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中到山脚下的那所学校有一公里的路程,我们每天要在那条路上往返三个来回。当然,走大路不止这么远,但我们从来不走大路。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我们也有自己的路。我的两个堂兄和我同龄,同在一个班级,只是他们生在年初,我生在年尾。启勇是我们的老大,多吃了几个月的饭,比我们聪明,也比我们坚强。有一次英语教师用教杆敲打他的头,杆子都敲断了,他一点都没在乎。所以,尽管他读书成绩没有我好,但我还是比较崇拜他。他三天两头带我们更换路线,今天走张三家的田埂,明天踏李四家的菜园。谁家的青椒能吃了,谁家的葱比较鲜嫩,我们比主人家还清楚。有一回放学比较早,心情也高兴,启勇走在前面,一面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一面随着节奏一脚一脚准确地踏在田间的秧苗上。我们也和他一样,边唱边踏。这时,他猛然停下来,对我们俩吼叫:不要踏了,这田好像是我们自家的!其实,我们那时从来不进田里劳动,也弄不清自己家的田在哪。
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三个总是这样形影不离,就像三架马车,偶尔也有例外。有几次我就没有能和他们一起回家。上小学的时候,我跟语文教师学练得一手漂亮的仿宋字,可上了中学以后,发现前卫一些的同学都开始写行书了。我也不甘落后,其初在课堂的笔记上龙飞凤舞,后来就在作业本随心所欲在发挥起来,以至于一天中午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我还一头雾水。直到他把已撕掉的作业扔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原因。他责令我用以前的字体抄写100遍。别人都放学回家吃午饭了,我还有几十遍没有抄。饿得实在不撑,趁老师回宿舍吃饭的功夫,我偷偷地溜出办公室,一路狂奔,回家从弟弟手中抢了个煮熟的玉米棒,像是在参加一场接力赛,回到教室,老师竟还没有到。后来这样的情况也发生了几次,不是背不出课文,就是因为考试没考好。老师给每个人订出的标准不一样,我考80分他还找我的麻烦,启勇刚到及格线,他竟还表扬。那时,我觉着他特别不公平。为此,我没有少怀恨他。
在班中,我坐在一个靠窗口的座位,对此我很满意。有时不想听课,就偷偷在望着窗外,思绪也随之飞远,跨过了那座山。那座山叫峨山,细看的确像一只鹅形。传说古时有一只老鹅修炼成了精,到别人家的麦场上去偷吃玉米,被人用刀将头剁下,身体就化成了这座大山,头变成了现在的微山岛。假日里没有少爬那山,找一种蝴蝶变得蛹,很好玩。那蛹颈部有丝,粘结在岩石的背部,五颜六色的,很可爱,可以用它和同学换橡皮之类的东西。有时运气好,还可以找到几颗干红的酸枣,酸中带甜,回味无穷。山上生长着一种山草,可以用来建房,红色的,有半米多高。每到秋季都有人来割了建房。站在山顶鸟瞰,山后有一条马路,不时有汽车通过,非常热闹,也不知那些车通往哪儿,反正是我们没有去过,也不可能去的远方。站在山顶,总给人许多想往。山上也有野兔,也能碰到打猎的人,几人一组,平端着猎枪,带着猎犬。
我的思绪一旦放飞出去,往往就收之不住,下课了还回不过神来。不知有多少节课我都是在幻想中度过的,所以后来的成绩也有些滑坡。参加中考之前,学校要进行预考,成绩不行的,就毕业回家,就像分管教育的那么副乡长所言,回家参加第一线劳动,永远不要再背书包了。我们三人只有我还得背着书包,天天到校参加补习班,准备迎接中考。虽然家人很高兴,但我并没有感到有多光荣,一个人形只影单,路上少了很多的乐趣。天天厌学,但一旦真得没有书读了,那种感觉一定也不好受吧?我从启勇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来。
记得中考的时候,是个大雨天气,路上很泥泞。我一个人,披着雨衣,一早去考场。考场设在那座山的后面,要翻过去才能到。天很阴暗,山溪水哗哗地流淌着,听着让人害怕。我低着头,不敢往两边看,因为四周都是坟茔,吓得我要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要是启勇在就好了,我就不会这样害怕。
人的命运有时真的很难说清楚。那所学校现在早已变成为一所小学了,启勇就在那儿当校长。后来他家人让他补习了一年,考上了中专,当了一名教师。上次回老家的时候,他还极力邀请我去学校玩,我也很想去那所母校看一看。可是,由于时间安排不过来,我最终没有去成。我不知再到那个地方,是不是还能找到当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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