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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剪吹

时间:2008/9/25 作者: 叛教者 热度: 109875
  (“我爱过的男子,请不要死!死了,请不要告诉我!告诉我,请不要在十年之后!不,还是在我百年之后吧……”)
  
  出地铁站不久,我就站在了美发店的门招下。
  
  紫色制服的小妹走来问做点什么。
  
  我一指门招:“洗剪吹!”
  
  ——水浇在后脑勺上,往事一幕幕在心中展开……
  

  “大庆死了。死了十年了……”三小时前,小雪坐在热狗店的椅子上,平静地吐出这一串话。
  
  我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茫然无辜地看着她一开一合的嘴。
  
  她问:“怎么?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干嘛要知道?你就不该告诉我!
  
  我说:“我一毕业就离开了哈尔滨……”
  
  她的眼神和当年一样的充满探究:“你没和他联系过吗?”
  
  我回答的简短:“没有。(笑笑)如果不是你说他死了,我根本不会去想他……”
  
  我根本没他的联系方式。我没想再见到这个人。再说,我当然想不到他会死!
  
  “他大二时和他爸开车,去办事。路上出了车祸,父子两个人都死了。”小雪说完后又补上了一句,“真想不到吧?”
  
  我突然迸出的一句极不合时宜:“大庆居然会死?他居然会死!”
  
  那么有活力的人儿,居然会死!到底是他还是小雪,想向我传达什么?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什么是车祸?那年轻俊美的,生命力充盈到令人生厌的男孩子,就这么死了?!——只留下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车祸!
  
  我抬起头,心里眼里都盯着这夕日的“情敌”,想:“我依旧比你漂亮,小雪!在他那里,你永远都无法和我相提并论了……”
  
  随之而来就是幡然悔悟——是我不好!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后,我竟还忍不住要压小雪一头,故意在谈话中提起大庆,自作自受的接到这沉重的一击!
  
  “吃个蛋挞吧!”尽管心里胡思乱想,嘴上却一刻不停的让着小雪,“这里居然有‘莉莲蛋挞’,他们自吹是上海最好的蛋挞!我觉得味道倒还好。好不容易来上海,就尝一尝吧!”
  
  “这蛋挞多少钱?”小雪问道。
  
  小雪你还是那么好家教,那么实在!
  
  我马上道:“很便宜的!这家是卖味道不是卖排场的,所以知名度不高,但老上海都知道的!”
  
  ——这个牌子是个上海男孩特意介绍给爱吃蛋挞的我的,他如果有大庆十分之一的活力俊美,我一定嫁了。
  

  突然,洗头小妹把我从回忆中摇醒。我听见她在问:“是不是眼睛里进了东西?怎么不停的流眼泪啊你?”
  
  “我和你不认识,干你的活吧你!”我吼了她一句,打算继续想自己的。
  
  “那一会儿我给你掏耳朵时你可别哭,否则别人会以为是我把你弄哭的呢!她说。
  
  “好!”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说“只要你闭嘴就好!”

  
  小雪和大庆都是六班的,我是五班的。如果不是分文理科,我不会注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高二的一开始,五六两班的理科生合成新的理科四班。
  
  开学时班里空了很多座位出来,然后六班的新同学就一个个老大不情愿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眼见座位就要满了,大庆才溜溜达达地走进门来。见到大庆,我的第一反应是:“世上竟有这么英俊的男子!”我眼见他进门,目送到他坐到班级最后一排,落座!我记得他当时看了看我,笑的阳光灿烂!
  
  没多久,这小子竟耍手段变成我同桌了!然后我就发现有个叫小雪的还真是爱探究啊!
  
  小雪是那种家教很好,满脑子琼瑶式的浪漫,实际不善于表达的乖乖女;而我看起来野性而不可捉摸,这或许就是大庆选择我而不是小雪的原因吧!
  
  但谁能让我在一开始就知道,大庆那吸引人的活力俊美的背后,隐藏的是一颗无知无畏的少年心。
  
  被中国传统文化和19世纪英国小说教育大的叛逆女子,与一个头脑简单充满春情悸动少年的相处,只能用灾难来形容!
  
  我当然不指望大庆能背出什么诗歌文章,但他总不能理直气壮的陈述杨振宁不如周润发值得尊敬这么崩溃吧!
  
  更别提无知少年春情萌动的鲁莽爱意表达了!在我看来,那是毫无疑问的性骚扰甚至是侵犯!导致我最后竟落荒而逃了!
  
  我的转变显然伤害了大庆的感情。大庆的天资是那种没心没肺的聪明,大概也很快明白自己爱人的方式出了问题。我落跑后,他去找小雪研究改正。
  
  然后——小雪琼瑶式的幻想和对我的探究就彻底结束了!而大庆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后来也找过我。但那时的我那容多想?毕了业就无影无踪了。不久就爱上了另一个少年……
  
 
  “洗好了。”掏完耳朵,小妹说道。然后就把我按到了发型椅上。
  
  “要按摩么?”她问。
  
  “好。”我已经回过神来了。
  
  “今天可真是奇怪啊!我都已经接待了两个哭的女孩了!你是第二个。”小妹说。
  
  我想:“那关我屁事!”
  
  “她和男朋友吵架了。自己到街上买了一堆画画的材料——什么颜料啊,画笔啊,一大包!就这么沉甸甸地背着进来了。没做头发先哭了,她哭的可比你厉害多了,大吵大闹的!”小妹一边按摩我的左手一边接着往下说。
  
  “现任男友么!”我不屑的表示理解。
  
  “是啊!那你呢?”
  
  “我?我多此一哭!”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给你拿点纸吧!”小妹说。
  
  不多时,她拿了一叠子面巾纸塞到我手里。
  
  “我高中时的男朋友,死了。”知道她好奇!待她坐定,我说道。“死了十年了。今儿我去见和我抢他的那个‘情敌’——也是我同学。然后才知道的。”
  
 
  “他算我男友吗?”我边说边想,“不算吧其实!但我这样说,他应该会高兴吧?其实我当初就算答应他的要求就当真会身败名裂吗……”
  
  想到这里我立刻就从哀思中惊醒过来,“不对!不可能。我和他没有交集,也无法满足他荒唐的异想天开,更不能适应他那样的下流变态的恋爱方式……”
  
  小雪细说了她得知大庆死讯的全过程:原来几年前,她因故(何故?)和大庆家里联系,大庆的母亲一听是找儿子的立刻就哭了,然后就道出经过来。
  
  她当时,是什么感觉呢?多年以后仍能如此动容呢?

  
  洗头小妹捏完我的右手,说:“不哭了?能让人不哭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去找发型师过来!你坐一下。”
  
  不多会儿,发型师来了,问:“打算怎么弄啊?”
  
  “修个型儿!”我道。
  
  “好!”她忙活上了。

  
  小雪和我两个叙过旧,找到另外一个女同学一起在南京路上闲逛。
  
  到了吃饭时间,我说要尽地主之谊,小雪就点了“沈大成”——小雪还是那么好家教啊!
  
  席间,我不停的插科打诨,介绍掌故,令另一个女同学对我口才的变化惊叹不已!后来坐地铁回居所,她们在人民广场站换乘。只留下我坐在地铁排座上想着大庆的死。
  
  经过静安寺站,下地铁的人流撞了我一下。我抬了抬眼皮,发现对面一男子象发现恐龙一样的盯着我看——能不看吗?坐地铁还有坐出了一脸眼泪的!
  
  头发剪好,吹完了。我问发型师的口气桀骜:“不吹,能这个样儿吗?”
  
  “那当然不行了!”发型师扫着我脖子上的碎发,漫不经心地回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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