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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消失

时间:2009/3/1 作者: 桑青 热度: 342466
  我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城市,一个空气湿润,充满暧昧的城市。我出生在乡下,常常能够闻到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未曾去过远方,我是一个在大人眼里很乖,学习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在懵懂的少年时期,我的朋友都开始恋爱,他们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有自己小小的烦恼,他们彼此拥抱,亲吻,落泪。
  
  而我害怕,从不敢跟异性接触,跟他们调侃。我一直默默的上学,吃饭。用功学习。不出去玩,不打扮。我开始被孤立,他们因为自己的生活圈子,开始渐渐远离我。无暇顾及我。我变得越来越沉默。每天在重复做事,每天重复生活。
  
  我开始压抑,心情开始抑郁。我变得急躁易怒。但我却依旧在忍耐。没有爆发。存在不满,却从不敢逾越。那些东西一直心底不停发酵,扩散。
  
  直到我遇见她,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依旧像每天一样坐在车牌后座,塞上耳机,然后拿出英语书,开始被单词。那天,天下着很大的雨,所以天很黑,车厢里潮湿,闷热。车子离开车站时,突然急刹车,然后她上车,全身湿透,头发滴水,遮盖住她的脸。然后她在我旁边坐下,车子开动。
  
  我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她穿着宽大的牛仔裤,一双红色布鞋。鞋边沾满泥水,上面是一件男式黑色外套。她在我旁边咒骂,脱掉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很窄小的灰色毛衣,身材纤细,胸线很好。发育完好。我在他面前自卑的。我有点微胖,胸部很小。个子矮小。这点从小就这样,从未没有改变过。
  
  她的头发不停地有水滴下来,滴在本就潮湿的衣服上,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她开始打量我,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我把纸巾放在手里。触碰到她的皮肤,我开始出现颤抖。她的皮肤。我迅速把手抽回。
  
  我避开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英语书本。直到她收回视线,开始擦滴水的头发。我用余光轻轻地看着。然后抽回。不再看她。我们彼此靠的很近,我感觉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再也无法盯着英语书了。但我不敢看她。后来她下车,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希望能够看见她,我每天坐固定时间的车,坐固定的位子。但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我开始从等待,然后开始寻找。每天放学我会去她下车的车站,等半个小时,然后再回家。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直到有天,学校因为有事,我需要留下来,参加竞赛。所以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我急急忙忙的走出学校,坐上了公车,在车上因为连续几天熬夜看书,我睡着了。我应该睡很长,当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车厢里很闷热,在这样炎热的夏天,我浑身都湿透了,脸上灼热。我开始变得很焦躁。
  
  车厢里很挤,我看见了她。她站在我不远处,吊着吊环,眼睛看着远方。没有注意到我,她的皮肤白挚,手臂很纤细。没有任何首饰。还是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和黑色外套。她被旁边的人挤的难以站稳。她小心地移动身体,然后她下车,我迅速站起来,跟着下车。
  
  她走进人群,我开始寻找。人群把我包围。我随着人群向前行进。我看到她了,我快步往前走,紧跟在她后面。她的背影看上去很单薄,肩膀耸拉着,手放进口袋中,低头快速行走。穿过一个巷子,走进一条曲折的弄堂,弄堂很窄,会有回声。所以我必须与她保持距离,不然我很容易会被发现。我远远的走在她后面。一个弯一个弯,然后向前。我看见她走进了一个小院子,一扇窄小的木门,然后门被关上了。她不见了。我呆呆的看着那扇被雨水冲洗已经掉漆破旧,面目全非的门。突然眼泪留下,滚烫不停地滑落。我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埋头掩面而哭。
  
  我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里她拉着我的手,在乡下田埂上,慢慢走着。我们一起欢笑。四周开满了油菜花,有淡淡的青草香。阳光明媚,握着的手很温暖。我亲吻着她的手背,嘴唇触碰到她皮肤,很柔软。
  
  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天已经很晚,弄堂里很安静,能够听到临近的脚步声,然后转弯,渐渐远离。没有炎热,丝许微风吹来,身上的汗水已经干了,有股凉意。衣服上残留着淡淡的汗水味道。脸上留下两行干汩的泪痕。
  
  我起身离开,我透过紧闭的木门,看见她冲着我微笑。我回头,大步离开。回到家里,父亲已经站在门前观望了。急切地迎上来。我突然有种罪恶感。母亲开始忙碌,在厨房里,开始热已经冷掉的饭菜。
  
  学校要参加竞赛,老师留下来补习。我低着不敢正视他们。我撒谎了。
  
  我迅速吃完了饭,洗完澡,我没有心思再看书了。我爬上床,很快我开始焦躁,很快衣服被汗湿了。我起身走进卫生间,用冷水冲洗身体。手指冰冷,让我想起与她手指触碰到时感受到的冰冷。我很快退下燥热。那晚我失眠了。生平的第一次失眠。
  
  我开始在上课发呆,无心听课。开始在午后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我的心思从学习上脱离。
  
  我终将不能成为一个美好的孩子。我开始讨厌自己,我讨厌自己的身体。我用刷子用力的洗自己的身体。直到身体红肿,传来阵阵的疼痛。我觉得自己很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老师开始一次一次的找我谈话,爸妈开始放下工作开始与我长时间的沟通。他们不明白一个成绩优异,听话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们开始焦急,憔悴。我一声不吭。面对他们的期许和无奈。我没有办法。我能够深刻体会。
  
  我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告诉他们,因为一个雨天,在闷热的车厢里邂逅了一个像迷一样的女孩。然后爱上她,这是可耻的。在乡下,没有文化,他们迷信,执着。我从小生活在这里。我的家庭封建传统。他们怎么能够接受和承受这样的事实。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爱上一个女孩子。脱离社会传统的观念。他们是绝对无法忍受。我不想让他们染上污点。
  
  我不是一个坚毅的女子,更不是一个暴戾的孩子。在过去的17年来,我一直默默的生活,不说谎,没有经历爱情,生活对我来说,充满隐忍。我一直照着他们的希望,一步一步在走,我接受他们安排的一切。我没有勇气抵抗,也不敢逾越。
  
  所以我不能接受自己让他们失望,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抬不起头。可是对于这些事情,我无法掌控,我就这样爱上了这样一个女子。我无能为力。
  
  所以我选择死亡,没有更好地解决方法。我寻找了一个倒霉的司机,然后撞向卡车。车子从我身体滚过,没有疼痛。
  
  我走了,留下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足够满足他们以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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