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岁那年,父亲教书,家里请不起保姆,我只好每天跟着爸爸去学校玩。在那学校的办公室,除了有两三个年轻的老师喜欢逗着我玩,与我嬉戏、扑蝶、捕蜻蜓,让我有点兴趣,其他的在我印象中,基本上都是一些老是喜欢装腔作势板起脸孔的老夫子,所以那段童年时光很是觉得纳闷。终于到了一天,张老师的女儿红红来了,一下子成了我形影不离的小伙伴。
红红大概年龄比我小,个头齐我耳朵,扎着两根不算很长的小辫子像小羔羊。身段、手和脚都是修长而白皙,脸庞的轮廓至今已经印象模糊得再也记不起来了,只是清楚记得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而亮丽。或许是因为红红经常喜欢穿红色衣裳之缘故,我把她的名字记得很牢很牢。
红红长得亭亭玉立,是个漂亮的小妹妹,在她面前,我多少也多了点点“大哥风范”。虽然年纪小小,但她懂的东西却比我多,让我老是觉得自己不比她聪明。她喜欢让我扮演大春,而把自己比作喜儿。那年头,我看的样板戏也没少,知道大春、喜儿是《白毛女》中的主角,但我从来就没有红红那份聪敏,从未想到过去扮演这两位人物。她还知道,像她一样的小女孩蹲着小便的时候,我这位小男孩就必须要转过脸去,网开一面,这也是我所始料不及的高深学问。于是,我在她面前虽然算是当了大哥,却还是时常为自己的无知而腼腆。
红红还知道雷锋叔叔是个什么人物,经常跟我讲雷锋的故事。她懂得做好事,所以她乐于拿着老师们给的钱到街上,进商店去帮他们买早餐,说是做好事。不过,她还知道街上是有人贩子的,自己一个人从来就不敢去,无论如何也得拉着我一起走,而我从来就没有认识什么人贩子,所以胆子比红红大,有求必应,全程奉陪。红红拿着老师们给过来的纸币、硬币攥在小手里,要买几个烘烤面包,几个水蒸面包,几个油炸蛋,几碗粥……都一一了如指掌,而我从来就不喜欢拿钱的,充其量就是当一个出色的“搬运工”兼“护卫员”,不过,我还是认为自己很大哥。
那年间,买早餐是需要叫售货员做同志的,偶然遇上的售货员态度温和、热情,但更多的时候是,售货员态度冷淡,叫了好几声同志也不理睬。有一次,我俩接到3角钱去买10个3分钱一个的面包,青年售货员故意不把3分钱一个的面包卖给我们,而将那些很可能是前一天卖不去的面包1角5分一个卖给我们。10个面包的钱只能买到两个面包,五六位老师给的钱,加起来只买回两个,我们回去该怎样交货呢?我和红红简直急得要哭了,而那售货员就是不肯调换,也不肯退钱。刚好有一位中年女售货员来换班,红红一眼就认出她是红红妈妈张老师的朋友,“阿姨!那位同志不卖3分钱的面包给我们……”红红的声音像机关枪,把那青年售货员的“罪状”一一告白,阿姨批评了那位青年,给我们10个面包,还奖励一个面包给我跟红红分着吃。这事很快就传开了,当老师们向我们询问时,红红深有感慨地说:“买东西是要看人的!”这句充满童真的话语在我幼小心灵中得到共鸣和认同,并教我在今后的生活历程中学会时时刻刻擦亮眼睛。
冬天,办公楼背后的小山北风呼呼作响,我们都认为那山上必定有老虎,所以红红总是要我紧紧牵着她的手才敢往那小山上走。那次她不小心在那小山坡滑了一跤,也是我把她扶起来,帮她抹干净膝盖上的泥砂,帮她擦干眼泪。到了扑彩蝶、捕蜻蜓的时节,当然我就可以大显身手了,红红最喜欢我为她扑蝶、捕蜻蜓。我还想爬树为红红抓小鸟,不过被红红及时制止了,她说妈妈说爬树是危险动作,小孩子千万不能做。我和红红在那块小天地,一同共度了大约500天的快乐时光。
冬去春来,我和红红都长大了一岁,忽然有一天红红对我说,有位读书的姐姐说男女授受不亲,叫我不要再拉她的小手。后来我也去读书了,放学就背着书包去学校找父亲,见到红红还是在那里孤单一人,表情有点沉默、忧郁,看到我就像陌路人,我也“懂得”要跟红红保持距离。再后来张老师调走了,红红也走了……
我之后的童年阶段没有见过红红了,直至我完成所有学业并走向社会,红红也再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岁月悠悠,到了今时今日,我的心里还是惦记着红红——我童年的“小恋人”。
2008-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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