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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尔羌之夏

时间:2009/6/2 作者: 鲁迢 热度: 92108
  一眨眼夏就来了,地里的庄稼,苞谷呀,高梁豆子呀,已用它的绿色铺满了初春还是一片荒凉的原野,去冬种的麦子已经泛出快到了收获的季节。时有一两个农妇从田边走过,揪下几棵麦穗,用粗糙的手搓出一把新麦来,她们有的把搓好的新麦装进满是尘土的衣兜里,有的则送到嘴里,用坚硬的牙齿细细地嚼着,懦动的嘴角上流下几滴粘稠的乳白。
  
  叶尔羌河,那本是一片一洼的河水早就连到了起,饱满了整个河床,但仅叶尔羌无比的宽润,极目望去,河对岸的胡杨树只有树冠,河水似半淹树木流动。太阳终日明晃晃的照着,把远方昆仑山的积雪融化了,然后再用那一只只有力的手,推动着融化了的雪水汹涌澎湃的向前奔流,尽管没有山石的撞击,但波浪的拍打使她发出强力的喧哮,这穿过山峦、沙丘、土塬和森林的河水一片浑黄那从上游卷下来的树木,就在这浑黄的河流中,时起时伏,似乎在挣扎着飘往岸边,使自己重新站立起来,但一切都是那样的徙劳和无助,只能在急流的冲赶中消失在远方。
  
  河床上空一片空旷,使得天变得高远而又洁净,平时那层着翅膀一派闲情的沙鸥,此时也随着河水的汹涌,变得热烈起来,她的翅膀不停地舞动着,时而高空,时而水面,把氯气在河面上的水汽搅得四处飘散。
  
  在这浑黄的河水中,再不能看到鱼的影子,但它一定不会再有春日那种慷慨和憨实,结着群,逆着水流,欢乐的活跃着那小小的身体,时而还会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引来沙鸥一片嘎嘎的叫声。
  
  河边的胡杨树绿的越来越浓烈起来,宽叶的、窄叶的尽在空中婆娑,时有一君好动的黑八哥箭一样飞来,停在几株浓密的树上,叽叽喳喳几声,又箭一样的飞去,而那些好静的班鸠和野鸽子却躲在夏日浓密的叶中,咕咕咕地唱着各自的歌谣。林中的骆驼草、甘草、野兰花、铃铛刺、红柳也蓬蓬勃勃地生长着,掩着狐狸、黄羊、野兔和刺猬的觅食和行走。
  
  但些时的叶尔羌却在这一个个白日里少见人的影子,住在距河几里远的农家,孩子们上学去了,农人们依旧在田野里劳作,他们顺着毒辣辣的日头,给地里的秋庄稼松土、施肥、浇水或在一块粗砺的片石磨打将要用来收获的镰刀。只有那个牧人赶着羊群在河边行走。在胡杨树的树叶开始盛密的时候,他就没有必要把羊群赶到胡杨林深处去了。这里不是草原,胡杨树叶便成了羊儿们最喜爱的食物。而生长在河边的胡杨树得到的阳光和水份都十分的富足,叶绿而又肥厚,牧人只需一把长镛,间着从树上钩下一些树枝来,羊们便有了省心而又丰美的食物了,每当这个时候,牧人就会坐在岸边上,孤独地望着浩瀚的河水,有时会躺在树下陈旧的枯叶上听着羊们嘴嚼树叶的声音。
  
  夏日会把太阳留在空中的时间拉得很长。到了傍晚,叶尔羌河边便多了些人影,他们到叶尔羌来的时候,脚步急速,而不轻快,象在负重前行,是啊,一天的活计使他们疲惫了,可他们又不得不来,有的家里的粮食快见底了,而等发粮食的时间还有些日子,他们得从叶尔羌里钓些鱼回去,以便把孩子们的肚子填满,有的却是专来把自己泡在水里,当然,他们不是来洗去粘在身上的汗水。如是那样的话,只要在屋前的井边上提上一桶或两桶水来,从上到下洗下去,那粘糊的汗水就会被冲净了。他们到这里来,只为一小时又一小时的泡自己,夏日,是催人烦燥的季节,烦燥让人吐火,他们得把心里的躁热泡化,让河水冲走……
  
  真正到这里看风景的是两个青年和一个少年,他们去的地方是较钓鱼更远些的下游。他们的前面,当然是这条宽阔而汹涌的叶尔羌,再远些,是和河水抹成一片的胡杨树。他们和身后,已不再是那密密的胡杨树林,而是一片阔大的野麻地,随地势连绵着伸往远方,野麻从春里开始开花了,一直会开到夏,开到秋,直到夏来临。在夏日里,野麻花开的更为繁多浓密,花是淡紫色,又有嫩白紧以其中,花茎纤细而柔软,以使那细碎的花倒挂着,即使是微风,它们也在不停地摇动着,似数也数不尽的彩色风铃。用它独有的美丽,替代着清脆的声响。
  
  青年背靠着艳丽的野麻,在河岸上去起画架,对着茫茫苍苍的叶尔羌河和对面的胡杨林写生,另一位是他的对象,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他作画。青年已是很多次来这里作画了,他是一位马车夫,每当干完活,卸完车,把马送回到马厩,他就会常常来到这里,用粗短厚实的手拿起画笔。他做的画几乎都是冷色调的,即便是在这热烈的夏日,画上的河呀、树呀,依然是一片深沉的宁静。一次青年突发奇想,竟在那胡杨林层叠的绿色中,出现了一座黄浦江边的欧式楼宇,看着这座楼宇,女青年便立刻泪流满面,把心中的渴望与热烈撒在叶尔羌的河岸上。
  
  每当青年作画的时候,青年总是独自坐在岸边的一棵胡杨树下,望着宽阔和河面和滚滚而去的河水。他希冀看到了河面上出现船舶的帆影,甚至想听到一艘艘小汽轮在河面上突突的喧闹声。然而,这一切都不会出现。少年曾沿着河岸行走过几十里。在这几十里的河段上,他只看到过两只艘船,一艘是上游的二十多里处有公路的地方。那是一艘硕大的木渡船,渡般用一根铁索固定在连接两岸的钢丝上。否则,渡船就会象树叶一样随波飘走。另一条船,就是牧人家的独木舟了。面对这磅礴的河流,独木舟却也丝毫没了船的作用,此时,他被牧人想到了居住的沙包上,倒扣着,把一个的船底交给毒烈的太阳。独木舟早被水和太阳刷成一暗哑的灰白色,舟的侧壁上,横刻着一条条粗糙的裂纹。这只舟生存的时间也许是只有几年,或十几年,但是给人们却是一种远古的苍桑。
  
  少年渴望叶尔羌河流中的船影,是他太想知道这河水流向何处了,他在想这河水一定会流经一个城市。那里的水流没有这么急,浪花也没这么大,水色也没有这么浑浊,但河面上一定也是宽阔的。在这宽阔的河面上,船在上下驰动,船左右流淌,把整个河面搅起一片勃勃生机来。河的两岸是一条条或宽或窄的街衢,在这些街衢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瓜果的甜味,油果子和丸子汤的香味把一条条的街衢填满了,小贩各种各样的叫买声,把整条整条的街衢叫出一派风景来,酒寺的幌子,布庄的幌子和杂货铺的灯笼在轻风中晃动着,晃起一派城市的繁荣与骄傲。
  
  当太阳一点一点沉入河底的时候,河岸两侧的灯便亮了,灯光点亮了河流,河流又把其中的光亮映到了天上,接着,城里那灯光一盏一盏相继都亮了起来,整个城市,燃起了万家灯火,河与沿尽是一片灿烂的辉煌……
  
  每当少年顺着思想的河流,看到这万家灯火的时候,眼睛里便有一种热光的朦胧。
  
  叶尔羌河的夏天,就是在青年冷的基调中,在少年朦胧的目光中流走了,秋天职不知不觉已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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