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这边一处小院,连着一块责任田,河那边依山就势点缀着一座爬满野草的坟茔。
夏天,蚂蚱在飞行中有节奏地打着拍子,蚂蚁以最 灵敏的动作逃离马车轮子的辗压。夏,愉悦与危险 并存。
小村尽头,一个衰老的身影从草塘里走出,佝偻着背的老大娘,用一根木条抽打着企图逃跑闹独立的小肥猪。猪就是猪,打几下,就乖乖地被赶了回去,毕竟,回去 了便可安逸终老。后面依然晴空 万里,斜躺着诱人狂想的一湾碧色。
晌午,我沿着小村漫步。路边的马粪散发出一股股新鲜的草味,屎克郞正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攒起一个个小球,向洞穴搬运,对于它们,这就是生活。
早熟的麦子已然承受不了太阳过多的火热,它们歪着膀子,正在赏识来自风的狞笑。在清脆而富有弹性的“咔――”地一声后,留下了高低难平的麦茬和很难入画的矮山。
夏夜里的青蛙也鼓噪着,惟恐少了自己那几声鸣叫,夏夜便失掉了情趣。
你还是会记得的,不是吗?
这里的夏日总是童年时光里快乐的摇篮,看天、看云、玩水、和泥巴,树杈上仰卧着身子,草丛里找几朵鲜花,光着屁股的娃儿们在河边悠闲地散步,一任清风拂过,瞧起来还真是忒潇洒了。
轰隆的雷声鸣动起雨的情感,水珠儿连成线,编成帘,在地上混着土色汇成小溪,漂起一个个短命的泡泡儿。随后,山青青,日朗朗,万物充满了激情地疯长。
记忆在传奇中不再空白,临水的张家在暗夜里被大水吞没;古井的水面竟奇迹般地上涌,直到一天,淌到街上;村头,半山上祈求庇护的神庙塌了,背靠的巨石向下坡滚落,夯实在小村的出口……
走了
很多人执意要走了,三轮车轰响着,他们正忙着搬行李。
生活的追求总是包含着那么点辛酸,老人的眼里画着忧虑、不舍、惊叹,刚断奶的孩子在爷爷、姐姐的怀里酣睡。
就这样,一部分人暂时启动这一方晴朗的天和这块敦厚而尴尬的土地。老的弱的,故土难离,壮劳力将远行。
我目睹了一幕幕,感受了一个又一个别离。终于,我也要离开了,带着拾不起的愿望和梦想。
那天,小侄女提出了很多的问题,等着我归来后的回答。
远离是一种繁复的心境。八里难行的黄土路曾一度牵引我回归的渴望。
也许水更绿了,山更青了,离家时的那只小花狗也早该长大了,记得它曾随着我的脚步直到村口,我激动地抚摸了它耷拉下来的小耳朵。父亲说,它现在已经很懒了,平时也不再大声地吼叫。
我最终不是抽空回去了一趟。
很多小孩我已是认不得,很多老人也只是模糊地记起我。还是那座土房,院里的油菜花正疯狂地怒放,青草也在抓紧时间创造这一季成长的纪录。
母亲说我瘦了,我说母亲也瘦了,母亲的眼睛雾湿了,声音有些哑。
依稀的故里,走了多远,记忆中有。希望改变的,它却固执地守旧,直到像酒发酵后散发出清冽的醇香。
在又一个凌晨,母亲亲手擀了面条,端上了饭桌,碗里卧着一个荷包蛋,母亲的眼里又是一处蒙蒙。临了,母亲说:“走了?”我点点头。
走了,甩不开的是自然的亲情、流动的淳朴和牵挂依依呼唤乳名的尾音。
2005-2-20整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