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管是生产队里最轻闲的,每天就是记一些零零碎碎的帐目,像收了多少粮食,拿出去多少粮食。像我父亲这样有责任心的,在看到保管室里的粮食回了潮,就会把粮食拿出来在晒坝里晾晒。因此,这保管得是全生产队信得过的人才行。保管室里的粮食,没有个准数,那记帐的又是保管一个人,他要昧着良心把粮食拿回家,谁又知道的呢?我父亲的为人,乡亲们是知道的,他们的信任一点也没错。我就知道,尽管我们家庭条件并不算好,可我父亲从没往家里拿一颗粮食。有时,我与娟子姐到父亲的保管室去耍,保管室里有种花生,父亲一般都不会叫我俩去吃,偶尔叫我俩吃,也只允许吃,不允许揣在荷包里。他说这是大家的粮食,吃一吃也就够了,要是还要揣起走,那就对不起人讲的了。
有时,父亲见我和娟子姐耍得无聊,就叫我俩去抠耗子洞,说是耗子洞里面的花生多。我和娟子姐一听,马上就来了劲,各自找一根棒棒,跑到保管室后面去抠耗子洞。
保管室的房子是土墙瓦盖,一共有三间。只有一道大门。这些用泥夯实成的土墙,敦朴厚重拙实木讷,它们终生厮守在这里,营造出一片暖暖的情意。土墙上裂开的一道道罅隙,有指拇肚般大小,像一条条小蛇蛰伏于墙上。土墙的有些地方被雨水冲洗,有泥土脱落下来,像被揭了一块皮后留下的大伤疤。这耗子洞就在这土墙下面,很好找。我和娟子姐找到耗子洞后,就用棒棒去撬耗子洞两边的泥巴。父亲也许知道我俩会这样做,就会走到屋后来,叫我俩不要撬泥巴,说是怕把墙撬垮了。我认为父亲太多虑了,这墙被我们这样一撬,就撬垮了,那这墙也就是豆腐渣和屁做的了。
父亲听了,笑着对我说,你娃娃儿晓得个屁臭。你不晓得拿棍子去掏啊,掏到有花生了,你就伸手进去抓,把里面的花生抓出来。父亲说了后,就去忙他的去了。
我和娟子姐便照父亲教的办法去做。
我俩在从耗子洞里先是掏出些花生壳壳,这些是被耗子吃了花生米米了的。这被耗子吃过的花生壳壳,只是有一边的两头分别被咬了个洞,另外一边还是好好的。要是你只看没咬的那一边,还以为这是一颗好花生呢!想不到这耗子吃花生还有自己的心得了。既然这里有被耗子吃了的花生壳壳,看来这里应是耗子的窝了。接下来就应该用手进去把花生抓出来。
我晓得娟子姐怕耗子,断定她不敢伸手进去抓花生,我就故意叫娟子姐去伸手进去抓。娟子没想到我是逗她的,就老老实实说她怕耗子,叫我去抓。
我装出瞧不起娟子姐的样子,头一偏起,乜斜着眼睛,显得傲不兮兮地样子说,哼!枉自还是总统哦,连耗子都害怕。
娟子姐把头伸到我面前,瞪着眼睛,也不甘示弱地对我说,你凶,你不怕,你啥子都不怕哦!
我仍然保持着那种姿势和神态,回她,当然啰!
你当真哪个都不怕啰!
我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转了两圈,猛然说道,我怕你哒!
怕我就跟我去抓。
总统叫我抓,我敢不抓哦?
我把衣袖挽到肩头,然后就伸手进去抓。这耗子洞里的花生还真多,看来就耗子也是很贪心的。我只掏了两个耗子洞,我跟娟子姐的荷包就装满了。
我和娟子姐高高兴兴地走到保管室屋前面来,我拍着涨鼓鼓的荷包对父亲说,幺爷,你看,你看!娟子姐也跟我一样,拍着涨鼓鼓地荷包说,幺爸,你看我的,你看我的。
父亲看到我俩个那稚气的样子,笑着说,你俩个抓到那么多花生,快回去了。慢点别个看到,还以为是在保管室里抓的呢!
我俩个便回去了。父亲叫我俩个路上小心点,还叫娟子姐把我管到,不要我乱跑乱跳。
我和娟子姐回去时,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走回去。我们看到路边有野花,就会去摘。我去摘那些有刺的花,娟子姐去摘那些没刺的花。我俩把摘到的花编成花环,我的戴到娟子头上,娟子姐的戴在我头上。
我见娟子姐戴着花,就笑嘻嘻地说,娟子姐,你好乖(漂亮)哟!就像新姑娘(新娘子)一样。然后我就念:新姑娘,坐轿子,摔下来,成驼子。娟子姐听我这样说她,就来撵我。等她把我撵上了,就用手揪住我的耳朵,问我:二天还说不说了?我只得讨饶说,天不说了!二天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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