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L文静纤弱,伟红活泼外向,我喜欢她们两个。当我们还混沌懵懂的时候,伟红已经敢给班里最帅的男生写纸条了。我们的秘密是可以分享的,胆小的男生把纸条交给老师,我们都勇敢地共同承担。
学校的操场上有一片芦苇,我们躲在里面谈天说地,还可以透过缝隙看那群满身臭汗的男生打球。隔壁班的大胡子老魏从我们身边经过时,LL忽然起身说,苏苏,你来追我。
上课时LL走神,我用脚在下面踩她也浑然不觉。老师的半截粉笔剑走偏锋,击中我的眉心,一小点白色的粉末印在我的额头。课堂上传来哄笑。伟红的纸条悄悄递过:小丫头思春了。后面画了个大胡子头像。
LL的成绩好,人也漂亮,常有男生追她。她总是微扬着下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LL说,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人为什么会爱?
我仰望着天上的云朵,用手指揉烂一节嫩芽,看着染成绿色的指尖,茫然地摇头。
可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大胡子,伟红对我说过。
伟红心眼颇多,许多话通过我的嘴,辗转到LL那里。
又能怎样?
她把头埋在曲起的双膝间。就听到伟红在远处大声叫:大胡子!
LL猝然间抬起头。她们笑着跑开。
我讨厌这种捉弄,尽管是善意的。
没有缘由地喜欢LL,甚至意愿为她承担一切。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去LL家,她扎着围裙弯腰和面,大胡子老魏在后面抱着她的腰,我去了,他都没有松手。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开始的。
LL说,苏苏,别告诉她们,行吗?
后来大胡子加入了我们,那段时间我们无比疯狂地玩,整天骑车到处乱窜。伟红和大胡子骑车比赛,把我们远远甩在后面。LL总是微笑着,浓密粗黑的发辫,衬着一张纤瘦的脸。
当那张脸越来越憔悴,笑容也越来越牵强时,LL说,老魏和伟红好了。
怪不得,那几天她不和伟红说话。我气愤地要找伟红理论,被她阻止。
伴随着打击而来的是落榜的消息。我陪她一起哭,她为我擦眼泪,没有温度的手指。傻家伙,你哭什么?失恋的又不是你。
苏苏,你知道吗,他抱着我时胡子扎在我脸上,连疼都是幸福的。
这个狗娘养的大胡子,怎能爱了LL又爱伟红,我恨不能把他撕烂,而我更恨伟红,违背诺言夺人所爱不仁不义。
我陪着她,一家一家药店去买安眠药,每家只卖三颗,我们攒了一大捧。我叮嘱她,只能吃三颗,多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些白色的药片,陪了她许多夜晚,一颗也没动。
后来她说,苏苏,如果我吞下它们,我解脱了,却要你来背负所有的罪,我不能。
伟红找我谈话,我对她只说了一句,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LL剪了头发,跟我道别,苏苏,我要离开这里,在颠沛流离中忘掉过去。眼前的女孩变得刚强坚毅。
LL走了,起初在济南,后来去了天津,再后来就音讯全无。
九七年时老魏和伟红结婚,华梅送来喜帖,我本不想去,结果LL的姐姐找到我,说LL赶不回来,一定让我把钱给捎到,并祝他们幸福。
我没去,找了另外的同学把钱送去。对他们,我没有任何祝福。
又过了好几年,碰到伟红一家三口,它们冲我打招呼,我装作不认识,把他们尴尬地晾在一旁。在LL没有找到归宿以前,我不会原谅他们。
LL说,不能对一个人付出全部的感情,一旦失去,全盘皆输。后来我才明白,女人一旦爱了,就毫无保留,眼泪可以控制,但爱不能。
LL回来了,依然独身。彼此的那份亲近还在,只是谁都不提中间的经历。不是分享秘密的年龄了。我们都经历了爱情,幸与不幸,自己体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伟红的积怨也淡了,是爱左右他们做了伤害朋友的选择,好在他们是幸福的。
最近的一次相聚,是在梅父亲的葬礼上,依然是五个人。我们已近中年,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想起我们初相遇时把手掌交叠在一起发誓一生做朋友时的样子,那么遥不可及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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