密集,光线被厚厚的植物阻隔,能透人来的也所余无几。何况天色已黑沉下来,密林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行来一路披荆斩棘,在粗可合抱的树隙间硬开出一条路,这时力尽筋疲,才是深入了五十多码,挨着树木坐了下来。
  风声呼呼,把枝叶刮得沙沙作响。
  凌渡宇从行囊中取出两个防毒面具,递了一个面具给西森,自己戴上另一个。
  西森道:“你有没有发现两个奇怪的现象?”
  凌渡宇取出红外光夜视镜,戴在眼上,密林在红光中,呈现眼前。
  西森续道:“这处虽然林木茂密,却不闻半点鸟虫走兽的声音,除了植物外,绝无其他生物的痕迹,这是第一个奇怪。”
  凌渡宇也想到这个问题,但他却多了红树的说话作参考,结论肯定比西森的惊人。
  西森道:“其次,通常愈往低洼的地方走,愈是潮湿,这里恰恰相反,干爽非常,这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凌渡宇道:“那你有没有结论?”
  西森道:“这黑妖林一定有种奇妙的自然力量,一种人类知识范围外的力量,才会产生这不能解释的异象。”
  凌渡宇道:“这是无庸置疑的,否则我的指南针也不会完全失去效用。”
  凌渡宇把电筒熄掉,两人被绝对的漆黑吞噬。他可以看到西森,西森却看不到他。
  西森不以为异,道:“所以除非你正确地知道飞机堕下的位置,否则我们最好及早退出。”
  凌渡宇道:“西森你胆怯了吗?”语气毫不客气。
  西森听出语气不妙,却苦于漆黑里目不能视,只好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凌渡宇道:“我只想问你,是那个化装师给你弄出那一胸口的伤痕。”
  西森沉默下来,好一会才道:“你有什么根据这样说?”
  凌渡宇喝道:“不要动,我的枪口对正你,我绝不介意就地处决你这叛徒。”
  西森毫不在乎放下那移往身后的左手,道:“你不会动手的,你的女友和老朋友现在已被尾随来的马非手下擒获,你若敢杀我,他们绝不会留情。”
  凌渡宇道:“你在他们眼中是那样重要吗?”语气含有强烈的鄙视。
  西森嘿嘿冷笑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得意地道:“我是他们的上司,他们敬不重视我吗?”
  凌渡宇骇然一震,叫道:“什么?我明白了,你是南非混入我们组织的反间谍。”
  西森狂笑起来,似乎一些也不把凌渡宇的手枪指吓放在眼内。
  凌渡宇怒喝道:“闭嘴!”
  西森笑声条止。
  凌渡宇悠悠道:“噢!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才入林前告诉了血印我对你的怀疑,所以他目前一定躲进了一个非常隐蔽安全的地方,保证你的手下找他们不到。”
  西森接口道:“我也忘记告诉你,我在你女朋友动人的胴体上和头发里,至少放了四个微型追踪器,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世界上绝没有安全的隐蔽地方。”
  凌渡宇怒骂连声,恨不得在他眉心打个血洞出来。两人尔虞我诈,胜负难分。
  西森道:“我却要请问凌先生,你从那处看出我的破绽?”
  凌渡宇回复冷静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却要交换一样东西。”
  西森沉声道:“说来听听。”
  凌渡宇道:“你们怎知我来的地方是黑妖林?”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问题,因为飞机失踪的地点,只有基地高山鹰等有限几个人知道,西森和马非等人凭什么找到这里来。
  西森爽快地道:“这告诉你也无碍,道理异常简单,因为驾驶载运军火的其中一个机师是我们的人。途中当他制服了其他人后,改飞往中非,把军火运给我们该处的友人时,一直和我们保持通讯,直至这里为止。”
  凌渡宇恍然大悟,他们组织任用非人,怪不得步步失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飞机竟然神秘失踪了,看来他们要感谢这次意外才对。
  西森道:“轮到阁下了。”
  凌渡宇淡淡道:“道理很简单,我半个多月前见你时,你的头发是那个模样长短,今天遇到你时,发型仍是那样,看来你一定极是爱惜仪容,故而经常有人为你修发。兼且为你剪发者专业水平非常高,试问这是否一个囚犯的待遇?”
  西森一愕,跟着失声狂笑起来。
  风势加强,树摇草动。
  西森狂笑不止。
  凌渡宇感到大是不妥,喝道:“闭嘴!”
  他又感受到危险的来临。
  凌渡宇暴喝道:“我开枪了!”
  西森停止狂笑,阴恻恻地道:“凌渡宇先生,太迟了,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凌渡宇忽感有异,不过那真是太迟了。
  一把粗壮的声音从来路处响起道:“凌先生,不要有任何动作,抛下枪。”
  凌渡宇缓缓侧头,来路处有三个全副武装背上背看氧气筒,戴着有氧气供给的防毒面具,眼上装了夜视镜的南非特种部队,手上的自动步枪都指向他。
  西森适才的狂笑正是掩饰他们的接近。此人一定在沿途布下跟踪器,这三人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他们。适才他故意引自己谈话,一定是他身上装了监听器,每一句说话都给这衔尾而来的援兵收听到,所以赶来救他。
  敝不得他有恃无恐,凌渡宇不由得不佩服他的缜密周详。
  凌渡宇颓然抛下手枪。
  第二次败在西森手上。这次要好一点,胜过第一次被生擒的糊里糊涂。
  西森把手下交给他的氧气筒和红外光夜视镜戴上,走近正被搜身的凌渡宇道:“朋友,我给你三分钟时间,告诉我堕机的地点,假设我找到军火,保证释放你的朋友,否则将你就地处决,你的女友也要在监狱度过一生,怎样?”此人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在西森凌厉的攻势下,凌渡宇沉向绝望的深渊,他已全无平反的机会了,他甚至完全不知军火的地点,甚至不知军火仍否存在,教他怎办才好。
  西森扯开他的面具,把枪嘴粗暴地塞进凌渡宇口中,残酷地道:“我数十声:一、二、三……”
  一个军士把凌渡宇双手反扭向后,防止他拚死反抗。
  “四、五、六……”
  凌渡宇想到艾蓉仙,想到卓楚媛……
  忽然他脑海中清晰地现出红树的面容,红树像在微笑,像在叹息……
  驱之不去。
  红树占据了他的每一条神经。
  他一生中从未试过这样强烈地去“想”一个人。
  “七、八……”
  异香传入鼻中。
  上帝之媒的香气。
  只有他一个人嗅到,其他人都在吸着氧气。
  “九……”
  凌渡宇“咯!咯!”作声。
  西森把枪嘴从他口中抽出来。
  凌渡宇大口喘气。
  上帝之媒的香气更浓,从左方传来。
  西森冷血无情地道:“说吧!”
  凌渡宇用手指着香气传来的方向,道:“就在那里,不出百步之内。”
  西森愕然,他也是非常谨慎的人,道:“你怎会知道?”
  凌渡字胡吹道:“我刚才在林外曾用特别的声波频率追踪器测探过,知道是在那个地方。”
  西森举起枪嘴,怒声道:“你胡说八道,我们也曾用不同的仪器测探,一点反应也没有。凭什么独是你的才有效?”
  凌渡宇面对枪口,硬着头皮道:“高山鹰特别在军火货柜上安装了一种特别高音波频率发放器,不知道那波段,绝没有法子收听到。”
  西森阴阴道:“你那接收的工具在那里?”
  凌渡宇不得不揭开底牌,打开胸前的衣服,一阵搓揉,把贴在胸前的人造皮除下来,交给西森道:“右边第一枝就是了。”其实那只是金属探测器。
  凌渡宇补充道:“可惜这鬼地方什么仪器也失效,否则可当场示范你看。”
  西森拿起那金属测探器,半信半疑。
  上帝之媒的花香充溢林间。
  为什么这样巧?
  他隐隐感到是红树的杰作。
  第一次也是他的杰作,不断引他深思生命的各种问题。
  他们入林这么久,还末遇上凶险,是否也是他的荫佑?
  凌渡宇道:“你只要前行百步,便可证实我的说话。”他害怕上帝之媒谢去前他们才到达,心急如焚。
  西森何等样人,道:“你似乎比我还心急。”
  凌渡宇大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死无大碍,只希望你遵从诺言,释放那无辜的女子。”
  西森沉吟片刻,道:“好,你先开路。”
  凌渡宇心内欢呼,提起军刀,卖力地左挥右劈,向香气传来的地方进发。
  西森四人紧随在后,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精锐之师,一点不怕凌渡宇弄花样。
  杯中忽地现出一片方圆十多码的小空地,上帝之媒的花茎,慢慢从空地中冒出来。
  空地上长满长可及膝、有剧毒的紫红小草。
  凌渡宇要感谢他们全都带上红外光镜,假设他们用电筒照明,一定会发现此地的异样。
  凌渡宇侧身相让道:“这空地穿过去便是!”面对满地杀人毒草,他不得不礼让起来。
  西森冷然道:“你先行。”
  凌渡宇心中一叹,这次钓人的鱼饵便是他自己,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怕引起西森的怀疑,大步踏进毒草去。
  膝以下传来几下微痛,这些毒草的边刺惊人的锐利,轻易刺入厚布内。
  凌渡宇一直来到茁长着的上帝之媒旁边,停下转身。
  西森等四人已全陷入毒草里。
  西森喝道:“为什么停下来?”
  凌渡宇感到小腿开始麻痹,毒素迅速蔓延而上。他自幼训练,对毒素有超人的抗力,但这毒草的剧毒,显然远在他以往试过任何毒物之上,他知道这次死定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克服毒素,但他知道已失败了。
  凌渡宇冷笑道:“朋友,今次你失败了。”
  西森身子一阵摇晃,手枪火光闪现,但都失去准头,射上密林顶上。
  他身后的手下纷纷软倒地下。
  他们抗毒的能力比之凌渡宇自是大大不如。
  西森跪在地上,一把扯开面具,双手捏着喉咙,嘶哑叫道:“草!这些草!渴!我很渴……”蓬一声倒下,眼中露出不能相信自己要死亡的神情。
  凌渡宇看着敌人逐一毒发死亡,百感交集,这时毒素已流入心房,麻痹开始向全身扩散。
  上帝之媒长至六尺,三瓣花叶开出,劈啦连声,红果从中茁长出来。
  这大自然的奇景,美丽不可方物。
  凌渡宇看着眼前的红果,心中苦笑,死前能见此异像,也算不枉此生。
  红果愈发涨大,香气浓得化不开。
  树摇叶动。
  他又感到那生命的汪洋,全身力竭,跪倒地上。
  死神近在咫尺。
  他仰起头,红果高高在上,正向他弯垂下来。液汁开始滴下,晶莹润滑。
  凌渡宇心中一震,升起一阵强烈的欲望。液汁快将流尽。
  横竖也是死,为什么不一尝上帝之媒的滋味。他要放弃向红树许下不食上帝之媒的诺言。
  他运起最后的意志,扑前向上张开口,恰好迎着红果注下的最后一滴液汁。
  凌渡宇终于倒在地上。
  他全身麻木,感不到毒草刺体的痛楚。喉咙出奇地焦渴,有若火烧。
  这是毒液深入肺俯的症状。
  上帝之媒那一滴汁液沿着喉咙流入食道去,似若一道冰冷的清泉,流进火热的烘炉去。
  一种冰冷的感觉,伸延进每一条神经去,驱走了早先的麻木。
  上帝之媒中和了毒草的剧毒!
  凌渡宇听到一下接一下的奇怪声音,他细听之下,才骇然发觉是自己呼吸的声音,却完全不像是属于他的,那像是很遥远、不是他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异响。
  呼吸的声音非常快速急迫,一点不似自己思感那种缓慢……缓慢……
  一切平静和缓慢。
  天地停顿下来。
  时间缓缓流动。
  他有若沉浸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温暖大海里,所有节奏都缓慢到极点,近乎静止,但又不断波动。
  灵智凝聚成一点,慢慢向四周扩散,有若涟漪,同四方八面扩散。
  四方八面都是生命,每个生命是一单元,所有单元合成一个生命,覆盖着广大的土地。
  那是植物的灵觉。植物通过根部和大地深入接触,连结成一个生命的汪洋。
  他终于亲身体验到红树的经历。
  溶入了植物灵觉的大海内。
  这大海平静无波,一切是那样美好和自我满足。
  凌渡宇分享着植物灵觉内那对地球的遥远记忆,他“看”到地球由一个死寂的星体,进展到充满生命的每一丁点变化。在植物悠长连续的生命里,所有生物只是片光火石的“发生”。
  无数的人类世代,沧海桑田的反覆变换。
  这灵觉大海无尽的深处,忽地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震动,一股庞大的能量,从“无”而来,一下子注进了这灵觉的大海内。
  能量不断地运转,所有“黑妖林”内的植物灵觉,也卷进这漩涡里,凌渡宇也“神”不由己,在这力量中打转。
  凌渡宇骇然想起红树的说话,这精神力量是否就是来自那一切生命的来源──人类千百年来崇信的神?
  他这个念头刚起,所有生命已汇成一股洪流,火山爆发般喷射上太空无尽的深处。
  下一刻,他的思感离开了地球,以超过光速千百倍的速度伸展。
  没有物质能超越光速。
  扁也有光微子,也是物质。但精神和生命力却非是实体,唯有它们才能打破速度的限制。
  精神却可以在刹那间跨越遥阔的空间。
  凌渡宇变成这庞大力量的一分子,他感受到太阳系外的星系、太阳外的星辰、银河系外的河外星系。
  在无限远处之外的无限远处。
  无论思感放到多远,根部仍是在地球。那处载满勃发的生命,在宇宙虚广的空间内孤烛地作那永无休止的旅航。
  生命的目标就是去找寻生命的目标。认识其他的生命,认识起始和尽极,及其间的一切。出生和成长、毁灭和创生。
  正如人类的交友和爱情。
  每一个水滴也在反映着大海的特性。
  人类也在反映着“上帝”的特质。
  凌渡宇明白红树所说的一切,植物就是上帝探索宇宙的触须和工具,去探索宇宙的其它生命。凌渡宇通过上帝之媒的奇异力量,转变了精神的节奏和频率,融入了植物的灵觉内,参与了这一盛事。
  忽尔凌渡字的灵觉回到躯体内,下一刻,心神又再开始延伸。
  欲罢不能。
  生命的汪洋澎湃着能量,像一块巨大无匹的磁石,把凌渡宇紧紧摄着。
  在那生命大海的无穷深处,在植物根部以下的远方,流动着一种更缓慢、更火热的生命力,那是一切生命的源头。
  凌渡宇的灵觉不断向下沉去。
  小磁石不断向大磁石靠去。
  一切由他而来,也须重归于他。
  凌渡宇骇然大惊,灵觉重回躯体。
  若非红树的提点,他定会重归上帝。这解释了服食上帝之媒换来死亡的原因。
  上帝之媒的力量不断在他身体内挥发,从有形的物质力量,转化为无形的精神力量,使他的神经嵌合植物的思感频率。
  植物悠长的生命,使他们更接近“上帝”,红树所说的“神”。
  凌渡宇融入了每一株树、每一条草、每一朵花的“灵魂”内,思感八爪鱼般在地面伸展,在树的根与根间旅行,刹那间走遍黑妖林每一个角落,他通过植物的“感官”,“看”到飞机的残骸,静静地躺在黑妖林的一角,在离开边缘二百多码的地方。
  凌渡宇欢呼一声,思感再次通过植物的思感传递,同血印的方向搜去,很快他“看”到血印等人,正给一批二十多人的南非的特种部队看守在一处,他感到每一个人的精神状况,也感到艾蓉仙对他的爱、血印等对他的期待。
  他又把心灵扯回来,融入另外的林区去,他的心灵越过大地内茫茫的黑暗,沿着树根四处搜索。他感到植物的不安,小草在巨大的机器下饱受摧残。
  是直升机。
  他终于来到了俾格米人的村落。
  他的心灵不断搜索,感知每一个敌人的位置,每一个设施。
  他欢呼一声,心灵又迅速回到体内。
  他把意志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他全心全意去听、去想。呼吸的声音逐渐回来,再不是那样遥不可及。
  逐渐淡出植物的灵觉,重新回到人类的触感和节奏。
  他终于睁开眼来。
  入目一片漆黑。
  上帝之媒的香气消失不见。
  但凌渡宇已不是往日的凌渡宇,他已掌握了植物的秘密,也看到了上帝的“真面目”。
  血印和艾蓉仙等给南非军绑上塑胶手铐,无奈地坐在黑夜的林内。四周的南非特种兵手持自动步枪,虎视眈眈。
  敌人突然出现,他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便遭擒获。
  血印包担心凌渡宇,现在他入林快有一个夜晚了。
  白天不远。
  特种兵不断用红外光望远镜监看凌渡宇等进林的地方,即管凌渡宇能制伏西森,又杀掉尾随入林的特种兵,生出黑妖林,也绝逃不过这二十四名训练精良、如狼似虚的特种兵狙杀。
  这时凌渡宇早从另一个出口脱身出林,绕了一个圈,从后方潜行这来,他最有利的条件就是刚才服食了上帝之媒后,那种与植物沟通的力量仍未消去,只要他静心闭目,便能融入植物的灵觉去,探知敌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真正的知己知彼。
  清楚的知道敌人每一个位置。
  敌人共有二十四个,其中二十二个分布在他进林处的斜坡上,两人则把守着血印等人。
  他们不愧经验丰富的战士,把守的位置和角度都是攻守兼备,所以只要他一出林,一是战死,一是投降,绝无第三个可能性。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人,他有整个植物的灵觉作他的后盾。
  他把从西森等取来的三支自动步枪挂在背上,又把西森装有灭音器的手枪插在腰间,这时还不到动用它们的时刻。
  一切行动要趁天明前,神不知鬼不觉下进行。
  他把人造胸皮取出来,拔出麻醉针发射器,因为体积的限制,发射器只能发射四次,所以他要珍惜使用。
  他闭上双目,把面庞贴在一棵大树上,心灵从树根向敌人的方向伸展过去。
  这时血印和艾蓉仙正在绝望中饱受煎熬,痛苦的等待最令人难受。
  他们身旁的两名战士以微弱的声音交谈,轻松自若,一副胜券在握的气人模样。
  忽地其中一人低呼一声。
  血印等也是大吃一惊,同他们望去。
  只见其中一名特种兵扶着另一人,那人似乎昏倒。
  微茫的曙光中,那清醒的特种兵正要张口高呼另外的同伴,面上忽地出现一个奇怪的表情,喉咙咯咯作响,那呼叫始终叫不出来,两人蓬一声相拥倒在地上。
  一个人从两人身后的树木跳了出来,扑往血印等人。
  艾蓉仙低声欢呼。
  不正就是凌渡宇,迅速挑断他们的束缚,不一会数人重获自由。
  凌渡宇把身上两支自动步枪、手枪和中了麻醉针的士兵的两支步枪派给众人,跟着扼要地指示众人攻击的路线和另外二十二名特种兵分布的位置,他要以雷霆万钧的攻击,一举歼灭敌人。
  凌渡宇选了最吃重的任务给自己,他从敌人的背后出现,这角度令他把五个敌人同时笼罩在火力网下,其他的敌人由血印等去解决。
  他这角度看到的特种兵,全部背对着他,懵然不知他已从后方潜来。
  凌渡宇又待了片刻,肯定己方每一个都进入了最有利的攻击位置,一扳枪掣。
  子弹呼啸射出,枪口的火光暴闪。
  四周同时响起自动步枪的连珠爆响。
  眼前的敌人血肉横飞,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敌人在什么方向,甚至有人混乱中仍然举枪盲目向黑妖林方扫射。
  饱击来得太突然。
  战事在一分钟内结束。二十二个人全躺在血泊内。
  众人又再聚集。
  血印等信心大增,静待凌渡宇的吩咐。
  凌渡宇道:“取去他们的通讯器,我们去把军火取来。”
  艾蓉仙道:“你找到军火了吗?”
  凌渡宇道:“还未找到,不过我已知道军火的正确位置。”指着黑妖林另一角落,道:“在那个位置,离开边缘只有二百多码。”跟着望向血印道:“你敢和我一同入林吗?”
  血印面色连转,毅然道:“假设我还要恪守祖先遗训,我便不配作俾格米的战士。”
  凌渡宇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和勇士。”
  他心中已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明白黑妖林为什么是人类的禁地。
  他希望可以再见到红树。
 
第九章 最后决战 
 
  是日黄昏。
  暴风雨疯狂地吹袭着俾格米村落周遭广大的原始林区,马非停止了所有搜索的活动。
  马非少将躲在营帐内,面上阴霾密布,比外面的天色更难看。
  氨官夏卡文报告道:“少将!还没有西森等人的消息。”
  马非道:“继续联络。”
  凌晨三时,雷暴稍歇,雨势持续。
  仍未能联络上西森的部队。
  众人聚集在放置无线电通讯设备的营帐内。传讯兵不断呼叫西森的部队。
  “一五0一A,请回话……”
  马非少将焦躁地来回踱步。
  杰克上校道:“西森带的部队,是我最精锐的部下,没有失手的可能。”
  马非沉声道:“那他们到了那里去?”
  杰克哑口无言。
  帐内是难堪的沉默,只有传讯兵努力呼唤的声音。
  一下长的讯号从通讯机的接收器响起。
  有反应了。
  众人蜂涌围在通讯机四周。
  通讯机传来沙沙的声响,一把陌生的声音道:“马非少将,请答话。”
  众人愕然。
  马非拿起对讲机,沉声道:“我是马非!OVER。”
  对方嘿嘿冷笑起来。
  众人面色大变。
  马非怒呼:“你是谁!说明你的身分。”他失去了一向的冷静。
  对方停止冷笑,严肃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凌渡宇,先送你一件礼物。”
  通讯中断。
  众人面面相觑,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地步?凌渡宇要送礼,那会是什么好事。
  是什么礼物?
  “轰隆!”
  对面山头响起一下轰天动地的爆炸,火焰和浓烟冒上半天高。
  马非面色煞白,站在通讯器前一动不动,手上还拿着那对讲机。
  其他人扑出了营帐外,观看爆炸的情形。
  夏卡文面色苍白地回来,向马非报告道:“是火箭炮!”
  马非道:“他们拿到了军火。”
  对讲机再响起。
  马非镇定地道:“凌渡宇,你听到我吗?”
  凌渡宇的笑声从通讯机的接听器响起,充斥营帐,好一会才歇下。
  马非冷然道:“你就算取得军火,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你还是投降吧!否则我杀尽你俾格米的朋友。”
  凌渡宇嘿嘿冷笑道:“你敢吗?只要你杀一个俾格米人,不但你官职不保,连你的政府也会陷入国际的政冶风暴里,这毕竟还不是你南非的地方。”跟着话锋一转道:“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让你投降,否则下一支火箭,就要你以手下的鲜血作代价。”联络中断。
  杰克上校道:“不可能!我们的阵地散布四周,在这样的黑夜他绝不敢胡乱施放火箭。何况他们又不知我们囚禁俾格米人的位置,他不怕误中副车吗?”
  这番话合情合理,众人表示同意。
  马非道:“很快便有答案了。”跟着道:“吩咐所有人改变他们现在的位置,将俾格米人散往不同的地点。”众人领命而去。
  凌渡宇和血印等此刻在五哩外一个山头,电子感应火箭发射器遥遥指向俾格米村落。
  血印在旁担心道:“兄弟,你是否真有把握?”
  凌渡宇以红外光望远镜观看敌人,看看腕表,道:“还有九分钟。”跟着安慰血印道“兄弟!信任我。你的族人也等如我的族人,我没有把握是不会胡来的。”
  血印和艾蓉仙一齐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凌渡宇起立,缓缓走到两株大树的中间,盘膝坐下。
  血印等人愕然以对,大惑不解。
  凌渡宇闭上双目,不一会面色大变。他已感觉不到植物的灵觉,那似乎在遥不可及、还不能触的深处。
  上帝之媒的力量已消去。
  冷汗从他的额上流下来。
  十分钟过去。
  全无动静。
  马非少将面容稍霁,叮出一口气道:“全军戒备,一待天明,我们展开搜索,格杀勿论。”
  众人轰然应喏。
  离天明只有半个小时,雨势进一步恶化。
  凌渡宇所有努力均告失败。
  血印等人在后焦急地苦候。
  大雨狂打下来,数人衣衫尽湿。
  凌渡宇狂叫一声,呼道:“红树!红树!你在那里?”声音响彻山头。
  豪雨不断打下,使人肌肤赤痛。
  难道要这样子袖手认败?
  宝亏一篑。
  在极度绝望里,那生命的汪洋、红树与植物结合的灵觉,翩然来临。
  红树深沉地叹息,从地底的深处,植物的根部,传到他身旁的大树,透进他的心灵内。
  红树的声音在他心灵内响起道:“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成成败败,人类的整个历史,犹如一阵吹过的轻风,瞬眼即逝。”
  凌渡宇的心大声疾呼道:“无论怎样短暂和微不足道,始终是存在过。正如这一刻,便等如一个猎兽的陷阱,我们何能脱身?”
  红树深长叹息。
  凌渡宇心中狂叫:“你难道坐视你的族人被凶残的敌人屠杀吗?”
  红树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没有生命是会死亡的,就像西方《圣经》所说灵魂是不死不灭的一样。死亡只是生命形式的转化,由人的形式,重归于他。刹那的长短分别,有何不同?”
  凌渡宇渐渐冷静下来,红树的思感已经变成植物一样,再也不从人类的角度视物,也不可以“人的道理”去打动他。
  凌渡宇道:“不同层次的生命,自有其独有的天地,便如你是上帝的敌人,你也要想办法逃出他的威胁。那为何我们不可以对抗我们的敌人?”
  红树沉默下来。
  凌渡宇耐心地等待。
  时间不断溜走。
  还有十多分钟第一道曙光便会出现。他们再没有时间了。
  凌渡宇心急如焚。
  忽然红树的灵觉不断扩大,凌渡宇感到自己的思感也在不断延伸。
  两人的心灵结合在一起,伸入茫茫的大地内,越过广阔的森林,来到俾格米人的村落。
  敌人已改变了兵力的分布,也改变了俘虏的位置。
  凌渡宇欢呼一声,默记着敌人的重兵所在。
  马非等人站在营帐中,静待天明。
  “轰隆”爆炸震天响起,跟着是一连串的爆炸,闪亮山头。
  帐幕内外乱成一片。
  安臣少校扑了进来,面色有如死人,喘息道:“火箭正中直升机停驻的地方,爆炸直接损毁三架直升机,还波及其他最少七架直升机,非修理后不可以再飞行了。”这是致命的打击。
  话犹未已,另一声爆炸从左前方传来,夹杂着人的嚎叫。
  一个少尉冲了进来,喊叫道:“少将,我们一个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给敌人命中,伤亡惨重。”
  营外传来燃烧的声音,跟着又再一声爆炸,火势波及另一架直升机。
  通讯机沙沙作响,凌渡宇的声音又再响起道:“马非少将!礼物虽然误了时间送来,滋味仍不错吧?”
  众人望向铁青着脸的马非。马非拿起对讲机,喝道:“凌渡宇!你休想我投降!”到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出来。
  通讯中断。
  苞着是另三个阵地的爆炸,其中一枝火箭射进了仅余的直升机停泊处,引起连串爆炸。
  火光冲上半空,照得整个俾格米村和附近山头血红一片,却没有一个炸弹落在囚禁俾格米人的营帐。
  敌人怎能命中每一个目标?
  马非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营帐内众将领面面相觑,苦无良策。
  即管知道敌人的位置,他们也没有同等射程的火箭炮,完全处于捱打的境地。
  安臣少校道:“敌人的位置估计在我们东北十多哩处,我们要怎办?”
  马非少将道:“把人质混进我们每一个作战组别,然后徒步向敌人攻击,我不信不可以战胜他们那几个人。”
  “不!”
  马非霍然望向发话的杰克上校,后者神情坚决,手上的手枪对准马非的心房。
  杰克道:“马非少将!我绝不容许你再这样浪费我手下的鲜血,你只是个不择手段求胜的狂人,即管总统也不容许我们这样置俾格米人于险地。我以特种部队指挥的名义拘捕你,现在一切由我指挥。”
  马非面上肌肉颤动,显然在盛怒中。
  四周的军士一齐拔出手枪,如临大敌指着他和夏卡文两人。
  马非狠狠道:“希望你能接受那后果!”
  杰克道:“那不用你忧心,带他两人出去。”
  凌渡宇看着远方的火光,紧张地等待敌人的反应。
  天色大明。白昼来临。大雨停歇。
  通讯机嘟嘟作响。
  凌渡宇拿起对讲机道:“马非!有何贵干?”
  对方传来另一把声音道:“凌先生,我是杰克上校,现时的指挥,希望能和你进行谈判。”
  凌渡宇道:“对不起,你们失去了谈判的资格。限你们五分钟内,掷下所有的武器,立即撤离,并带走所有的伤者,不准回头,否则我立即发动更凌厉的攻击。”说完不待对方发言,便中断通讯。
  凌渡宇闭上眼睛,通过红树的灵觉,窥探远方敌情。
  十多分钟后,凌渡宇张开眼睛,微笑道:“敌人已撤离村落,所有俘虏均安然无恙。”
  众人这时当他神一样去崇拜,闻言高声欢呼起来。
  艾蓉仙更搂楼着凌渡宇,狠狠吻起上来。
  凌渡宇闭上眼睛,在心灵向红树呼叫道:“谢谢你!”
  红树的声音从大地传来道:“不用谢我,你是我拣选的。自从我服食了上帝之媒后,悟通了生命的秘密,一直等待另一位有灵觉的人,来分享我的认识,那我便可安心离开这个宇宙。所以你的飞机一降落草原,我便开始引导你,和你交通,使你思索往日忽略的问题。”
  凌渡宇心中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红树道:“人类生命短促,是他完全不用担心的短暂时光,但他却忽略了人类屯积经验的能力,一代一代的交替,知识却不断传下来,就像我要把这一切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也可以将所知告诉另一个人,这是我作为对自己同类的贡献。”
  凌渡宇道:“那你为何要走?你能走到什么地方?”
  红树深沉叹息,道:“我通过植物的灵觉,不断窥探他的秘密,已引起了他的警觉,我再不走,便会遭遇月魔的悲惨命运。”
  凌渡宇不解道:“他为什么不立即对你采取行动?”
  红树道:“你仍是不可避免用人的角度去想他。他是一股无形的生命力,无形的思想体。我们一个思想可以在千分一秒的时间内发生,他一个思想可能需要一百年或甚至一千年。所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他的时间观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思想就是他的行动和力量,可以使整个星球毁灭,也可以带来无数生命的诞生,所以我一定要在他毁灭我的思想形成前,逃进他势力不及的另一些时空去。那处他的力量将较为单薄,我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凌渡宇道:“你曾否和他『正面』相遇?”
  红树道:“没有人的灵神可以直接和他相遇,他像一块庞大无匹的磁石,人类铁砂般的灵神,将会被他无情地吸纳。那便是死亡,亦是你找寻的飞机所遇到的事情。当飞机越过黑妖林的上空,刚碰着他通过值物的灵力去探索太阳系外的宇宙,所以机员立时死亡,也可以说给他收回了灵魂。这也是黑妖林内没有生命的原因。黑妖林是他探索宇宙的发射站。”
  凌渡宇想起在飞机内的尸体遗骸,怵然而惊,也在庆幸取军火时未遇上他的探索能量。
  他忽地想起一件事,问道:“为什么在百慕达大三角整队飞机消失无踪,这里却剩下飞机的残骸呢?”
  红树道:“他可以探索这宇宙,也可以贯通其他的宇宙,百慕达就是他探索其它宇宙的基地,利用的是海洋的力量,当能量爆发时,生命被吸纳,物体却给送进另外的时空去,做成神秘的死亡事件。”
  凌渡宇默然。
  红树道:“你是我最后一个谈话的人类,不要失落,我们一天不死,仍有一线的机会,我这几十年来摸索出来的秘密,已尽版于你。我走了。记着!水滴比起大海虽小,本质上却是同样伟大。”
  红树的灵觉消去。
  凌渡宇睁开眼睛。
  阳光照遍大地,使人很难想像昨夜的暴风雨和黑暗。
  血印和艾蓉仙崇敬地望着他。
  山河秀丽,谁想到这美丽景色,所包藏的大秘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把军火运往纳米比亚,打听高山鹰的情形……
  还有,他要继承红树的“遗志”为人类的前途奋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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