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旁骛,目不斜视,步履匆匆,只单纯地顺着路牌指示找你的方向。
踏过一座白玉石桥,我感觉你就在我附近,在林木丛中隐隐看到两个白点。“不会是它吧?”我怀疑着向它靠近,绕过树丛,只见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玉石块上赫然刻着“高君宇烈士之墓”,再后面约两米处有两块汉白玉石碑,像两柄宝剑并排而立,直刺青天。
这就是你们的墓吗?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也该有个土堆吧?可这里除了两块孤零零的墓碑外,什么也没有!
我怔在原地,不知为何而来,来又为何。
许久,我才慢慢靠近高君宇的墓碑,走到侧面,细细端详,碑上刻着两行熟悉的文字:“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左下方是石评梅亲笔书写的几行小字:“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的生命,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的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我蹲下身来,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每一个小字,冰凉冰凉的,是你生前悲凉的泪吗?评梅,凹凸不平的痕迹是你无法抚平的伤痛吧?文字的笔画真够拙劣,你是含着怎样的悲伤颤抖着手指写上去的呵?
“我爱,你知否我无言的忧衷,怀想着往日轻盈之梦,在你给我的甜梦里,我心长系驻于虹桥之中,赞美永生!”
《墓畔哀歌》!是你在吟诵吗?我立起身子,绕到石评梅的碑前,看着享年27岁的生平,耳畔又响起了泣血的哀吟:“天呵!这蛇似的蜿蜒,蚕似的缠绵,就这样悄悄地偷去了我生命的青焰。”
天呵!时隔二十年,我竟然还清晰地记得你的《墓畔哀歌》!难道,是你的歌声指引我而来?
还记得么?二十年前,你的歌是怎样敲击一个十八岁少女稳婉的心弦!还记得么?在所有功课做完之后,在一盏孤灯昏黄的灯光陪伴之下,我曾一笔一画一字不落地将你的〈墓畔哀歌〉誊写在日记里,在合上日记的刹那,我曾泪光闪烁,为你悲艳的爱情扼腕叹息!并生出一个单纯而强烈的愿望——去看看你们合葬的墓。
二十年世事沧桑,许多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不留痕迹,许多愿望早成幼稚肤浅的笑柄,非淡即轻。惟有〈墓畔哀歌〉,让我踏上北京的第一站竟是直奔陶然亭,而偌大的陶然亭,我竟只在你们的墓前驻足徘徊。
我来了!石评梅!我在你们墓畔徘徊,一如你当年在君宇墓畔徘徊。
我不知道能为你们做些什么,除了徘徊。或许我应该带壶美酒,或是一束山花,或是一篮水果,甚至一把香烛,一摞纸钱,祭献在你们的灵前。
而我什么也没带,惟有“哀愁深埋在我的心头”。
何以我能懂你的哀愁?《墓畔哀歌》似的哀愁,无法消融惟有诉诸于文字的哀愁?
何以我欣赏你“生命有歌,就要歌唱,哪怕悲伤,哪怕失去听者只能唱给自己听,哪怕泣血而歌也要唱到生命尽头的执着”?
是因为你用青春和热血诠释了一段生死相随的恋情,而我总感动于世间至情至性的生命吗?
还是因为无数个夜晚,我也曾孤独地如痴如狂地企图将生命里的歌融进心爱的文字?
请原谅我不知道为何我胸中填满了哀愁。
请原谅我用哀愁祭奠你们的灵魂。
请原谅我除了看看你们的墓碑外,我不知道为何而来,来又为何。
可是,京华才女石评梅呵!你一定想不到,曾经牵动过心魂的文字,哪怕时隔二十年,哪怕只是一块冰冷的碑石,我也拼却一见。
经年之后,当我亡去,不知是否有人感动我的文字,在途经我墓旁的时候偶一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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