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正堂中央挂着一幅画,画上大致是少先队员帮毛主席佩戴红领巾的情形。画下方的柜台正中放着一鼎香炉,香炉的前面没有菩萨的画像,或许爷爷他们也是无神论者,在他们的心目中毛主席他老人家压根儿就是神了。
弄不明白是香火一点广播就响了,还是广播一响香火就点燃了。每天早晨七点,屋内东墙上的广播开始播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的时候,香炉里的香火会准时点燃。爷爷总是双手合十,将正点燃的像夹在手掌中间,站在香炉前面,三鞠躬,算是向毛主席祈祷完毕,之后便转过身去,径直走向门外开始他忙碌的一天了。
与其说毛主席他老人家是神,倒不如说东墙上的铁广播是神。那么一块“铁疙瘩”,只用一根铁丝插入地下就能叽里呱啦叫个不停。有说话的,有唱歌的,热闹极了。
小时候村里哪家有台黑白电视机是件很新鲜的事,而对我来说,家里有个会自己说话的广播也是很稀奇的。说着一口标准普通话的广播电台播音员曾一度是我模仿的对象,直到今天,我还是坚持认为自己的普通话启蒙老师就是那“铁疙瘩”。不过说句肺腑之言,对这位启蒙老师我还真是打心眼里不喜欢。每天准时七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总是在我睡得最香的时候把我从美梦中拎起来,真是太不可理喻了,这些新闻工作者怎么就一点都不理解我们少年儿童的辛苦呢?
为了揪出藏在这“铁疙瘩”幕后的黑手,我不止一次的趁家人不在试图爬上墙去把广播从上面摘下来给分解了,可是我又总是失败了。
记得九二年的时候,我刚七岁读一年级,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铁疙瘩”终于退出了墙壁上那块它曾经肆意喧嚣的舞台。当父亲从墙壁摘下广播的时候,我很乐意地接下它。在得到允许后,我就兴高采烈地走到一边开始实施我蓄谋已久的计划了。
我终于尝尽了胜利的喜悦。螺钉绣了拧不开,我用锤子夯,哪有功不破的难关?“功夫不负有心人”,“铁疙瘩”到底还是被我分得支离破碎,这时我早已忘记之前要揪出那幕后黑手的初衷,拿着从广播上摘下的吸铁石去一旁找乐子去了。
拿着打倒敌人后缴获的战利品,着实让我兴奋了几天,不过好景不长。几天后的早晨,那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喧嚣声几乎就是从我耳边爆发,再次把我从梦里拎起来,像是噩梦,厉鬼索命的噩梦。偶尔穿插的几句方言,说着类似今晚x点到xx家开xx会的话语,更是让人烦躁不堪,以致于长大后每天早晨在睡梦中听见屋外大叔大妈卖大饼、豆腐的叫卖声的时候,总会不自觉联想到那广播里的叫唤声。
为了弄清楚这刺耳而庸俗的噪音的来源,我在村子里收索了几天,几乎寻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终不见哪里装上新广播的迹象,这样更让我惶惶不可终日。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甚至担心是不是真的是厉鬼再问我索命了。
不过到底还是让我逮了个正着,一天放晚学回家的路上,广播声又响了起来。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我终于找出了噪音的源头。村口桥头村长家二楼楼顶上,一个超大的喇叭正矗立着,耀武扬威的。
哎……这次“铁疙瘩”幕后的黑手是找着了,但是想揪住村长这个厉害的角色谈何容易啊?看来揪出那个黑手的想法终究也只能是成为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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