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晨。
居民小区。塔楼矗立。花坛、绿化带、小路,错落有致。
人群,涌出楼门。
学生们喊叫着结伴同行。
顷刻间,人流、车流,四散而去,新的一天开始了!
四号楼门,一个小女孩蹦跳着跑下楼梯,她叫真真,今年不满六周岁。她每天早起第一课是在楼前区跳绳。
一位年轻小伙子同样是连蹦带跳下楼梯,他手上还拿着半个馒头啃着。
他叫郝枫(29岁)是市化学所的技术员。他除了对各种物质作些定量定性分析之外,还喜欢研究研究“心理学”,并对人进行某些分析……
真真叫住他:“郝叔叔,有雨,带伞。”
“噢!”一个车转身往回走……
“走路吃东西不卫生。”真真又喊了一句。
“对!,,马上将馒头装进口袋,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去。
一位中年男子,个子不高,有些发福,是区工商局科长隋克昌(45岁)和妻子(42岁)以及女儿(18岁)、儿子(16岁)先后走出电梯……
突然一位60多岁的老者,戴近视眼镜,穿着褴褛,冲了过来,一把揪住隋克昌,苦苦乞求道:“隋科长,您得还给我执照,我家有老小,得吃饭呐!”
隋克昌一脸怒气:“去去去!有事到局里谈去!”
老人抓住隋克昌不放,哀求道:“隋科长,请您老高抬贵手吧!……”
隋克昌抬手一抡,老人被甩出去老远,绊倒在石阶上,直向后跌去。幸好被刚出楼门的一位年轻工人一把接住。两人同时跌坐地上。
拿伞归来的郝枫看着……
邻近5号楼的女大夫艾光(27岁)看着……
中学教师真真妈(34岁)看着…
退休的女演员齐坤(62岁)看着……
孤身老太古奶奶(65岁)看着……
房管局干部关吉庭(45岁)看着……
表情各异…
隋克昌头也不回,摇晃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去
齐坤走过来招呼:“快扶起来,看看伤了没有?——这个老隋怎么可以这样无理!”
青工扶起老人问:“大爷,伤了没有?”
老人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老人对围观者叙说身世:“我叫林祥,为了供两个孩子上大学,领了执照做点小生意。……我也是有脸面的人呐……这成什么事啊…”伤心地说不下去了。
郝枫等人同情的脸。
真真同情而痛苦的脸。
真真轻轻扯扯妈妈的衣角,低声问:“妈,隋伯伯干吗那样凶?老爷爷多可怜呀!
真真妈抚摸真真的头说:“隋伯伯收了老爷爷的营业执照,他来要。”
真真:“干吗要收执照?老爷爷怎么了?”
妈妈:“不知道…”
郝枫一溜小跑,跑出小区,直奔市区马路。公共汽车站,等车人井然有序。郝枫匆匆跑来,排在最后。稍顷,又有几个人排在他后面,艾光也在其中。郝枫掏出馒头向艾光让着……
艾光笑着点头:“谢谢,吃过了……”汽车开来,停靠,先下后上。
郝枫急切地向车内张望……
车上。一位年轻的姑娘阿琴(28岁)在向他招手。
郝枫将手中的馒头全部塞进嘴里,挤上车去……汽车开走。
郝枫挤到阿琴身边。
阿琴亲切地问:“等了几辆?”
“五辆。”他吞下馒头,伸手比划着,有意骗她。
“马路上啃馒头,实在不雅!”阿琴笑着嗔怪。
“来不及了,怕误了你的车。”他辩解。。
阿琴拉开提包,刚要把什么东西拿给郝枫。
芦云(女,34岁)发现郝枫,随着“小郝”的叫声人也挤了过来。向阿琴点了一下头,就一把将郝枫拉到自己跟前,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小郝,有个房管局的干部叫关吉庭就住你们小区,你认识不认识?”。
郝枫:“认识,和我住一幢楼上。”
芦云:“太好了。”扫了旁边的人一眼,又将郝枫拉得更近些,“我们邻居——一位老夫子,教中学的常老师,全家六口人,住一间房子。这次,刚给他调了两室一厅的单元房,却被一位姓肖的老兄用三百元的人参给抢走了。这位姓肖的两口子带一个孩子才三口人,走的就是这位关吉庭的门子。你能不能给说说?”
郝枫为难地:“不熟悉,说不上话,这种事……”
汽车笛声和售票员报站声盖过两人的谈话……
芦云点头,旋即又谈起了什么新话题。两人情绪热烈,说到得意处,她更拍打着郝枫的胳臂笑个不停……
被冷落的阿琴,看着两人的亲热劲,生气地“哼”了一声,向车门口挤去。
艾光看着,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阿琴感到有人在看她,猛回头认出是艾光。
艾光大方地招呼;“您好!”
阿琴怒目相向,转过头去,低声:“讨厌!”
恰被艾光听到,不示弱:“祝您幸福!”语带嘲讽。
汽车到站。
阿琴第一个跳下车去,一个人匆匆离去。
稍停,芦云和郝枫也走下车来。
一看,阿琴走远。
郝枫面现窘态。
芦云努嘴示意追上去。
郝枫跑步赶上去叫:“阿琴!”
阿琴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赶路。
郝枫追上去,笑着说:“你知道芦云大姐说什么了?”
阿琴不理……
郝枫:“有什么好吃的拿来吧?”伸手讨要。
阿琴:“去跟你大姐要吧。”
郝枫故作严肃状:“你不想知道她背后说你什么?”
阿琴一怔,下意识地转头:“说什么?”
郝枫:“她说阿琴人好,又漂亮,又善良,就是有点美中不足……”故意打住话头。
阿琴一惊,站住,催促:“说呀!”
郝枫:“她说美中不足的是光会生气不会笑,要是又会生气又会笑就十全十美了!”阿琴生气地:“贫嘴,讨厌!”说着又急匆匆地走去。
郝枫又追了上去,低声解释:“你这样多不好,叫人家看见…芦大姐就是这么个人……”
阿琴头也不回:“你去找你大姐笑去吧,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女大夫……”
郝枫一下子僵住了,迎着四周好奇的眼光,显得十分窘迫……
化学所。办公室。
芦云正对同事大李(女,48岁)、小谢<女,25岁)和老柯(男,52岁)刚刚叙说完三百元人参夺房的新闻。三人听后异常气愤。
大李:“应该去房管局告姓关的受贿!”
郝枫推门进来,笑笑:“对不起,我来晚了。”(坐下来)
小谢:“给报社、电台写信揭发他。”
老柯:“无济于事,这种事情都是两个人私下里的秘密交易。你告他?他不认账,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毫无办法!弄不好,自己还得吃大苦头……”
芦云接着说:“对!常老师的儿子去了房管局,给姓关的提意见,说什么群众有意见,研究研究再说!”
老柯又说:“我一个小同乡开了一家小百货店,说起他们管段那个工商局的科长可叫绝。看好什么商品就硬拿,小的给你廿大毛,大的给你廿元,美其名曰分期付款。他姓隋,外号叫个隋廿!这真是名符其实的巧取豪夺……”
郝枫惊问:“姓隋?是不是叫隋克昌?”
老柯:“好象是这个名字——你认识?”
郝枫:“他妈的,又是我邻居!这家伙尽干坏事!”
老柯:“对这位科长,是半点不敢得罪,一个年轻职工,不信邪,写信告了他。结果揭发信又落到他手上,整得他们更惨。又请客,又送礼,才又换回来这位隋大爷的笑脸。”
小谢气愤极了:“真岂有此理!还有天理王法没有?怎么就没有人治治这些坏蛋!”
芦云长叹一声:“是啊!老百姓活得真困难。”她还为常老师房子的事情犯着愁呢!
稍停。。
郝枫思索了一下,笑哈哈地说:“让我试试看。”
众惊问:“你?怎么试?”
小谢:“吹牛!”
郝枫不语。拉开抽斗,拿出信封信纸写了起来。
“关吉庭:三百元钱的人参……”
芦云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埋下头去工作。不一会,郝枫的信写好了,信末署名是褚悟汾。这显然是一封匿名信。他封好。翻了一下抽斗和口袋,没有邮票,低声叫:
“小谢,有四分邮票吗?”
小谢:“又给琴妹妹写信?,,说着给了他一张邮票。
郝枫接过邮票:“不。给那个收人参的家伙来一封!”贴好邮票,跑了出去。
小谢对其背影:“神经病!”
居民小区。傍晚,下着雨。
4号楼门前。
人们下班归来,电梯、楼梯又忙碌起来。
真真提着奶瓶子走下楼来。
一个年轻工人匆匆跑来,已是落汤鸡了。
他见电梯门前挤满了人,索性跳到院中淋个痛快
真真瞪大了眼睛……
古奶奶:“这是犯的什么病?”
齐坤:“热血青年!”她穿紫红色漂亮雨衣,墨绿色胶鞋,手拿自动花伞,在看下雨,也看人。
郝枫跑来,收伞,甩水,和人们点头招呼……
郝枫家。
一室一厅。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床铺、桌椅和书架之外,就是乱堆的书报。
郝枫开门进屋,一跃跳起,用手够顶棚,没够到,再次起跳……楼下古奶奶手持铁锤敲击暖气管子进行“抗议”。
郝枫一惊,一脚着地,一脚悬空,没站稳“扑通”跌坐地上,发出巨响……
暖气管子敲击声更大……四邻骂骂咧咧……
郝枫:“对不起……”摸着摔痛的屁股。
他爬起来,打开录音机,随着音乐的节拍手舞足蹈……走进厨房,打开窗户,准备做饭……
对楼窗户同时打开,出现艾光。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出示手中的食品:馒头和挂面。
关吉庭家。三室一厅。
室内陈设讲究、舒适。
桌上,摆满了炒菜和酒。
关吉庭坐在桌旁边饮酒,边拆信看……
关妻从厨房端来气锅鸡,边走边说:
“你这次买的鸡又肥又嫩……”突然她惊呆了,急问,“怎么?你脸色那么难看?”
关吉庭脸色苍白,拿信的手下意识微微抖动。。
妻子慌神,忙放下气锅鸡,急问:
“谁来的信?”
不作答。
她自己拿来看。
响起严厉的读信声:
“关吉庭:三百元钱的人参就把你搞得王法、天理都置之脑后。你好大的胆子!……”
-她大吃一惊。
继续看下去。读信声继续:
“……到处都在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你却把一位老-教师的房子给抢走了。你以为这是你和姓肖的两个人私下里的秘密交易,没有人会知道。就是揭发你,你也可以不认账。你错了!我不揭发你,我的办法是砸你的黑锅!”“限你见信后两天内,将房子退还给常老师。不然,我对你不客气!切切!
褚悟汾
某年某月某日
关妻大惊失色,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郝家。
郝枫正在写信……可以看出他很注意字迹和笔体。
“阿琴:我认为郝枫是一位好同志,你就放心地爱他吧!不要老是疑神疑鬼地吃飞醋。那是一种病态。当心,它可以使你变成偏执狂。那可就糟了!
祝你幸福!
褚悟汾
这显然也是一封匿名信。他匆匆看过,封好,出门,下楼。
关吉庭夫妇穿戴整齐,开门外出。
关吉庭小声问妻子:“人参带了吗?”
关妻:“不是装在包里了吗?”指了一下他手上的包,“一封信还至于把你吓成这个样。这么点事儿还得陪着。”
关吉庭生气地喊道:“叫人砸了黑锅,你就痛快了!”
“真是个兔子胆!”妻子又顶了一句。
他们的谈话,正好被下楼的郝枫听到……他会心地一笑。
化学所。办公室。上午。
大李、小谢、老柯三人正在工作。
大李扫了一下两个空位子,说:“今天这二位怎么搞的?”
“可别出了车祸。”小谢插了一句。
老柯:“唉!想点吉利事儿。”
芦云一步迈进门来:“对不起,迟到了。”她满脸堆笑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看一眼郝枫的空位子,“小郝还没来?——告诉各位一个特大喜讯!”
“什么特大喜讯?”大李急问。
“要长工资了?”小谢催问。
“不是,常老师的房子解决了!”
众惊喜,急问:“怎么解决的?”
“真是上帝显灵了!”
“快说,别卖关子了。”小谢催促。
“昨天晚上都快十点钟了,一男一女给常老师送来新房子的钥匙。不知是不是那个姓关的?”
“又分给他新房子了?”大李问。
“是人参换走的那一套?”小谢急问。
“对。”芦云说。。
“好!”“太好了!”不约而同地叫起好来。虽不认识这位常老师,但为这位老知识分子生活能够获得某些改善而由衷地高兴。
“快说,是怎么解决的?”众催促。
“常老师高兴得一夜没睡,一早起来,逢人就说。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唉!知识分子是很容易满足的。”
“你还没有说是怎么解决的?”小谢又催。
“听说,那个姓肖的家里昨晚上来了一男一女和姓肖的吵起来,几乎动了手。只听来人说:就是你的臭嘴坏的事。姓肖的一口否认,说他对谁也没说。还说就是有一天打起官司来他也不会承认半个字。来人说打什么官司,是有人要砸他的黑锅!就这样把房钥匙要走了。”
“太棒了!真解气!”小谢高兴地拍手打掌。
“对,解气!”大李高兴地说。
“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些家伙天理、王法全不怕,怕砸黑锅!看来,还是有人能够收拾他们!”老柯高兴地发着感慨。
小谢突然惊叫一声:“是小郝!”
“怎么知道是他?”众惊问。
小谢:“他不是说给那个收人参的写了封信吗?”
芦云:“真是他?”
市区。早点铺。
临窗的一张桌子上。郝枫和阿琴对坐吃点心和牛奶。
阿琴看着郝枫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将自己杯中的奶往他杯里倒……
郝枫正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寒然被窗外的什么事情所吸引,站起身探头望去,说了声:“你等等”就跑出门去。……
人行道上,林祥手提一破帆布包正向行人兜售头巾、皮带、小刷子一类小商品。
突然,巡逻民警出现,林祥等小商贩四散逃走……
郝枫追了过去,顺手掏出眼镜戴上,对惊魂未定的林祥说:“买把小刷子。”
林祥刚欲开包拿货,发现又有人跑起来,忙提起包跑走。
郝枫追上去,问:“我还没买,你跑什么?”
“不瞒你说,我没有执照,怕警察抓。”他颇感惭愧。
郝枫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小吃店说:“我们进去坐坐,我买您点东西好吗?”
“好的。”
两人走进小吃店。郝枫请服务员送两份快餐来,对林祥说:“我没吃早点,饿了。您老陪我随便吃点好吗?”
“这怎么好意思,太谢谢了!”他也饿了,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谈:
郝枫:“您老这么大年纪了,担惊受怕的,起个执照多好。”
林祥:“咳!我原来有执照,工商局的隋科长硬说我违章经营,要罚我三百块钱。我交了一百二十元,说余下的缓两天再交,他不答应,就扣了我的执照。天知道,我这种人,一辈子都是谨小慎微,哪里敢干什么违章的事情,他是成心刁难我。”
郝枫:“你说的那个隋科长,是不是外号叫隋廿的隋克昌?”
林祥细打量着对方,后悔刚才有点说多了……
郝枫察觉对方对自己的疑虑,故意说:“这位隋廿老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知道一些,就是不知道您说的这个人是否就是他?”
林祥:“您同志……”
郝枫:“我也有些搞经商的朋友,吃过他的苦头……听说这个人坏得很!”
林祥:“就是他。”
郝枫:“他除了分期付款那一套,还有些什么手段?”
林祥:“分期付款,你还能得几个钱。罚款、没收还不是他一句话,要多少就得给多少,不能讲价。这个人……连我这样草芥一般的小贩也不放过啊。”痛苦地摇头。
咖啡店。
被遗忘的阿琴气嘟嘟地走进电话间。
化学所。
大李接电话:“小郝不在,他还没来上班……放下话筒,说:“琴妹妹生气了,声音都变了……”
众笑。
下午。下班前。设计院办公室。
阿琴正聚精会神地读那封匿名信,脸色苍白,非常气愤。
当读到最后“祝您幸福”四字时,反射地闪现出汽车上艾光冷笑的面孔和冷冷的“祝您幸福”的声音,她简直要气昏了,回头看了一下别的同事,将信给了邻桌的由娣(女,28岁),示意她看看……
下班后。阿琴和由娣并肩走出大门,边走边谈。
由娣:“这个褚悟汾你认识吗?”
阿琴摇摇头。
由娣:“那就是一封匿名信……这能是谁呢?,’
傍晚。人们按时下班归来。
4号门的电梯和楼梯又忙碌起来。
真真在门口玩耍。…
齐坤在门前走来走去,她又换了一套新装……
一辆出租汽车鸣笛开来。停在4号楼前。
车内,隋克昌示意司机再揿喇叭。
司机揿喇叭。
喇叭声中,三楼的一扇窗户被打开,隋妻探出头来向下看。
车内,隋克昌招手示意妻子下来搬东西。
隋妻带领儿、女匆匆赶下楼来。
全家四口从车内搬出大包、小包、大盒、小盒……相跟着走进电梯……
人们行“注目礼”。
真真、齐坤看着……
古奶奶等人在阳台上看着……
匆匆跑来的郝枫看着,表情复杂。
郝枫家。
郝枫快节奏:开门,进屋,又欲跳起,突然收住脚:“对不起…”
他放下手中书、刊,打开录音机,音乐声中他手舞足蹈,脱衣换鞋,走进厨房,打开窗户……
几乎是同时间,对面窗也打开来,艾光向郝枫点头致意。
各自出示晚饭:面包果酱;面条和鸡蛋,对视一笑
郝枫的房门突然被推开,阿琴出现在门口……
郝枫惊回首……笑脸相迎:“阿琴,来得正好,还没吃饭吧?”
阿琴不予理睬,拉长了脸,走进厨房对笑脸相向的艾光骂道:“讨厌!”艾光仍然笑着:“祝您幸福!”阿琴用力关上窗,转身走出来坐在桌旁生气……
郝枫笑呵呵地:“听我解释,我的公主!”
阿琴:“我不听!”抓起桌上的报纸扇起来。
郝枫冲来一杯果汁送过去:“请听我说,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伤了身体可…”
阿琴急忙双手捂耳不听。
郝枫打来洗脸水和送来拖鞋,讨好地:“请娘子先擦把脸,休息一下,马上开饭!”
阿琴看郝枫的滑稽相,越发生气,她打开包拿出那封信……
传来敲门声……
郝枫:“请进!”
真真推门进来,她一手端了一碗饺子,一手拿了一本“心理学”的厚书说:“郝叔叔,我妈还书,让我谢谢叔叔。这饺子可好吃了,我妈让送给……”
看了眼满脸严肃的阿琴,打住话头。
郝枫高兴地接过来。“谢谢真真,也代我谢谢你妈妈!”
真真:“不用谢。”转身欲走。
郝枫叫住她:“等等,真真。”又拿来一本心理学的书给真真,“给,你妈要看什么书,你就来拿。”
真真:“谢谢叔叔!”
阿琴看着两人谈话的亲切劲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一个小女孩,还有她的寡妇妈妈……哼!
郝枫送走真真,高兴地用手抓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边吃边夸赞:“真真妈做的饺子就是好吃。还热乎呐,快吃吧。”他拿来碗筷让着。
她委屈得很,极力克制着,突然默默地流起泪来。
郝枫一怔:“又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阿琴哭得更伤心:“你跟谁都……”说不下去,装好信站起来,跑出门去……
郝枫愣怔着,僵在那里……稍停,追出门去……
隋克昌家。两室一厅。
室内陈设豪华。室和厅,三个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一套新式组合家具尚未上漆;全新的皮革沙发;钢琴、电视以及其它电器也一应俱全。
现时,电子琴,系列化妆品,新潮服装和高级皮鞋等等又摆满了桌子和床铺。
隋克昌穿睡衣、拖鞋仰靠沙发上,吸烟、冷饮,正欣赏妻子、女儿试新装。他手上拿了一封信。
儿子在拨弄电子琴。
妻子在试穿高跟鞋:“这跟也太高了!”
女儿:“不高,正时兴呐!”
儿子指电子琴问:“爸,这得1000多块吧?”
隋克昌满心欢喜,微笑着不作答。稍停。突然发问:“还说爸不好?还看不起爸的工作?”
“不!”女儿、儿子齐声回答。
隋克昌拆开信来看。
响起严厉的读信声:
“隋克昌:你的问题,是该清算的时候了……”他急忙翻看信末署名:“褚悟汾”一惊,心想:这是什么人?继续看信,读信声继续着:“先从你以权谋私的种种丑行算起!不要以为你的“分期付款”的拙劣行径,可以掩入耳目。大错特错!就连林祥那样草芥般的小人物都不放过,太毒了!给你提个醒:把非法扣留的执照还给本人!把欠人的贷款还清!不然你就等着吃官司!切切!
褚悟汾
某年某月某日”
“混蛋!”隋克昌看完信,气不打一处出,骂了一句,狠狠地将信摔了出去。
妻子和儿、女一怔。
妻子问:“谁来的信?”
隋克昌:“他妈的,红眼病!搞到老子头上来了!”恶狠狠地起身踱步。
妻儿们惊疑的脸。
早晨。4号门。
人们急匆匆地走下楼梯和电梯……
汽车站。郝枫排在人群中等车。焦急地看表。
汽车驶来,停靠。
郝枫向车内张望……
车内。阿琴故意躲闪,不让郝枫看见。
郝枫闪在一旁让后面的人上车……再等一辆。
设计院大门。阿琴叫住正在她前面的由娣:“由姐,早!”
由娣等她赶上来,问:“昨晚上怎么样?是胜是负?”
阿琴:“真气死我了。你没看到,他对一个小姑娘,还有她的寡妇妈妈那种热乎劲,真叫人受不了。”两人远去,谈话听不清。
中午。市区。
郝枫跳下公共汽车……
郝枫在人行道上匆匆赶路,边啃着面包,边东张西望,他在找寻什么人。
他发现了林祥,顺手戴上眼镜,跑过去装做很随便的样子问话:“老人家,生意怎么样?”
林祥认出是谁,热情答话:“是同志您呐。”摇摇头,“不好!”
郝枫:“执照还给您了吗?”
林祥:“没那么容易。”痛苦地摇头,“每天连吃的都犯愁,叫我到哪儿一下子弄180块钱孝敬他呀!”简直要哭了。
郝枫想了一下,好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他应该还给您!”
林祥困惑的双眼。
晚上。隋克昌家。
名酒、炒菜、饮料摆满桌子。
儿子倒酒,女儿上饭,妻子还在厨房里忙活”。…
隋克昌靠在沙发上看信。
响起严厉的读信声——
“隋克昌:你把善意的提醒,当成耳旁风……”一惊,赶忙看信尾,署名又是“褚悟汾”,脸色骤变。
妻子走进来招呼:“快吃吧,还看什么?”她和儿、女坐下来。
隋克昌匆匆看完信:“他妈的,又是这个褚悟汾!”使劲将信纸揉成一团,心里翻腾得厉害,无心吃饭。
妻子:“又是他的信?这是个什么人?怎么专门和我们作对?”。
儿子:“想法查一查,查出来,去告他,写匿名信犯法!”
隋克昌斥责地:“你懂个屁!”
沉默。
郝枫家。
郝枫正在写信:“隋克昌:警告你”,突然他停笔沉思,稍停,他起身踱步…
他抓起信纸揉成一团,扔进抽斗里,开门走出去。
郝枫走至隋克昌家门口。
他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迟疑了一下,原地转了一圈,决心已下,抬手敲门,无人应,再敲。
女儿开门问:“找谁?”
郝枫客气地:“隋科长在家吗?”
女儿:“在。”对里面喊,“爸,有人找。”
隋克昌冷冷的答话声:“谁?有事明天去局里谈。”官气十足。
郝枫不请自进,十分谦恭:“隋科长,是我。有点事儿想现在就和您谈谈。”
隋克昌不起身,也不让座,很不耐烦:“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郝枫笑呵呵地:“还是单独谈谈好。——你们吃饭,我等会再来也成……”并不想走。
隋克昌再次催促:“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郝枫故作严肃状:“这事儿,是关于您的名誉,还是单独谈谈的好。”
隋克昌半信半疑,慢吞吞地站起来,领郝枫去另一房间谈话。
郝枫一进门就故意压低声音,说:“隋科长,我听到省里下来的人谈到您违法乱纪的事情,觉得我们是邻居,应该给您捎个话……就这点事儿。想听,我就说说,不想昕,……”
隋克昌一惊,稍有些慌乱,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请坐,坐坐。您老弟在……”
郝枫坐下:“我在市化学所工作。”
隋克昌:“对对,请说吧。”冷眼观察对方。
郝枫:“我在朋友家遇到省里一位负责纪检工作的领导同志,正好是我同学的父亲。我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说是来看朋友的。但不一会就有两个年轻干部来向他汇报工作。我和朋友在另一间房里断断续续听到他们三个人的谈话,尽是些本市干部违法乱纪的事情……”
隋克昌吃惊的脸,认真地听。
郝枫:“也听到有关您的一些情况……”
隋克昌一扫先前的傲慢气焰,急切地问:“什么情况?”但仍紧盯着对方的双眼…
郝枫:“他们先是点了您的名,随后就谈了您隋廿的外号。边说边笑,笑声挺大……”
隋克昌:“都听到些什么问题?”脸红一阵,白一阵,故作镇静。
郝枫:“没听清楚——临走时,朋友告诉我:他们是微服私访,不住宾馆和招待所。我想,您应该引起注意,不然的话,说不定会有麻烦的,就这些。您知道就算了。不要说出去……我走了,您吃饭。”
隋克昌急忙按住郝枫的双肩:“不不。老弟,再坐坐。……怎么不倒茶!”对外面喊,“给客人倒茶!……”
隋克昌:“您老弟在化学所工作是吧?……过去一直没有机会说话,今天难得……”
儿子送来茶……
隋发火地:“怎么不拿可乐?拿去!”
郝枫:“不用不用。”
儿子又送来可乐。隋克昌连忙打开递给郝枫:“请请。”
郝枫:“谢谢。”
隋克昌:“我想问一句,我去见见这位领导同志行不行?有些误传,需要解释一下。”
郝枫严肃地:“绝对不行!说都不要说出去,这可是犯纪律的事情……”
隋克昌想了一下,试探地:“不知领导同志生活上缺什么不缺?要不要请您带些烟和酒过去,很方便。”
郝枫摇头摆手:“不行不行!千万不要这样。”
隋克昌也一直在察颜观色。他大惑不解,面前这位年轻人为什么宁愿冒着风险来对他说这些事情?他很想弄弄清楚。稍停,他终于找到了话题。他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骂娘骂祖宗的难听话都听到了,难啊!——你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没法子,只有忍了。既然你老弟这样关心我,我可以掏心窝子对你说一句,那些传言纯系无中生有,我一点不在乎。不过,老弟,你肯冒这样大的风险来对我通报,我还是很感激的。不知该……”
郝枫一下敏感到对方的真正用意所在,立即应答:“俗话说帮助是互相的,我今天帮了隋科长,也许明天我就需要您的帮助。要知道,您隋科长在这栋楼的身份可不同一般人,大家都很敬重您。”
隋克昌一切了然,抢话:“老弟,你说得对,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话好了。……您老弟能喝两口吧?改天我们哥俩聚一聚好吗?”
郝枫:“不不。隋科长,您这样客气就错了。”站起来,“我走了,改天再聊,耽误您吃饭。”
隋克昌:“不不,请喝口水再走。”一再挽留。
郝枫:“不,我胃不好,不敢喝这些东西。”好象忽然想起的样子,“还有一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
隋克昌:?请说老弟。这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没有问题,一定办到!”
郝枫:“前几天早上来跟您要执照的那位老人……在这种时候,传到上面去,影响不好。我的意思,不要因小失大。是不是严厉批评他几句……”
隋克昌:“对对,这个提醒很好,我明天就还给他……免得他……唉呀,我说老弟,您真想得周全!”
夜。隋克昌家。
隋克昌靠在沙发上边吸烟边看着两封署名褚悟汾的信。妻子在收拾屋子。
隋克昌:“刚才来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妻子:“叫郝枫,在市化学所工作。”
隋克昌:“这个年轻人很仁义,通情达理……这当口,可是帮了大忙,难得的好人!(一笑)开头我还以为他求我办什么事呐!幸好,他不计较,还那样真诚相见,不易,太不易!,,
妻子:“准备点吃的,请请他。”
隋克昌:“对对。”继续琢磨那两封信。
妻子:“褚悟汾,会不会就是检查组的人?你不问问郝枫。”
隋克昌没有好声气地:“这怎么好问?”
妻子:“那又会是谁呢?干吗专跟咱们作对?”
隋克昌正心烦,大声呵斥:“知道是谁,还不抓住他!”
“简直是吃枪药了!”妻子不满地嘟嚷着,“我是说,想想,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得罪什么人?都是他妈的红眼狼!看别人有了,就眼红!,,他忿忿然。
“我是说,估计一下是什么人,想办法说说,私了了,不要闹出什么大事来。”妻子诚恳地劝说。
“妇人家!两封信就吓成这个样子!”他硬充好汉,“能闹出什么大事来?有些人比我们厉害得多,不是照样活得挺好的!我怕什么!”
“我估摸准是你们局里知根知底的人……”妻子收拾完屋子,“送点东西去,求个情,服个软,事情就了了。”她走了出去。
他瞥了一眼妻子的背影,心想:不无道理。
他闭目养神。严厉的读信声再次出现:
“隋克昌,你是执法犯法,想隐瞒和蒙混过关都是枉想!出路只有两条:一是做个自己交代的犯错误干部,一是做为罪犯被关进监狱!何去何从,是抉择的时候了……”
他情不自禁地一哆嗦。确实有些害怕。随着妻子刚才的提示,他苦苦追忆着可能被得罪的揭发者。(回忆。)
农贸市场,家具点。各种时新家具摆满柜台内外,许多人在观看、问价。
隋克昌走来。
经理忙招呼,敬烟:“隋科长,好久没来了,忙啊?”
隋克昌;“是啊。”也过去看家具。
他对样式新颖的组合柜颇感兴趣,说;“我们张局长的小姨子最近要结婚,让我帮她物色一套组合家具。”
经理:“好说,请她亲自来挑,不满意,画图,打新的。”
“我看这样子的就挺好。开什么价?”他指着一套问。
“两千六。”
“行了。我作主给她要一套。”掏出记事簿先写一个地址,又写一个,说,“我也来一套,这是地址,有方便车送一下。”
经理接过地址说:“马上送,马上送。”
隋克昌掏出廿元钱塞给经理:“眼下手头紧,只能分期付款了……”自己先笑了,“张局长小姨子的也由我来付。”
经理惊愕的脸。
(回到现实)
隋克昌一惊,自语地:“是他?”
(回忆)
隋克昌家。傍晚。
四瓶酒、四条烟和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在桌子上。
隋克昌和一来客边喝茶,边交谈。
隋克昌:“你老兄真够神通的,点心糖卖得好好的,又怎么经营起电子琴和钢琴来了……”说着将手中的文件丢在桌上,“这不成……”
来客:“这都是朋友帮忙的事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您老兄抬抬手,我就过去了,不然……”
摇头摆手:“不成,不成。这在管理条例上规定得清清楚楚的,我没有权批……”
(回忆。)
星期天。上午。隋克昌家。
一架尚未启封的钢琴摆在外厅。
还是上次那位来客坐在里间喝茶。,
隋克昌掏出廿元钱给他:“眼下手头紧,只能分期付款了。”他笑了。
来客不收:“算了,算了!——那执照?”
隋克昌肯定地答道:“有我。”
(回到现实)
隋克昌又自语:“是他?”
(回忆)
来客(钢琴经理)刚走,同事老孙来访。
他一进门就被放在厅内的钢琴给吸引住了。
“呵!洋玩艺儿,老兄,够派的!”
“里面坐。”隋克昌让着。
老孙走进屋里对全新的家具和沙发更是赞不绝口。
他看着、摸着:“好!够新潮的!”坐下来,笑眯眯地看着隋克昌,说:“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你弟妹来看到你这套家具,回去就对我嚷开了,非要弄一套不可。怎么样?老兄照样给我弄一套。我家可是该更新换代了。”
得等机会。”语气不够热情。
“等什么机会?还不是老兄一句话的事儿,”看了一下隋克昌的反应。稍停,又说,“我内侄女也是学音乐的,钢琴登记都快两年了,还没有货。你老兄也搭把手给弄一架怎么样?”
“不好弄。”干脆拒绝了。
“我不是要求你那廿……(自觉失言,迅即将“块钱”两字,又咽了回去)的优惠,给算个出厂价就可以了。”他说完大咧咧地笑了。
隋克昌的脸立即沉了下来,没说话。
老孙一怔,忙笑脸相迎,讨好地:“老兄,说什么也得帮小弟解决一套家具。你弟妹也在盼着呐!——要不,我就来拉你这一套…”看着隋克昌严肃的脸,想笑又笑不出来,样子十分尴尬。(回到现实)
隋克昌自语:“是他?”(回忆)
一所城郊小院,三间西厢房,中间作厅,两边是卧室。
夜。一间卧室的地上堆满了瓶装名牌白酒。足有几百瓶,许多包装纸箱堆在一旁。
这是一家倒卖伪劣商品的窝主。
大凤——30多岁的女窝主,正靠在床上看着隋克昌在检查酒的商标和发货票。
隋克昌指着被挑出的一大堆酒,说:“全是假的,冒牌货,没收,罚款!”
大凤站起来,走到隋克昌面前笑眯眯地说:“您老高抬贵手,俺们就过去了。”说着递过一支烟去,“请外面坐,谈谈好吗?”
隋竟昌摇手不接,说:“没什么好说的,这些酒得先封存起来……”
大凤一听,急了,忙问:“得交多少钱?”
隋克昌说:“先交两千元。”
大凤迅即从柜橱里拿出五百元一摞的人民币两摞,放在隋克昌的面前,说:这是一千块,给大嫂和孩子们买件衣服穿。”
隋克昌严肃地:“少来这一套。”
大凤又拿出一千:“再加一点。”说着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递给隋克昌。
隋克昌仍然摆手:“去去去!”
大凤又拿出一千,说:“再加一点,您老就放我这一马,我可是一辈子忘不了!”说着哭丧着脸哀求道,“请您老可怜可怜我一个孤身女人吧!您知道一个人生活多不容易呀!没收了我可怎么活呀!”
(回到现实)
隋克昌自语:“是她?”
(回忆)
区工商局大办公室。
老孙和小夏(32岁)等人正在伏案工作。
隋克昌走进来,放下提包,刚要坐下。
小夏走过来,低声问:“一个叫封士会的倒爷你认识吗?”
隋克昌:“不认识,有什么事儿?”他明知故问。
小夏:“他两口子倒卖冒牌名酒,我扣了他们的执照。”
隋克昌:“噢……”
小夏:“他女人说在窝主大凤家陪你打过牌,有这事儿吗?”
隋克昌一下子出汗了,但仍嘴硬地:“胡说。”
(回到现实)
隋克昌自语:“是他?”
“当!”,烟灰缸掉到地上,隋被惊醒……(回忆完)
隋克昌拾起烟灰缸熄了烟,站起来,想了一下,走到床边,推醒熟睡的妻子:“醒醒,你醒醒。”
妻子惊问:“什么事儿?”
隋克昌口气谦和:“我看你带点东西去老孙家和小夏家走走。我估摸是他俩干的。”
妻子不悦:“这点事儿就等不到天亮!”
区工商分局。办公室。
隋克昌走进来,和早来的人招呼,致意。
他从窗里看到张副局长(55岁)走进大门,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隋克昌:“张局长早!(低声)听说最近省里纪检部门要派人下来?有这事吗?”
张边走边谈:“前两天在市局开会,听说省里要派联合检查组到下面来,什么时候来,不知道。”
隋克昌返回办公室,迟疑了一下,走近正在工作的小夏,笑眯眯低语:“今天中午想请小弟吃个便饭……”
小夏冷冷地摇头:“不空,谢谢。”
“小弟是不愿赏老哥这个脸?”
“真的不空,谢谢了。”说着站起来走了。
隋克昌弄了个大红脸,僵在那里……
老孙手持报表之类走进门来。
隋克昌笑眯眯地凑过去低声问:“中午空吗?”不等回答,以手作端杯饮酒状,“咱哥俩喝一杯去?”
“你请客?好啊!”老孙高兴地应允。
化学所。中午下班后。
芦云、小谢和老柯三人将各自带来的午饭凑在一起吃着。
郝枫开门进来:“唉呀!该吃饭了?真给忘了,看来是不饿。”
芦云招呼:“快拿碗筷来一起吃吧,有的多呐!”谢、柯两人也让着:“来,来”
郝枫答应着拿来碗筷……
小谢:“你快说说,那个隋怎么样?攻下来没有?”
郝枫说:“老奸巨猾的死官僚。比关吉庭难对付得多了。”他大口吃起来,不是不饿,而是很饿。
老柯:“执照还没还给人家?”
郝枫:“他说明天就还。”
小谢:“怎么知道?”
郝枫:“昨晚上他亲口对我说的。”
芦云:“你去找他了?”。
郝枫:“对,记得什么人说过:踩住对方自己就主动。”
小谢:“那你踩住他了?”
郝枫:“我想是踩住他了,现在等他来找我了。(对老柯)老爷子,省里纪检和司法部门的头头都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老柯:“想给他们也写信?”
郝枫笑了:“不。看看我同学他爸爸应该叫个什么名字?”
众不解:“啊?”
郝枫一怔。笑了,不作答,大口吃饭。
三人看他狼吞的样子,笑了……心想:还说不饿,芦云索性将自己的饭菜全给了他,说:“小郝,踩住他就别放脚,你的工作我们帮你干!”
老柯:“对。为民除害是大好事!”
小谢:“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郝枫吃完最后一口饭,擦一下嘴,笑了:“最后把我自己先送进监狱算了!”
众惊。
餐厅。
丰盛的菜、饭和名酒摆满一桌。
隋克昌和老孙两人对坐,边吃边谈。
隋克昌不停地为老孙倒酒、夹菜。
老孙头也不抬,吃着、喝着,嘻嘻哈哈应答着。
老孙:“我说过了……我没写过什么信!”喝多了,舌头有点不听使唤。
隋克昌客气地:“我是说,请你老弟再帮我估摸一下,信可能是谁写的?老哥亏待不了你。”
老孙:“这怎么好随便估摸?”对他的唠叨大为不满。
隋克昌:“我想……我那些事……”难以开口,“也就是老弟你和小夏两人知道。”
老孙:“那你去问小夏。”
隋克昌:“这不是先和你老弟商量吗?……”
老孙大口吃着菜,支支吾吾应答……
隋克昌:“……老弟不是想搞一套家具吗?,——全包在我身上……”
老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匿名信就是我写的了,是不是?……你说呀?……”他说着两眼瞪着隋克昌。
隋克昌:“不是这个意思,你老弟不要误会…”
老孙:“我一点都没误会……就是我写的,你又怎么样?……你那些丑事是不是事实?……”
隋克昌一惊,赶忙圆场:“我是说,咱兄弟们是一条船上的……”谨慎地措词。
老孙:“胡说!甭套近乎……咱们不是一条船上的。……我清楚之呐,我那点事儿,还不够立案的!老兄,你!……可什么都够了!……”他大嚼着鱼头。
隋克昌大惊,欲发作,又极力克制着:“你老弟是成心要看老哥的热闹了……”
“不不不!没那个意思!”老孙把菜一扫光,抹了一下嘴,问,“今天是老兄请客?——那我就再谢谢了!”站起来嬉皮笑脸地点点头走了。。
隋克昌狠骂一句:“这个流氓!”
傍晚。市中心,人行道上
隋克昌找到正在叫卖的林祥,将其引到僻静处,把营业执照还给他,说:“下不为例,再发现你违章,就不客气了。”
林祥感动地双手合十,不停地作揖道谢:“隋科长,您积大德了,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隋克昌摆手制止:“执照的事儿,你都跟谁说过?”林祥心目中突然闪现出郝枫的形象,但他否认了。
“没有,跟谁也没说过。”
隋克昌:“都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林祥一惊,思索着:“就是几个搞个体的……隋科长那天收执照的时候,他们看到的……”
隋克昌:“去吧,去吧。”
林祥:“那一百八十元罚款,我一凑齐,就送到府上去。”
隋克昌扬扬手:“算了,算了!”已经走远了。
农贸市场,家具点。
隋克昌找到经理,说:“怎么样?买卖好吧?”
“还可以,隋科长,请里面坐。”递上烟,让着。
“不坐了。我是来打个招呼,有什么问题和困难,直接找我,不要客气。”压低声音说,“最近手头还不宽裕,那钱……还得缓一步……”
“好好,没事儿,没事儿。”经理点头哈腰迎合着。
“最近听到什么议论…和风声没有?”态度极为和蔼。经理一愣:“没听到什么。”
沙发摊点。
隋克昌以同样和蔼的态度对经理说:“最近手头还不宽裕……那钱,还得缓一步……”
“好说好说,不忙。”经理同样客气地说。
“听到什么小道消息没有?”
经理一愣:“没听到。”
沙发经理找到家具经理。
两人低声议论起来。
“这家伙今天怎么了?完全变了个人样儿了!”
“是啊,肯定有什么说道……”沉思。
隋克昌家。
隋克昌显得十分疲倦的样子走了进来,放下提包,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妻子小心地问道:“怎么了?病了?还是累的?脸色那么难看。”
隋克昌气忿地:“孙猴子这个混蛋耍弄我……我饶不了他!”
妻子劝慰地:“别和他一般见识。”去倒水。
隋克昌:“问了一下张局长,他也说省里要来调查组。看来这个褚悟汾是有来头的,可能就是调查组的人。”
妻子:“不好问问郝枫?”
隋克昌点上烟,想了一下,又灭掉:“对,弄几个菜,我约小郝过来谈谈。”
妻子答应着走出去。
晚上,郝枫家门口。
隋克昌来敲门,无人应。再敲……转身离去。
郝枫跑上楼来,开门进屋,习惯动作,又欲跃起,立刻意识到搅乱四邻的后果,随即收住脚……放下手中的书报,打开录音机,随着音乐节拍换衣换鞋,走进厨房打开窗户。
对面楼窗同时打开,出现艾光……
两人对视一笑,都回来晚了,彼此彼此。
她出示面包和罐头……
郝枫找了一下,什么吃的也没有,以手击头,用筷子击碗,空空如也…
艾光努嘴示意他背后……
郝枫收敛笑容,惊回首,背后什么也没有……始知上当,不好意思地微笑摇头。
艾光示意将面包和罐头扔过来……
郝枫摇手制止……
艾光示意送过来……
郝枫用力摇手,举手致礼,表示谢谢。
传来敲门声。
郝枫一惊:“请进。”
隋克昌开门进屋笑脸盈盈:“郝老弟,我来了好几次,你刚回来?”
郝枫热情地:“隋科长,快请坐!”。
隋克昌:“不坐不坐。一件事,你嫂子准备了几个菜,请老弟赏光到舍下吃个便饭。”
郝枫:“谢谢隋科长,我吃过了。”
隋克昌:“那就请过来喝杯酒,吃点菜。就这样说定了。稍等,二十分钟,不,一刻钟……说定了。”不容对方再说什么,走出门去。
郝枫追出门去:“隋科长,我有客人。”
隋克昌:“那就请客人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郝枫刚要关门,阿琴跟了进来。
郝枫一惊:“阿琴!电话里说不来了,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阿琴:“我想又有人送好吃的饺子,就来了。”说着坐下来。
郝枫干笑一声:“今天回来晚了,忘了买吃的,我马上去买。”说着穿上外衣,“饿了先吃点点心垫一垫,我就回来。”
阿琴:“说好了,这次等多久”语带讥讽。
郝枫:“很快就回来。”跑出门去。
稍停。传来敲门声。
阿琴:“请进!”
艾光开门进来,她手上拿着面包罐头和一本心理学的书,友好地招呼:“您好,小郝不在?”
阿琴笑脸相向,审视片刻,说:“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那位女大夫,是吧?”
艾光毫不示弱,放下手中的东西,说:“正是我,有病,请来找我。”
阿琴不悦:“我才不想生病呢!”
艾光:“祝您健康!”
阿琴:“你知道我和郝枫的关系吗?”
艾光微笑:“知道。”
阿琴:“我们就要结婚了。”
艾光笑笑:“祝您幸福!”
阿琴:“我想提醒一句,请放尊重点,不要再对郝枫献殷勤了!”
艾光:“我也想提醒一句,您该学点精神文明,提高点境界和档次。”说完转身离去,“再见!”
阿琴:“泼妇!”低声骂了一句。
郝枫抱了一包吃的、喝的匆匆跑上楼。
他开门进屋:“来了,够快的吧?马上开饭。保君满意,全是你爱吃的。”自己先乐了。
突然看到桌子上的面包、罐头和书,“唉……是艾光送来的吧?她说什么没有?”
阿琴生气地:“她说,要对你献殷勤,每天给你送好吃好喝的……不要脸的东西!”狠狠地骂了一句。
郝枫苦笑:“这又怎么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说,“小姐,你这样子,不觉得累吗?……我看你都快成专业户了……”
阿琴一脸严肃,问:“什么专业户?”
郝枫一本正经:“山西老醋专业户!”
阿琴忍禁不俊,扑哧一声:“去你的,混蛋!”
郝枫一本正经地:“我说小姐,听我一句劝,我们快点结婚吧,你就把我拴在你的裤腰带上,全结了!”
阿琴忍不住笑出声来:“穷光蛋,还想结婚,想的可美!”
郝枫:“唉,穷光蛋配千金小姐,可是永恒的主题,百看不厌的好戏!”
阿琴:“去你的,别贫嘴!”她又生气了。
隋克昌又来请郝枫赴宴,见阿琴问:“这位是?”
郝枫:“是我的女朋友——这位是隋科长。”
隋克昌:“正好,二位一起请过来聚聚,走走走。”
郝枫推辞地:“隋科长,谢谢了,我们还有事情,不去了。”
隋克昌:“走走走,没有什么好吃的,家常便饭。”说着拉上郝枫又让阿琴。
阿琴说着站起来:“要不,我走了,你去吧。”并无走意。
郝枫:“不不,隋科长,您看……”
隋克昌不好硬拉,想了一下:“老弟,请出来一下好吗?”
两人走出门去,隋克昌顺手将门带上,低声地:“原想再和你老弟好好谈谈,太不巧了……”
郝枫:“欢迎常来坐,随时可以谈。”态度非常诚恳。
隋克昌:“我是想和老弟商量一下……现时,我该做些什么?”
郝枫直率地:“照我看;你那点事儿,该还的还,该补的补,弄它个一清二楚,什么人来了也不会说二话。”
隋克昌:“对对,我已把执照还给林祥了。”
郝枫:“太好了,依我说,首先把自己的事情说清楚,若有可以揭发检举的,就更加表明态度了。”
隋克昌感激地:“对对,先把事情说清楚。”欲走,又转过来谄笑低声,“有空你老弟还得去朋友家坐坐啊。”
郝枫:“我会去的。”态度真切,目送对方走去,思索有顷。
深夜,隋克昌家。
隋克昌坐在沙发上抽烟想心事……
隋克昌妻子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突然他好象自言自语,又好象是和妻子对话。
隋克昌:“小郝这家伙,嘴紧得很。”他深吸一口烟,“说清楚……说什么呢?”
妻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隋克昌:“他们能掌握些什么呢?”
妻子声音低低地:“工厂和公司的事儿不是一字没提吗?”
隋克昌:“没提。”
妻子:“那就随便捡上几条说说。”
隋克昌:“万一说冒了,不是自己把自已装进去了?”
妻子:“……”
隋克昌:“这个褚悟汾,是调查组的人?……也没掌握多少东西?”
早上。郝枫尚未起床,隋克昌就来敲门。
郝枫答应着:“请等等,我马上起来。”
稍停。郝枫开门让隋克昌进屋。
隋克昌抱歉地:“对不起老弟,一早打搅。”
郝枫热情让坐:“也该起床了,请坐,请坐。”
隋克昌一坐下就说:“我想了一下……决心照老弟的意思办,该还的还,该补的补……有些事情,譬如上次买家具,碰巧张副局长的小姨子要结婚,也想要一套组合家具,也是我经手办……不给,也不好伸手要,难啊!……”他不想说出自己的问题,又想套问对方的材料和口气,没料到却无意中抛给对方一条材料。
郝枫已知对方来意,顿了一下:“是啊,难呐……”再无下文。
稍停,隋克昌欲言又止。忽然扫视室内,话锋一转:“老弟你也该把房间布置得舒服些,该置的也得置办,这全包在我身上了……”
郝枫摇手反对:“不,不,隋科长,谢谢您的好意。”
隋克昌:“不客气,不客气。由我来办好了……”
郝枫:“不不,隋科长,一定不要这样……等我结婚时一定请您帮忙。”
郝枫送走隋克昌,打开收音机,洗脸刷牙……
收音机里传出高等法院和高等检察院联合通告的广播声——
郝枫听着,稍稍开大音量,认真地听着……
人行道上,公用电话亭。
郝枫在打电话:“我今天还得去厂里,事情还没完……”
化学所,小谢在接电话。
小谢:“那个姓隋的踩住了没有?……连找你两次?……得踩紧点啊!”放下听筒,十分满意,对芦云和老柯说,“踩住了。’
芦云和老柯也会心地笑了。
傍晚。农贸市场。
化了妆的郝枫——粘有小胡子,戴变色镜,走下出租汽车。
他正向一个体商贩问询:“这一片是区工商局隋科长的管段吗?”
商贩:“是的。”
郝枫示意司机等他。
郝枫找到家具点经理,开门见山地说:“我想了解一下隋克昌科长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请实事求是地谈谈,好的方面和不足的地方。”
经理:“您是?”
郝枫微笑着:“请不要问我是干什么的?”
经理和伙计们对视一下,不说话。经理让烟,郝枫摇手表示不会,等待对方说话。
郝枫:“请谈谈吧。”他笑着催促。
经理:“从何谈起啊……”笑得很勉强。
郝枫看出对方的疑虑。启发地:“就从他买组合家具开始……还有张副局长小姨子的那套,不是也没给钱吗?请说吧。车子还在等我。”
经理一听对方是深知底细而且有来头,对视一下,就谈了起来。
一个带有浓重江浙口音的中年人说:“他买东西是付了钱的。一套组合家具两千六,他只给二十元钱,说等手头宽裕了再给。……天晓得。他什么时候宽裕……”众哄笑。
邻近摊点货主们也围了过来。
一个插话说;“沙发也一样,也是分期付款八百元钱的货,只给二十块钱……”
又一个人说;“你们还弄个廿块,我的都是两块两块的……”
“人家隋科长是按质论价,你就值那么多……”有人说讽刺话,又是一阵哄笑。
郝枫:“他不给钱,你们跟他要过吗?”
经理们:“没有。谁敢要?那不是自找麻烦?”
郝枫:“给不给是他的问题,要不要可是你们的问题。想想看,这样的问题你们该负什么责任?……”
经理们一怔。
郝枫匆匆走向出租车…“艾光正好擦身而过。突然她吃惊地回头盯着郝枫看,郝枫抬起头,一下怔住了,两人对视,笑了。
郝枫随机应变,拉开车门让着:“小姐,请上车!”
艾光有礼貌地深鞠一躬:“谢谢,”两人上车。
对面马路上,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她是阿琴,简直要爆炸了!汽车开走。
车里。艾光笑着低声问:“这是搞的什么名堂?”郝枫神秘的一笑,低声说:“小小的阴谋诡计…”
农贸市场。
经理们还在思索议论:“负什么责任?”
“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口气满大的……”
一个人突然悟过来:“老隋克昌他是敲诈勒索和收受贿赂,而我们呢?——不就是行贿了么?……唉!”
“这太冤枉了!”又一个说。
汽车开至一居民小区。
郝枫和艾光下车。
两人进入楼门……
与此同时。沙发经理和家具经理走入4号楼门寻找门牌号去隋克昌家。
郝、艾两人拾级上楼……
隋克昌家门口,两位经理先是掩嘴窃笑……
一个说:“稳着点!”
另一个:“沉住气。”
一个抬手敲门。
工商员老孙家。
郝枫和艾光接过老孙的茶水,道谢。
老孙的谈话邑开始。“……隋克昌这位老兄,一句话,心太黑!他的科长怎么当上的?……”
隋克昌家。两位经理和隋克昌的谈话也已开始。
沙发经理说;“……专门问了您的工作态度和作风问题…”
隋克昌慌了:“没说是干什么的?什么单位的?”
“没说。”
“也不让问。”
“坐出租来的,派头不小。”
隋克昌:“都问了些什么问题?”
“问的挺详细的……”
“主要问的是有没有敲诈勒索,贪污受贿的事儿……”
“我们说隋科长买东西都付钱,有时先付定金,然后分期付清…”
隋克昌很感动:“那是,那是,你们说得好,说得好。”
“那人还说:付不付钱是隋科长的事,要不要可是你们的事。……要是有问题,一方是受贿,另一方就是行贿,都得负法律责任。”
“我们一听他这话里有话,就赶快给隋科长透个信。”
隋克昌大惊,忙掩饰过去,站起来。转个身提着水瓶走出去,对妻子低声交代说:“家里还有多少钱?凑个整数……”努嘴示意让两个人拿走。
他又提着水瓶转回来为客人冲茶:“喝,喝!”
老孙家。老孙让水:“喝喝!”
郝枫:“谢谢。听说头头们也有托他买东西不付钱的,好象有位张局长的小姨子的组合家具……”
老孙摇手:“唉,那是小菜,不在话下。多了,苗局长儿子的钢琴,王局长内侄女的电子琴,……其他头头脑脑们的电视、冰箱全是他搞的……”稍停,他看了看两位来客,欲言又止,郝枫催问,他才又说:“有个叫大凤的女人。是个专搞伪劣商品的窝主,还兼搞赌局什么的……,老隋和这个女人可热乎呐。”笑了起来,这位老兄……可是吃喝嫖赌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从大凤那里若能挖出他和干部子弟们搞公司和办工厂的事儿可就全齐了。”
两位经理走下楼梯,开心地嘿嘿笑着
一个拍拍口袋:“没数数是多少?”
一个:“错不了。”
“想不到这老小子也有今天”
郝枫和艾光走出楼门……天已黑了下来。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边走边谈,兴奋异常。
艾光显得特别高兴:“攻心战!太好玩了。记住,去大凤那里可别忘了叫我,我会配合得完全象个真的检查干部。”
郝枫点头:“好象应该去吃点什么似的?”
艾光:“对。该吃晚饭了,走,前面就有家餐馆。”
郝枫一摸口袋,空了,很为难:“算了,我……家里还有剩饭,不吃怕坏了……”
艾光已看出他是因没有钱才变卦的,立即掏出钱包递给他,说:“算你请客……”
郝枫忍不住笑了……
夜。郝枫家门口。
隋克昌手提着咖啡茶叶和水果罐头之类礼品走来敲门……再敲……转身离去。
小区楼前。
郝枫和艾光分手,互道:“再见。”
艾光突然叫住郝枫再叮嘱:“可别忘了叫我!”
郝枫笑着点头,跑去。
郝枫跑上楼,开门进屋。
隋克昌手提礼物随后跟进。
郝枫:“隋科长,请坐。”
隋克昌:“老弟忙啊?”随手将礼物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别人送我的,分而食之。”
郝枫:“不不,隋科长请带回去,我有。”
隋克昌:“小意思。多了,不吃坏了,可惜了的。请老弟帮忙消灭掉!”
郝枫:“请隋科长带走,我不能收,一定请带走。”说着去拿。
隋克昌一把拉住他:“不忙,老弟。我们先说说话。”拉郝枫和自己一同坐下来,“我是说要不要和省里的同志见见面说说情况?……有些事儿……”
郝枫:“我看不必要,主要是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可以了。”
隋克昌:“对对,实际行动,实际行动……”他又转了话题,“你看,差点忘了,我看好了一套小型精巧的转圈沙发和家具觉得配你这房间挺合适的,星期天,我带你去看看好吗?……”
郝枫:“不不,隋科长,请不要费心,我谢谢了。”笑笑,“请相信,将来我一定会麻烦您的,到时候请不要心烦才好。”
隋克昌:“不会的。我是说,先搞套家具,然后再弄台彩电和冰箱,说什么也得布置得象个样子,文化人么……这全包在我身上了。”
楼梯。当夜。
关吉庭上楼。
郝枫手提隋克昌的礼物匆匆下楼……
隋克昌家,郝枫将礼物放在门口,抬手敲门,听到应声,转身跑走。
关吉庭止步回望,一怔……郝枫匆匆上楼……
关吉庭叫住他:“郝老弟,怎么?给谁送礼啊?”
郝枫:“不是,隋科长的,我送还给他。”
关吉庭赞赏地:“好!送还给他太好了!”笑眯眯地,“怎么?我看他最近老往你家里跑?是他拉你干什么事情?还是……”
郝枫支吾地:“是他求我……”
关吉庭:“我只想提醒你老弟一声,隋克昌这种人老谋深算,万万交不得……”
郝枫一听是位知情者,很想多听听情况:“噢,我对他一点不了解。——请到我屋里坐坐好吗?”
关吉庭很乐意:“好啊,坐坐。”
两人继续上楼……两人走进郝家。
郝枫让坐,端茶……
郝枫:“你们很了解?能谈谈吗?”
关吉庭呷一口茶:“一句话:心黑手毒!说话是前年的事儿,他拉了几个干部子弟搞公司,求我给他们搞个门面房;说好事成有我一份,他妈的,中间他就想蹬掉我,对不起,房子的没有……”
郝枫:“他都和谁搞公司?”。
关吉庭:“李副市长的儿子,商业局长的儿子,还有市人大主任的侄子……还有银行的什么人……”
郝枫:“不知都经营些什么?”
关吉庭:“挂羊头卖狗肉,买空卖空,套汇,倒卖紧俏商品,什么都干……”
郝枫:“官倒?”
关吉庭:“对,还有个地下工厂,是专搞伪劣商品的……归结一句话:什么犯法干什么!一点不夸大!”
当夜,郝枫家。
郝枫正伏案给市检察院写信举报隋克昌的问题。
“检察院:据了解上关区工商局科长隋克昌,犯有敲诈勒索,收受贿赂……”
工商分局,大办公室,上午。
老孙正对小夏等人说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老孙神秘地绘声绘色:“一开口就说不用问他们是干什么的……看样子来头不小,好象对老隋的许多事情是知根知底的,只是核实一下…连他和大凤那些事也挺清楚……”自己先笑了。
隋克昌走进来……
众人连忙散去。
隋克昌吃惊地扫视每个人……
他们也偷眼看他……
设计院,办公室。
阿琴进门,放下手提包,拉上由娣外出说话。
院中一角,两人边走边谈。
由娣:“你没看错?”,
阿琴:“扒了皮,我也认出他的骨头。和那个女大夫一起钻进汽车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由娣:“也许是…”。约他好好谈谈。……就是啊,他化了妆干什么?”
稍停,阿琴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由姐,我想和他吹!”
下午。化学所。
阿琴约郝枫外出谈话。
人行道上,两人边走边谈。
阿琴:“让我们平心静气地谈谈好吗?”
郝枫:“好。”
阿琴:“我想问一下,你昨天下午下班以后去干什么了?和谁在一起?请认真地回答我。”’
郝枫看她认真而苦恼的样子,想了一下,说:“我和艾光去一位姓孙的家里调查一下隋克昌的情况。”
阿琴:“为什么不叫我和你一起去?”
郝枫;“她是半路碰上的,不是我有意约的她…”
阿琴火了:“胡说!我看你们是一起钻进出租汽车的?”
郝枫:“就是那时候碰上的她……”
阿琴:“你干吗还化了妆?”
郝枫:“不想让对方认出来。”
阿琴:“我不明白干吗要骗人家?……”
郝枫:“你不这样,人家什么也不会对你说的!”他不无得意地加了一句,“连对隋克昌的作法也是用了小小的阴谋诡计和骗术的……”
阿琴吃惊地“啊”了一声站住了。
郝枫开心地笑了,拉她往前走,说:“你听我给你说……”
两人继续边走边谈……
郝枫说得绘声绘色,比比划划,引人入胜……
阿琴听得入神,脸色也开朗起来……
突然阿琴惊叫起来:“匿名信?你也写匿名信?”她又站住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他意识到了什么,收敛笑容:“是的,怎么了?”
阿琴:“那是犯法的,你不怕被人抓住?”
郝枫:“事情都是经过调查和核实的,不怕。”
阿琴仍吃惊地看着他……,
郝枫惊:“你干么这样看着我?……”
设计院,院中一角。
阿琴和由娣边走边谈。
由娣惊问:“匿名信?小郝没说他为什么要写匿名信?”
阿琴:“说什么这是搞犯罪心理测验。”看了一眼由娣,又说,“由姐,我突然有个怪念头,写匿名信的褚悟汾就是那个坏女人!”
由娣惊问:“你说是那个女大夫?根据什么?”
阿琴:“信的语气和用词太象那个女人的说话了。”
由娣笑笑:“你是不是又犯疑心病了?”
阿琴:“去你的!连你都不信任我……”生气。
由娣笑着;“好,我信。还有什么根据?”’
阿琴:“偏执狂你知道是什么吗?”
由娣:“上封信写的那个,是一种什么病吧?”
阿琴:“我查了一下,是神经病的一种。这只有大夫才清楚。她每次看到我那种冷笑,就是把我当神经病来看的。这个女人太坏了!”
由娣:“她也常跟郝枫借书看,也许她也在搞什么心理测验?”
阿琴:“是啊。我也成了她们的试验品了!太坏了!”
沉默,思索……
医院,放射科大夫值班室。’
下午,下班前。阿琴急匆匆地跑来找艾光谈话。
艾光微笑着招呼,“您好!看什么病?”
阿琴极力克制着不使自己发火;“我想和你谈谈。”
艾光:“好吧,请坐下来谈。”自己先坐下。
阿琴一坐下就说:“写匿名信,冒充纪检干部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艾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琴:“你化名写匿名信挑拨我和郝枫的关系,又冒充纪检干部去调查隋克昌的秘密,难道不是事实?”
艾光一听火了:“是事实又怎么样?”
阿琴:“这是犯法的,你要负法律责任!”
艾光大怒:“你去告密吧,要警察来抓吧!要法院判刑吧!——一你真无聊!”手指门,喊,你给我出去!”
阿琴也大声喊叫起来:“郝枫全被你教坏了!你这个坏女人!”
两位护士闻声走进来…
艾光对护士命令地:“把她撵出去!十足一个白痴!神经病!”
说罢走出门去。
阿琴对艾光的背影喊;“你才是神经病!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插一腿,没门儿!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护士劝说着,推她离去……
次日。上午。路边电话亭里。
阿琴在给隋克昌打电话:
“……隋科长吗?……给你写匿名信的人是谁你知道吗?……不要问我是谁,你先说说他用的什么名字?……我不告诉你我是干什么的?你想不想知道写匿名信的人是谁?……什么匿名信?你别装糊涂了……(看表)我告诉你吧,她就是和你住一个小区五号楼的那个女大夫艾光……”说完急忙挂断电话,镇静一下,走出话亭,匆匆离去……
艾光家,两室一厅。陈设舒适,整洁。
晚上,隋克昌来访,谈话已经开始。
隋克昌冷笑笑:“……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往后咱们就成了朋友了。我想问问艾大夫……有什么要求……譬如说,让我……为你做些什么?我听你的!”
艾光严肃地:“我再说一遍,化名写信的事儿与我无关。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更不要你听我的。”
隋克昌:“不知艾大夫知不知道写匿名信是犯法的,查出来可是要坐牢的……”语带威胁。
艾光一听,火了:“请你拿出证据来,我甘愿受法律制裁!”
隋克昌:“唉,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你艾大夫看来也是个爽快人,办什么事情要我隋某人帮忙的,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办好。”…我的意思,这种事,又何必经官动府的,咱们完全可以私下了结的……”
艾光马上打断他:“我看你隋科长也是位爽快人,不知道你于吗那么怕经官动府?又干吗那么害怕写信的人?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我说你可以去司法机关告发这件事,使真正的罪犯得到应有的惩处,我认为,还是公了的好。”
隋克昌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不不,艾大夫误会了,误会了……”
郝枫家,当晚。
隋克昌从艾光家里出来后来找郝枫问话。
隋克昌:“郝老弟,我想问一句,省里下来的同志都叫什么名字?”两眼紧盯对方,察颜观色。
郝枫早防了他这一手,平静地答道:“负责的叫杨方平。其他两位年轻同志不知道叫什么。”
隋克昌:“这位杨。…””。
郝枫:“杨方平是三八式老干部,一直在司法战线工作,现在担任什么职务不清楚。”抢先回答。
四目对视,彼此都想探明对方的心事和用意…
沉默。
隋克昌冷笑笑:“不知他们中间有个叫褚悟汾的没有?”
郝枫一惊,旋即掩饰过去,故做镇静地说:“我刚才说过,其他两位年轻人的名字不知道,也不便多问。”微笑笑,“怎么的?出什么事了?”以攻为守。
隋克昌微笑,不答。审视对方。
郝枫毫不示弱,也报以微笑,等待新的问话,可以看出他有些外松内紧……
稍停。
隋克昌突然转换话题:“老弟,和五号楼的艾光大夫熟悉吗?”
郝枫抬手指一下对面楼:“我们俩是对窗,还可以。”笑笑,故作轻松状。
隋克昌:“我们两人……说的事情同她说过吗?”
郝枫严肃起来:“没有!——出什么事儿了?请快告诉我。”仍是以攻为守,极力思谋对策
隋克昌:“前几天,我连着收到几封敲诈我的匿名信……有朋友告诉我,就是这位女大夫化名干的……”
郝枫着实大吃一惊,立刻想到阿琴和他谈话的情景,后悔对她说了那许多事情,更不知她背着自己又干了些什么…”迅即以问代答,拖时间、想对策。
郝枫:“她会干这种事情?……我看不会的?是不是搞错了人?……就我和她的接触来看,她不象是会干这种事情的人。”
隋克昌:“她好象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似的?这又怎么解释呢?”
郝枫:“您指的她知道些什么呢?”
“不好回答……”
郝枫追问:“您和她谈过话了?”
隋克昌点头,吞吞吐吐地说:“她说话的口气挺硬,……我猜她好象知道……”欲言又止。
郝枫一下意识到这家伙是被艾光斗得败下阵来,何不趁热再击他一掌。
郝枫突然朗声大笑起来:“我猜您隋科长是不是吃了这位女大夫的碰了?”
隋克昌有意回避:“不不……”
郝枫:“我可知道这位女同志的嘴是很厉害的——特别是当前的政治气候,“两院”通告一公布,谁对这类问题都是很敏感的。您老兄这个时候自己送上门去,太不明智了,太不明智了……”
隋克昌恍然:“对对,你老弟说得对,说得对,我太混了……”
郝枫一看对方又被踩住了,决定再踩紧点。
郝枫:“立场不同,看法也就不会一样,您老兄说那是匿名信,是用来恐吓和敲诈您的。想想看,换个立场,可不可以说,那是揭发、检举信?问题在于信里所写的内容是属实,还是无中生有的诬陷?如果基本属实,司法部门是会重视信的内容,还会去追究写信人的方式、方法?……”
隋克昌:“当然是信的内容……内容……”
郝枫:‘‘我劝老兄一句,以后别再轻信什么闲言碎语,更不要再去找女大夫谈这类问题,不然,那只能自讨苦吃。”
隋克昌:“对,再也不敢了……”
咖啡店。下午。
郝枫和阿琴在一张桌前默然对坐,两杯咖啡一动不动,气氛很不和谐。
稍停,郝枫压低声音嗔怪地说:
“你怎么无缘无故地对人家艾光说三道四…你就不感到内疚吗?”
阿琴反唇相讥:“你干吗总护着她,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郝枫:“这怎么叫护着?你无中生有就是应该的?”
阿琴:“我有证据!”
郝枫:“拿出来看!”伸手讨要。
阿琴:“干吗给你看?”
郝枫有些急了:“你拿不出证据,就是诬陷!……你这是一种病态!再发展下去……”
阿琴一听“病态’’两字大怒,大声叫喊:“混蛋!”惊动四座,投以责怪的目光。
他受不了四周的冷眼,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急了,大声喊:“站住,你站住!”
隋克昌家,傍晚。
隋妻正在厨房做饭,隋克昌推门进屋。他满面笑容,将手中的熟鸡熟肉递给妻子,说:“多弄两个菜,吃顿舒心饭……”
妻子笑脸迎出来;“怎么这么高兴?”
隋克昌:“张局长去市里开会,回来专门叫了我去,分析说,可能有人眼热,想捞点外块,要我沉住气,该干什么干什么……还是老领导啊!”他点上一支烟,不无自得地说,“不要小看这两句话,简直是两颗定心丸!让他们折腾去吧。告诉你,这也是气候!”
妻子题问:“什么气候?”
隋克昌:“政治气候!这个还不懂!”很看她不起。
妻子:“送给郝枫的彩电我准备好了……”
隋克昌摆手:“用不着了,看来他也使不上什么劲!”
隋克昌正一人高兴地大喝大吃,妻子在一旁看着。
隋克昌:“……明天下班后,去张局长家弯一下,把那两瓶汾酒送过去,他最得意这种酒。茶叶还有吗?(妻子点头)带上两听…”。”
传来开门声,是儿子和女儿放学回来了。
隋妻迎出来:“怎么回来这么晚?快洗手吃饭。”
女儿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儿子也闷头不响。
隋妻惊问:“怎么了?和谁吵架了?”
他们将母亲拉至另一房间,顺手关上门。
隋妻急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女儿一头扑在母亲怀里忍不住哭出声来:
“同学们早知道了,……不好意思和我说……爸在郊区一个坏女人家里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就是瞒着家里……”哭得更伤心了……
隋妻感情复杂、气愤、委屈……也哭了起来。
儿子气嘟嘟地:“看来匿名信揭发的事情都是真的。”
女儿:“这叫我怎么见人…怎么见人啊……”
儿子:“姐想搬去同学家住。”
隋妻:“这怎么成?”
女儿:“我们一起复习功课……马上就要考试了。”
隋妻:“不方便,吃饭呐?”
女儿:“随便买点凑合着。”
隋克昌听到哭声,放下酒杯,走过来,推开门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妻子蓦地站起来,冷冷地甩了一句:“都是你干的好事儿!”走出房去。
隋克昌一怔:“怎么?哭什么!”大声呵斥。
儿子转身溜出去……
女儿更加伤心地痛哭起来……
隋克昌又转身出来逼问妻子:“人还没死,哭的什么丧!到底怎么了?”
妻子哭丧着脸“哼”了一声不说话……
隋克昌大怒:“这他妈的,一刻也不得安生!”
医院放射科值班室。穿白大褂子的艾光正在打电话。
艾光:“……我借了两套西装,下班前来我这里试一下好吗?”
化学所,郝枫在接电话:“好吧,我来试穿。”
他放下听筒,摸摸口袋,想了一下,就地转了一圈,,决心已下,走到小谢面前低声求助:“财政部长同志,能借点钱吗?发了工资就还。”
小谢:“又要给琴妹妹买什么好东西?”
郝枫:“不不,调查研究。”
小谢笑了:“调查那位隋科长?”
郝枫默认。
小谢:“我真想会会这个家伙。”掏出钱包打开来,“要多少?”
郝枫伸出两个指头说:“那好办,晚上去我家就可以会到,他几乎每晚都到。”他盯着钱包里的钱‘,一看数目不少,立刻将两指换成三指。
傍晚。市区。人流,车流。
郝枫跳下公共汽车,匆匆前行。
一对港式打扮的青年男女钻进出租汽车……汽车开走……
汽车在郊区小庄的一幢瓦房前停下……
青年男女下车,原来是化了妆的郝枫和艾光。
他们在敲大凤家的门。
大凤开门迎出。
郝枫操着不太流利的广东话:“这是大凤小姐的家吗?”
大凤客气地:“我就是。二位请里面坐。”
三人在起居室坐定,大凤让烟、饮料。
郝枫:“有两件事和大凤小姐商量,有一批进口烟从海南方面运过来,不知大凤小姐愿不愿意合作推销?劳务费用是从优的……”
大凤高兴地应声:“愿意,愿意。”
郝枫:“还有一笔资金,想找个可靠的合作者一起搞点事业。听说有位隋克昌先生人事方面和经营方面路子都很广,不知真实情况怎样。想找些真正知道内情的人访问访问。请原谅。这是生意场上的惯例。要知己知彼,才好合作啦。”
大凤:“是是,对对。”
郝枫:“如果可以。请大凤小姐谈谈隋先生他们的公司和工厂的情况好吗?”
大凤:“可以。隋先生是和市里的几个领导人的儿子、弟弟和侄子打伙开的公司和工厂,绝对信得过。”
郝枫:“请谈具体点好吗?”
大凤:“主事的一个是人大王主任的儿子,一个是李副市长的弟弟,还有一个是任行长的侄子,再就是隋先生本人。”
郝枫:“他们都经营些什么?”
大凤:“咳,什么都干——汽车、家用电器、烟、酒、农药、化肥……”
郝枫:“紧俏商品啦!”
大凤:“对对。”
郝枫对艾光说英文:“你看还有什么问题?”
艾光也说英文:“任行长是什么人?”
郝枫问大凤:“任行长是市银行姓任的行长?”
大凤:“是是。”笑了。
郝枫再看艾光。
艾光说英文:“很好,就这样。”
当晚。
小谢匆匆上楼。
小谢在敲郝枫的门。
阿琴走出电梯,看到小谢在敲门,忙躲闪一旁。
小谢再敲:“小郝,郝枫!”无人应,转身下楼。
阿琴犹豫了一下,也下楼去。
楼下。小区楼前。
小谢看见穿着阔气的郝枫正与艾光分手,叫了一声:“小郝!”
眼睛却瞄着艾光。
艾光不回避,正眼相望。
郝枫发现小谢意外而欣喜地:“小谢!什么时候来的?上去坐坐。”拉着他就往楼上走。小谢满脸堆笑,打量着郝枫的穿着:“真漂亮!那位就是女大夫吧?都不敢认了。”
这一切正巧被刚走出楼门的阿琴看到。她很不是滋味。有意躲过郝枫和小谢的视线,小跑似的往外走。
艾光看到阿琴,故意站着不走,并向她投去讥讽的目光……
阿琴猛抬头,正好和艾光的目光相遇。她狠狠地骂了句:“讨厌!”匆匆跑走。
郝枫家。
小谢坐在桌旁喝水。
郝枫正忙着拿点心、糖之类好吃的招待这位贵客。可以看得出他对小谢的来访非常高兴。他边拿东西边对小谢说话。
郝枫:“你今天来的正是时候。他正要约我去看家具和送我彩电呐。一会就来。”
小谢笑笑:“那你阔起来了!”
郝枫用力摇手:“不!芝麻大的礼我也不会收他的,连口水也不喝他的。这是原则,是斗争!和这种坏家伙要坚决(以手分界)划清界限!”说着打开点心盒子让着,“请!”。
小谢很欣赏他表态的神彩,微笑着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突然她尖声叫了起来:“唉呀!”连忙将点心吐在手上。
郝枫吓了一跳,惊叫:“怎么?吃了钉子了?”
小谢“不!”摇头,指指点心盒子。
郝枫一看,蚂蚁围着点心吃的正欢,有的正努力往外爬……
郝枫:“唉呀!怎么这么多蚂蚁?是点心铺搭配着卖的吧?”赶忙将盒子盖好放到墙角去。
小谢扑哧一笑:“胡说!”跑去厨房嗽口洗手……
郝枫:“真对不起!给贵客吃这样的点心,请原谅,吃块糖吧。”指指糖瓶子。
小谢打开糖瓶子一看,同样是蚂蚁成群:“唉呀!快看!真有你的!”
郝枫看看,眉头紧缩:“怎么搞的?”又盖上瓶子拿走。
小谢端起茶杯看看,又打开果珍瓶看看……又紧张起来,蓦地站起来,看看身上、桌面和椅子说:“算了,我别看了,走吧。”说着要往外走。
郝枫:“不不,既来之,则安之。十分钟,最多十分钟。”一再挽留,“几个蚂蚁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个胆小鬼。”以手让坐,“坐呀!”
小谢摇头不坐。
郝枫将椅子放到地中央……仍不坐。
郝枫看表:“怎么搞的?这家伙该来了?”
隋克昌家。
隋克昌一步跨进门来,满脸堆笑。大声问:“饭好了吗?”
妻子从厨房里迎出来:“好了,好了——去请郝枫就过来吧!”
隋克昌:“不!”神秘地一笑,“让这个混蛋吃这个吧!”说着以手握拳比划着。
妻惊问:“怎么?”
隋克昌忿忿然:“一个地地道道的大骗子!说什么省里下来调查组啦,又是什么三八式老干部啦,全他妈的扯蛋!根本没那么回事!”
妻大惊:“他怎么这么大胆?——你怎么知道的?”
隋克昌兴奋地:“市里面去省里开会的头头们,今天一回来,张局长就问了他们,根本没有个什么杨方平微服私访这回事!”
妻子:“唉呀!真把我们害苦了!”也忿忿然,突然想起来。“那个褚悟汾又是什么人呢?”
隋克昌:“不是艾光,就是郝枫,跑不了他俩!——你还记得前两天有个女的打电话的事吗?”
妻子:“对对。很可能就是他俩搞的鬼!”
隋克昌:“没有错——今天我顺路找了两个人,好好收拾收拾他们(咬牙切齿)叫他知道厉害!”
妻子担心地:“不会出事儿?”
隋克昌摇头:“不会,先打他个哑巴吃黄莲!再慢慢零敲他们……”
妻子;“该去法院告他!”
隋克昌:“那是最后一道菜!——快拿饭来,饿了!”
他得意地哼起小曲来。
郝枫家。
郝枫看表:“这家伙不来了?”想了一下,“去他家,你什么都可以看到,一个十足的暴发户!”两人正欲出门。
突然传来猛烈的砸门声。
郝枫笑对小谢说:“来了!”转对门口喊,“隋科长,请进!”走过去开门。
门大开,进来两个年轻汉子,着新潮服,戴墨镜和手套。
郝枫一惊,问:“你们找谁?”
甲:“你小子是郝枫吧?”
郝枫问;“什么事儿?”
乙:“问你是不是郝枫,听见了没有?”
郝枫:“你们找我什么事儿?”
甲顺手将门关上。乙出手一拳将郝枫打倒地上,说:“就这个事儿!”
小谢惊叫:“你们干吗打人?——你们是什么人?”跑过去护着郝枫。
甲跳过去一把将小谢扯到一边:“去你妈的!老实待着!”
甲、乙两人对倒地的郝枫拳脚交加,嘴里骂骂咧咧:“叫你小子管闲事!……”
小谢:“流氓!强盗!”边喊边抓起手边的点心盒子一类的东西投掷过去打两个歹徒。
对楼窗前,艾光听到喊叫声,探出身子望了一下,立刻转身跑出门去。
郝枫家门外楼廊里。小谢大声呼救;“来人呐!流氓打人了!快来人呐!要出人命了!”
也许是电视机的嘈杂声盖了她的喊声,一个人也没有出来……
只见艾光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急问:“出什么事了?”
小谢:“两个流氓往死里打小郝!”
两人急忙跑进屋去。艾光一进门操起身边的椅子就往歹徒头上砸出。
小谢也顺手拿起门旁的雨伞向歹徒打去。
两个歹徒反手还击。两人被击倒在地。
艾光趁他们又去打郝枫的空档,爬起来,跑进厨房拿出菜刀,双眼圆睁,大声叫喊:“住手!再不住手我就砍死你们!”说着她冲了上去。完全是一副拚命的架势。
两歹徒一下子慌了神,想不到这女子会这样烈性,丢下郝枫躲闪着。
艾光对小谢:“快去楼下叫警察抓这两个坏蛋!”
小谢也虚张声势:“好!你好好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说着往外跑。
两歹徒越发慌张起来,拨开小谢,夺门逃走。
艾光一下瘫坐床上,脸色苍白,大口喘息。
小谢赶快过去扶起郝枫……
他已是鼻青脸肿,浑身是伤,鼻血不停地流着……
艾光镇静下来,已恢复常态,过去帮郝枫止血……
两人扶他坐在椅子上。
他哭笑一下:“咳!堂堂的男子汉,还得女将来救驾,真丢人!”
小谢:“你还有力气说笑话。看看你成什么……”她心痛得说不下去了。
艾光:“马上去医院!”
小谢“对,去医院!”
郝枫:“不要紧,没那么严重!”
艾光:“别再逞能了!马上走!”扶他。
郝枫:“这得让我想想这是怎么回事?这无缘无故的……”
小谢:“想想你得罪过什么人?”
艾光:“先去医院,再慢慢想!”又催。
郝枫:“我看没事儿!”
艾光:“担心你受内伤!”很焦急。
郝枫突然想起似的大叫:“隋克昌!准是这个坏家伙干的!”
艾光急问;“怎么知道是他?”
郝枫:“我没管过什么别的闲事儿!就是他,没有错!”
艾光一下子跳起来就要去找隋克昌算帐:“我去找他!”
郝枫:“别急!我们一起去!”
小谢:“你这个样子?怎么……”
艾光:“算了,算了!”
郝枫执意要去,示意两人扶他……
两人扶他站起来。
隋克昌家。
夫妇俩和儿子正在看录相。看到高兴处哈哈大笑起来……
急促的砸门声……
隋妻跑出来开门……门一开,她吃惊地后退。
艾光怒匆匆地:“隋克昌在哪?”
三人照直往里走……
妻子忙喊:“他郝叔叔来了!”
隋克昌正抬头往外看:“谁呀?”一见郝枫的样子也大吃一惊,忙迎出来;“唉呀!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艾光“你这坏蛋干的好事!还来问!”
隋克昌故作困惑状:“这……你怎么这样说话。”
郝枫示意扶他坐下;“算了!收起你的两面三刀!”
隋克昌:“老弟!郝老弟!你这是怎么说话?……”
郝枫直指他的鼻子斥道:“隋克昌,你恩将仇报!你会后悔的!……本来我想告诉你,我朋友说,你和干部子弟合伙开公司、办工厂,非法倒卖紧俏商品和制造伪劣商品的事儿,上面已经掌握了……”突然打住,察颜观色。
隋克昌大惊失色,他极力在掩饰,但已俺饰不住。拿烟的手微微抖动,呆若木鸡……三人全看在眼里。
郝枫:“我原来还想提醒你和干部子弟一起共事,一旦出了事,他们可都有保护伞,把问题一推六二五,全得你担着。你又比他们年纪大,又是工商管理方面的负责干部,处理起来可不会轻了……”停顿,“想不到你却是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
隋克昌全傻了……直到三人走出门去,才愣怔一下,赶出门去,叫:“郝老弟!郝老弟!……”
由娣居室。当晚。
由娣穿宽松睡衣,边冲奶粉,边回头对正在哭泣的阿琴说话:“要我说,你就不该躲了!你应该叫住郝枫,把那两个女人都赶走……”
阿琴哭着介绍:“你没见那个泼妇故意站在楼前看着我冷笑……那嚣张的样子,真气死人!……”
由娣递过杯子,看她伤心的样子,,突然笑了。嗔怪地:“吃吧,又怕烫着;丢了,又舍不得!真是个冤家!”
阿琴动气地:“人家找你出主意,你还要取笑人家……”由娣叹息:“这可该怎么办?”
深夜,隋克昌家。
隋克昌已经先睡下,隋妻吃了药刚刚躺下。
稍停,隋克昌进入梦乡,幻化出梦境:
两位着警装的年轻警察突然出现在隋克昌的面前,出示逮捕证,给他戴上手铐,令其签字。
隋克昌不签,大叫,挣扎!
沙发、家具经理走了过来……
大凤走了过来……
小夏、老孙走了过来……
张副局长走了过来……
三位穿着讲究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他女儿和儿子也杂在其中……
众人一齐抬手指向他:揭发,控诉……
警察再次令其签字!
隋克昌满头大汗,惊恐地大叫:“不!我冤枉呀!”
突然他惊醒过来,蓦地坐起来,重重地喘气,脸上淌着汗。还没睡熟的妻子也被惊醒,开亮灯,坐起来,问;“怎么了?”
隋克昌大吼一声:“完了!”哀哀地哭起来。
化学所,办公室。
小谢正向大刘、老柯和芦云分发表格和材料,她边发边说昨晚上的见闻:
“……小郝说,老家伙这次若能挺过来,算他是好汉,不然,肯定要垮下来。他估计,他们会窝里乱,也许会自相残杀!——太棒了!”她得意地一挥拳。
众笑。芦问:“你还没说小郝的伤怎么样?…”“对呀,怎么样?”
小谢:“经过透视和照片子,看来问题不大……”
傍晚,下班后。
郝枫家。郝枫正在忙晚饭,他的面部已经消肿。
真真敲门进来:“叔叔,妈妈说再换一本书!’将手中的书递过去。
郝枫迎出来:“真真先请坐,我马上就拿来。”在找书。“真真吃饭了没有?在叔叔这儿吃吧,有好吃的。”
真真:“吃过了。”接过书刊。
郝枫问:“小卖部来鸡蛋没有?”
真真:“没有。”突然想起似的,神秘地小声说,“隋克昌伯伯不知怎么了?半夜里大叫大喊的,真吓人。”郝枫:“叫什么?”
真真:“听不清。我妈说好象是发烧难受的叫唤。”
阿琴推门进来……
真真看了一眼来客,匆忙告辞:“再见叔叔!”跑出门去。
郝枫:“再见。”
阿琴:“小姑娘又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郝枫:“没有。”对她的话中带刺,很不满意。
阿琴:“我碰到活鱼了,买了两条。改善改善,佐料有吗?”走进厨房,关窗,开灯。
郝枫:“太好了,佐料有。”
阿琴边拿鱼边说:“醋、蒜、干辣椒、姜和料酒都有吗?”
郝枫:“唉呀!辣椒和料酒没有。”
阿琴笑笑:“辛苦一趟,买点来,缺这两样不好吃。”
郝枫:“好。”摘掉围裙,提个包跑出门去。
传来敲门声。阿琴从厨房出来去开门。
进来的是隋克昌的妻子,问:“郝枫同志在吗?”
阿琴:“他买东西去了。找他有什么事?”
隋妻:“我是住在三楼的隋克昌家里的。老隋生病了,想请郝枫同志过去商量个事儿……”
阿琴:“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隋妻:“谢谢”。
阿琴:“不谢。”送出门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索。……
楼梯口。
一位气喘吁吁的50多岁的男人叫住正欲回屋的隋妻:“隋嫂!”
隋妻回头看清来人:“董大哥,快进屋坐。”
董走过去,下意识地回望一下,低声说:“公司出事了,隋科长还不知道吧?”
隋妻惊问:“出什么事?”
董:“市里头头们接到了揭发公司、工厂的匿名信,慌了手脚……”边擦汗,边随隋妻走进屋去。
四号门口。郝枫提着料酒上楼。
楼梯口。隋妻正在送客。
隋妻:“再见,董大哥,太谢谢你了!”
董:“不谢,隋科长病好了,就赶快来公司,免得他们先下手……”
隋妻:“对,马上就去。”
正在上楼的郝枫,听到谈话,一愣怔,站住。董匆匆跑下楼去。郝枫目送他远去,沉思……
早晨。
上班时间,人们准时走出楼门、小区。
稍顷,随着小贩的叫卖声,一辆小卧车开来,在四号门前停下。
三个年轻人:西服、革履,各持公文包,跳下汽车,匆匆跑上楼去。
隋克昌家。三人敲门入室,要见隋克昌:“老隋哪去了?”隋妻欲拦:“他生病了,正发着烧……”
“我们有要紧事找他。”已经走进内室。
床上。隋克昌躺着,不时发出呻吟声。
三人来到床前叫:“老隋,老隋!醒醒!”
隋克昌吃力地睁开眼看着……
甲恶狠狠地:“你这家伙都对谁咧咧了些什么?”
乙:“你都对谁说过咱们生意上的事情?”‘
丙喊:“问你呐!说呀!”
隋克昌吃力地摇摇头,不说话……
甲:“没说过?”从包里掏出几封信摔在他面前,“这些匿名信是怎么回事儿?”
隋妻上前解劝:“我们也收到了信,老隋也在追查。”
乙:“去去去。没有你的事!”
丙:“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隋克昌颇感委屈,双目微闭,无力解释,稍停,泪水也流了出来……
甲:“你他妈的别装死啊!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隋妻又上前阻拦:“他都病了好几天了,等他好了再问不成吗?你们还讲理不讲?”
乙来软的,连拖带拉,将隋妻推拉出屋:
“大嫂您别急!这是关系到公司的大事情!”顺手将门也带上了。
隋妻挣扎:“再大的事情,也不能不管人家的死活呀!”
乙死死拉住她:“大嫂!您别激动,您听我说……”
楼下。院子里。
古奶奶和另一位老婆婆在换鸡蛋,另两位年轻大嫂在买菜,她们听着楼上的吆喝声指指小卧车低声议论着……
又一辆小卧车开进小区……
三个年轻西服客匆匆跑下楼来,钻进汽车……
汽车开走。
新开来的汽车也停在四号楼前,张副局长下车。
他匆匆上楼……
他在敲隋家的门……
隋妻开门礼让……
张副局长:“怎么?老隋生病了?”
隋妻:“是啊,还麻烦张局长来看他,这边坐吧?”
张副局长:“不。我看看他。”迳自走进室内床前。
隋克昌挣扎欲起。
张副局长摆手让他躺着:“怎么样?发烧了?”冷冷地问了一句。
隋妻:“还烧着。38。8℃,老不退。”送水给张。
张副局长回头对隋妻:“隋嫂,你忙吧。我们单独谈谈。”隋妻退出去,带上门。
张副局长掏出一封信摔向隋,生气地:“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个褚悟汾是谁?”
隋克昌:“不知道,我也收到了他的信。”
张副局长手指隋克昌的鼻子呵斥道:“你就怕丢不够人,到处瞎咧咧!倒霉就倒在你那张臭嘴上!”简直是老子训儿子。
隋克昌讷讷地:“我对谁也没说过什么!”
张副局长:“你还狡辩!你说,我小姨子那套组合家具是怎么回事?到底多少钱?”
隋克昌;“我忘了给了他们多少钱了。”
张副局长:“快去问个价,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我付钱的……”
门外,隋妻在门旁偷听……
屋内又传出张副局长的申斥声:“你他妈还干了些什么?一起给我倒出来!……我真是瞎了眼,没看清楚你这个坏蛋!……”
隋妻一惊!
楼下。又一辆车开来。
司机打开车窗问:“工商局的隋科长住在这里吗?”
答日:“三楼。”
“谢谢。”车门打开,一位年长者走下车来。又一辆小车开来,一位中年男子下车问:
“请问,区工商局有位隋科长住这儿吗?”答日:“三楼。”“谢谢。”匆匆上楼。
人群议论纷纷。
中午。回家吃饭的学生纷纷归来,拥进楼门……
昨晚上为隋家报信的老董又匆匆赶来。夹在孩子们中间一起乘电梯上楼……
隋家。他抬手敲门。
隋妻出迎,低声:“董大哥,你来的又不巧…”
家内传来恶狠狠的斥责声:“你快说呀!装什么死狗!”
董:“都是什么人?”
隋妻;“我也不认识,你看怎么办?”
董:“我就不进去了,免得遇上熟人。”退出来,隋妻掩上门,两人走到墙角说话。
董:“趁午休时候,想再给隋科长递个信。三位大公子,前半晌一来公司,就把账本从我手上全部要走了。三个人关在屋里不出来,后来又叫了两个小会计员进去……我估计他们是想在账目上先摘清自己,把隋科长当替罪羊……”
隋妻一惊:“糟了!这可怎么办呐?”
董:“难啊!他们这一手好厉害!”
隋妻微微摇头……神情呆滞……
古奶奶的两只眼睛在门前偷看……
傍晚。
隋克昌家。老董又跑来报信,他还是下意识地望望四周,低声对隋妻说话。
董:“上午检察院来了六个人,把账全封起来了…挨个找谈话……”
隋妻大惊:“唉呀!这事情可闹大了!”
董;“我看隋科长就别去了,能躲就躲躲吧。”说完,又四下望望,迅即离去。
一辆轻便的小货车拉着一套组合家具开来……车子停下。四位年轻人卸车……抬家具上楼,人们又围观,打问,议论…
隋克昌家。
抬家具的青年敲门。
隋妻出迎。
青年:“是隋科长家吗?”
隋妻答:“是的。”
青年:“这是张副局长亲戚托隋科长买的家具,现在退回来。放什么地方?”
隋妻惊:“这怎么好退?”
青年:“不知道。这是张副局长吩咐的一抬进屋吗?”
隋妻发愣:“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招手:“往里抬…”
隋妻制止:“别抬了!就靠墙边放着吧。”
青年们放下,又下楼去抬。
古奶奶在门前偷看……
不一会又有钢琴和冰箱被抬上楼来……
又有成箱的烟、酒和茶叶等物抬上楼……
好象大家商量好了,凑在一起赶热闹似的……
人们更加议论纷纷。越聚人越多……
隋家门口和楼道里已塞得满满的……
古奶奶在看着……
隋克昌内室。
隋妻正向躺在床上的隋克昌诉苦:
“局里的几个头头把家具、钢琴、冰箱、烟、酒什么的全退回来了……看来,他们是商量好了的……”
隋克昌大惊:“啊!——这些混蛋!这个时候来捅刀子啊——”“喔”他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地哭了起来。“完了,全完了!”
妻子厉声地:“哭有什么用?赶快想办法?”…这些老家伙是想洗清自己……好狠心呀!”
“喔——”他哭的更厉害了!
隋妻大声呵斥:“别哭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哭!快说怎么办?”
被妻子的喊声一震,他抽噎两声止住了:“把存的钱提出来,先去补窟窿…再……”
隋妻:“总共也没有多少钱了!大凤那些小妖精手上还有没有你的钱?”她越发严厉起来。
隋克昌白了她一眼:“唉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突然,他倒抽一口气,脸色煞白,头靠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口吐白沫。死人一样。
妻子慌了手脚:“老隋,老隋!你醒醒!醒醒啊!”放声大哭起来。
公共汽车站。汽车停靠。车门打开,乘客下车。
郝枫和艾光一个从前门,一个从后门先后走下车来。
两人点头招呼,并肩同行,低声交谈,满面笑容。
突然一辆救护车响着铃从他俩身边驰过……
车内坐着隋克昌的儿子和四个穿白大褂子的医护人员。
两人一惊……加快脚步……
急救车响着铃声开到四号楼门前……
隋克昌的儿子和四位穿白大褂子的医护人员跳下车,扛着担架匆匆进入电梯……
人们伫立、观望、议论。楼上阳台、窗口也站满了人。
不一会,担架抬下隋克昌,妻子、儿子、女儿随后。
躺在担架上的隋克昌发烧说胡话:
“混蛋,来这套!老子早晚收拾你们……你个孙猴子……还有你姓褚的!等着吧!还有你们这些花花公子!……混蛋!把吃我的统统吐出来!……大凤拿酒来……想洗清自己…拿我当替罪羊……没门儿!……等着吧……我会收拾你们的!”他口吐白沫,瞪着眼,挣扎着想爬起来,样子吓人。
担架被抬进汽帮。汽车响着铃开走。
人们交头接耳……
一人:“这两天,他们家一直又喊又叫……”
一人:“看样子烧得不轻!”
关吉庭笑眯眯地:“这样一闹腾,也许坏事变好事!”
齐坤不解地:“怎么这样说话?”
关吉庭笑笑走了。
真真瞪大了眼睛。
郝枫看着,脸色阴沉…
艾光看着,表情复杂……
早晨,人们准时走出楼门和小区……
隋克昌的儿子归来,很疲惫……
人们关切地问话:“你爸爸怎么样?好些了吧?……"
儿子实话实说:“更重了。转精神病院去了。”
“啊!”人们惊呆了。
儿子上楼……
人们议论起来:“精神病院?疯了?……”
齐坤:“这么厉害?”
古奶奶:“这可怎么好?”
关吉庭:“唉!想不到,想不到……”摇摇头,笑嘻嘻地走了……
郝枫、艾光、真真听着,思索着……
下午。“隋克昌疯了!”的消息不胫而走。
讨债者陆续登门……先后来了五起。
隋克昌的儿子对来客苦苦哀求:
“叔叔,等我爸出了院好吗?”
“小兄弟,我们是小本经营,周转很困难,请原谅。”
“要不等我妈回来。”
“回不回来都一样,都快一年了。只给了二十块钱……就是分期付款……也该……”
又一个:“隋科长老说他手头不宽裕,就是你妈回来也不一定有钱,我们今天有方便车子,想把东西先拉回去。”
这一拉走东西的“提示”,很启发了其余几位。交头接耳后,他们也变讨债为拉物,其中一位说:
“你是否去给你妈挂个电话,就说如果有困难,让我们先把东西拉走,以后有了钱再把东西拉回来。”众附合:“对,挂个电话吧。”
大、小卡车陆续开来。
工人们从隋克昌家搬下钢琴、电视、冰箱、床铺、桌子、椅子、沙发、组合柜……等分别装车,简直象大搬家一样。
人们聚首议论……
晚上。
隋克昌的妻子垂着头,拖着疲惫的身子走来。人们迎面遇上,关切地问:“隋科长怎么样?”
她只是摇摇头,不作答,眼睛红肿,人也瘦了许多。
她上楼……
她打开家门,一下子瘫坐在门口……室内空空,有如遭劫一样。几件家具上堆满了衣服和被褥,地上全是破烂杂物尘土…
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旋即以手掩面哀哀地抽泣着。
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大凤,她从上到下,着意收拾了一番。手上提着水果、点心之类礼品,大声喊:“隋科长在吗?”走进去一看,大咧咧地问,“这又搬家呀?——往那儿搬,怎么也不说一声?”
隋妻审视着来人:“你是?……”
大凤:“我是隋科长的朋友。听说他病了,顺路来看看他。他不在?”
隋妻:“你住在哪儿?”
大凤:“城郊小庄子。”
隋妻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你就是那个叫大凤的个体户吧?”
大凤:“是的,就是我。”
隋妻立刻激怒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给我出去!”
大凤吃惊:“你这人……怎么这样子?……”
隋妻怒不可遏,以手指门:“滚!你给我滚!”手下意识地在地上找东西要打她……
大凤大惑不解:“怎么了?简直是疯了!”
大凤刚出门,紧跟着又来了两位中年男子,一, 进门就问:“隋科长在家吗?”
隋妻应声;“不在。”
两人一看室内全空了,低声自语:“来晚了。”两人一齐将发票拿出来递给隋妻,说:“大嫂,请看,这都是隋科长欠款的单据……”
“我们都是现买现卖的,资金周转实在有困难,能不能付给……”
隋妻:“你们是来晚了,看看这屋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随便拿吧……”她只想休息一会,不愿多说什么。
两人为难:“这?……这合起来是几千块的东西,一个也不给……”
“他老说手头不宽裕,现在可倒好……这简直是坑人!”
隋妻:“实在对不起。一个钱也没有。他连住院的钱都没有呐……你们想拿什么就拿吧,就剩下这些破烂了……”
两人看了一下满屋子里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突然,一人抬头看见墙上挂的石英钟说:
“这是隋科长拿我们店的,我收回了……”搬凳子站上去取下钟,吹吹灰,抱走了……
另一个去另一房里和厨房到处搜寻东西。发现高压锅还不太旧,用破纸擦了擦油污,对隋妻说:“这锅是我们店里的,我收回了……”
隋妻点头……‘
两位讨债者一人抱钟,一人抱锅并肩下楼唠叨着:“真倒霉,来晚了一步!”
“我们知道的太晚了……”
“等老家伙好了再算吧!”
“能好吗?”
隋克昌的女儿和儿子正上楼来,听了这些议论,怒而无言,忍了……
他们推门进屋,看到母亲瘫坐在门旁,连眼睛都懒得睁,颇为心痛。
女儿劝慰:“妈。放开被子你躺躺吧!”说着要去放被子。
母亲摇手制止,问。“张局长说什么?”
女儿:“他说象爸爸这样有问题的人,医药费怎么支付得研究一下……”
儿子:“他说有的问题还得请示上级。”
女儿:“我看这完全是应付,不愿意管的口气。”
母亲长叹:“唉!这些人变得这么快,太坏了!我去找他……”说着往起爬,但却无力爬起。
女儿和儿子忙扶住她,劝说:“妈,算了,明天再说吧。”
早晨。
隋克昌家。突然传出姐弟两人的嚎啕大哭。
邻居赶去看望,古奶奶等人也跑进屋里去看。
隋克昌的妻子吃安眠药自杀了。
一时乱了起来,有人主张立刻送医院抢救,有人认为已经晚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还是赶快送医院呐。”
人们七手八脚用床单将人兜起来抬上电梯……
抬出小区……拦车送医院去了。
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这家可真够惨的!”
“还能救活吗?”
“难呐!”
“说什么也不该寻短见呐!”
“说得好听,原来家里应有尽有,快比上皇上了;如今一贫如洗,快比上叫花子了!够受的!”
“不知隋科长为什么疯了?”
“听说是个大案要案的关键人物,吓疯的!”关青庭插话。
齐坤听着……
郝枫听着。沉思不语。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内心不安,深感负疚;也许还有些后悔……步子也不似先前之轻盈……
真真向他招呼,毫无反应…
艾光向他招呼也不理睬……
一个人默然走出小区……
艾光见他神情异样,紧随其后……
艾光赶上去,问。“你在想什么?怎么想呆了?”
郝枫:“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有责任……”
艾光:“他自己就没有责任?你瞎想些什么?”
郝枫。“我想去自首…”
艾光:“什么?你也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我看你也该进医院了!”
郝摇头冷笑一声:“是啊。是快疯了!”他沉吟片刻。严肃地说:“原想搞个犯罪心理试验,就把材料都抛给了他,想让他去坦白自首的……”
艾光反驳地:“你想得太简单了!”
郝枫真诚地点头:“对,是的。我想得太简单了!更使我吃惊的是,两院通知说得那样明白,他还是无动于衷……”
艾光纠正地。“这种人不会跟着你的善良愿望走的!”
郝枫:“对,这个解释准确。看来对这种人的理解,不能用常人的逻辑……”
化学所。
大李放下电话,对其余三人宣布:“小郝去派出所自首了!”
众惊:“啊!”“为什么?”
大李:“他说隋克昌疯了,隋的妻子自杀了,是他造成的……”
小谢首先反对:“这是什么逻辑?这个书呆子!”
芦云:“这本是件大好事,怎么…”
老柯:“这位隋科长应该说是罪有应得呀!……”
大李:“我们应该去看看小郝……”
小谢:“我去,在哪个派出所?”, 进门就问:“隋科长在家吗?”
隋妻应声;“不在。”
两人一看室内全空了,低声自语:“来晚了。”两人一齐将发票拿出来递给隋妻,说:“大嫂,请看,这都是隋科长欠款的单据……”
“我们都是现买现卖的,资金周转实在有困难,能不能付给……”
隋妻:“你们是来晚了,看看这屋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随便拿吧……”她只想休息一会,不愿多说什么。
两人为难:“这?……这合起来是几千块的东西,一个也不给……”
“他老说手头不宽裕,现在可倒好……这简直是坑人!”
隋妻:“实在对不起。一个钱也没有。他连住院的钱都没有呐……你们想拿什么就拿吧,就剩下这些破烂了……”
两人看了一下满屋子里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突然,一人抬头看见墙上挂的石英钟说:
“这是隋科长拿我们店的,我收回了……”搬凳子站上去取下钟,吹吹灰,抱走了……
另一个去另一房里和厨房到处搜寻东西。发现高压锅还不太旧,用破纸擦了擦油污,对隋妻说:“这锅是我们店里的,我收回了……”
隋妻点头……‘
两位讨债者一人抱钟,一人抱锅并肩下楼唠叨着:“真倒霉,来晚了一步!”
“我们知道的太晚了……”
“等老家伙好了再算吧!”
“能好吗?”
隋克昌的女儿和儿子正上楼来,听了这些议论,怒而无言,忍了……
他们推门进屋,看到母亲瘫坐在门旁,连眼睛都懒得睁,颇为心痛。
女儿劝慰:“妈。放开被子你躺躺吧!”说着要去放被子。
母亲摇手制止,问。“张局长说什么?”
女儿:“他说象爸爸这样有问题的人,医药费怎么支付得研究一下……”
儿子:“他说有的问题还得请示上级。”
女儿:“我看这完全是应付,不愿意管的口气。”
母亲长叹:“唉!这些人变得这么快,太坏了!我去找他……”说着往起爬,但却无力爬起。
女儿和儿子忙扶住她,劝说:“妈,算了,明天再说吧。”
早晨。
隋克昌家。突然传出姐弟两人的嚎啕大哭。
邻居赶去看望,古奶奶等人也跑进屋里去看。
隋克昌的妻子吃安眠药自杀了。
一时乱了起来,有人主张立刻送医院抢救,有人认为已经晚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还是赶快送医院呐。”
人们七手八脚用床单将人兜起来抬上电梯……
抬出小区……拦车送医院去了。
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这家可真够惨的!”
“还能救活吗?”
“难呐!”
“说什么也不该寻短见呐!”
“说得好听,原来家里应有尽有,快比上皇上了;如今一贫如洗,快比上叫花子了!够受的!”
“不知隋科长为什么疯了?”
“听说是个大案要案的关键人物,吓疯的!”关青庭插话。
齐坤听着……
郝枫听着。沉思不语。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内心不安,深感负疚;也许还有些后悔……步子也不似先前之轻盈……
真真向他招呼,毫无反应…
艾光向他招呼也不理睬……
一个人默然走出小区……
艾光见他神情异样,紧随其后……
艾光赶上去,问。“你在想什么?怎么想呆了?”
郝枫:“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有责任……”
艾光:“他自己就没有责任?你瞎想些什么?”
郝枫。“我想去自首…”
艾光:“什么?你也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我看你也该进医院了!”
郝摇头冷笑一声:“是啊。是快疯了!”他沉吟片刻。严肃地说:“原想搞个犯罪心理试验,就把材料都抛给了他,想让他去坦白自首的……”
艾光反驳地:“你想得太简单了!”
郝枫真诚地点头:“对,是的。我想得太简单了!更使我吃惊的是,两院通知说得那样明白,他还是无动于衷……”
艾光纠正地。“这种人不会跟着你的善良愿望走的!”
郝枫:“对,这个解释准确。看来对这种人的理解,不能用常人的逻辑……”
化学所。
大李放下电话,对其余三人宣布:“小郝去派出所自首了!”
众惊:“啊!”“为什么?”
大李:“他说隋克昌疯了,隋的妻子自杀了,是他造成的……”
小谢首先反对:“这是什么逻辑?这个书呆子!”
芦云:“这本是件大好事,怎么…”
老柯:“这位隋科长应该说是罪有应得呀!……”
大李:“我们应该去看看小郝……”
小谢:“我去,在哪个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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