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齐鲁大地上已经是高楼林立，商品集散地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改革大潮如火如荼，到处呈现前所未有的景象。十七岁的我在Ａ县上高中二年级。
“丁呤呤——-”，一阵长长的急促的铃声又响了。我们顾不得刚才谈论的话题，一窝儿蜂似的跑进教室，坐在各自座位上。这节是语文课，我们刚坐下，张文秋老师就笑吟吟的低着头走进教室。他每次都是这样进来，站在讲台中央，俯身吹吹讲桌上的粉笔末儿，把手里的课本放下，抬身定神，眼光扫视一下全班，等全班安静下来，他抬高嗓门宣布上课。我们的语文老师，长得不帅，没有棱角，梳着中分头，说话总是不紧不慢，两只眼睛眯眯笑着“爱憎分明”：他总是提问那些家势好相貌好的。像我这样相貌平平出身农村的女孩在她面前显得可笑：不会说普通话，没读过安徒生童话。我对他很不满，暗地里给他取个绰号叫“大分头”。今天我们要学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他先叫起李莹来有表情的朗读课文，然后回身一笔一划把“桃花源记---陶渊明”写在黑板上。还语文老师呢，字儿写的像个小学生，歪歪扭扭的，幼稚的很。心里窃喜着我对他的鄙视，一节课好像就不是太长。李莹是我们班的美女，大分头称赞她人如朱自清的散文：清丽端庄大气。我看着李莹也美，美的脱俗美的清澈，但我觉得她离我很远，远的我都不想嫉妒她。我在乎的是项冬卿，平时我们很谈得来。她性格温和谦逊，善解人意，喜欢用艺术化的语言描述身边的人和事，她爸是县制药厂的工程师，妈妈是县医院的妇科大夫。她身上遗传了知识分子气息，对什么事情都上升到科学的角度解释，行动和语言中没有一丝傲慢，很有亲和力。思想开小差的功夫，大分头又叫了李主席和曹大元帅。整节课大分头不提问我，这是很正常的。没事儿，只要在下课前不叫项冬卿，我就觉得我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一片朗朗的读书声中，大分头在讲桌上“铛铛”的敲起了黑板擦，我们静下来。“我叫个同学起来再读一遍”，略有所思后，他态度和蔼的看向了南方：“项冬卿~”。那声音里分明带着讨好的味道。项冬卿读完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响了。
带着些许不服气些许无可奈何从心底长叹一口气后暗自庆幸下节是数学课了。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你关一扇门必定为你打开一扇窗。数学老师姓郭名宝贵，身材高大魁梧，头发像鲁迅的一样倔强耿直。郭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都叫他老板。他在我们中间很有威信，不仅因为他说话有震慑力公正课教的好，还因为我们都知道他的一段佳话。老板是从农村考学出来的，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七八岁，到了成家的年龄，家里人给他介绍了一个什么厂厂长的女儿要结婚了，现在的师娘也就是老板高中谈对象的同学喝药自杀，他又把婚事退了。我们都暗自佩服老板的人品。考学出来谁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可他还是重感情。我的数学成绩打小学就好，现在也是班里名列前茅。老板上课提问我的时候多不说，碰到难题的时候，先叫中等生，中等生不会了叫好学生，好学生不会了，才叫我这尖子生。这多少能满足我的小小虚荣心，也增加了我在班里的威信。高二第一学期选团支书全班五十四个同学我得了四十八票。我和刘主席曹大元帅等组成的班委实际上是老板的智囊团。总是事无巨细的按老板的要求观察汇报执行。老板的工作做得好，很快升为级部主任，上课的时候也能激发我们的思维，总是讲些和现实有关的问题。他说：我的女生都要大方不要成为林黛玉，我的男生都要心胸开阔有大志。他还说：把学习当成乐趣，当成解决实际问题的途径，不要做书呆子。老板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仔细思量着对号入座，女生谁要娇娇滴滴就成为众矢之的，男生谁要鸡毛蒜皮就遭全班唾弃。这套理论似乎和大分头的格格不入。因之，那些城里的“娇小姐们”在这里也成不了气候。
每次数学课还没下，英语老师就早早的夹着课本在门外等候。英语老师是师专英语系毕业新分来的大学生，人长得洋气，带副眼镜，没有大分头的传统文化气息，也没有老板的那种气势，完全是外来文化和传统文化碰撞产生的一个结晶。他上课不管是讲英语语法还是讲外国文化，我听着都象天方夜谭，觉得这成不了主流，顶多是花絮。我的英语成绩不错，但我知道那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物理老师说我是英语老师的得意门生，我听了别扭。听人说，男人体现女人的价值，女人体现男人的品位。我们背地里称英语老师为假洋鬼子，信誓旦旦的等着看假洋鬼子找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上午最后一节课通常是政治。教我们政治的是个女老师。这女老师长得没腰没胯像个水桶，嗓门大声如洪钟，上课的时候不看学生，扯着嗓门看天花板。有时候我们会大声重复她说的很可笑的字眼儿，好让她看我们一眼，然她声音依旧宠辱不惊，任我们怎么调皮捣蛋她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我们私下管她叫大队书记。
都是老师，个性却迥然有异。他们难得一起在我们面前出现。我们就瞅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让他们聚在一起来个智慧大碰撞。机会终于来了，元旦晚会的时候，李主席也就是我们的班长给他们都发了请柬。没想到他们果然和老板一块来了。他们在晚会现场就座的时候，听到了不亚于人民大会堂开人代会的掌声。其间，李主席给他们设定情景说看到一团浓烟他们脑子里分别出现什么成语。话音一落，全班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分头先说：炊烟袅袅，老板说：狼烟四起，大队书记说：无风不起浪，假洋鬼子愣了半天后说：防火胜于防盗。我们听后笑得前仰后合。连李主席也不得不为自己打圆场：英语老师光说英语了，母语都生疏了，不如让英语老师唱首英语歌。
李主席，是我们的班长，叫李永胜，也是校学生会主席。因为在校会上经常发言，我们就笑称其为李主席。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带着坚定的目光和犀利的笑意说：“不能这么叫，有讽刺意味。”学习委员曹晓不乐意，带头起哄反复叫他李主席李主席，我在一旁说：不如咱们也给曹晓取个名字一块叫，叫曹大元帅怎么样。打仗的时候主席旁边得有元帅，咱们是学生，学习最重要，学习委员自然就是大元帅了。我话还没说完，嗷嗷的起哄声就淹没了我的下文。从此，我也得了带刺儿支书的美名。
一、我的同桌
高二分文理科原来的同学都分道扬镳，各自寻找最佳位置。李主席各门功课都好，说上理科就业的时候选择余地大，很有主见毫不犹豫的上了理科。我的语文学得不太好，上文理科语文都很重要，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大队书记”指点了我一下，我上了文科。和我同时上文科的还有曹大元帅、项冬卿和李莹。新组成的五班是个大杂烩。哪个班的都有不说，还进来了十几个复读生。复读生大部分语（文）数（学）外（语）不好。其中一个叫周作栋的男生是第六次插班复习，据说已经参加了六次高考。他自己戏称我们是在读高二，他是在读高九。因为他语数外一直不好，每次离录取分数线就差10几分。越考不上越不甘心，就直接插班到高二提高基础课成绩。
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下来，我总分在全班排第二（第一名是个复读生），是前五名唯一的女生。我一下子成了同学们注目的焦点。老师调位子的时候，那些复读的同学争着和我做同桌，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想问问题方便吧。我自己觉得和谁一桌都无所谓。这个时候，周作栋站起来，要求和我一桌，老板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周作栋，中等个儿，轻度近视，戴幅眼镜，用他自己的话说戴上眼镜显得有学问，可我没看出他多有学问，一点也没有学者的儒雅，两颗门牙有点细长倒是有点特别，夸夸其谈，有点油气。调到一桌的那天下晚自习后，我和项冬卿照例围着操场跑步。大约跑了一圈的功夫，周作栋喊我名字，我边跑边气喘吁吁的问他做什么。他向前走了几步到几乎能挨着我的地方，说：“谈谈！”“谈什么？”我停下来。
“不愧为大才女，有毅力！”周作栋边说边伸出大拇指。虽然同学们都羡慕我学习成绩好，但直接呼我大才女的这还是第一个。我笑了笑说：“别夸我，我容易骄傲。”周作栋听罢此话，又伸了伸大拇指，说：“我要有你这毅力，早就考上了。”他话音一落，我忽然就想起了语文课本里学的范进中举，心想周作栋复习这么多年，要考上了，还不也和范进似的姿疯了。差点没笑出声来，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还非要考大学呀？”周作栋好像习惯了人家这样问他，也不尴尬也不生气的，向我解释道：“我要做工人去也可以，但就是没有考出学去有头有脸。考上学就是干部，考不上就是工人。”他说这些我还真不懂，看来这个周作栋也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我朝他大声说了一句：“一起跑步吧？！”就去追落了快半圈的项冬卿了。周作栋没跟我跑步，一个人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吃过早饭，爬上那一长串台阶，进入操场的时候，看到我们班教室里有一个人朝我这边看，等我抬头看个仔细的时候，那人又低了头走开了。我看见是周作栋。进了教室，我照例坐在座位上大声读英语课文，他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塞给我。我没多想就把苹果接过来了，我觉得这是同学之间最珍贵的友谊，不图回报的友谊，纯真的友谊。但我意外的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异样的喜悦。之后，他不间断地问我问题，我都不厌其烦的给与解答，我觉得帮帮他是应该的，虽然他油嘴滑舌并不可怜，但在同学眼里也是可笑。
我发现周作栋就是害怕我们的老板。老板来上课，他竟然打怵到不由自主叹声气的地步：“哎～这节课又上数学。”“又”字说得那么重那么无奈。上数学课他特别安静，也很少问我问题。趁老板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我会打趣他：“怎么老实了？”周作栋笑笑，还是不说话。我就再问，看我实在是纳闷，周作栋拿起钢笔在笔记本的反面写了一行字：“我怕老板把我调走了。”我看后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么愿意和我同桌呀？我一定好好帮你的。朝他笑了笑，我也没说话。
两星期后，老板还是把周作栋调走了。班委成员开会的时候，老板看了我看说：“把周作栋调走了”，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曹大元帅，说：“我看他不是个学习的样儿。”说完，曹大元帅神秘的笑出声来。从此，我的同桌就成了现在的张弛。
二、李主席转班
晨读的时候，老板喜形于色地进了教室，笑眯眯的倒背着手在班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讲台上，习惯性的抬起左手用巴掌在黑板前拍了拍板面，全班就静下来了。老板看了看我们，眼神还是带着不能言表的喜悦，终于开口了：“来，欢迎新同学李永胜。”我们同学都相互看了一眼的功夫，李永胜就大大方方的夹着书进来了，一阵唏嘘声后，掌声如雷。
李永胜，在高一没分班的时候几乎每次总分都考全级第一。分班的时候，老师们都争着要李永胜。原五班的柳旭春老师用大量的前高考状元就业事实说服了他上了理科。这好像也是李永胜自己的想法，当初他上理科班根本就没怎么犹豫。到了理科班，第一次期中考试，李永胜果真不负众望，考了理科班全级总分第一，据说成绩比第二名高出５０多分。现在，第一学期快结束了，李永胜转到文科班，历史地理课能跟上吗？天文地理可是很难懂的。这个时候转班是不是太轻率了？！
我们看着李永胜非让他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学生会主席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呀。李主席面带笑意坚定的说：“我爸爸说我不懂。非让我转文科，说真正的好专业还是文科出去的，比如政法，经济管理，新闻什么。我也不懂，听老人的不是没有道理。”听罢此话，我们都鸦雀无声了。大家都知道，李主席的爸爸是当年北京大学的高材生，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才在毕业后放弃了留北京的机会回老家工作照顾老母亲和五个弟弟妹妹。他在邮电局先是做技术活儿，后来做技术科长、分管技术副局长，到现在的县委常委，邮电局党委书记兼局长。他对教育孩子非常重视，经常被邀请来我们学校家长会上作报告，李主席的工作能力和学习成绩足以证明他教育孩子的成效。现在，我们虽然也不怎么怀疑李主席的学习能力，但还是觉得李主席不可能再得第一了。
期末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我们先知道的语数外和历史成绩，这四门课的总分我比李主席高１０分，大家都猜想着我是这次的总分第一，我自己也觉得这个第一非我莫属了。地理课上，老师公布分数的时候，大家个个竖起了耳朵，好像自己的分数和名次都不再重要，只看这次谁是第一。当老师宣布：“刘晓红，８７”的时候，全班掌声雷动，地理老师莫名其妙的等着同学静下来后又大声念到：“李永胜，９８”。
更热烈持久的掌声经久不息。李永胜以一分之差得了文科的第一名！这好像是个里程碑，就像曹大元帅说的：“这次你考不过李永胜，以后就更难了。”我虽然口头上有点不服气，但也真的佩服李永胜知识的全面了，或许李永胜有一个我可望不可及的知识结构，这结构来自自小的家庭熏陶。张弛悄悄地对我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我们这辈子能赶上李永胜他爸也难了，别说李永胜！我们要赶上他，至少要二十年！”我笑着看看张弛说：“别这么夸张好不好？”张弛很不以为然地说：“这其实也是我二叔的看法。我二叔也是考学出来的，经常在我面前说这些东西。他说社会复杂得很，你慢慢认识吧。”张弛的话，我是着耳朵进那耳朵出。我现在什么也不管，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万事大吉。
三、英语竞赛
省里要举行一次英语听说大赛，获奖者高考加分。这个消息引起我们全体同学的高度重视。为了公平起见，学校决定不再给班级划名额，要来一次公开选拔考试，学校前十名参加市里的选拔赛。通过考试，我们班最终有我和李主席参赛。我和李主席平时在班里英语都是轮流考第一，我考第一的次数略多于他。抱着一定要得奖的信念下决心好好备考。
没想到假洋鬼子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来上课了。听说他大学谈的女朋友出国和他拜拜了。他伤心欲绝，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老家去了。我们的英语课暂时由教五班的杨老师代上。杨老师名若榕，身材娇小，戴幅眼镜，有点浪漫气质有点男孩子气。以前听假洋鬼子说过她一次。说一块分来的三位女英语教师中有一个姓杨的见到男教师一点也不矜持还主动握手，言谈中颇有嘲讽的口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那以后，这位教师在我心目中就多少有点怪异了。果不其然，几个星期后，就传来了她的绯闻。先是听说他喜欢上了五班班主任柳旭春老师，而刘旭春老师没看上她，却迷上了另外一位新分来的英语老师。那位女老师梳着俩小辫子自然垂在肩上，从来没有张扬的话语，总是笑吟吟的，每次见她外出都是胳膊斜插在腰间挎一个精致小巧的时尚包，很淑女。我们都很喜欢她。听说这个消息后，我们都有点瞧不起杨老师了。可每次见杨老师，她总是那么开朗大笑，又让我们感觉她拿什么都不当回事。对杨老师不好的印象也慢慢随时间的流逝淡化了。
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又听说杨老师出事被派出所叫去了。这消息一传开，立刻成了爆炸性新闻。几经打听，我们得知原来是杨老师和一中的一位音乐老师搞上了恋爱，那天晚上杨老师做了鸡汤给感冒的恋人去送饭，路过柴油机厂的时候，碰到了一位对她觊觎已久的痞子。那痞子欲强暴她，结果被她咬去半截舌头。柴油机厂的刘昕因为和痞子在一个院里住被我们推举为特派员，对这个故事进行追踪和连续报道。在这个消息面前，我们每个人好像都清高了不少自信了不少。杨老师简直为师不尊，和女流氓无异。她就是一本反面教材，男生唾弃之，暗自发誓找老婆不找杨老师这样的女人，女生不屑之，公开声明做女人不做杨老师这样的女人。没想到出事的第二天下午，我们就看见杨老师夹着课本和另外一位老师说笑着向五班教室走来，身轻如燕，笑声如铃。我们都很纳闷甚至怀疑传的沸沸扬扬的新闻是假的。第二天，刘昕在我们的期待中公布了调查结果：杨老师去派出所接着就回来了，派出所认为杨老师是正当防卫，还夸杨老师敢做敢为。最后，刘昕还特别强调说学校为此开了专门会议，要老师们提高警惕保卫杨老师的安全，防止那痞子来报复。
这么有“名气”的杨老师来给我们上课，自然成了我们心向往之的事情。我们个个摩拳擦掌，等待着明星出场。出乎意料的是，杨老师的到来，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会引起轰动。她表情严肃的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首诗：
我是一粒不甘的种子
顶着狂风迎着暴雨
我的生活暗无天日
我不要在黑暗里默默消失
我要破土而出
我要长成参天大树
我要对着风雨大笑不止
她写完后，转过身来，向我们真诚地笑了笑，说：我是个苦孩子，从小没了父亲，母亲得类风湿病常年卧床不起，我边打工挣钱边供自己和弟弟妹妹上学，高中二年级我就退学了，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打工挣钱把弟弟妹妹都送入大学，然后我又重新入学最终考入了师专。和黑板上写的一样，我是一粒不甘的种子，我要和不公的命运搏斗。你们也大部分是苦孩子出身吧？那就好好学习！
杨老师说完，我们班先是寂静，继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不光彩的经历所有不美好的字眼都离杨老师远去，杨老师的形象在我们心目中莫名其妙的伟大起来。不用说，我们听杨老师的课都前所未有的仔细。杨老师对我们辅导的很认真，没看出丁点儿后妈的痕迹（我们管代课老师叫后妈）。
考试结果很快出来了。李主席考了90分，获一等奖。我考了89。5分，获二等奖。老板知道消息后兴奋的把我们班委都叫去。我们照例来到他家的客厅里，在沙发上“一”字儿排开坐下。老板笑逐颜开的说：考得不错，其她班级参赛的都是获二等奖和三等奖，就李永胜得了一等奖，关键时刻还是李永胜厉害。老板说完，看了我一眼，说：刘晓红考得也不错。我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老板至于吗？不就和一等奖差了0。5分吗？
有点不服气，有点伤自尊，从老板那里回来后我和同桌张弛发牢骚：凭什么0。5分之差就让老师大作文章。张弛和我很有共同语言，我们都是农村孩子，我们俩单科的学习成绩差不了多少，只是总分一出来，每次他都比我差四五十分，名次自然落在后面。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你知足吧，老师对你够好了。老师对你好是因为你将来能考出去当工人（在农村孩子眼里，所有吃国库粮的人没有层次之分，都是工人），你能和李永胜比？他爸爸是县邮电局的局长，考不上学人家也是工人，何况人家成绩有时候还比你好？！我听了这话，倒也没怎么拿着当事，拿这个做文章立雄心大志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就过去了。也许我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对我，气消了就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四、李莹进电视台
高二下学期，学习越来越紧张。老板不时地强调到了高三基本是综合复习，成绩就不好提了。我们理解老板的苦心，课下出教室的时间明显少了，那些复读生们除了上厕所吃饭睡觉一般就不离开教室了。听说星期天周作栋自己一人在家做饭的时候，看书入了谜，差点发生了火灾；听说刘昕坐出租车回家因为看书坐峁了站；还听说其他班有的同学熬夜熬多了，神经有点衰弱，晚上睡不着觉。紧张到如此程度，不过是认识到了高考对自己人生的重要性，十几年寒窗苦读，不就为了最后这一搏吗？胜败在那一考，谁敢轻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按老师的要求做，成绩比较稳定，偶尔感觉累，就只有盼着早点放假了。
我们都在为稳定和提高成绩焦头烂额的时候，县里成立了电视台，要在全县招考新闻播音员。条件是年龄１８－２５周岁，高中以上文化程度，普通话标准。校长在校会上读这个招考简章的时候，我觉得这离我很远，在我印象里，播音员就好比是演员，演员对我来说就是个梦，远的渺茫。在老板和大分头的动员下，李莹报了名。得知李莹报名的时候，我觉得李莹做播音员再合适不过了。她的普通话好的清澈不带半点杂音，形象气质也端庄雅丽。上次清明节省电视台来拍烈士陵园扫墓的镜头的时候，导演一眼就从人群里选中了她。此事在同学中一度传为佳话。家是柴油机厂的刘昕简直迷上了李莹，公开给李莹递纸条，那次上体育课李莹扭了脚，刘昕竟然当众说要背李莹回教室，弄得李莹躲之不及，最后告了老板才算告终。再说，李莹的文化课成绩不好，预选的时候一下就能刷下来，根本捞不着参加高考，能当上播音员是李莹的最佳归宿。老板说：“李莹试试去，这是电台刚刚成立急需人才的时候，估计门槛儿不会很高，要抓住这次机会。”在我们的鼓动下，李莹跃跃欲试，担心起高中毕业证来。没有高中毕业证能考吗？老板说你只管考试，毕业证学校给你解决。
没想到李莹真的考上了。临走前一天晚上，老板组织了一个小型茶话会给李莹送行。李莹说：“真没想到考试那么简单，就是给你一段文字让你读。”老板看上去很高兴，对我们说了很多知心话。他说：“我这辈子看来就和教育打交道了，当老师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着自己的学生有出息。学生就是我的作品，你们好了就是我好了。不过，你们都要中肯的评价自己，给自己定定位儿。”老板说了一大套理论，还说了好几个俗语，什么“东方不亮西方亮”、“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还有“天生我才必有用”等等。我听着老板说这些，感觉和我没大有什么关系，我的任务就是学习，至于学习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考学吧，但这个概念对我来说也很模糊，毕竟除了老师，我没接触过别的大学生。
老板发言的时候，我看到周作栋坐在自己座位上陷入深思状，不知道这个精灵古怪的家伙在想什么。这个茶花会后，我们就得知周作栋退学跟着亲戚去深圳做生意了。人挪活树挪死，周作栋的这个选择或许是对的。
五、曹大元帅跑马拉松
紧张的学习之余，学校没忘了对我们进行思想教育。老板说一个人的品质最重要，品质不好知识越多就越危险。还经常拿学校开除的高三学生魏杰为反面例子教育我们。魏杰家是县城街上的，爸爸做生意做大了，挣了点钱就瞧着原配不顺眼离婚了。魏杰跟着妈妈过，一开始妈妈在国营企业工作做得好好的，可后来妈妈得了肺气肿干不了重活，单位第一次裁员就把妈妈裁下来了。爸爸做生意天南海北的跑，抚养费也给的不及时。魏杰就慢慢的养成了偷偷摸摸的坏习惯，先是偷点电线什么的卖点废品贴补家用，后来越偷越大胆，还加入了什么团伙，撬人家保险柜。学校先是通报批评，然后就是警告，严重警告，到最后是勒令退学。勒令退学其实就是开除学籍。听说魏杰走向社会后变本加厉，被逮去蹲局子了（蹲局子就是进了看守所的意思）。可怜他无依无靠病入膏肓的母亲。别说，老板举这个例子还真管用，每次说过之后，我们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单纯变得融洽了，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摩擦。
那次学校组织马拉松比赛，每个班至少要出一名男生一名女生。女生很快定了下来，孙燕高一的时候是练长跑的，后来学习成绩还不错，就放弃了考体育的念头，上了文科。说女孩子学体育年轻的时候无所谓，老了就会力不从心。我对这些东西根本不了解，只有听着的份儿。因为不练长跑了，用在学习上的时间相对多了，孙燕在我们班成绩比较稳定，老板说她很有潜力。老师的鼓励有时候会给学生极大的精神动力。孙燕觉得跑马拉松对她是理所当然，不让她跑才怪了。女生的工作好做，男生的马拉松选手可费了大劲。
一开始，老板和体育委员选定让张弛跑。张弛长跑成绩不错，也有耐力。发给了他一身运动衣，也给了他号码布，找好了护送同学，一切只等比赛开始。没想到离开跑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张弛把号码布扔给老板说我肚子疼就捂着肚子走了。这下可慌了老板。老板赶紧召集班委商量对策，如果男生不参加学校不允许不说，班级还取消本学期评优资格。大家正着急呢，曹大元帅在一边气愤地说：“昨晚临休息的时候，他就说不跑了，发了很多牢骚。今天他肚子疼是装的！”老板说：“咦～不能这么说同学。”李主席在一旁静静的思考着，也沉不住气了：“曹晓说的可能是对的。”
“为什么呢？李永胜说说。”老板最信任的是李主席。
“昨天晚上临休息的时候。张弛可能听了其他同学的闲话，说了一句：老板怎么不让自己的智囊团上呀。智囊团就是班委成员了。”李主席笑着对老板解释道。
曹大元帅愤愤地说：“他还说（老板）平时看不到咱，给班级出力的时候想到咱了。”
老板说：“这事怪我，我工作没做到家。那怎么办呢？李永胜和房献国是裁判－－－”房献国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曹晓，你上吧？！”老板话音一落，我们的目光刷的就落到曹大元帅身上去了。
曹大元帅跑马拉松？谁不知道他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矮矮瘦瘦戴幅高度近视眼镜，一副营养不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们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不知是我们的笑声刺激了曹大元帅还是曹大元帅要给老板一个交待，他抓起号码布倏地站起来说：“我跑就我跑！”
在几个小时的担心中，终于看到曹大元帅跑回冲刺线了。他是倒数第二个冲刺的，满脸涨红，有气无力，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眼镜滑落到鼻尖上。我们全班同学欢呼着：“曹晓，加油。曹晓，好样的！”曹晓过了冲刺线就倒在接迎的同学身上，说了一句：“我坚持下来了。”就闭上眼睛不说话了，这可把我们吓坏了，老板吩咐同学赶紧叫来校医，男同学们连拖带拉地把曹晓弄走了。
等我们把比赛现场的东西整理好，去看曹晓的时候，他倚着墙壁半躺在床上，脸上的红润还没完全退去，精神却好多了。老板看着我们说：“我们得给曹晓记一大功。”年底，曹大元帅被评为地级优秀班干部。曹大元帅的这次马拉松没有白跑，地级班干部高考加２０分。
六、项冬卿转学去新疆
城里的孩子和农村孩子生活习惯有一定差别，他们好像普遍早熟。我们班的汪丽丽父母都是化肥厂的工人。她特别爱漂亮，小镜子整天随身带着，上课的时候当老师的面也不忘美丽一回，左照照右照照的，还好像对男女之间的界限分的不是很明确，经常三三两两的一块和男同学打闹说笑，有时候还和社会上的男孩一块出校门，大笑着抬腿蹭男孩屁股一下，男孩肆无忌惮的扭她的脸蛋儿一把都是很正常的事。老板曾经当我们的面严肃地对汪丽丽说：“别忘了你是女孩！”汪丽丽听这话后很不以为然，顶撞老板说：“谁说我是男孩了？！”老板拿她没办法，看我们一眼后好像给自己台阶下：“我就是提醒一下。”汪丽丽在我们班每次都考最后一名，高二还没上完就顶替她妈妈去化肥厂上班了。
像汪丽丽这样的女孩，我们班还有几个，只是都没有汪丽丽这么猖狂。我有点看不惯他们，他们大都学习成绩不好，和我没有共同语言。我和他们打交道，都是作为带刺儿支书出场的。不过，他们当中有几个有特长的，让我很羡慕。马玉玲不但口琴吹得不错，歌也唱得好，老板建议他考音乐。祝焕强画国画画得不错，老板建议他考美术。因为没有单独的艺术班，他俩和我们一块上文化课，每天课外活动时间去跟老师学专业。
项冬卿和他们不一样。她是个矜持的女孩，又是知识分子出身，显得比较有教养，只是学习成绩在班里不是很突出，英语老给她拉分，每次考试总分都是十五六名左右。老板曾经单独和她谈话，说如果不再努把力就有落榜的危险。项冬卿很在意老板说的这句话，几次在我面前提起，并发誓高三上半年一定要进前十名。我注意到她回家吃饭的次数明显少了，她妈妈几乎每天都按时来给她送饭，不是鸡汤就是排骨的，有时候还给她带点补脑的药来。我看着她们母女忙成一团，搞得如此紧张，暗暗想：吃这些东西对提高学习成绩有用吗？我可什么也没吃呀，不照样成绩很好？！
接下来的模拟考试中，项冬卿出乎意料的考了二十多名，成绩非但没提高还下降了。成绩单到手的时候，我看见项冬卿整节课都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下课的时候发现她眼皮红红的有点发肿。她肯定是在懊恼自己的成绩和面对分数的下降无所适从了。后来，项冬卿竟然连续几天没来上课。这个时候不会前功尽弃不上学了吧？我们都猜测项冬卿生病了，但一直没有准确消息。那天老板把我们叫到他家里开班委会。我们刚坐下，稳当睿智的老板就告诉我们：“项冬卿去新疆上学了。新疆那边分数低，她能考个好学校。”
老板话音一落，李主席就看看我们，眼里还是带着犀利的笑意，说：“这个办法好呀。落后地区分数低，如果有关系把户口和学籍转到那里，确实能低分上个好学校。”我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听到后先是惊讶地鄙视这些人钻政策空子，然后就问：“能低多少分呀？”老板笑着看我一眼：“每年的地区分数差都不一样，按以前的来看，项冬卿这成绩，至少能和你们走同样好的学校。”我当然希望项冬卿能考个好学校，但通过这种方式走，我有点不能接受，低头咕咕了几句。老板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刘晓红，呵呵，刚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其实，社会关系也是生产力。”老板话还没说完，李主席就“哈哈”笑了一下，对着老板竖起了大拇指，还重复了一遍：“社会关系也是生产力。”
我明白老板说的这个“关系”是“拉关系走后门”的那个“关系”，和政治课本上学的“社会关系”不一样。心里骂了他们一句“世故”，又想：平时他们都很正直的，怎么也有这种世俗的观点？又一想，或许这是合理的，要不我们填个人简历的时候怎么都要填社会关系那一栏呢？我也笑着回老板道：“老板真行，你这样的提示，肯定教不出书呆子。”老板笑了笑说：“还是要把学习搞好。”
七、徐心梅事件
一学期还没上完，就走了好几个人，每次进教室看到那几个空座位心里总有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李莹、汪丽丽、项冬卿都给自己的未来作了最佳安排。听说周作栋在深圳一家公司跑业务跑成了800万元的大买卖合同，很受总经理器重。才干了三个月，总经理就提拔他为总经理助理。老板笑着对我们说：“这个家伙，油嘴滑舌的，是个经商的料儿，他弃学从商是对的。”我们看老板高兴，就和老板商量把空余的桌椅搬走。没成想老板说了一声：“不能搬走，闲不了几天了。”
果然，离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班里又来了三个插班生，他们是今年高考没预选上的。这三个同学中，有一个是大队书记的弟弟，叫林峰。这个林峰和他姐姐一个脾气，宠辱不惊大大咧咧。不知是仗着姐姐是我们老师，还是天性如此，横儿吧叽，到我们班来没几天，男生好像都躲着他，不敢惹他。期末考试很快到了。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重视，说这次的考试名次直接关系到整个高三期间老师对我们的印象和关注程度，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可以说就是迈向大学门坎儿的第一步。我们对这次考试哪敢怠慢，复读生们更是紧张的几乎在宿舍走廊里熬通宵。
考试规则明显和平常有所不同，不仅单人单桌，课桌都倒过来，抽屉朝着讲台，而且每个同学进考场都要“验名搜身”。“验名”就是监考老师严格查看准考证照片和本人是否一致，“搜身”其实也不是老师搜，是考生进考场时把口袋翻出来让老师看一下。考试紧张地进行着，考试巡视小组成员来到我们考场，三五个人穿梭在考场走廊，考场一派肃穆。其中一位走到徐心梅旁边的时候停下来，问徐心梅答题纸哪儿去了。徐心梅支支吾吾半天，指了指前面座位-------徐心梅的答题纸竟然在林峰那里！巡视成员把答题纸拿过来递给徐心梅，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等各科都考完后，校长分别找了徐心梅和林峰谈话。之后就是全校通报：关于对林峰同学通报批评的通知。这消息一传开，闹得满校沸沸扬扬。接下来等成绩的这两天时间，我们相对清闲，大家聚在教室里说是上自习，其实大部分时间就是拉呱聊天。李主席说：“大队书记怎么不通融一下，把这事过去了？弄得林峰刚插班就通报批评？”刘昕说：“你不知道情况，大队书记也许根本就不想管。”
我们听这话都嚷嚷着让刘昕讲讲给大家听。刘昕卖了半天关子，最后还是说了：“林峰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上面有五个姐姐，大队书记是她最小的姐姐。林峰他爸爸经营着一个运输队，手头有点钱，姐姐们都很争气，全是大学生，就是这个林峰成绩不好，娇生惯养，花钱如流水，稍有不顺心就大发脾气，谁也管不了他。”我们听了刘昕的话个个义愤填膺，都说要我是林峰姐姐我也不管，有的同学竟然说这是他爸爸重男轻女的报应。我们正热烈讨论的时候，张弛跑进来说：徐心梅去厕所的时候被黑石头打了，头上直流血！
我们都不约而同的跑出教室，朝厕所那边看去。徐心梅手捂着鲜血直流的额头痛苦的半蹲在女厕所门口。我和李主席迅速过去搀扶，曹大元帅跑去找老板了。不大会儿老板坐着校车过来带徐心梅去了医院。医院诊断徐心梅为轻微脑震荡，要住院观察。考完试发生这样的问题实在出乎大家意料。校长来看徐心梅的时候表示一定要严查到底。
护士打上针嘱咐我们要保持安静，让徐心梅休息。老板把别的同学都支走，只剩下班委在。我和曹大元帅去办住院手续回来看到大队书记和一位五十四五岁左右的老人在。大队书记对老板说：“你们都回去，我和我爸在这里照顾病人！”一切水落石出，原来这是林峰的报复行为。听说林峰爸爸不但支付了徐心梅全部的医药费，还另外给了徐心梅爸妈5000块钱。大队书记陪她老爸去找了无数次校长，最后学校决定：鉴于这次事故没出现严重后果，让林峰当面向徐心梅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出类似问题。
这件事过去之后，张弛诙谐地唱道：都是考试惹的祸，都是考试惹的祸。阴霾散去，我们脸上又都露出了笑容。虽然马拉松之后我对张弛有了看法，但这事也多亏了张弛。我觉得张弛这人也不错。
八、乌飞兔走
不知不觉假期就结束了。开学前一天下午，当我再次进校门看到迎面教学楼上满墙壁的爬山虎阳光下褶褶闪光的时候，心情特别舒畅。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白驹过隙乌飞兔走howtimeflies，我终于成了这个学校最高年级的学生，我还需在这里呆一年，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考个好学校。暗暗下着决心，向往着美好的未来，不觉轻盈了脚步。
来到宿舍发现早有同学来在我前面，放下行李，喘口气，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教室。
远远的就看到我们教室门框上的牌子已经换成了“高三文科班”，自豪的抿嘴一笑就进了教室。曹大元帅早来了，看到就喊：“刘晓红，你来的正好。”恩？曹大元帅平时都喊我"带刺儿支书的”的，今天怎么这么正式？我不禁开玩笑到：“吆喝～曹大元帅，你过个假期长大了，叫姐姐。”曹大元帅他们并没接着我的话题闹下去，等我坐下，他一本正经的说：“咱去看看李永胜。”“李永胜怎么了？”我也严肃下来。
“李永胜好好的，他爸出了点问题。”张驰也一脸的严肃。
“什么问题呀？”我有点着急了。
“他爸爸得肝癌去世了。”曹大元帅低着头说。“才确定病情不到一星期就去世了，已经半个月了。李永胜他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有点恍惚了。哎~~~真没想到，李永胜会遇到这种事情。”
“那李永胜现在好吗？咱们赶紧去看看吧。”我先是愕然，然后就有点担心了。
我们一行人来到李永胜家。一位陌生的亲戚给我们开了门。豪华典雅的室内装饰此刻显得有点沉闷压抑。李永胜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和神采，憔悴的倦容让我们一览无余。他给我们端过茶来，又切西瓜过来。我们竟看着他一言不发，让他忙活儿。曹大元帅打破沉默说：“李主席不去学校，班里没了学习气氛。”大家都笑笑说等着他回校。看他们和李永胜聊天正带劲，我问了一声：“阿姨呢？”李永胜指了指卧室，我起身进了李主席妈妈的卧室。
李主席的妈妈认识我。她每次到我们学校给李永胜送饭，在教室旁一露头，坐在前面的我就看见她，然后我回过头去喊李永胜，她朝我笑笑。有一次他来找李永胜，我们还聊了几句，她说很喜欢我的性格，我对她印象也不错。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个子不高，很爱干净。有点发福却女人味十足。我喜欢她的发型，她总是把长发烫成小波浪然后用发卡固定在脑后披着。穿衣服也很得体不像有些官太太花枝招展的。
推门看到李永胜妈妈盘腿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手帕不停的擦擦眼泪。我喊了一声阿姨，她抬起头来，竟然笑了笑，说：“晓红来了。”我点了点头，给她擦了擦眼泪，学着妈妈劝别人时的样子，说：“阿姨，你要振作起来，别让人看了笑话。”她抬眼看了看我使劲点了点头。那天一直到曹大元帅喊我走，我都在和她聊天。临走时，她说：“晓红，你常来玩。”
第二天课间操的功夫，李主席叫住我问：：“昨天你和我妈谈的什么？她好像很听你的，精神好多了。”看李主席精神不错，听李主席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很宽慰。本来以为李永胜会承受很多压力，可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李永胜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工作学习。
高三的课程真的很紧，老师说我们要赶在寒假前把高三课程基本学完，寒假后就进入第一轮复习。两个学期的课程放在一个学期学，任务之重就不用提了。我觉得只要跟上老师的步伐，就没什么问题。李永胜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住在学校里的时间少了，几乎每天晚自习后他都要回家，早上一早赶过来上晨读。那天早上，我照例起个大早，去校门外的僻静小路上跑步看书，走到半道，遇见李永胜，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讲，我停下来等他说话，他却欲言又止了。这不是李永胜的风格，到底他要和我说什么这么难开口呢？心思了好几天，李永胜没再提，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九、大分头的变化
高三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老板专门拿出一节课的时间来给我们做试卷分析和名次分析。这次考试是高三上册的全部内容。老板认真的念着名次：李永胜，刘晓红，曹晓，刘昕，陈天任，徐心梅……不用老板分析我们就知道了，前五名的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复读生有原来的三个变为一个，还是第五名了，曹晓刘昕成绩提高了。这是不是很说明问题呢？老板说：“应届生潜力大。”看来是有道理的。只是我和第一名的总分成绩拉得越来越大了。李主席比我足足高30分。
这次考试后，我发现上课老师提问我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但老板和假洋鬼子把我看成优等生，连大队书记和大分头也在课上倍加照顾。大队书记上课不再老看天花板了，眼光变成了三点一线：李主席-----我-----林峰。曹大元帅说：大队书记就恩这仨学生！我笑笑说：“她变化确实不小。”
上语文课更有意思了。大分头的宠爱们李莹项冬青都走了。向来不怎么提问农村孩子的他居然也时不时叫我起来回答问题了。讲完课在课堂里溜达走到我旁边的时候，有时候还俯下身来问我掌握得怎么样，有没有不理解的地方。看到大分头的变化，偶尔我会觉得莫名其妙，这期间我没有读安徒生童话，普通话水平也没怎么提高呀。但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我坚信只要我成绩好，什么都不是大问题。
我们的晨读是（星期）一三五语文，二四六英语。假洋鬼子毕业时间不长，我们是他第一届学生。一般年轻老师没有经验是不让教高三的。因为他教学成绩不错，就一直跟下来了。假洋鬼子虽然遭受了爱情的打击，但工作一直很认真，二四六晨读他几乎自始至终都在教室陪着我们。相比之下，大分头来的就少了。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晨读到教室都有任务在身，要么对试题答案，要么传达文件。也不知怎么的，那天晨读他来到教室，竟然直奔我的座位，给我一本《高考作文大全》，还说：“抽空多练练，主要看议论文的写法。”
大分头一转过头去要离开，张弛就抓起那本《高考作文大全》，反正面看完，又翻页看，边看边说：“恭喜，你成了大分头的新宠。”我一把夺过书，顺势用书娇恬的敲他头皮一下说：“少扣大帽子。”张弛带着笑意用手摸摸被敲过的头皮，认真地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吗？”我摇摇头，并表示对此类问题不怎么感兴趣，他说了一句：“恭喜你，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我不太理解张弛的意思，也不想再追究。但之后。张弛总强调大分头对我好是因为我可能会考上学甚至可能会走个好学校。我对这些东西一向迟钝，也懒得和他争论。不过，我确实发现我在班里的威信更高了，老师们对我越来越重视了，我没有什么压力，只默默享受这份快乐。
十、老板的嘱咐
国庆节期间真热闹，我们放了一天假，住校的同学都没回家。一大早我就被劈劈啪啪的鞭炮声震醒，起来揉揉眼睛洗涮完毕去食堂打饭的功夫，看到满地花花绿绿的鞭炮末儿，朝教室宿舍区看去，大门框两边竟有大大的两个红色双喜字，不知哪位老师又成家了，祝福。排队等着买饭的时候，看到张弛，穿着一新，跑过来塞给我几块糖。
“哪儿来的？偷的我可不要。”我喜欢和张弛这么轻松的开玩笑。
“不愿吃拉倒。”张弛伸手欲夺我手中的糖块。
我忙说：“吃吃吃！不过你得告诉我哪儿来的。”
张弛高兴得说：“我二叔和我二婶儿的。”然后他靠近我问：“你猜我二婶儿是谁？”
我摇摇头表示没法猜。他凑近我神秘的一笑，说：“你认识。”
我还是摇头。张弛用手指了指远处的那两个双喜字，说：“我叔把家安在学校了，为了我婶儿上班方便。”
“你婶儿是咱们学校老师？”我恍然大悟，“是谁呢？”
张弛看我真猜不出，就提示到：“给咱们上过几节课，教英语的。”
“教过几节课，英语？难道是杨老师？”
张弛看我猜对了，朝我竖起大拇指。我还是有点纳闷：“她，她不是和一中的音乐老师吗？”我说完又觉得不妥，就伸了伸舌头打住。
张弛伸手做挎我鼻子状，解释道：“我二叔你知道的，我经常和你提他，是干公安的，那次我和我二叔提起杨老师的事儿，他非常赏识杨老师，就展开了进攻。结果成功了！”张弛摊开双手作洒脱状。
正和张弛说着话，就看见食堂里走动着老板。老板媳妇也就是我们师娘没有工作，在食堂帮着卖饭，老板经常到食堂里去看他们干活儿。老板好像也看见了我，走过来说：“刘晓红，你进来一下。”我最喜欢在打饭的时候碰到老板了，他只要看见我，我就不用再排队了。听罢此话我就退出排队队伍，进了食堂。老板对师娘说：“先给刘晓红打上。”师娘看老板一眼，很乖巧的给我打上，饭盒塞得满满的。
老板说：“吃完饭和曹晓他们一块去看看李永胜。”我忙问又怎么了，老板说没发生什么事，去看看他热闹热闹。我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去趟教室找不见曹大元帅，张弛又忙着他二叔的喜事。怎么办？一个人去好了。上次李永胜不是说我说话他妈妈很乐意听吗？再去和她聊聊。又一想，不太合适吧？接着又想起那次跑步李永胜欲说又止的情景，禁不住想去看个究竟。
开开门后，李永胜看到我后的惊喜溢于言表。满脸带着犀利精明的喜悦说：“你自己来的？”我嗯了一声问道：“吃饭了吗？”李永胜居然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神看了我几秒，看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说：“怎么这么看我呢？”李永胜笑着听我说完，又是火辣辣的看了我几秒钟。这人平时“道貌岸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被他看得又羞又气，问声：“阿姨好吗？”李永胜说：“好，在那里吃饭呢。”我说：“都好就好，我走了。”话音刚落，里面传来声音：“永胜，谁来了？”
看来是走不了了，李永胜朝我得意地笑了一下，朝他妈妈喊：“是你的小救星。”
他妈妈走过来，非要我陪着一块吃饭，我说吃过了也不行。最后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看得出来，李妈妈已经从老伴儿的去世阴影中走出来，很健谈很开朗。中午李妈妈不让我走，千叮咛万嘱咐说等他买菜回来一块包水饺。我只好顺从了。
李永胜趁妈妈不在身边的功夫，拿出书来和我讨论问题。讨论到热烈处，李永胜自言自语了一句：“买菜，看书，一家人这样真好。”我问他说什么呢？他又笑而不说了。
那天临走的时候，李永胜出来送我，说：“我其实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就是怕耽误你学习。一直没说。今天我要说出来，你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我早就想知道他欲说又止的到底是什么事了，假装生气的看了李永胜一眼，说：“婆婆妈妈的，谁喜欢？！”
“你考虑一下，不合适就算。就是吧，自从我爸去世之后，我妈晚上一个人休息老是害怕，本来想找个亲戚来和她作伴，妈妈又怕打扰我学习。”李永胜低着头说到，“你知道，我是男的，不方便。”
我一听就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又说：“男孩怕什么，你是她儿子。”
李永胜很严肃地看了我一眼说：“嗯，我知道，本来想让你晚上来陪陪她的，看来…就当我没说吧。”说完，李永胜眼圈一红，这一红竟然深深触动了我，平时多么刚强出色的大男孩竟然在我面前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我答应他好好想想再给他答复。
十一、林峰去当兵
那天从李永胜家回来，我仔细思考了李永胜的问题，觉得现在虽然学习很紧张，最好不要打乱已经适应了的学习习惯，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帮助别人一下也是应该的。拿了主意后，就觉得要住在李永胜家不住校了，一定要告诉老板一声才行。这件事还要和李主席商量一下，让李主席对老板提出来更好。于是，第二天晨读的时候，我像平时上课传话一样递给李主席一个纸条：“我可以去和阿姨作伴，阿姨好了我就回来，不过，你得和老板说一声。”。不一会儿，李主席又递给我一个纸条：“好的，我和老板说。”
中午第四节课上自习的时候，老板把我和李主席叫到他家。老板说了声：“坐下。”我们就和平时一样坐在他家的沙发上。老板带着犀利的笑意接着说：“刘晓红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看了一眼李主席，李主席眼睛里带着笑意，一股眼神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咳了一声鼓足气力对老板说：“需要我，我就去呗。”老板神秘的扫了我们俩一眼，说：“特殊情况，可以考虑。不过，你们一定不要耽误学习。”听罢此话，李主席竟然高兴的跳起来。
当天晚上下仔细后出来教室，李主席就已经扶着他的变速自行车在门外等着我了。我跟他走过去，他说：“现在走吧？洗刷用品我妈都准备好了。”我说了一声：“阿姨想得真周到。”脚一蹬屁股就坐在车后座上去了。我们兴高采烈地聊着同学和功课，不一会儿就到了李主席家。看来，李妈妈早在家里等候多时了，我进门喊了声“阿姨好！”她就赶紧走过来，扶着我的胳膊说：“晓红，从今天开始，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你和永胜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学习。”我嗯了一声看看李主席，他还在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我。当着李妈妈的面我有点难为情，看了一眼李妈妈，责怪李主席道：“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李妈妈和李主席先后爽朗的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晚洗刷完后，我和李主席在他家书房看书看到10：30。李妈妈提醒该喝牛奶休息了。李主席递给我一袋牛奶说：“牛奶在厨房冰箱里，以后你自己拿。”喝完牛奶，李主席推开妈妈的卧室门看我一眼高声对李妈妈说：“二位女士晚安！”李妈妈爱怜的看儿子一眼说：“这孩子！”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本来以为李妈妈会和我聊天，没想到李妈妈只说了一句：：“晓红，安心休息吧，早上到点我喊你。”
这样，虽然宿舍还保留了我的床位，我实质上已经由住校生变为走读生了。我们的学习照常进行。只是在走读了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张弛在操场边上遇见我说：“你的事儿我早知道了，没好意思说你。”我说：“什么事呀？”张弛看我一眼啧啧了几声，说：“没什么事，大小姐，友情提示一下：别耽误了学习！”我一下明白了张弛的意思，很感激地说：“谢谢你，不会耽误学习的。”
毕竟是高三，学习比什么都重要。记住了老板和同学的叮嘱，你们对我好，我明白，李妈妈的状况好点我就回来。再说，李主席是很出色的一个同学，我乐意帮他。接下来的一次模拟考试中，李主席和我仍然分别是第一第二，同学们对我们好像只有羡慕的份儿。有的同学说：“他俩在搞恋爱。”有的同学反驳说：“他俩那么出色，搞恋爱也让人羡慕。”我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这次模拟考试大队书记的弟弟林峰总分倒数第三，大队书记那几天老是绷着脸，上课的时候又开始看天花板了。李主席说：“林峰这成绩恐怕什么学校也走不了，考飞行员，文化课分数也受限。”曹大元帅脸上一副滑稽的面容，说：“怪不得大队书记又看天花板了，原来是被这厮愁的。”李主席笑着用手戳一下曹大元帅，说：“我看呀，曹大元帅再看四大名著，就直接像孔已己一样，之乎者也了。”曹大元帅也不示弱：“李主席，你再这么全面下去，小心成了机器人。你-们-要-听-话。”曹大元帅学着机器人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儿的蹦出最后那几个字来。我们忍俊不禁。
过了一段时间。林峰不来上课了。大队书记却又恢复了往常的快乐，上课不再老看天花板，眼光开始扫视全班同学，当然重点还是两点一线：李主席和我。那天大队书记把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几个同学第一次叫到她办公室，给我们一个一个分析试卷。轮到李主席的时候，李主席很自然的问：“林老师，林峰呢？”曹大元帅一听李主席问大队书记这个问题，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用胳膊肘子捣了李主席一下。大队书记看在眼里，竟然很解人意的笑了一下说：“林峰当兵去了，在合肥武警部队。他早就该去部队锻炼一下，再说，在部队考军校容易点。”李主席笑了笑看看我们，朝大队书记伸了伸大拇指：“这条道路好，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呀。”张弛在一边不服气，小声低估了一句：“走什么路也得品质好呀。”大队书记好像很理解张弛，爽朗的笑了笑说：“张弛说什么呢？小心我和你婶婶告状。”我们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大队书记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一个人呀。
十二、陈天任成绩下降
紧张的高三生活花絮一个接着一个，凝聚成小红花，变为美好的回忆。应届生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成绩蒸蒸日上。复读生们的名次却明显在下降。老板说：“复读生不是成绩下降，是应届生迎头赶上了。学习就是这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知是成绩在我们心中的地位作祟，还是我们无意识排挤复读生，就是觉得复读生们个个目的明确，眼里只有学习，对集体活动和集体利益不太放在心上。相比之下，应届生更具有凝聚力，时间长了，应届生自然成了班集体的核心。复读生就像黑板报的花边，永远成不了主题。
快到元旦的时候，高三的全部新课程基本学完了。老师们让我们做一下上一级的高考题。元旦前一天，成绩全部出来，老板让我们班委几个成员帮着统计分数去，帮他忙，还很不放心地说：“这是第一次做高考题呀。大家都很在乎分数，一定要统计准确。”说着给我们一沓学校统一印制好的成绩统计表。我们六个人分成三组，先按学号填好姓名，然后一个同学念成绩，一个同学填写。填写完了，我们大家再一起统计出每个同学的总分，这是老板特别要求的，说是为了增加透明度。最后就是排名次。人多就是力量大，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统计结束。
排在前两名的是李主席和我。这让老板很高兴，他说：“你们考在前面成绩就比较正常了。”曹大元帅说：“做您的亲学生真好，老板对我们这么好，好的都有点偏心了。”老板浅笑一下，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历年考试的规律。”我们不约而同的奥了一声，老板不愧是有经验的老教师。值得一提的是，我和李主席的分数之差缩小了，李主席总分562，我549。（那个时候高考总分640。）老板高兴地说：“李永胜的成绩已经超过去年我们学校高考最高分了，去年最高分是554。刘晓红的成绩也很好，再努力半年，肯定能超过去年的最高分。去年最高分王恒言走的北大。”同学们个个羡慕不已。下面的名次依次是：“曹晓，刘昕，房献国，张弛，徐心梅，陈天任，…”曹大元帅和刘昕的成绩也很稳定。房献国和张弛的分数提高了，陈天任和徐心梅的名次有所下降。老板分析着，我们心里也自己掂量着。
听老人说，女孩子到了高年级事多，学习成绩一班就没男孩子好了，这个说法在我们班得到了验证。分文理班进高二以来的前十名男女比例就很说明问题，第一次考试的时候前十名有四个女生，前五名有两个。到了现在，前五名只有一个，前十名只有两个了。不过，徐心梅的成绩一直比较稳定，老板说走个本科没问题。要说变化最大的是复读生。刚开始的时候，复读生的成绩明显比应届生好，李主席没转班的时候第一次考试，复读生陈天任考了第一名，我是第二。李主席到了我们班，陈天任成绩下去了，我还是第二。我的名次总体没有什么变化，基本呈稳步上升趋势。
我们回到教室，教室里立刻人声鼎沸起来。同学们立刻把我们围成一团询问成绩。陈天任也过来问，当得知名次又下降了的时候，他脸上的失落感溢于言表。我以女生特有的细腻捕捉到了他表情传达的信息，等他走远后，和李主席小声说了一句：“陈天任，需要老板给他做做思想工作，心理素质不太好。”李主席又是赞赏又是开玩笑地说：“问问曹大元帅，把地级优秀班干部送给你。”我笑了笑说：“这点事儿就是优秀班干部了？！”李主席说：“知道你心眼好，巴不得同学都比你好。”说完接着小声对我说：“今晚让妈妈给我们做好吃的庆祝一下。我得加紧努力了，搞不好下次咱俩就换位置了。”我知道李主席在开玩笑，也半开玩笑地说：“我得第一你不高兴呀？”李主席又一次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看我，说：“咱俩谁得第一都行。”没等他说完，全班同学嗷嗷的起哄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李主席把陈天任的事情反映给老板。老板说：“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也是很正常的问题。复读生大都记忆的科目好，基础性科目不好。等到应届生把新课程学完了，他们本身就开始自卑，再加上目的性太强，成绩下降是必然的。”李主席说：“那就没有办法帮帮他吗？”
老板说：“办法是有，你们多鼓励他，在历史地理上多向他们请教，提高他们的自信；在语数外上多和他们讨论问题，激发他们的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记住，千万不要伤他们的自尊心。”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就按老板的说法执行，具体效果怎样，就待看考试结果了。
十三、我要送礼物给李主席
我们都认为老板是我们碰到的最优秀的老师，个个对老板的教育思想竖大拇指。李主席说：“老板的教育思想能写成一本书。”我说：“那等着你写吧，我语文不好，指望我是不行了。”“写文章真情实感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技巧。”李主席什么事情都好像比我懂得多，也显得成熟。他学习成绩出奇的好，但绝对不是不晓世事的书呆子。在我眼里，他近乎完美，真实的可爱。
想来从国庆节到元旦，我在李主席家已经呆了三个月。元旦放假了，我看着李妈妈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就提出要回学校，李主席听了有点吃惊，问：“怎么了，影响学习了？”我说没有。他又问：：“哪里让你感到别扭了？”我说没有。他又问：“怕同学说闲话了？”我说没有。“那到底怎么了？”李主席很纳闷儿。我说：“你别问了，你能陪我去趟百货商店吗？”李主席说：“缺什么了，让我妈买去。咱俩看书去。”我说：“你妈买不了。得我自己去，你陪不陪我？”李主席只好答应了。
我们来到百货商店，我直奔家电部，要李主席挑一台复读机。李主席说：“干吗要我挑？”我说：“我不懂。”“好的，想买台女式的？”“男式的！”“给你弟弟买？”“不是，给你！”“为什么要给我买？我有。”“你的我用，买个新的你用。这三个月给你家阿姨添麻烦了。”我知道李主席的那台旧复读机出毛病了，他每天早上读英语都离不了它。李主席一听，急忙说：“我的修一下就好了，你挑台自己喜欢的吧。”“我用不着。”我话还没说完，李主席就拉着我的手飞似的跑出了商店。
我们来到商店附近的街心公园，李主席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台阶上，把头埋得很深，像是生气又像是伤心。我拉他一下，问他怎么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眼睛大胆的凝视着我。我来不及躲闪，竟然也那么凝视着他。
“干吗老这么看我？”我一下子忘了买东西的事情。
“你也这样看我！”李主席眼睛里突然多了一道光彩。
我没想到他这样回答，又羞又气地说了一声：“我没有。你真是的，我不理你了。”说完我就哈哈笑着跑开了，他也哈哈笑着追过来。
我终是跑不过他，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袖，说：“晓红，求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才说。”
“你这是求我还是命令我？”
“求你。”
“那我要看看是什么事，我做不到的不能答应。”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你一定能做到。”
“那好，我答应你。”
“不许反悔呀。”
“不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重复道。
“你答应继续住在我家了。”
“没有呀。”
“你已经答应了，不许反悔。”
我一听就急了，怎么会是这样的事呢，连忙说：“你听我说，你家阿姨根本就没什么事了，我老在你们家呆着多不好意思。住在你们家，吃在你们家。”
“吃住都在我们家你不乐意？”李主席咄咄逼人。
“不是不乐意，给你们添麻烦我过意不去。这三个月我的生活费一份都没少呢。给你买个礼物你又不要。”我真的不想再给李主席家添麻烦了。
“你真想给我礼物？”
“当然是真的。”
“那有件礼物本来我想等以后再要，看来现在要更合适了。”
“什么礼物？你说。”我有点着急得说。
“你过来我悄悄的告诉你！”李主席笑意盈盈。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你说。”
“再靠近点。”李主席还是笑意盈盈。
我又向前走一步，问：“说不说？”
李主席坏坏的看着我说：“最好以后再告诉你。”
我更沉不气了，说：“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不会在你家呆了。”
李主席一脸严肃地说：“在我家呆是你答应了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你就告诉我想要什么礼物。”我理直气壮地说。
李主席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呀。”
“不生气。”
“那我说了，我想要。我想要…你亲亲我。”李主席说完，眼里带着笑意又一次火辣辣的盯着我。
“我不理你了。你欺负人。”我生气地跑开，李主席笑哈哈的跟我来，说：“是你让我说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叫开始谈恋爱了。当初听同学的风言风语还很理直气壮的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好像谈恋爱是一件多么避之不及的事。如今，我公开住在李主席家，和李主席开着这种见不得人的玩笑，他还要我亲亲他。我感觉自己不纯洁了，虽然分明感觉很快乐。
我答应李主席继续住在他家，并约定我们在一起只谈学习。
十四、马玉玲祝焕强专业过关
高考进入倒计时，学习紧张有序。我们按老师的思路走，看书做习题进行模拟考试，每一门课都是这样的固定模式。学校统一组织去影院看，没我们什么事了，全校师生集体去剧院看演出不让我们去，爬山野炊之类的休闲活动更是与我们无关。
班里几个学习成绩一直不好的同学，可能等着拿个高中毕业证就ok了，对如此紧张乏味的生活难免不适应，就开始发牢骚，当着老板的面，模仿着迟志强的声音唱：“手里捧着窝窝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有时还无辜旷课。老板对他们也无可奈何，习惯性的看他们一眼，笑笑，说：“苦是苦点，坚持一下，高三很快就会过去。”那几个不打算考学的同学偶尔实在太过分，就有同学向老板打报告，每当这时候，老板会抽时间来到教室，在走廊里边走动边说：“有个性的同学要收敛一下，要懂得‘从众’和‘慎独’。”话音未落，几个比较贫嘴的同学包括张弛在内就打话茬了：“老板是让我们懂得明哲保身随大流吗？”老板朝他们笑笑，说：“这里的‘从众’不是让你随大流，而是提醒你看清主流。”老板说完就朝李主席或我这边看看：“是吧？”我和李主席等人从来没有给老板添过麻烦，属于绝对放心单位，也是老板在班里开展工作的得力助手。这也是为什么老板对我们的要求百依百顺了，去李主席家住的事儿搁在其他谁身上老板也不会同意的。
我发现那些调皮的同学也不是没有优点，他们大都大胆泼辣，个性十足。有时候我竟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有一种浓浓的自然的力量，和他们呆久了，或许能体味出他们身上另类的文化特征，但我不敢和他们搅和在一块，毕竟时间和精力有限，我不会拿我的青春赌明天。他们都很喜欢马玉玲和祝焕强。高二开晚会的时候马玉玲吹口琴，他们有的伴舞有的做道具，这活儿谁也替代不了。如今，马玉玲和祝焕强已经去省城参加专业课考前辅导班，他们好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或者叫精神寄托，偶尔起起哄也可以理解，否则，我们还真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那天老板正给我们讲数学题，后面的同学（好学生一般不在最后面）忽然“嗷~”的一声打断了老板的授课。我们先回头看，又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前看，原来是马玉玲和祝焕强跟着带队老师回来了。祝焕强背着画夹，头发长长，很有艺术家的味道呢。我们不约而同地赞美道：“哇！”老板也没生气，笑着看看他们，没让他们进来，而是自己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进来说：“我让他们回去休息去了。意料中的，他们专业课都过关了。”老板说完，我们全班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
马玉玲和祝焕强专业过关，给我们带来的是鼓舞，也是压力，我们离高考离决定命运的时刻越来越近了。我和李主席在家晚上看书的时间延长到十一点，李妈妈给我们每人加了一袋奶，周末几乎是顿顿大餐。我在李主席家吃过人参甲鱼，这在我以前的生活中是想也不敢想的。同桌张弛下课的时候经常和我聊天，那天他出乎意料的问我：“你们到什么程度了？”我说：“什么什么程度？”“别装傻，我可提醒你，你要考不上学你可什么也不是。”张弛的这句话我听着特别扭。心想：我怎么什么都不是了？我学习成绩这么好，还没有一个说我考不上学的！想归想，这句话后来几次在我脑海里出现，竟然开始对我有影响了。
十五、一场知识竞赛
那日下午又一轮模拟考试结束，差生们在教室后面打闹嗷叫，又有人在唱迟志强的歌。李主席说：“还真是很枯燥，不如咱们和老板商量一下组织一个活动，调节一下？！”话没说完，全班同学就围住他，把他抬起来熬熬起哄，差点没把李主席抛到天花板上去。看来同学们紧绷的弦是该放松放松了，组织个活动是大势所趋。
我和李主席曹大元帅在同学们的期待声中去找老板。老板听后，沉思几秒钟，说：“可以。组织个活动可以。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能占用白天课时，第二，必须和学习有关。”李主席先答话：“好不容易轻松一下，还要和学习有关，同学能支持？”我附和到：“是呀，肯定组织不起来。”曹大元帅兴奋的喊：“有了，我们组织一次知识竞赛，知识竞赛！”
这个方案得到了我们的一致认同。题目怎么来呢？老板说：“你们自己出题，把这次活动当成一次交流。”亏老板想得出，出题不就是一个复习的过程吗？！回到教室，我们把同学按成绩和兴趣分成了九个出题小组。这九个小组的出题范围就是高考要考的六门文化课加上音体美。小组之间互不交流，正式竞赛时出题人不能回答自己出的题目。同学们认认真真出题，把自己掌握最好的知识拿出来交流分享。出题者个个神采飞扬踌躇满志，现场气氛热烈如火，其乐融融。
这次知识竞赛记忆最深刻的有两个题目。一是李主席出的顺口溜接力。我先说：艳阳照，知了叫，蜜蜂花丛比赛跑，高三学生忙高考。曹大元帅接：高考近，心交瘁，任草长莺飞，管它燕瘦环肥。张弛接：复习累，活受罪，眼睛冒金星，捶腰又捶背。李主席接：文武道，有张弛，磨刀不误砍柴工，高考学生玩竞赛。因为李主席接的顺口溜里有张弛的名字，全班哄堂大笑，老板也看着张弛迷眼笑，张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挑衅到：“老板，我给你出个谜语，你猜不出，任我怎么罚你，如何？”老板收了笑意，说：“可以，不过谜语得是你自己出的。”张弛思考片刻，诡秘的看老板一眼，说：“没问题，听着，谜面是：好孩子有老师没有，打一字。限时10秒。计时开始！”
同学们动着脑子看老板反映。没想到老板脱口而出：“小菜一碟：好孩子的‘子’！”祝焕强还在笔记本上乱写乱画，没理出头绪来，听老板一说，不自觉地大声道：“"oh。mygod！”祝焕强英语成绩不好，这两天正在假洋鬼子的帮助下恶补，或许是太投入的缘故，竟然出来这么一句，我们都看着他捧腹大笑，从此他也得一个美名“偶卖糕的”（oh。mygod的谐音）。
还有一个是马玉玲出的题目：规定时间内背诵国歌歌词。这题目乍看简单，做起来还真难！马玉玲说：这个题目，先抢答，在规定的时间内背不完，下一个再从头背，无限制循环。这个题目谁都可以参与，那些差生们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又一个个背到半道坐下。我们在同学的抢答中笑得前仰后合。这次活动在这个题目中进入高潮，我们的身心在快乐中放松，渐渐远离疲惫。
十六、预选前夜
五一高三没有放假。老板一大早来到教室告诉我们5月6号7号毕业暨预选考试。说：“只有预选住的同学才有资格参加高考，没有预选住的就毕业，也就意味着学生阶段结束了。希望大家重视。应届生和复读生预选名额是学生人数的三分之二，预选总数不算少。不过今年预选政策有了变化：复读生要求总分比应届生高十分：这个决定是有科学依据的，它充分考虑了应届生的潜力。”
老板话音刚落，几个往届生就在后面大声叹气，有的义愤填膺，无奈的用手敲击桌面。的确，这个消息对往届生是个沉重打击。特别是那些平时成绩中等偏下的同学几乎是人心惶惶了。又是一年的努力，怎甘心这样白白的泡汤？平心而论，到这个时候，可以说，往届生的成绩基本稳定，不会有什么变化了。我没有考学的经验，家里也没有人给指点，老师就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我会按部就班的跟着老师的思路来，。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李主席走在回家的路上。李主席说：“晓红，你注意到这几天学校里的车辆特别多了吗？”我说：“没注意呀。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就知道学生会主席消息灵通。
“几个预选有点玄乎的同学开始做文章了。”“什么文章？”“走后门呗！”“是吗？预选也可以走后门？！”我显然有点惊讶。“当然了，你想呀，自己学校老师看卷子，自己班主任定预选名单。想操作是很简单的。”李主席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就像在和我拉司空见惯的家常，见怪不怪。我的心里此刻却象打翻了五味瓶，好像在鸣不平，又好像掉进了无底深洞。好长时间我竟然听不见李主席说了什么，李主席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抬头看看这位人人敬仰的尖子生，忽然感觉那么陌生那么琢磨不透。接近十点的夜晚，这个小城已经人烟稀少，闪烁的霓虹灯时远时近，好像神秘夜空里扎着眼睛的星星，说不清是在给我光明还是在给我诱惑。
在一个黑咕隆咚的胡同口，李主席突然停下来，说：“下来，我有点事。”我顺从的从车座上跳下来，李主席把车子支好，转过身一下子抱住我，说：“明天就考试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自由了。”这是李主席第一次这样抱住我，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听得见他的心跳，他的手臂使劲抓着我后背的衣服，显得笨拙。我感觉甜蜜极了。“现在给我那个礼物好吗？”李主席伏在我耳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什么礼物？”“就是那次我问你要的礼物。”李主席声音大得那么坦然，好像上课时和我借用橡皮。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夜的黑，心里暖洋洋的，等待着。
“不许动！”正感觉甜蜜忘掉自己的时候，突然有声音大如响雷。睁眼，只见黑暗处窜出几个人影，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他们正从侧面向我们逼近。李主席一声：“不好！”我们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下跳上自行车。李主席飞快地蹬着自行车，我的心怦怦直跳，拽着李主席的衣角，只会说两个字：“快点，快点！”李主席没命的蹬呀蹬，夜在那一刻凝固，没了思维。车子风驰电掣般滑过每一条熟悉的街道，我忘了眼前是否发黑耳朵是否耳鸣，直感到全身麻木神志也不清醒了。
三天后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周围有爸爸妈妈和老板还有很多同学。妈妈说：“今天是5月9号了。”我闭上眼睛使劲回忆，只想起来那晚碰到了坏人，李主席骑着自行车拼命跑。后面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睁开眼问：“李主席呢？”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作声。又问：“预选考试考了吗？”我看看老板，好像预选考试应该因为我拖延似的。老板走进我说：“已经考过去了。学校知道你的情况了！”我一下抓住老板的手，追问：“我怎么办？我还能参加高考吗？”没听见老板说什么，我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身边只有妈妈和张驰。妈妈看我争开眼，满脸喜悦的过来拉住我的手，说：“红儿，你总算脱离危险了。”我朝妈妈笑笑，又问张驰：“你没去上课？”“我来看看你。你别担心，学校已经决定破例让你参加高考了。”没等张驰说完，我兴奋的欲坐起来，却没想到右手臂的输液针弄疼了我，我嗷得一声又躺下。妈妈见状，爱怜的看我一眼，又和张驰会意的笑了。
由于腿部多处骨折，左腿部打着石膏。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后冲刺复习的这两个月我无论如何没有预料到要在医院里度过。每天都有同学和老师来看我，他们会把复习内容和计划转达给我，有时候做模拟题他们会拿去给我订正答案，也排了名次，成绩保持原来位置，我的顾虑慢慢消除。妈妈自始至终陪着我，只是不见李主席来，也不见李妈妈来。每次问及他们，妈妈和同学们好像故意岔开话题，避而不谈。一开始我感到非常蹊跷，多次询问却是同样的结果，时间长了，我也不再问起。只是心生了更大疑惑，他们好像有什么重大事情瞒着我。那天，我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分管我病房的大夫进来查房，说：“呵呵，你享受了请家教的待遇，看出来学校对你很重视，老师们对你期望值很高。好好学呀。”我只是笑笑，不说话。偶尔想起李主席和李妈妈会让我有一种撕心的疼痛，越想知道他们的事情，越不能知道。高考临近，张弛的那句“考不上学你什么也不是”不时在我耳旁回响，也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咬紧牙关等待最后的爆发。
十七、我没送他一程
直到高考，李主席一直没有露面。我对他的种种猜疑至今没有答案，或许高考期间能解开这个谜，或许。准考证已经到手，张弛递给我的时候，我懒得向别人打听谁和我一个考场。我的主治医师和院长打好招呼，有专车和专门医护人员接送我参加高考，还特许妈妈在高考期间在病房里使用电炉子给我煮饭。老实了一辈子的妈妈总在我身边说：“还是好人多，还是好人多。”我总不耐烦地大声打断妈妈的话：“你烦不烦？好像世界上到处都是坏人似的。”妈妈听后不生气也不作答，默默走到病房一角，似在叹息又似在哭泣。
我在李主席家住，一开始是瞒着父母的，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让爸妈知道，寒假的时候妈妈无意中从邻村的一位同学那里得知此事，听说她还专门来学校问了老板，但这事她没告诉我，我也不想证实，因为她好像没太反对。现在妈妈在医院陪床，从来不提及李主席，我也不主动问她。好像心照不宣，又好像苦不堪言。
高考成绩很快就下来了。我以优异成绩获得县高考状元，最终被北京大学法律系录取。老板和县教育局的领导来医院看我，奖励了我5000元钱。同学们也陆续来过，我听他们热烈讨论：曹大元帅刘昕房献国都考上了一本，徐心梅陈天任考取了二本。张弛考上了军医，孙燕走了体育特招，祝焕强考了艺术学院，项冬卿考上了新疆师范大学。马玉玲文化课受限，只差两分，她爸爸和艺术学院的院长有过交情，去找了一趟马玉玲就被录取了。李主席说的那句“条条大路通罗马”萦绕在耳旁。谈来谈去，没听见他们提到李主席，我实在按捺不住，鼓起勇气问张弛：“李主席考得怎么样？”张弛没回答我，回头看看曹大元帅的功夫，刘昕说：“她还不知道？”张弛朝他挤挤眼，暗示他把话题打住。
“告诉我吧。”我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想得到证实。又是面面相觑，他们谁也不说。我急了：“同学一场。你们就这么不够意思？！你们知道，我在李主席家住了大半年，现在忽然没了他的音信。这事儿搁在你们身上，你们是什么滋味？”张弛看了妈妈一眼，说：“大婶，说了吧。这事儿不能瞒她一辈子。”
妈妈带着痛苦的表情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说：“红儿，他不在了。”“他干吗去了？”“他走了。”“上哪儿了？”“死了！”妈妈大声说出这两个字后站起来，走开。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眼看看同学，他们都低着头不看我。我愣了半天，终于看着曹大元帅喊出一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曹大元帅朝我点点头。只觉脑袋嗡的一下，我要晕过去，却很快清醒。“什么时候？”我大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抓起枕头使劲撵搓着枕头布，把头陷下去，想嚎啕大哭，却哭不出声来。我像掉进了万丈深渊，不能自拔。李主席对我的种种好处历历在目，我想看到李主席的笑，想听到李主席的声音，想和他分享考上学的喜悦。可他在哪里呀，他再也不能看到我了，我的礼物还没有送给他呀！
“李妈妈呢？”我忽然忆起住在李家的初衷，不禁打了个寒颤。曹大元帅声音低哑地说：“她状况不太好，等你好了咱们去看她。”“她现在在哪里？”“你放心吧，有专人照顾她。”
十八、欲哭无泪
当张弛和曹大元帅他们告诉我事实真相的时候，我感觉他们似在给我讲dianying故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曾想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预选前夜，我和李主席出了车祸。李主席当时就没了呼吸。快１２点钟的时候，李妈妈在马路上找到了我们。制造这起事件的是同城另外一所高中的几个学生。其中一位有他们的尖子生陆海天。陆海天这个人物我们听说过，他每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和李主席不相上下，难分高低。当县教育局决定要重奖高考状元的时候，他采取了卑劣的手段，想制造一起事件，让我和李主席都不能参加预选考试。这样他就是高考中最有希望拿最高分的学生了。我倒吸一口凉气，发誓决不轻易饶了他。张弛说：“他也没得到好报。高考成绩是不错，可惜已经被拘留了。”
我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回首进入高二以来，同学们面对高考的种种选择，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高考，成了改变命运的一把钥匙。家长纷纷把无限希望寄托于孩子们的高考，绞尽脑汁帮助孩子跳过龙门，这一跳就是鲤鱼翻身，前程似锦；老师争先恐后作领路人，千方百计引导学生完成中学生到大学生的转变，这个使命似是天赋人权，不可改变。孩子们对人之初的体验，就是竞争，就是高考的竞争！高考是人们踏入社会的第一步，这一步给每一个人打上深深的烙印，影响终生。现在，李主席，这么出色的一个人，还没来得及享受生命的美好，就成了高考制度的牺牲品。
“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张弛接着说，“我二叔说他只是想凑你们一顿，让你们至少缺考上午那一门！”“别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是可怜李主席…还有李妈妈。”我已经泣不成声。人生似乎和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它给了我高考的成功喜悦，也给我的一生带来无法弥补的遗憾。
两个月后，已是初秋。我的腿渐渐恢复了健康，我能下地走路了，也快开学了。出院的那天，老板和同学们来看我，我们一块去看了李妈妈。李妈妈现住在精神病院，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医院特制的病号服，头发梳理得整齐，身子懈怠的蜷缩在轮椅上，两眼无神。我走过去喊了一声“阿姨！”她好像没有听见，也好像没有看见我的到来。“阿姨！”我扶着她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任凭我怎么抚弄她的头发，她都无动于衷。我推着轮椅在地上转转，满地的杂草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蒸蒸日上，似要枯萎了。远处的果树上，分明结满了果子，绿色和橘红色交织在一起，好一幅殷实丰收的美景，我却从中看到了凄凉。“阿姨，这里还有桃子，我给你摘一个吃！”她还是不理我，我停下脚步，欲摘桃子，却听到李妈妈大喊：“血！血！”
五年后，我和张弛结了婚。我们的家安在部队大院里，部队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们家有一位特殊的家庭成员-----李妈妈。
----------完-----------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齐鲁大地上已经是高楼林立，商品集散地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改革大潮如火如荼，到处呈现前所未有的景象。十七岁的我在Ａ县上高中二年级。
“丁呤呤——-”，一阵长长的急促的铃声又响了。我们顾不得刚才谈论的话题，一窝儿蜂似的跑进教室，坐在各自座位上。这节是语文课，我们刚坐下，张文秋老师就笑吟吟的低着头走进教室。他每次都是这样进来，站在讲台中央，俯身吹吹讲桌上的粉笔末儿，把手里的课本放下，抬身定神，眼光扫视一下全班，等全班安静下来，他抬高嗓门宣布上课。我们的语文老师，长得不帅，没有棱角，梳着中分头，说话总是不紧不慢，两只眼睛眯眯笑着“爱憎分明”：他总是提问那些家势好相貌好的。像我这样相貌平平出身农村的女孩在她面前显得可笑：不会说普通话，没读过安徒生童话。我对他很不满，暗地里给他取个绰号叫“大分头”。今天我们要学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他先叫起李莹来有表情的朗读课文，然后回身一笔一划把“桃花源记---陶渊明”写在黑板上。还语文老师呢，字儿写的像个小学生，歪歪扭扭的，幼稚的很。心里窃喜着我对他的鄙视，一节课好像就不是太长。李莹是我们班的美女，大分头称赞她人如朱自清的散文：清丽端庄大气。我看着李莹也美，美的脱俗美的清澈，但我觉得她离我很远，远的我都不想嫉妒她。我在乎的是项冬卿，平时我们很谈得来。她性格温和谦逊，善解人意，喜欢用艺术化的语言描述身边的人和事，她爸是县制药厂的工程师，妈妈是县医院的妇科大夫。她身上遗传了知识分子气息，对什么事情都上升到科学的角度解释，行动和语言中没有一丝傲慢，很有亲和力。思想开小差的功夫，大分头又叫了李主席和曹大元帅。整节课大分头不提问我，这是很正常的。没事儿，只要在下课前不叫项冬卿，我就觉得我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一片朗朗的读书声中，大分头在讲桌上“铛铛”的敲起了黑板擦，我们静下来。“我叫个同学起来再读一遍”，略有所思后，他态度和蔼的看向了南方：“项冬卿~”。那声音里分明带着讨好的味道。项冬卿读完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响了。
带着些许不服气些许无可奈何从心底长叹一口气后暗自庆幸下节是数学课了。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你关一扇门必定为你打开一扇窗。数学老师姓郭名宝贵，身材高大魁梧，头发像鲁迅的一样倔强耿直。郭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都叫他老板。他在我们中间很有威信，不仅因为他说话有震慑力公正课教的好，还因为我们都知道他的一段佳话。老板是从农村考学出来的，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七八岁，到了成家的年龄，家里人给他介绍了一个什么厂厂长的女儿要结婚了，现在的师娘也就是老板高中谈对象的同学喝药自杀，他又把婚事退了。我们都暗自佩服老板的人品。考学出来谁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可他还是重感情。我的数学成绩打小学就好，现在也是班里名列前茅。老板上课提问我的时候多不说，碰到难题的时候，先叫中等生，中等生不会了叫好学生，好学生不会了，才叫我这尖子生。这多少能满足我的小小虚荣心，也增加了我在班里的威信。高二第一学期选团支书全班五十四个同学我得了四十八票。我和刘主席曹大元帅等组成的班委实际上是老板的智囊团。总是事无巨细的按老板的要求观察汇报执行。老板的工作做得好，很快升为级部主任，上课的时候也能激发我们的思维，总是讲些和现实有关的问题。他说：我的女生都要大方不要成为林黛玉，我的男生都要心胸开阔有大志。他还说：把学习当成乐趣，当成解决实际问题的途径，不要做书呆子。老板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仔细思量着对号入座，女生谁要娇娇滴滴就成为众矢之的，男生谁要鸡毛蒜皮就遭全班唾弃。这套理论似乎和大分头的格格不入。因之，那些城里的“娇小姐们”在这里也成不了气候。
每次数学课还没下，英语老师就早早的夹着课本在门外等候。英语老师是师专英语系毕业新分来的大学生，人长得洋气，带副眼镜，没有大分头的传统文化气息，也没有老板的那种气势，完全是外来文化和传统文化碰撞产生的一个结晶。他上课不管是讲英语语法还是讲外国文化，我听着都象天方夜谭，觉得这成不了主流，顶多是花絮。我的英语成绩不错，但我知道那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物理老师说我是英语老师的得意门生，我听了别扭。听人说，男人体现女人的价值，女人体现男人的品位。我们背地里称英语老师为假洋鬼子，信誓旦旦的等着看假洋鬼子找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上午最后一节课通常是政治。教我们政治的是个女老师。这女老师长得没腰没胯像个水桶，嗓门大声如洪钟，上课的时候不看学生，扯着嗓门看天花板。有时候我们会大声重复她说的很可笑的字眼儿，好让她看我们一眼，然她声音依旧宠辱不惊，任我们怎么调皮捣蛋她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我们私下管她叫大队书记。
都是老师，个性却迥然有异。他们难得一起在我们面前出现。我们就瞅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让他们聚在一起来个智慧大碰撞。机会终于来了，元旦晚会的时候，李主席也就是我们的班长给他们都发了请柬。没想到他们果然和老板一块来了。他们在晚会现场就座的时候，听到了不亚于人民大会堂开人代会的掌声。其间，李主席给他们设定情景说看到一团浓烟他们脑子里分别出现什么成语。话音一落，全班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分头先说：炊烟袅袅，老板说：狼烟四起，大队书记说：无风不起浪，假洋鬼子愣了半天后说：防火胜于防盗。我们听后笑得前仰后合。连李主席也不得不为自己打圆场：英语老师光说英语了，母语都生疏了，不如让英语老师唱首英语歌。
李主席，是我们的班长，叫李永胜，也是校学生会主席。因为在校会上经常发言，我们就笑称其为李主席。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带着坚定的目光和犀利的笑意说：“不能这么叫，有讽刺意味。”学习委员曹晓不乐意，带头起哄反复叫他李主席李主席，我在一旁说：不如咱们也给曹晓取个名字一块叫，叫曹大元帅怎么样。打仗的时候主席旁边得有元帅，咱们是学生，学习最重要，学习委员自然就是大元帅了。我话还没说完，嗷嗷的起哄声就淹没了我的下文。从此，我也得了带刺儿支书的美名。
一、我的同桌
高二分文理科原来的同学都分道扬镳，各自寻找最佳位置。李主席各门功课都好，说上理科就业的时候选择余地大，很有主见毫不犹豫的上了理科。我的语文学得不太好，上文理科语文都很重要，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大队书记”指点了我一下，我上了文科。和我同时上文科的还有曹大元帅、项冬卿和李莹。新组成的五班是个大杂烩。哪个班的都有不说，还进来了十几个复读生。复读生大部分语（文）数（学）外（语）不好。其中一个叫周作栋的男生是第六次插班复习，据说已经参加了六次高考。他自己戏称我们是在读高二，他是在读高九。因为他语数外一直不好，每次离录取分数线就差10几分。越考不上越不甘心，就直接插班到高二提高基础课成绩。
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下来，我总分在全班排第二（第一名是个复读生），是前五名唯一的女生。我一下子成了同学们注目的焦点。老师调位子的时候，那些复读的同学争着和我做同桌，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想问问题方便吧。我自己觉得和谁一桌都无所谓。这个时候，周作栋站起来，要求和我一桌，老板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周作栋，中等个儿，轻度近视，戴幅眼镜，用他自己的话说戴上眼镜显得有学问，可我没看出他多有学问，一点也没有学者的儒雅，两颗门牙有点细长倒是有点特别，夸夸其谈，有点油气。调到一桌的那天下晚自习后，我和项冬卿照例围着操场跑步。大约跑了一圈的功夫，周作栋喊我名字，我边跑边气喘吁吁的问他做什么。他向前走了几步到几乎能挨着我的地方，说：“谈谈！”“谈什么？”我停下来。
“不愧为大才女，有毅力！”周作栋边说边伸出大拇指。虽然同学们都羡慕我学习成绩好，但直接呼我大才女的这还是第一个。我笑了笑说：“别夸我，我容易骄傲。”周作栋听罢此话，又伸了伸大拇指，说：“我要有你这毅力，早就考上了。”他话音一落，我忽然就想起了语文课本里学的范进中举，心想周作栋复习这么多年，要考上了，还不也和范进似的姿疯了。差点没笑出声来，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还非要考大学呀？”周作栋好像习惯了人家这样问他，也不尴尬也不生气的，向我解释道：“我要做工人去也可以，但就是没有考出学去有头有脸。考上学就是干部，考不上就是工人。”他说这些我还真不懂，看来这个周作栋也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我朝他大声说了一句：“一起跑步吧？！”就去追落了快半圈的项冬卿了。周作栋没跟我跑步，一个人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吃过早饭，爬上那一长串台阶，进入操场的时候，看到我们班教室里有一个人朝我这边看，等我抬头看个仔细的时候，那人又低了头走开了。我看见是周作栋。进了教室，我照例坐在座位上大声读英语课文，他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塞给我。我没多想就把苹果接过来了，我觉得这是同学之间最珍贵的友谊，不图回报的友谊，纯真的友谊。但我意外的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异样的喜悦。之后，他不间断地问我问题，我都不厌其烦的给与解答，我觉得帮帮他是应该的，虽然他油嘴滑舌并不可怜，但在同学眼里也是可笑。
我发现周作栋就是害怕我们的老板。老板来上课，他竟然打怵到不由自主叹声气的地步：“哎～这节课又上数学。”“又”字说得那么重那么无奈。上数学课他特别安静，也很少问我问题。趁老板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我会打趣他：“怎么老实了？”周作栋笑笑，还是不说话。我就再问，看我实在是纳闷，周作栋拿起钢笔在笔记本的反面写了一行字：“我怕老板把我调走了。”我看后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么愿意和我同桌呀？我一定好好帮你的。朝他笑了笑，我也没说话。
两星期后，老板还是把周作栋调走了。班委成员开会的时候，老板看了我看说：“把周作栋调走了”，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曹大元帅，说：“我看他不是个学习的样儿。”说完，曹大元帅神秘的笑出声来。从此，我的同桌就成了现在的张弛。
二、李主席转班
晨读的时候，老板喜形于色地进了教室，笑眯眯的倒背着手在班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讲台上，习惯性的抬起左手用巴掌在黑板前拍了拍板面，全班就静下来了。老板看了看我们，眼神还是带着不能言表的喜悦，终于开口了：“来，欢迎新同学李永胜。”我们同学都相互看了一眼的功夫，李永胜就大大方方的夹着书进来了，一阵唏嘘声后，掌声如雷。
李永胜，在高一没分班的时候几乎每次总分都考全级第一。分班的时候，老师们都争着要李永胜。原五班的柳旭春老师用大量的前高考状元就业事实说服了他上了理科。这好像也是李永胜自己的想法，当初他上理科班根本就没怎么犹豫。到了理科班，第一次期中考试，李永胜果真不负众望，考了理科班全级总分第一，据说成绩比第二名高出５０多分。现在，第一学期快结束了，李永胜转到文科班，历史地理课能跟上吗？天文地理可是很难懂的。这个时候转班是不是太轻率了？！
我们看着李永胜非让他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学生会主席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呀。李主席面带笑意坚定的说：“我爸爸说我不懂。非让我转文科，说真正的好专业还是文科出去的，比如政法，经济管理，新闻什么。我也不懂，听老人的不是没有道理。”听罢此话，我们都鸦雀无声了。大家都知道，李主席的爸爸是当年北京大学的高材生，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才在毕业后放弃了留北京的机会回老家工作照顾老母亲和五个弟弟妹妹。他在邮电局先是做技术活儿，后来做技术科长、分管技术副局长，到现在的县委常委，邮电局党委书记兼局长。他对教育孩子非常重视，经常被邀请来我们学校家长会上作报告，李主席的工作能力和学习成绩足以证明他教育孩子的成效。现在，我们虽然也不怎么怀疑李主席的学习能力，但还是觉得李主席不可能再得第一了。
期末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我们先知道的语数外和历史成绩，这四门课的总分我比李主席高１０分，大家都猜想着我是这次的总分第一，我自己也觉得这个第一非我莫属了。地理课上，老师公布分数的时候，大家个个竖起了耳朵，好像自己的分数和名次都不再重要，只看这次谁是第一。当老师宣布：“刘晓红，８７”的时候，全班掌声雷动，地理老师莫名其妙的等着同学静下来后又大声念到：“李永胜，９８”。
更热烈持久的掌声经久不息。李永胜以一分之差得了文科的第一名！这好像是个里程碑，就像曹大元帅说的：“这次你考不过李永胜，以后就更难了。”我虽然口头上有点不服气，但也真的佩服李永胜知识的全面了，或许李永胜有一个我可望不可及的知识结构，这结构来自自小的家庭熏陶。张弛悄悄地对我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我们这辈子能赶上李永胜他爸也难了，别说李永胜！我们要赶上他，至少要二十年！”我笑着看看张弛说：“别这么夸张好不好？”张弛很不以为然地说：“这其实也是我二叔的看法。我二叔也是考学出来的，经常在我面前说这些东西。他说社会复杂得很，你慢慢认识吧。”张弛的话，我是着耳朵进那耳朵出。我现在什么也不管，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万事大吉。
三、英语竞赛
省里要举行一次英语听说大赛，获奖者高考加分。这个消息引起我们全体同学的高度重视。为了公平起见，学校决定不再给班级划名额，要来一次公开选拔考试，学校前十名参加市里的选拔赛。通过考试，我们班最终有我和李主席参赛。我和李主席平时在班里英语都是轮流考第一，我考第一的次数略多于他。抱着一定要得奖的信念下决心好好备考。
没想到假洋鬼子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来上课了。听说他大学谈的女朋友出国和他拜拜了。他伤心欲绝，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老家去了。我们的英语课暂时由教五班的杨老师代上。杨老师名若榕，身材娇小，戴幅眼镜，有点浪漫气质有点男孩子气。以前听假洋鬼子说过她一次。说一块分来的三位女英语教师中有一个姓杨的见到男教师一点也不矜持还主动握手，言谈中颇有嘲讽的口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那以后，这位教师在我心目中就多少有点怪异了。果不其然，几个星期后，就传来了她的绯闻。先是听说他喜欢上了五班班主任柳旭春老师，而刘旭春老师没看上她，却迷上了另外一位新分来的英语老师。那位女老师梳着俩小辫子自然垂在肩上，从来没有张扬的话语，总是笑吟吟的，每次见她外出都是胳膊斜插在腰间挎一个精致小巧的时尚包，很淑女。我们都很喜欢她。听说这个消息后，我们都有点瞧不起杨老师了。可每次见杨老师，她总是那么开朗大笑，又让我们感觉她拿什么都不当回事。对杨老师不好的印象也慢慢随时间的流逝淡化了。
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又听说杨老师出事被派出所叫去了。这消息一传开，立刻成了爆炸性新闻。几经打听，我们得知原来是杨老师和一中的一位音乐老师搞上了恋爱，那天晚上杨老师做了鸡汤给感冒的恋人去送饭，路过柴油机厂的时候，碰到了一位对她觊觎已久的痞子。那痞子欲强暴她，结果被她咬去半截舌头。柴油机厂的刘昕因为和痞子在一个院里住被我们推举为特派员，对这个故事进行追踪和连续报道。在这个消息面前，我们每个人好像都清高了不少自信了不少。杨老师简直为师不尊，和女流氓无异。她就是一本反面教材，男生唾弃之，暗自发誓找老婆不找杨老师这样的女人，女生不屑之，公开声明做女人不做杨老师这样的女人。没想到出事的第二天下午，我们就看见杨老师夹着课本和另外一位老师说笑着向五班教室走来，身轻如燕，笑声如铃。我们都很纳闷甚至怀疑传的沸沸扬扬的新闻是假的。第二天，刘昕在我们的期待中公布了调查结果：杨老师去派出所接着就回来了，派出所认为杨老师是正当防卫，还夸杨老师敢做敢为。最后，刘昕还特别强调说学校为此开了专门会议，要老师们提高警惕保卫杨老师的安全，防止那痞子来报复。
这么有“名气”的杨老师来给我们上课，自然成了我们心向往之的事情。我们个个摩拳擦掌，等待着明星出场。出乎意料的是，杨老师的到来，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会引起轰动。她表情严肃的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首诗：
我是一粒不甘的种子
顶着狂风迎着暴雨
我的生活暗无天日
我不要在黑暗里默默消失
我要破土而出
我要长成参天大树
我要对着风雨大笑不止
她写完后，转过身来，向我们真诚地笑了笑，说：我是个苦孩子，从小没了父亲，母亲得类风湿病常年卧床不起，我边打工挣钱边供自己和弟弟妹妹上学，高中二年级我就退学了，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打工挣钱把弟弟妹妹都送入大学，然后我又重新入学最终考入了师专。和黑板上写的一样，我是一粒不甘的种子，我要和不公的命运搏斗。你们也大部分是苦孩子出身吧？那就好好学习！
杨老师说完，我们班先是寂静，继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不光彩的经历所有不美好的字眼都离杨老师远去，杨老师的形象在我们心目中莫名其妙的伟大起来。不用说，我们听杨老师的课都前所未有的仔细。杨老师对我们辅导的很认真，没看出丁点儿后妈的痕迹（我们管代课老师叫后妈）。
考试结果很快出来了。李主席考了90分，获一等奖。我考了89。5分，获二等奖。老板知道消息后兴奋的把我们班委都叫去。我们照例来到他家的客厅里，在沙发上“一”字儿排开坐下。老板笑逐颜开的说：考得不错，其她班级参赛的都是获二等奖和三等奖，就李永胜得了一等奖，关键时刻还是李永胜厉害。老板说完，看了我一眼，说：刘晓红考得也不错。我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老板至于吗？不就和一等奖差了0。5分吗？
有点不服气，有点伤自尊，从老板那里回来后我和同桌张弛发牢骚：凭什么0。5分之差就让老师大作文章。张弛和我很有共同语言，我们都是农村孩子，我们俩单科的学习成绩差不了多少，只是总分一出来，每次他都比我差四五十分，名次自然落在后面。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你知足吧，老师对你够好了。老师对你好是因为你将来能考出去当工人（在农村孩子眼里，所有吃国库粮的人没有层次之分，都是工人），你能和李永胜比？他爸爸是县邮电局的局长，考不上学人家也是工人，何况人家成绩有时候还比你好？！我听了这话，倒也没怎么拿着当事，拿这个做文章立雄心大志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就过去了。也许我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对我，气消了就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四、李莹进电视台
高二下学期，学习越来越紧张。老板不时地强调到了高三基本是综合复习，成绩就不好提了。我们理解老板的苦心，课下出教室的时间明显少了，那些复读生们除了上厕所吃饭睡觉一般就不离开教室了。听说星期天周作栋自己一人在家做饭的时候，看书入了谜，差点发生了火灾；听说刘昕坐出租车回家因为看书坐峁了站；还听说其他班有的同学熬夜熬多了，神经有点衰弱，晚上睡不着觉。紧张到如此程度，不过是认识到了高考对自己人生的重要性，十几年寒窗苦读，不就为了最后这一搏吗？胜败在那一考，谁敢轻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按老师的要求做，成绩比较稳定，偶尔感觉累，就只有盼着早点放假了。
我们都在为稳定和提高成绩焦头烂额的时候，县里成立了电视台，要在全县招考新闻播音员。条件是年龄１８－２５周岁，高中以上文化程度，普通话标准。校长在校会上读这个招考简章的时候，我觉得这离我很远，在我印象里，播音员就好比是演员，演员对我来说就是个梦，远的渺茫。在老板和大分头的动员下，李莹报了名。得知李莹报名的时候，我觉得李莹做播音员再合适不过了。她的普通话好的清澈不带半点杂音，形象气质也端庄雅丽。上次清明节省电视台来拍烈士陵园扫墓的镜头的时候，导演一眼就从人群里选中了她。此事在同学中一度传为佳话。家是柴油机厂的刘昕简直迷上了李莹，公开给李莹递纸条，那次上体育课李莹扭了脚，刘昕竟然当众说要背李莹回教室，弄得李莹躲之不及，最后告了老板才算告终。再说，李莹的文化课成绩不好，预选的时候一下就能刷下来，根本捞不着参加高考，能当上播音员是李莹的最佳归宿。老板说：“李莹试试去，这是电台刚刚成立急需人才的时候，估计门槛儿不会很高，要抓住这次机会。”在我们的鼓动下，李莹跃跃欲试，担心起高中毕业证来。没有高中毕业证能考吗？老板说你只管考试，毕业证学校给你解决。
没想到李莹真的考上了。临走前一天晚上，老板组织了一个小型茶话会给李莹送行。李莹说：“真没想到考试那么简单，就是给你一段文字让你读。”老板看上去很高兴，对我们说了很多知心话。他说：“我这辈子看来就和教育打交道了，当老师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着自己的学生有出息。学生就是我的作品，你们好了就是我好了。不过，你们都要中肯的评价自己，给自己定定位儿。”老板说了一大套理论，还说了好几个俗语，什么“东方不亮西方亮”、“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还有“天生我才必有用”等等。我听着老板说这些，感觉和我没大有什么关系，我的任务就是学习，至于学习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考学吧，但这个概念对我来说也很模糊，毕竟除了老师，我没接触过别的大学生。
老板发言的时候，我看到周作栋坐在自己座位上陷入深思状，不知道这个精灵古怪的家伙在想什么。这个茶花会后，我们就得知周作栋退学跟着亲戚去深圳做生意了。人挪活树挪死，周作栋的这个选择或许是对的。
五、曹大元帅跑马拉松
紧张的学习之余，学校没忘了对我们进行思想教育。老板说一个人的品质最重要，品质不好知识越多就越危险。还经常拿学校开除的高三学生魏杰为反面例子教育我们。魏杰家是县城街上的，爸爸做生意做大了，挣了点钱就瞧着原配不顺眼离婚了。魏杰跟着妈妈过，一开始妈妈在国营企业工作做得好好的，可后来妈妈得了肺气肿干不了重活，单位第一次裁员就把妈妈裁下来了。爸爸做生意天南海北的跑，抚养费也给的不及时。魏杰就慢慢的养成了偷偷摸摸的坏习惯，先是偷点电线什么的卖点废品贴补家用，后来越偷越大胆，还加入了什么团伙，撬人家保险柜。学校先是通报批评，然后就是警告，严重警告，到最后是勒令退学。勒令退学其实就是开除学籍。听说魏杰走向社会后变本加厉，被逮去蹲局子了（蹲局子就是进了看守所的意思）。可怜他无依无靠病入膏肓的母亲。别说，老板举这个例子还真管用，每次说过之后，我们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单纯变得融洽了，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摩擦。
那次学校组织马拉松比赛，每个班至少要出一名男生一名女生。女生很快定了下来，孙燕高一的时候是练长跑的，后来学习成绩还不错，就放弃了考体育的念头，上了文科。说女孩子学体育年轻的时候无所谓，老了就会力不从心。我对这些东西根本不了解，只有听着的份儿。因为不练长跑了，用在学习上的时间相对多了，孙燕在我们班成绩比较稳定，老板说她很有潜力。老师的鼓励有时候会给学生极大的精神动力。孙燕觉得跑马拉松对她是理所当然，不让她跑才怪了。女生的工作好做，男生的马拉松选手可费了大劲。
一开始，老板和体育委员选定让张弛跑。张弛长跑成绩不错，也有耐力。发给了他一身运动衣，也给了他号码布，找好了护送同学，一切只等比赛开始。没想到离开跑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张弛把号码布扔给老板说我肚子疼就捂着肚子走了。这下可慌了老板。老板赶紧召集班委商量对策，如果男生不参加学校不允许不说，班级还取消本学期评优资格。大家正着急呢，曹大元帅在一边气愤地说：“昨晚临休息的时候，他就说不跑了，发了很多牢骚。今天他肚子疼是装的！”老板说：“咦～不能这么说同学。”李主席在一旁静静的思考着，也沉不住气了：“曹晓说的可能是对的。”
“为什么呢？李永胜说说。”老板最信任的是李主席。
“昨天晚上临休息的时候。张弛可能听了其他同学的闲话，说了一句：老板怎么不让自己的智囊团上呀。智囊团就是班委成员了。”李主席笑着对老板解释道。
曹大元帅愤愤地说：“他还说（老板）平时看不到咱，给班级出力的时候想到咱了。”
老板说：“这事怪我，我工作没做到家。那怎么办呢？李永胜和房献国是裁判－－－”房献国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曹晓，你上吧？！”老板话音一落，我们的目光刷的就落到曹大元帅身上去了。
曹大元帅跑马拉松？谁不知道他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矮矮瘦瘦戴幅高度近视眼镜，一副营养不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们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不知是我们的笑声刺激了曹大元帅还是曹大元帅要给老板一个交待，他抓起号码布倏地站起来说：“我跑就我跑！”
在几个小时的担心中，终于看到曹大元帅跑回冲刺线了。他是倒数第二个冲刺的，满脸涨红，有气无力，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眼镜滑落到鼻尖上。我们全班同学欢呼着：“曹晓，加油。曹晓，好样的！”曹晓过了冲刺线就倒在接迎的同学身上，说了一句：“我坚持下来了。”就闭上眼睛不说话了，这可把我们吓坏了，老板吩咐同学赶紧叫来校医，男同学们连拖带拉地把曹晓弄走了。
等我们把比赛现场的东西整理好，去看曹晓的时候，他倚着墙壁半躺在床上，脸上的红润还没完全退去，精神却好多了。老板看着我们说：“我们得给曹晓记一大功。”年底，曹大元帅被评为地级优秀班干部。曹大元帅的这次马拉松没有白跑，地级班干部高考加２０分。
六、项冬卿转学去新疆
城里的孩子和农村孩子生活习惯有一定差别，他们好像普遍早熟。我们班的汪丽丽父母都是化肥厂的工人。她特别爱漂亮，小镜子整天随身带着，上课的时候当老师的面也不忘美丽一回，左照照右照照的，还好像对男女之间的界限分的不是很明确，经常三三两两的一块和男同学打闹说笑，有时候还和社会上的男孩一块出校门，大笑着抬腿蹭男孩屁股一下，男孩肆无忌惮的扭她的脸蛋儿一把都是很正常的事。老板曾经当我们的面严肃地对汪丽丽说：“别忘了你是女孩！”汪丽丽听这话后很不以为然，顶撞老板说：“谁说我是男孩了？！”老板拿她没办法，看我们一眼后好像给自己台阶下：“我就是提醒一下。”汪丽丽在我们班每次都考最后一名，高二还没上完就顶替她妈妈去化肥厂上班了。
像汪丽丽这样的女孩，我们班还有几个，只是都没有汪丽丽这么猖狂。我有点看不惯他们，他们大都学习成绩不好，和我没有共同语言。我和他们打交道，都是作为带刺儿支书出场的。不过，他们当中有几个有特长的，让我很羡慕。马玉玲不但口琴吹得不错，歌也唱得好，老板建议他考音乐。祝焕强画国画画得不错，老板建议他考美术。因为没有单独的艺术班，他俩和我们一块上文化课，每天课外活动时间去跟老师学专业。
项冬卿和他们不一样。她是个矜持的女孩，又是知识分子出身，显得比较有教养，只是学习成绩在班里不是很突出，英语老给她拉分，每次考试总分都是十五六名左右。老板曾经单独和她谈话，说如果不再努把力就有落榜的危险。项冬卿很在意老板说的这句话，几次在我面前提起，并发誓高三上半年一定要进前十名。我注意到她回家吃饭的次数明显少了，她妈妈几乎每天都按时来给她送饭，不是鸡汤就是排骨的，有时候还给她带点补脑的药来。我看着她们母女忙成一团，搞得如此紧张，暗暗想：吃这些东西对提高学习成绩有用吗？我可什么也没吃呀，不照样成绩很好？！
接下来的模拟考试中，项冬卿出乎意料的考了二十多名，成绩非但没提高还下降了。成绩单到手的时候，我看见项冬卿整节课都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下课的时候发现她眼皮红红的有点发肿。她肯定是在懊恼自己的成绩和面对分数的下降无所适从了。后来，项冬卿竟然连续几天没来上课。这个时候不会前功尽弃不上学了吧？我们都猜测项冬卿生病了，但一直没有准确消息。那天老板把我们叫到他家里开班委会。我们刚坐下，稳当睿智的老板就告诉我们：“项冬卿去新疆上学了。新疆那边分数低，她能考个好学校。”
老板话音一落，李主席就看看我们，眼里还是带着犀利的笑意，说：“这个办法好呀。落后地区分数低，如果有关系把户口和学籍转到那里，确实能低分上个好学校。”我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听到后先是惊讶地鄙视这些人钻政策空子，然后就问：“能低多少分呀？”老板笑着看我一眼：“每年的地区分数差都不一样，按以前的来看，项冬卿这成绩，至少能和你们走同样好的学校。”我当然希望项冬卿能考个好学校，但通过这种方式走，我有点不能接受，低头咕咕了几句。老板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刘晓红，呵呵，刚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其实，社会关系也是生产力。”老板话还没说完，李主席就“哈哈”笑了一下，对着老板竖起了大拇指，还重复了一遍：“社会关系也是生产力。”
我明白老板说的这个“关系”是“拉关系走后门”的那个“关系”，和政治课本上学的“社会关系”不一样。心里骂了他们一句“世故”，又想：平时他们都很正直的，怎么也有这种世俗的观点？又一想，或许这是合理的，要不我们填个人简历的时候怎么都要填社会关系那一栏呢？我也笑着回老板道：“老板真行，你这样的提示，肯定教不出书呆子。”老板笑了笑说：“还是要把学习搞好。”
七、徐心梅事件
一学期还没上完，就走了好几个人，每次进教室看到那几个空座位心里总有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李莹、汪丽丽、项冬卿都给自己的未来作了最佳安排。听说周作栋在深圳一家公司跑业务跑成了800万元的大买卖合同，很受总经理器重。才干了三个月，总经理就提拔他为总经理助理。老板笑着对我们说：“这个家伙，油嘴滑舌的，是个经商的料儿，他弃学从商是对的。”我们看老板高兴，就和老板商量把空余的桌椅搬走。没成想老板说了一声：“不能搬走，闲不了几天了。”
果然，离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班里又来了三个插班生，他们是今年高考没预选上的。这三个同学中，有一个是大队书记的弟弟，叫林峰。这个林峰和他姐姐一个脾气，宠辱不惊大大咧咧。不知是仗着姐姐是我们老师，还是天性如此，横儿吧叽，到我们班来没几天，男生好像都躲着他，不敢惹他。期末考试很快到了。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重视，说这次的考试名次直接关系到整个高三期间老师对我们的印象和关注程度，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可以说就是迈向大学门坎儿的第一步。我们对这次考试哪敢怠慢，复读生们更是紧张的几乎在宿舍走廊里熬通宵。
考试规则明显和平常有所不同，不仅单人单桌，课桌都倒过来，抽屉朝着讲台，而且每个同学进考场都要“验名搜身”。“验名”就是监考老师严格查看准考证照片和本人是否一致，“搜身”其实也不是老师搜，是考生进考场时把口袋翻出来让老师看一下。考试紧张地进行着，考试巡视小组成员来到我们考场，三五个人穿梭在考场走廊，考场一派肃穆。其中一位走到徐心梅旁边的时候停下来，问徐心梅答题纸哪儿去了。徐心梅支支吾吾半天，指了指前面座位-------徐心梅的答题纸竟然在林峰那里！巡视成员把答题纸拿过来递给徐心梅，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等各科都考完后，校长分别找了徐心梅和林峰谈话。之后就是全校通报：关于对林峰同学通报批评的通知。这消息一传开，闹得满校沸沸扬扬。接下来等成绩的这两天时间，我们相对清闲，大家聚在教室里说是上自习，其实大部分时间就是拉呱聊天。李主席说：“大队书记怎么不通融一下，把这事过去了？弄得林峰刚插班就通报批评？”刘昕说：“你不知道情况，大队书记也许根本就不想管。”
我们听这话都嚷嚷着让刘昕讲讲给大家听。刘昕卖了半天关子，最后还是说了：“林峰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上面有五个姐姐，大队书记是她最小的姐姐。林峰他爸爸经营着一个运输队，手头有点钱，姐姐们都很争气，全是大学生，就是这个林峰成绩不好，娇生惯养，花钱如流水，稍有不顺心就大发脾气，谁也管不了他。”我们听了刘昕的话个个义愤填膺，都说要我是林峰姐姐我也不管，有的同学竟然说这是他爸爸重男轻女的报应。我们正热烈讨论的时候，张弛跑进来说：徐心梅去厕所的时候被黑石头打了，头上直流血！
我们都不约而同的跑出教室，朝厕所那边看去。徐心梅手捂着鲜血直流的额头痛苦的半蹲在女厕所门口。我和李主席迅速过去搀扶，曹大元帅跑去找老板了。不大会儿老板坐着校车过来带徐心梅去了医院。医院诊断徐心梅为轻微脑震荡，要住院观察。考完试发生这样的问题实在出乎大家意料。校长来看徐心梅的时候表示一定要严查到底。
护士打上针嘱咐我们要保持安静，让徐心梅休息。老板把别的同学都支走，只剩下班委在。我和曹大元帅去办住院手续回来看到大队书记和一位五十四五岁左右的老人在。大队书记对老板说：“你们都回去，我和我爸在这里照顾病人！”一切水落石出，原来这是林峰的报复行为。听说林峰爸爸不但支付了徐心梅全部的医药费，还另外给了徐心梅爸妈5000块钱。大队书记陪她老爸去找了无数次校长，最后学校决定：鉴于这次事故没出现严重后果，让林峰当面向徐心梅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出类似问题。
这件事过去之后，张弛诙谐地唱道：都是考试惹的祸，都是考试惹的祸。阴霾散去，我们脸上又都露出了笑容。虽然马拉松之后我对张弛有了看法，但这事也多亏了张弛。我觉得张弛这人也不错。
八、乌飞兔走
不知不觉假期就结束了。开学前一天下午，当我再次进校门看到迎面教学楼上满墙壁的爬山虎阳光下褶褶闪光的时候，心情特别舒畅。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白驹过隙乌飞兔走howtimeflies，我终于成了这个学校最高年级的学生，我还需在这里呆一年，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考个好学校。暗暗下着决心，向往着美好的未来，不觉轻盈了脚步。
来到宿舍发现早有同学来在我前面，放下行李，喘口气，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教室。
远远的就看到我们教室门框上的牌子已经换成了“高三文科班”，自豪的抿嘴一笑就进了教室。曹大元帅早来了，看到就喊：“刘晓红，你来的正好。”恩？曹大元帅平时都喊我"带刺儿支书的”的，今天怎么这么正式？我不禁开玩笑到：“吆喝～曹大元帅，你过个假期长大了，叫姐姐。”曹大元帅他们并没接着我的话题闹下去，等我坐下，他一本正经的说：“咱去看看李永胜。”“李永胜怎么了？”我也严肃下来。
“李永胜好好的，他爸出了点问题。”张驰也一脸的严肃。
“什么问题呀？”我有点着急了。
“他爸爸得肝癌去世了。”曹大元帅低着头说。“才确定病情不到一星期就去世了，已经半个月了。李永胜他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有点恍惚了。哎~~~真没想到，李永胜会遇到这种事情。”
“那李永胜现在好吗？咱们赶紧去看看吧。”我先是愕然，然后就有点担心了。
我们一行人来到李永胜家。一位陌生的亲戚给我们开了门。豪华典雅的室内装饰此刻显得有点沉闷压抑。李永胜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和神采，憔悴的倦容让我们一览无余。他给我们端过茶来，又切西瓜过来。我们竟看着他一言不发，让他忙活儿。曹大元帅打破沉默说：“李主席不去学校，班里没了学习气氛。”大家都笑笑说等着他回校。看他们和李永胜聊天正带劲，我问了一声：“阿姨呢？”李永胜指了指卧室，我起身进了李主席妈妈的卧室。
李主席的妈妈认识我。她每次到我们学校给李永胜送饭，在教室旁一露头，坐在前面的我就看见她，然后我回过头去喊李永胜，她朝我笑笑。有一次他来找李永胜，我们还聊了几句，她说很喜欢我的性格，我对她印象也不错。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个子不高，很爱干净。有点发福却女人味十足。我喜欢她的发型，她总是把长发烫成小波浪然后用发卡固定在脑后披着。穿衣服也很得体不像有些官太太花枝招展的。
推门看到李永胜妈妈盘腿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手帕不停的擦擦眼泪。我喊了一声阿姨，她抬起头来，竟然笑了笑，说：“晓红来了。”我点了点头，给她擦了擦眼泪，学着妈妈劝别人时的样子，说：“阿姨，你要振作起来，别让人看了笑话。”她抬眼看了看我使劲点了点头。那天一直到曹大元帅喊我走，我都在和她聊天。临走时，她说：“晓红，你常来玩。”
第二天课间操的功夫，李主席叫住我问：：“昨天你和我妈谈的什么？她好像很听你的，精神好多了。”看李主席精神不错，听李主席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很宽慰。本来以为李永胜会承受很多压力，可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李永胜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工作学习。
高三的课程真的很紧，老师说我们要赶在寒假前把高三课程基本学完，寒假后就进入第一轮复习。两个学期的课程放在一个学期学，任务之重就不用提了。我觉得只要跟上老师的步伐，就没什么问题。李永胜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住在学校里的时间少了，几乎每天晚自习后他都要回家，早上一早赶过来上晨读。那天早上，我照例起个大早，去校门外的僻静小路上跑步看书，走到半道，遇见李永胜，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讲，我停下来等他说话，他却欲言又止了。这不是李永胜的风格，到底他要和我说什么这么难开口呢？心思了好几天，李永胜没再提，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九、大分头的变化
高三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老板专门拿出一节课的时间来给我们做试卷分析和名次分析。这次考试是高三上册的全部内容。老板认真的念着名次：李永胜，刘晓红，曹晓，刘昕，陈天任，徐心梅……不用老板分析我们就知道了，前五名的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复读生有原来的三个变为一个，还是第五名了，曹晓刘昕成绩提高了。这是不是很说明问题呢？老板说：“应届生潜力大。”看来是有道理的。只是我和第一名的总分成绩拉得越来越大了。李主席比我足足高30分。
这次考试后，我发现上课老师提问我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但老板和假洋鬼子把我看成优等生，连大队书记和大分头也在课上倍加照顾。大队书记上课不再老看天花板了，眼光变成了三点一线：李主席-----我-----林峰。曹大元帅说：大队书记就恩这仨学生！我笑笑说：“她变化确实不小。”
上语文课更有意思了。大分头的宠爱们李莹项冬青都走了。向来不怎么提问农村孩子的他居然也时不时叫我起来回答问题了。讲完课在课堂里溜达走到我旁边的时候，有时候还俯下身来问我掌握得怎么样，有没有不理解的地方。看到大分头的变化，偶尔我会觉得莫名其妙，这期间我没有读安徒生童话，普通话水平也没怎么提高呀。但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我坚信只要我成绩好，什么都不是大问题。
我们的晨读是（星期）一三五语文，二四六英语。假洋鬼子毕业时间不长，我们是他第一届学生。一般年轻老师没有经验是不让教高三的。因为他教学成绩不错，就一直跟下来了。假洋鬼子虽然遭受了爱情的打击，但工作一直很认真，二四六晨读他几乎自始至终都在教室陪着我们。相比之下，大分头来的就少了。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晨读到教室都有任务在身，要么对试题答案，要么传达文件。也不知怎么的，那天晨读他来到教室，竟然直奔我的座位，给我一本《高考作文大全》，还说：“抽空多练练，主要看议论文的写法。”
大分头一转过头去要离开，张弛就抓起那本《高考作文大全》，反正面看完，又翻页看，边看边说：“恭喜，你成了大分头的新宠。”我一把夺过书，顺势用书娇恬的敲他头皮一下说：“少扣大帽子。”张弛带着笑意用手摸摸被敲过的头皮，认真地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吗？”我摇摇头，并表示对此类问题不怎么感兴趣，他说了一句：“恭喜你，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我不太理解张弛的意思，也不想再追究。但之后。张弛总强调大分头对我好是因为我可能会考上学甚至可能会走个好学校。我对这些东西一向迟钝，也懒得和他争论。不过，我确实发现我在班里的威信更高了，老师们对我越来越重视了，我没有什么压力，只默默享受这份快乐。
十、老板的嘱咐
国庆节期间真热闹，我们放了一天假，住校的同学都没回家。一大早我就被劈劈啪啪的鞭炮声震醒，起来揉揉眼睛洗涮完毕去食堂打饭的功夫，看到满地花花绿绿的鞭炮末儿，朝教室宿舍区看去，大门框两边竟有大大的两个红色双喜字，不知哪位老师又成家了，祝福。排队等着买饭的时候，看到张弛，穿着一新，跑过来塞给我几块糖。
“哪儿来的？偷的我可不要。”我喜欢和张弛这么轻松的开玩笑。
“不愿吃拉倒。”张弛伸手欲夺我手中的糖块。
我忙说：“吃吃吃！不过你得告诉我哪儿来的。”
张弛高兴得说：“我二叔和我二婶儿的。”然后他靠近我问：“你猜我二婶儿是谁？”
我摇摇头表示没法猜。他凑近我神秘的一笑，说：“你认识。”
我还是摇头。张弛用手指了指远处的那两个双喜字，说：“我叔把家安在学校了，为了我婶儿上班方便。”
“你婶儿是咱们学校老师？”我恍然大悟，“是谁呢？”
张弛看我真猜不出，就提示到：“给咱们上过几节课，教英语的。”
“教过几节课，英语？难道是杨老师？”
张弛看我猜对了，朝我竖起大拇指。我还是有点纳闷：“她，她不是和一中的音乐老师吗？”我说完又觉得不妥，就伸了伸舌头打住。
张弛伸手做挎我鼻子状，解释道：“我二叔你知道的，我经常和你提他，是干公安的，那次我和我二叔提起杨老师的事儿，他非常赏识杨老师，就展开了进攻。结果成功了！”张弛摊开双手作洒脱状。
正和张弛说着话，就看见食堂里走动着老板。老板媳妇也就是我们师娘没有工作，在食堂帮着卖饭，老板经常到食堂里去看他们干活儿。老板好像也看见了我，走过来说：“刘晓红，你进来一下。”我最喜欢在打饭的时候碰到老板了，他只要看见我，我就不用再排队了。听罢此话我就退出排队队伍，进了食堂。老板对师娘说：“先给刘晓红打上。”师娘看老板一眼，很乖巧的给我打上，饭盒塞得满满的。
老板说：“吃完饭和曹晓他们一块去看看李永胜。”我忙问又怎么了，老板说没发生什么事，去看看他热闹热闹。我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去趟教室找不见曹大元帅，张弛又忙着他二叔的喜事。怎么办？一个人去好了。上次李永胜不是说我说话他妈妈很乐意听吗？再去和她聊聊。又一想，不太合适吧？接着又想起那次跑步李永胜欲说又止的情景，禁不住想去看个究竟。
开开门后，李永胜看到我后的惊喜溢于言表。满脸带着犀利精明的喜悦说：“你自己来的？”我嗯了一声问道：“吃饭了吗？”李永胜居然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神看了我几秒，看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说：“怎么这么看我呢？”李永胜笑着听我说完，又是火辣辣的看了我几秒钟。这人平时“道貌岸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被他看得又羞又气，问声：“阿姨好吗？”李永胜说：“好，在那里吃饭呢。”我说：“都好就好，我走了。”话音刚落，里面传来声音：“永胜，谁来了？”
看来是走不了了，李永胜朝我得意地笑了一下，朝他妈妈喊：“是你的小救星。”
他妈妈走过来，非要我陪着一块吃饭，我说吃过了也不行。最后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看得出来，李妈妈已经从老伴儿的去世阴影中走出来，很健谈很开朗。中午李妈妈不让我走，千叮咛万嘱咐说等他买菜回来一块包水饺。我只好顺从了。
李永胜趁妈妈不在身边的功夫，拿出书来和我讨论问题。讨论到热烈处，李永胜自言自语了一句：“买菜，看书，一家人这样真好。”我问他说什么呢？他又笑而不说了。
那天临走的时候，李永胜出来送我，说：“我其实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就是怕耽误你学习。一直没说。今天我要说出来，你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我早就想知道他欲说又止的到底是什么事了，假装生气的看了李永胜一眼，说：“婆婆妈妈的，谁喜欢？！”
“你考虑一下，不合适就算。就是吧，自从我爸去世之后，我妈晚上一个人休息老是害怕，本来想找个亲戚来和她作伴，妈妈又怕打扰我学习。”李永胜低着头说到，“你知道，我是男的，不方便。”
我一听就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又说：“男孩怕什么，你是她儿子。”
李永胜很严肃地看了我一眼说：“嗯，我知道，本来想让你晚上来陪陪她的，看来…就当我没说吧。”说完，李永胜眼圈一红，这一红竟然深深触动了我，平时多么刚强出色的大男孩竟然在我面前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我答应他好好想想再给他答复。
十一、林峰去当兵
那天从李永胜家回来，我仔细思考了李永胜的问题，觉得现在虽然学习很紧张，最好不要打乱已经适应了的学习习惯，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帮助别人一下也是应该的。拿了主意后，就觉得要住在李永胜家不住校了，一定要告诉老板一声才行。这件事还要和李主席商量一下，让李主席对老板提出来更好。于是，第二天晨读的时候，我像平时上课传话一样递给李主席一个纸条：“我可以去和阿姨作伴，阿姨好了我就回来，不过，你得和老板说一声。”。不一会儿，李主席又递给我一个纸条：“好的，我和老板说。”
中午第四节课上自习的时候，老板把我和李主席叫到他家。老板说了声：“坐下。”我们就和平时一样坐在他家的沙发上。老板带着犀利的笑意接着说：“刘晓红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看了一眼李主席，李主席眼睛里带着笑意，一股眼神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咳了一声鼓足气力对老板说：“需要我，我就去呗。”老板神秘的扫了我们俩一眼，说：“特殊情况，可以考虑。不过，你们一定不要耽误学习。”听罢此话，李主席竟然高兴的跳起来。
当天晚上下仔细后出来教室，李主席就已经扶着他的变速自行车在门外等着我了。我跟他走过去，他说：“现在走吧？洗刷用品我妈都准备好了。”我说了一声：“阿姨想得真周到。”脚一蹬屁股就坐在车后座上去了。我们兴高采烈地聊着同学和功课，不一会儿就到了李主席家。看来，李妈妈早在家里等候多时了，我进门喊了声“阿姨好！”她就赶紧走过来，扶着我的胳膊说：“晓红，从今天开始，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你和永胜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学习。”我嗯了一声看看李主席，他还在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我。当着李妈妈的面我有点难为情，看了一眼李妈妈，责怪李主席道：“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李妈妈和李主席先后爽朗的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晚洗刷完后，我和李主席在他家书房看书看到10：30。李妈妈提醒该喝牛奶休息了。李主席递给我一袋牛奶说：“牛奶在厨房冰箱里，以后你自己拿。”喝完牛奶，李主席推开妈妈的卧室门看我一眼高声对李妈妈说：“二位女士晚安！”李妈妈爱怜的看儿子一眼说：“这孩子！”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本来以为李妈妈会和我聊天，没想到李妈妈只说了一句：：“晓红，安心休息吧，早上到点我喊你。”
这样，虽然宿舍还保留了我的床位，我实质上已经由住校生变为走读生了。我们的学习照常进行。只是在走读了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张弛在操场边上遇见我说：“你的事儿我早知道了，没好意思说你。”我说：“什么事呀？”张弛看我一眼啧啧了几声，说：“没什么事，大小姐，友情提示一下：别耽误了学习！”我一下明白了张弛的意思，很感激地说：“谢谢你，不会耽误学习的。”
毕竟是高三，学习比什么都重要。记住了老板和同学的叮嘱，你们对我好，我明白，李妈妈的状况好点我就回来。再说，李主席是很出色的一个同学，我乐意帮他。接下来的一次模拟考试中，李主席和我仍然分别是第一第二，同学们对我们好像只有羡慕的份儿。有的同学说：“他俩在搞恋爱。”有的同学反驳说：“他俩那么出色，搞恋爱也让人羡慕。”我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这次模拟考试大队书记的弟弟林峰总分倒数第三，大队书记那几天老是绷着脸，上课的时候又开始看天花板了。李主席说：“林峰这成绩恐怕什么学校也走不了，考飞行员，文化课分数也受限。”曹大元帅脸上一副滑稽的面容，说：“怪不得大队书记又看天花板了，原来是被这厮愁的。”李主席笑着用手戳一下曹大元帅，说：“我看呀，曹大元帅再看四大名著，就直接像孔已己一样，之乎者也了。”曹大元帅也不示弱：“李主席，你再这么全面下去，小心成了机器人。你-们-要-听-话。”曹大元帅学着机器人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儿的蹦出最后那几个字来。我们忍俊不禁。
过了一段时间。林峰不来上课了。大队书记却又恢复了往常的快乐，上课不再老看天花板，眼光开始扫视全班同学，当然重点还是两点一线：李主席和我。那天大队书记把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几个同学第一次叫到她办公室，给我们一个一个分析试卷。轮到李主席的时候，李主席很自然的问：“林老师，林峰呢？”曹大元帅一听李主席问大队书记这个问题，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用胳膊肘子捣了李主席一下。大队书记看在眼里，竟然很解人意的笑了一下说：“林峰当兵去了，在合肥武警部队。他早就该去部队锻炼一下，再说，在部队考军校容易点。”李主席笑了笑看看我们，朝大队书记伸了伸大拇指：“这条道路好，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呀。”张弛在一边不服气，小声低估了一句：“走什么路也得品质好呀。”大队书记好像很理解张弛，爽朗的笑了笑说：“张弛说什么呢？小心我和你婶婶告状。”我们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大队书记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一个人呀。
十二、陈天任成绩下降
紧张的高三生活花絮一个接着一个，凝聚成小红花，变为美好的回忆。应届生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成绩蒸蒸日上。复读生们的名次却明显在下降。老板说：“复读生不是成绩下降，是应届生迎头赶上了。学习就是这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知是成绩在我们心中的地位作祟，还是我们无意识排挤复读生，就是觉得复读生们个个目的明确，眼里只有学习，对集体活动和集体利益不太放在心上。相比之下，应届生更具有凝聚力，时间长了，应届生自然成了班集体的核心。复读生就像黑板报的花边，永远成不了主题。
快到元旦的时候，高三的全部新课程基本学完了。老师们让我们做一下上一级的高考题。元旦前一天，成绩全部出来，老板让我们班委几个成员帮着统计分数去，帮他忙，还很不放心地说：“这是第一次做高考题呀。大家都很在乎分数，一定要统计准确。”说着给我们一沓学校统一印制好的成绩统计表。我们六个人分成三组，先按学号填好姓名，然后一个同学念成绩，一个同学填写。填写完了，我们大家再一起统计出每个同学的总分，这是老板特别要求的，说是为了增加透明度。最后就是排名次。人多就是力量大，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统计结束。
排在前两名的是李主席和我。这让老板很高兴，他说：“你们考在前面成绩就比较正常了。”曹大元帅说：“做您的亲学生真好，老板对我们这么好，好的都有点偏心了。”老板浅笑一下，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历年考试的规律。”我们不约而同的奥了一声，老板不愧是有经验的老教师。值得一提的是，我和李主席的分数之差缩小了，李主席总分562，我549。（那个时候高考总分640。）老板高兴地说：“李永胜的成绩已经超过去年我们学校高考最高分了，去年最高分是554。刘晓红的成绩也很好，再努力半年，肯定能超过去年的最高分。去年最高分王恒言走的北大。”同学们个个羡慕不已。下面的名次依次是：“曹晓，刘昕，房献国，张弛，徐心梅，陈天任，…”曹大元帅和刘昕的成绩也很稳定。房献国和张弛的分数提高了，陈天任和徐心梅的名次有所下降。老板分析着，我们心里也自己掂量着。
听老人说，女孩子到了高年级事多，学习成绩一班就没男孩子好了，这个说法在我们班得到了验证。分文理班进高二以来的前十名男女比例就很说明问题，第一次考试的时候前十名有四个女生，前五名有两个。到了现在，前五名只有一个，前十名只有两个了。不过，徐心梅的成绩一直比较稳定，老板说走个本科没问题。要说变化最大的是复读生。刚开始的时候，复读生的成绩明显比应届生好，李主席没转班的时候第一次考试，复读生陈天任考了第一名，我是第二。李主席到了我们班，陈天任成绩下去了，我还是第二。我的名次总体没有什么变化，基本呈稳步上升趋势。
我们回到教室，教室里立刻人声鼎沸起来。同学们立刻把我们围成一团询问成绩。陈天任也过来问，当得知名次又下降了的时候，他脸上的失落感溢于言表。我以女生特有的细腻捕捉到了他表情传达的信息，等他走远后，和李主席小声说了一句：“陈天任，需要老板给他做做思想工作，心理素质不太好。”李主席又是赞赏又是开玩笑地说：“问问曹大元帅，把地级优秀班干部送给你。”我笑了笑说：“这点事儿就是优秀班干部了？！”李主席说：“知道你心眼好，巴不得同学都比你好。”说完接着小声对我说：“今晚让妈妈给我们做好吃的庆祝一下。我得加紧努力了，搞不好下次咱俩就换位置了。”我知道李主席在开玩笑，也半开玩笑地说：“我得第一你不高兴呀？”李主席又一次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看我，说：“咱俩谁得第一都行。”没等他说完，全班同学嗷嗷的起哄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李主席把陈天任的事情反映给老板。老板说：“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也是很正常的问题。复读生大都记忆的科目好，基础性科目不好。等到应届生把新课程学完了，他们本身就开始自卑，再加上目的性太强，成绩下降是必然的。”李主席说：“那就没有办法帮帮他吗？”
老板说：“办法是有，你们多鼓励他，在历史地理上多向他们请教，提高他们的自信；在语数外上多和他们讨论问题，激发他们的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记住，千万不要伤他们的自尊心。”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就按老板的说法执行，具体效果怎样，就待看考试结果了。
十三、我要送礼物给李主席
我们都认为老板是我们碰到的最优秀的老师，个个对老板的教育思想竖大拇指。李主席说：“老板的教育思想能写成一本书。”我说：“那等着你写吧，我语文不好，指望我是不行了。”“写文章真情实感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技巧。”李主席什么事情都好像比我懂得多，也显得成熟。他学习成绩出奇的好，但绝对不是不晓世事的书呆子。在我眼里，他近乎完美，真实的可爱。
想来从国庆节到元旦，我在李主席家已经呆了三个月。元旦放假了，我看着李妈妈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就提出要回学校，李主席听了有点吃惊，问：“怎么了，影响学习了？”我说没有。他又问：：“哪里让你感到别扭了？”我说没有。他又问：“怕同学说闲话了？”我说没有。“那到底怎么了？”李主席很纳闷儿。我说：“你别问了，你能陪我去趟百货商店吗？”李主席说：“缺什么了，让我妈买去。咱俩看书去。”我说：“你妈买不了。得我自己去，你陪不陪我？”李主席只好答应了。
我们来到百货商店，我直奔家电部，要李主席挑一台复读机。李主席说：“干吗要我挑？”我说：“我不懂。”“好的，想买台女式的？”“男式的！”“给你弟弟买？”“不是，给你！”“为什么要给我买？我有。”“你的我用，买个新的你用。这三个月给你家阿姨添麻烦了。”我知道李主席的那台旧复读机出毛病了，他每天早上读英语都离不了它。李主席一听，急忙说：“我的修一下就好了，你挑台自己喜欢的吧。”“我用不着。”我话还没说完，李主席就拉着我的手飞似的跑出了商店。
我们来到商店附近的街心公园，李主席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台阶上，把头埋得很深，像是生气又像是伤心。我拉他一下，问他怎么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眼睛大胆的凝视着我。我来不及躲闪，竟然也那么凝视着他。
“干吗老这么看我？”我一下子忘了买东西的事情。
“你也这样看我！”李主席眼睛里突然多了一道光彩。
我没想到他这样回答，又羞又气地说了一声：“我没有。你真是的，我不理你了。”说完我就哈哈笑着跑开了，他也哈哈笑着追过来。
我终是跑不过他，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袖，说：“晓红，求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才说。”
“你这是求我还是命令我？”
“求你。”
“那我要看看是什么事，我做不到的不能答应。”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你一定能做到。”
“那好，我答应你。”
“不许反悔呀。”
“不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重复道。
“你答应继续住在我家了。”
“没有呀。”
“你已经答应了，不许反悔。”
我一听就急了，怎么会是这样的事呢，连忙说：“你听我说，你家阿姨根本就没什么事了，我老在你们家呆着多不好意思。住在你们家，吃在你们家。”
“吃住都在我们家你不乐意？”李主席咄咄逼人。
“不是不乐意，给你们添麻烦我过意不去。这三个月我的生活费一份都没少呢。给你买个礼物你又不要。”我真的不想再给李主席家添麻烦了。
“你真想给我礼物？”
“当然是真的。”
“那有件礼物本来我想等以后再要，看来现在要更合适了。”
“什么礼物？你说。”我有点着急得说。
“你过来我悄悄的告诉你！”李主席笑意盈盈。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你说。”
“再靠近点。”李主席还是笑意盈盈。
我又向前走一步，问：“说不说？”
李主席坏坏的看着我说：“最好以后再告诉你。”
我更沉不气了，说：“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不会在你家呆了。”
李主席一脸严肃地说：“在我家呆是你答应了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你就告诉我想要什么礼物。”我理直气壮地说。
李主席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呀。”
“不生气。”
“那我说了，我想要。我想要…你亲亲我。”李主席说完，眼里带着笑意又一次火辣辣的盯着我。
“我不理你了。你欺负人。”我生气地跑开，李主席笑哈哈的跟我来，说：“是你让我说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叫开始谈恋爱了。当初听同学的风言风语还很理直气壮的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好像谈恋爱是一件多么避之不及的事。如今，我公开住在李主席家，和李主席开着这种见不得人的玩笑，他还要我亲亲他。我感觉自己不纯洁了，虽然分明感觉很快乐。
我答应李主席继续住在他家，并约定我们在一起只谈学习。
十四、马玉玲祝焕强专业过关
高考进入倒计时，学习紧张有序。我们按老师的思路走，看书做习题进行模拟考试，每一门课都是这样的固定模式。学校统一组织去影院看，没我们什么事了，全校师生集体去剧院看演出不让我们去，爬山野炊之类的休闲活动更是与我们无关。
班里几个学习成绩一直不好的同学，可能等着拿个高中毕业证就ok了，对如此紧张乏味的生活难免不适应，就开始发牢骚，当着老板的面，模仿着迟志强的声音唱：“手里捧着窝窝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有时还无辜旷课。老板对他们也无可奈何，习惯性的看他们一眼，笑笑，说：“苦是苦点，坚持一下，高三很快就会过去。”那几个不打算考学的同学偶尔实在太过分，就有同学向老板打报告，每当这时候，老板会抽时间来到教室，在走廊里边走动边说：“有个性的同学要收敛一下，要懂得‘从众’和‘慎独’。”话音未落，几个比较贫嘴的同学包括张弛在内就打话茬了：“老板是让我们懂得明哲保身随大流吗？”老板朝他们笑笑，说：“这里的‘从众’不是让你随大流，而是提醒你看清主流。”老板说完就朝李主席或我这边看看：“是吧？”我和李主席等人从来没有给老板添过麻烦，属于绝对放心单位，也是老板在班里开展工作的得力助手。这也是为什么老板对我们的要求百依百顺了，去李主席家住的事儿搁在其他谁身上老板也不会同意的。
我发现那些调皮的同学也不是没有优点，他们大都大胆泼辣，个性十足。有时候我竟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有一种浓浓的自然的力量，和他们呆久了，或许能体味出他们身上另类的文化特征，但我不敢和他们搅和在一块，毕竟时间和精力有限，我不会拿我的青春赌明天。他们都很喜欢马玉玲和祝焕强。高二开晚会的时候马玉玲吹口琴，他们有的伴舞有的做道具，这活儿谁也替代不了。如今，马玉玲和祝焕强已经去省城参加专业课考前辅导班，他们好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或者叫精神寄托，偶尔起起哄也可以理解，否则，我们还真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那天老板正给我们讲数学题，后面的同学（好学生一般不在最后面）忽然“嗷~”的一声打断了老板的授课。我们先回头看，又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前看，原来是马玉玲和祝焕强跟着带队老师回来了。祝焕强背着画夹，头发长长，很有艺术家的味道呢。我们不约而同地赞美道：“哇！”老板也没生气，笑着看看他们，没让他们进来，而是自己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进来说：“我让他们回去休息去了。意料中的，他们专业课都过关了。”老板说完，我们全班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
马玉玲和祝焕强专业过关，给我们带来的是鼓舞，也是压力，我们离高考离决定命运的时刻越来越近了。我和李主席在家晚上看书的时间延长到十一点，李妈妈给我们每人加了一袋奶，周末几乎是顿顿大餐。我在李主席家吃过人参甲鱼，这在我以前的生活中是想也不敢想的。同桌张弛下课的时候经常和我聊天，那天他出乎意料的问我：“你们到什么程度了？”我说：“什么什么程度？”“别装傻，我可提醒你，你要考不上学你可什么也不是。”张弛的这句话我听着特别扭。心想：我怎么什么都不是了？我学习成绩这么好，还没有一个说我考不上学的！想归想，这句话后来几次在我脑海里出现，竟然开始对我有影响了。
十五、一场知识竞赛
那日下午又一轮模拟考试结束，差生们在教室后面打闹嗷叫，又有人在唱迟志强的歌。李主席说：“还真是很枯燥，不如咱们和老板商量一下组织一个活动，调节一下？！”话没说完，全班同学就围住他，把他抬起来熬熬起哄，差点没把李主席抛到天花板上去。看来同学们紧绷的弦是该放松放松了，组织个活动是大势所趋。
我和李主席曹大元帅在同学们的期待声中去找老板。老板听后，沉思几秒钟，说：“可以。组织个活动可以。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能占用白天课时，第二，必须和学习有关。”李主席先答话：“好不容易轻松一下，还要和学习有关，同学能支持？”我附和到：“是呀，肯定组织不起来。”曹大元帅兴奋的喊：“有了，我们组织一次知识竞赛，知识竞赛！”
这个方案得到了我们的一致认同。题目怎么来呢？老板说：“你们自己出题，把这次活动当成一次交流。”亏老板想得出，出题不就是一个复习的过程吗？！回到教室，我们把同学按成绩和兴趣分成了九个出题小组。这九个小组的出题范围就是高考要考的六门文化课加上音体美。小组之间互不交流，正式竞赛时出题人不能回答自己出的题目。同学们认认真真出题，把自己掌握最好的知识拿出来交流分享。出题者个个神采飞扬踌躇满志，现场气氛热烈如火，其乐融融。
这次知识竞赛记忆最深刻的有两个题目。一是李主席出的顺口溜接力。我先说：艳阳照，知了叫，蜜蜂花丛比赛跑，高三学生忙高考。曹大元帅接：高考近，心交瘁，任草长莺飞，管它燕瘦环肥。张弛接：复习累，活受罪，眼睛冒金星，捶腰又捶背。李主席接：文武道，有张弛，磨刀不误砍柴工，高考学生玩竞赛。因为李主席接的顺口溜里有张弛的名字，全班哄堂大笑，老板也看着张弛迷眼笑，张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挑衅到：“老板，我给你出个谜语，你猜不出，任我怎么罚你，如何？”老板收了笑意，说：“可以，不过谜语得是你自己出的。”张弛思考片刻，诡秘的看老板一眼，说：“没问题，听着，谜面是：好孩子有老师没有，打一字。限时10秒。计时开始！”
同学们动着脑子看老板反映。没想到老板脱口而出：“小菜一碟：好孩子的‘子’！”祝焕强还在笔记本上乱写乱画，没理出头绪来，听老板一说，不自觉地大声道：“"oh。mygod！”祝焕强英语成绩不好，这两天正在假洋鬼子的帮助下恶补，或许是太投入的缘故，竟然出来这么一句，我们都看着他捧腹大笑，从此他也得一个美名“偶卖糕的”（oh。mygod的谐音）。
还有一个是马玉玲出的题目：规定时间内背诵国歌歌词。这题目乍看简单，做起来还真难！马玉玲说：这个题目，先抢答，在规定的时间内背不完，下一个再从头背，无限制循环。这个题目谁都可以参与，那些差生们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又一个个背到半道坐下。我们在同学的抢答中笑得前仰后合。这次活动在这个题目中进入高潮，我们的身心在快乐中放松，渐渐远离疲惫。
十六、预选前夜
五一高三没有放假。老板一大早来到教室告诉我们5月6号7号毕业暨预选考试。说：“只有预选住的同学才有资格参加高考，没有预选住的就毕业，也就意味着学生阶段结束了。希望大家重视。应届生和复读生预选名额是学生人数的三分之二，预选总数不算少。不过今年预选政策有了变化：复读生要求总分比应届生高十分：这个决定是有科学依据的，它充分考虑了应届生的潜力。”
老板话音刚落，几个往届生就在后面大声叹气，有的义愤填膺，无奈的用手敲击桌面。的确，这个消息对往届生是个沉重打击。特别是那些平时成绩中等偏下的同学几乎是人心惶惶了。又是一年的努力，怎甘心这样白白的泡汤？平心而论，到这个时候，可以说，往届生的成绩基本稳定，不会有什么变化了。我没有考学的经验，家里也没有人给指点，老师就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我会按部就班的跟着老师的思路来，。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李主席走在回家的路上。李主席说：“晓红，你注意到这几天学校里的车辆特别多了吗？”我说：“没注意呀。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就知道学生会主席消息灵通。
“几个预选有点玄乎的同学开始做文章了。”“什么文章？”“走后门呗！”“是吗？预选也可以走后门？！”我显然有点惊讶。“当然了，你想呀，自己学校老师看卷子，自己班主任定预选名单。想操作是很简单的。”李主席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就像在和我拉司空见惯的家常，见怪不怪。我的心里此刻却象打翻了五味瓶，好像在鸣不平，又好像掉进了无底深洞。好长时间我竟然听不见李主席说了什么，李主席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抬头看看这位人人敬仰的尖子生，忽然感觉那么陌生那么琢磨不透。接近十点的夜晚，这个小城已经人烟稀少，闪烁的霓虹灯时远时近，好像神秘夜空里扎着眼睛的星星，说不清是在给我光明还是在给我诱惑。
在一个黑咕隆咚的胡同口，李主席突然停下来，说：“下来，我有点事。”我顺从的从车座上跳下来，李主席把车子支好，转过身一下子抱住我，说：“明天就考试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自由了。”这是李主席第一次这样抱住我，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听得见他的心跳，他的手臂使劲抓着我后背的衣服，显得笨拙。我感觉甜蜜极了。“现在给我那个礼物好吗？”李主席伏在我耳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什么礼物？”“就是那次我问你要的礼物。”李主席声音大得那么坦然，好像上课时和我借用橡皮。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夜的黑，心里暖洋洋的，等待着。
“不许动！”正感觉甜蜜忘掉自己的时候，突然有声音大如响雷。睁眼，只见黑暗处窜出几个人影，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他们正从侧面向我们逼近。李主席一声：“不好！”我们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下跳上自行车。李主席飞快地蹬着自行车，我的心怦怦直跳，拽着李主席的衣角，只会说两个字：“快点，快点！”李主席没命的蹬呀蹬，夜在那一刻凝固，没了思维。车子风驰电掣般滑过每一条熟悉的街道，我忘了眼前是否发黑耳朵是否耳鸣，直感到全身麻木神志也不清醒了。
三天后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周围有爸爸妈妈和老板还有很多同学。妈妈说：“今天是5月9号了。”我闭上眼睛使劲回忆，只想起来那晚碰到了坏人，李主席骑着自行车拼命跑。后面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睁开眼问：“李主席呢？”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作声。又问：“预选考试考了吗？”我看看老板，好像预选考试应该因为我拖延似的。老板走进我说：“已经考过去了。学校知道你的情况了！”我一下抓住老板的手，追问：“我怎么办？我还能参加高考吗？”没听见老板说什么，我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身边只有妈妈和张驰。妈妈看我争开眼，满脸喜悦的过来拉住我的手，说：“红儿，你总算脱离危险了。”我朝妈妈笑笑，又问张驰：“你没去上课？”“我来看看你。你别担心，学校已经决定破例让你参加高考了。”没等张驰说完，我兴奋的欲坐起来，却没想到右手臂的输液针弄疼了我，我嗷得一声又躺下。妈妈见状，爱怜的看我一眼，又和张驰会意的笑了。
由于腿部多处骨折，左腿部打着石膏。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后冲刺复习的这两个月我无论如何没有预料到要在医院里度过。每天都有同学和老师来看我，他们会把复习内容和计划转达给我，有时候做模拟题他们会拿去给我订正答案，也排了名次，成绩保持原来位置，我的顾虑慢慢消除。妈妈自始至终陪着我，只是不见李主席来，也不见李妈妈来。每次问及他们，妈妈和同学们好像故意岔开话题，避而不谈。一开始我感到非常蹊跷，多次询问却是同样的结果，时间长了，我也不再问起。只是心生了更大疑惑，他们好像有什么重大事情瞒着我。那天，我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分管我病房的大夫进来查房，说：“呵呵，你享受了请家教的待遇，看出来学校对你很重视，老师们对你期望值很高。好好学呀。”我只是笑笑，不说话。偶尔想起李主席和李妈妈会让我有一种撕心的疼痛，越想知道他们的事情，越不能知道。高考临近，张弛的那句“考不上学你什么也不是”不时在我耳旁回响，也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咬紧牙关等待最后的爆发。
十七、我没送他一程
直到高考，李主席一直没有露面。我对他的种种猜疑至今没有答案，或许高考期间能解开这个谜，或许。准考证已经到手，张弛递给我的时候，我懒得向别人打听谁和我一个考场。我的主治医师和院长打好招呼，有专车和专门医护人员接送我参加高考，还特许妈妈在高考期间在病房里使用电炉子给我煮饭。老实了一辈子的妈妈总在我身边说：“还是好人多，还是好人多。”我总不耐烦地大声打断妈妈的话：“你烦不烦？好像世界上到处都是坏人似的。”妈妈听后不生气也不作答，默默走到病房一角，似在叹息又似在哭泣。
我在李主席家住，一开始是瞒着父母的，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让爸妈知道，寒假的时候妈妈无意中从邻村的一位同学那里得知此事，听说她还专门来学校问了老板，但这事她没告诉我，我也不想证实，因为她好像没太反对。现在妈妈在医院陪床，从来不提及李主席，我也不主动问她。好像心照不宣，又好像苦不堪言。
高考成绩很快就下来了。我以优异成绩获得县高考状元，最终被北京大学法律系录取。老板和县教育局的领导来医院看我，奖励了我5000元钱。同学们也陆续来过，我听他们热烈讨论：曹大元帅刘昕房献国都考上了一本，徐心梅陈天任考取了二本。张弛考上了军医，孙燕走了体育特招，祝焕强考了艺术学院，项冬卿考上了新疆师范大学。马玉玲文化课受限，只差两分，她爸爸和艺术学院的院长有过交情，去找了一趟马玉玲就被录取了。李主席说的那句“条条大路通罗马”萦绕在耳旁。谈来谈去，没听见他们提到李主席，我实在按捺不住，鼓起勇气问张弛：“李主席考得怎么样？”张弛没回答我，回头看看曹大元帅的功夫，刘昕说：“她还不知道？”张弛朝他挤挤眼，暗示他把话题打住。
“告诉我吧。”我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想得到证实。又是面面相觑，他们谁也不说。我急了：“同学一场。你们就这么不够意思？！你们知道，我在李主席家住了大半年，现在忽然没了他的音信。这事儿搁在你们身上，你们是什么滋味？”张弛看了妈妈一眼，说：“大婶，说了吧。这事儿不能瞒她一辈子。”
妈妈带着痛苦的表情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说：“红儿，他不在了。”“他干吗去了？”“他走了。”“上哪儿了？”“死了！”妈妈大声说出这两个字后站起来，走开。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眼看看同学，他们都低着头不看我。我愣了半天，终于看着曹大元帅喊出一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曹大元帅朝我点点头。只觉脑袋嗡的一下，我要晕过去，却很快清醒。“什么时候？”我大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抓起枕头使劲撵搓着枕头布，把头陷下去，想嚎啕大哭，却哭不出声来。我像掉进了万丈深渊，不能自拔。李主席对我的种种好处历历在目，我想看到李主席的笑，想听到李主席的声音，想和他分享考上学的喜悦。可他在哪里呀，他再也不能看到我了，我的礼物还没有送给他呀！
“李妈妈呢？”我忽然忆起住在李家的初衷，不禁打了个寒颤。曹大元帅声音低哑地说：“她状况不太好，等你好了咱们去看她。”“她现在在哪里？”“你放心吧，有专人照顾她。”
十八、欲哭无泪
当张弛和曹大元帅他们告诉我事实真相的时候，我感觉他们似在给我讲dianying故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曾想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预选前夜，我和李主席出了车祸。李主席当时就没了呼吸。快１２点钟的时候，李妈妈在马路上找到了我们。制造这起事件的是同城另外一所高中的几个学生。其中一位有他们的尖子生陆海天。陆海天这个人物我们听说过，他每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和李主席不相上下，难分高低。当县教育局决定要重奖高考状元的时候，他采取了卑劣的手段，想制造一起事件，让我和李主席都不能参加预选考试。这样他就是高考中最有希望拿最高分的学生了。我倒吸一口凉气，发誓决不轻易饶了他。张弛说：“他也没得到好报。高考成绩是不错，可惜已经被拘留了。”
我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回首进入高二以来，同学们面对高考的种种选择，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高考，成了改变命运的一把钥匙。家长纷纷把无限希望寄托于孩子们的高考，绞尽脑汁帮助孩子跳过龙门，这一跳就是鲤鱼翻身，前程似锦；老师争先恐后作领路人，千方百计引导学生完成中学生到大学生的转变，这个使命似是天赋人权，不可改变。孩子们对人之初的体验，就是竞争，就是高考的竞争！高考是人们踏入社会的第一步，这一步给每一个人打上深深的烙印，影响终生。现在，李主席，这么出色的一个人，还没来得及享受生命的美好，就成了高考制度的牺牲品。
“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张弛接着说，“我二叔说他只是想凑你们一顿，让你们至少缺考上午那一门！”“别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是可怜李主席…还有李妈妈。”我已经泣不成声。人生似乎和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它给了我高考的成功喜悦，也给我的一生带来无法弥补的遗憾。
两个月后，已是初秋。我的腿渐渐恢复了健康，我能下地走路了，也快开学了。出院的那天，老板和同学们来看我，我们一块去看了李妈妈。李妈妈现住在精神病院，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医院特制的病号服，头发梳理得整齐，身子懈怠的蜷缩在轮椅上，两眼无神。我走过去喊了一声“阿姨！”她好像没有听见，也好像没有看见我的到来。“阿姨！”我扶着她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任凭我怎么抚弄她的头发，她都无动于衷。我推着轮椅在地上转转，满地的杂草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蒸蒸日上，似要枯萎了。远处的果树上，分明结满了果子，绿色和橘红色交织在一起，好一幅殷实丰收的美景，我却从中看到了凄凉。“阿姨，这里还有桃子，我给你摘一个吃！”她还是不理我，我停下脚步，欲摘桃子，却听到李妈妈大喊：“血！血！”
五年后，我和张弛结了婚。我们的家安在部队大院里，部队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们家有一位特殊的家庭成员-----李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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