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爸,这你就老外了,明天是平安夜啊!
噢,平安夜要吃苹果。可家里入冬时买的一袋子国光苹果至今还是满满的呀,我想不通,也不知道,女儿明天中午要的苹果是送给同学的。
平安夜这天正午,急匆匆赶到家世界,第一次站在诺大的大卖场里,我晕头转向竟找不到果品区。导购员将我引至五颜六色的柜台前。我一眼就看中那垒成几何图形的又圆又亮的红苹果,大大方方地拣上四个。过秤,定价,吓我一跳:15元8角7分。这几乎是可以买一袋国光苹果的价钱。
什么果这么贵哟?这四个不大的苹果竟然要花掉将近16元,再添9元就可以买一本陈振寰译注的《诗经》了。我呆呆地愣在那里,营业员不耐烦地问:“想啥呢?咋不拿走啊?”
尴尬地拎起这四个不大但沉甸甸的苹果,缓缓地走向出口;我心里在怪自己,为什么不看清那柜前的标价呢?走着走着,我又低头转了回来,把镜片擦了又擦,才看清:品名玫瑰果,产地新加坡,单价12元8角8分。我的脸立刻就红了,这是怎么搞的,读了半辈子书居然犯下如此原始之错——不看清标价你买什么呢?站了片刻,瞅人家不注意,我像偷东西似地把四个玫瑰果轻轻放回原处。这样的“苹果”平常人家怎么买得起呢?
我想走掉,又觉不妥,忽然看到了另一种红得发紫的苹果,又蠢又大的样子,肯定会便宜些。我走近去,仔细看那标牌:龙蛇果,单价8元8角8分。买还是不买?瞧那个头两个准有一斤,四个够二斤,算起来也是十几元钱啊,值吗?我踌躇起来。就在习惯性地一抬眼镜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种苹果,红红的,大大的,没有光泽,好像还有点什么余痕。品名乔那金,单价3元5角。我的眼睛一亮。就这了,再无其它可称为苹果的了。精心地拣出四个,过秤,定价,付款,走出大门,我幻想着女儿见到苹果时的惊喜。
“老爸,快快快,你再不回来我可就到点了。”女儿一把抢过袋子。我一边摘下沾满雾气的眼镜,一边报怨这中午的时间怎么这么快。未曾料,女儿打开袋子一看,什么也没有说,情绪顿时冷凝了。我想辩解,说那红得像打蜡一样的不是苹果而是玫瑰果,说那又大又紫的不是苹果而是龙蛇果……但我什么也说不出。
或许是为了安慰老爸,女儿临走时强装笑脸大声说:“我拎走了啊。”望着女儿的背影我却若有所失。妻说,你真行,女儿高中的最后一个圣诞节,那苹果又是送人的,而你却不肯花钱买几个上好的,是不是也太不给孩子面子了。
我想冲妻发火,说我高中毕业前压根就没有吃过像样的苹果,更不要说那么贵的;说我早就想买一本陈振寰译注的《诗经》都未买;说我不仅要支撑这个靠我一个人劳作的三口之家,还不得不偷偷地接济一下夫妻双双下岗的兄弟——这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就在我擦掉镜片上的雾水,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怀里的小灵通响了,办公室副主任通知说准备300元钱,下午交至机关党委捐给贫困家庭。我满口答应着走出家门。
晚上正点到家,照例修改一份材料。盼到女儿回来,我故作笑脸地问:怎么样,苹果好吃吗?女儿说:挺好吃的。边说边拿出同学送的打了透明蝶式包装、标价为9元9角一个的新加坡玫瑰果和美国产的青苹果,一红一绿,无比欣赏地摆到电视上。看着这两个光芒四射的果子,我不由自责起来。
第二天,女儿走后,妻说:你买的早让我拿回来了,留待你自己吃吧!得知中了妻的调包计,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但心里却好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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