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距离我生活的地方有十五里的路程,每年,除非天气恶劣,我都力所能及地去上坟,去看看那化作一土丘的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养育了五男一女,一生辛劳。爷爷在我六岁时就去世了,终年86岁。。即便我的爷爷去世早,有关爷爷的记忆却异常清晰,历经20多年竟然不褪色,我不知道时为什么,是否冥冥中某种东西在做崇。一幅是花白胡子的爷爷在院子里的小灶上用小铁勺给我炒鸡蛋吃,二姐披头散发背着我,爷爷把鸡蛋一点一点喂给我,那是人间少有的美味。而另外几幅都是有关爷爷的逝世。在接口的土窑洞炕上,爷爷平躺着,旁边是挂着液体的木杆,插在小磨盘眼上,周围挤满了家人。第二天,我找不到爷爷,一家人不知道在忙活什么,我找遍了所有的接口窑洞,在最东面无人居住的窑洞里,大爹(大伯)跪在一个诺大的奇怪木箱前摆弄什么,我问大爹:“我爷爷呢?”大爹指指那木箱说:“在里边呢?”“我说哪里都找不到呢?”我若有所悟说。大爹笑笑,摸了摸我的小脑瓜。
另外一幅则很神奇。深蓝的天空,黝黑的山脊,远处山头上却放着礼花,在夜晚的天幕上格外醒目、格外美丽。我出神地望着那里,想象着,山的那边一定有许多人背着筐,运送着炮竹,他们传递着,那火焰就生生不息。我是无神论者,那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的,究竟是什么呢?
那无限宽敞的灵棚啊!还有那吐着火舌的火塔!那声声撕裂的唢呐!那朱红炕上大片米黄色的豆面啊!那丈把长的擀面杖!那般清晰!
我买了祭品,就上路了。祭品尽量要丰富,纸钱也尽量要多。爷爷奶奶子女多,但大多上了年纪,有的老态龙钟。孙子们十几个,为了生计各奔东西,难得回来一次。我不想让爷爷奶奶的坟头太凄凉。即便如此,每次上坟我都情难自禁。
奶奶在我十九岁时去世,享年83岁。奶奶是霍家梁人氏。谚云:“段家沟的女子,霍家梁的果子。”于是我家就有了一山头曾引以为荣的果子。每到春天,满山的果树开了花,远看,丛丛簇簇。夏天,果树挂果,满山清香,果子香水了!香水后的果子需要照看的,搭一高脚庵子,十几个孩子便负责照看。那个树上的最好吃,心里再明白不过了。奶奶很讨厌我们吃果子的方法,用她的话说啃成“拨吊”。奶奶吃果子很有耐心,总是吃得只剩果把儿和果籽,她把果籽收集起来,攒了去卖钱。奶奶不在时最好,免得唠叨。满山就使我们的乐园。一会儿捉蜻蜓,一会逮蝴蝶。也追野兔,没有成果,往往弄得满山狼藉。其时也捕捉苍蝇虎,据说它们专吃苍蝇,捉了几个放家里,也不见得家里的苍蝇有所减少。这样玩耍着,照看就没有什么效果,不是这里被偷了,就是那里被盗了。
随着奶奶的逝世,那再熟悉不过的青皮果子树、狗头果子树、海棠树、海红果树大多枯死了。成长起来的小树,照料不到位,果实累累也没人看管,任人采摘,直到凛冽的寒风全部吹落。我很想多看看那果园,但又怕见到那果园,开花也好,挂果也罢。
去往坟头的小路上,我低头仔细查看,没看到我所期待的。坟头孤零零地掩在蒿草中,甚是凄凉。呈了祭品,点燃纸钱,“爷爷奶奶,孙儿来看你们了!”不禁潸然泪下。
2009年4月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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