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
　　
　　从未想过的举动，竟然可以恰到好处地跟自己缝合到一起。
　　
　　好像某个不幸的情节，自己无意间精彩地重演出来。
　　
　　私奔，因为爱她。
　　
　　那，她愿意吗？
　　
　　文鹏说完“我替你们安排一切，等我消息！”后转身离开。留下自己孤单的身影，在温柔的阳光下僵硬地呆立。
　　
　　一阵子，志轩提着手里的白菜往家方向走。心不在焉地挪动着步子。
　　
　　“回来啦，轩儿！”简陋的屋子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那么温柔地在安静中流淌。
　　
　　“对不起，迟了回来，因为有事……”
　　
　　“没关系，你也长大了，没必要事事向娘亲禀告了。”安静的笑容，在她脸上柔和的皱纹慢慢地扩散开来。
　　
　　志轩“哦”地答应了。然后强装一副抖擞了笑脸。“娘亲，我买了些菜，来弄完饭吧！”
　　
　　“好啊。”孩子一样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长？
　　
　　想着，心里一阵难过。
　　
　　娘亲，若有那么一天，我离开了你。
　　
　　你会难过吗？
　　
　　你会照顾好自己吗？
　　
　　吃过晚饭，月色升上了枝桠。夜色在宁静的空气里渐渐沉淀。月光弥漫人间，漂浮到流水表面，化成一缕缕柔和的寒烟。像思念，萦绕不散。
　　
　　月亮幻化成女孩的脸容，那么精致！
　　
　　透明空洞的天际，星星瞬间擦出一道幽蓝的痕迹。
　　
　　是吉凶的征兆吗？
　　
　　第二天，太阳如常升起，失去了应有的温度，苍白地挥霍着它的光辉。
　　
　　会有那么一天，太阳燃烧到了尽头，然后世界瞬间丢失了所有的色彩，披上一层寒冷的漆黑吗？
　　
　　时光平静地流淌着，直到中午……
　　
　　文鹏派人送来了一张字条，打开一看，是他清晰秀丽的字迹——今晚梁府后门等！
　　
　　今晚。漫长，还是转瞬的短暂。
　　
　　志轩望了望屋子里年迈的娘亲，腰背佝偻，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咳嗽，在冬日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孤寂。心里一阵难过。
　　
　　“娘亲，你感染风寒了，我陪你去看大夫吧！”
　　
　　“没事的，小小感冒而已，无谓花钱了。”说完又一阵咳嗽。
　　
　　“可是……”
　　
　　“没事的，没事的……对了轩儿，听说玉颜明日就成婚了。”
　　
　　不会明日成婚，因为今晚就要离开。
　　
　　“嗯，我也听说了。”假装出来的平淡语调。
　　
　　“你放开了吗？”
　　
　　“嗯，玉颜跟……李公子……才是绝配的一对。”
　　
　　充满酸涩味道的话语，却强装着平静的态度，像无限藏在心里肆意跳动的荆棘，疼痛沿着错乱的脉络爬向身体每一个角落。那么痛，却只能在娘亲面前将这一切压抑在心里深处。不要显露出来。不能显露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娘亲拍抚着志轩的背脊。又一阵咳嗽。
　　
　　娘亲，我欺骗了你，请恕孩儿不孝。
　　
　　“谢谢娘亲的关心！”说完，转身回房间。收拾包袱。收拾关于这里的一切。
　　
　　下午进了京城一遍，为娘亲买来感冒药草。
　　
　　京城还是繁华一片……
　　
　　只是渐渐地，这不再属于他。
　　
　　月光漂浮在天空。岁月在浑圆的月环上侵蚀出一个小口，缺陷了完美。
　　
　　世界沉睡了。村野沉睡，京城也沉睡。那么安静。
　　
　　依稀的烟雾弥漫着大街小巷。巷子里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那么吵杂。
　　
　　却又那么孤寂。
　　
　　志轩提着包袱，左顾右盼，脚步轻轻跑动。朝着梁府后门前进。
　　
　　“你在干啥？”身后一把声音突兀地冲向自己。
　　
　　志轩立即停下。原来是打更的小伙子。
　　
　　“我……”声音略微颤抖。
　　
　　“我、我、我，我什么？！我问你，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我娘病了……病得很重……找大夫去……”仍然颤抖的声音。
　　
　　“都半夜了，哪有大夫可找呢！还是回家吧！”
　　
　　“哦……哦……”然后朝着原来的目标的方向赶去。
　　
　　身后是逐渐消散的余音。“怪家伙！”
　　
　　后门立在幽深的小巷。门檐、门槛在月亮洒下的光芒里显得轮廓分明。
　　
　　单调的黑白世界。
　　
　　玉颜站在门前，身穿着梁府下人的衣裳，平素的衣纹，在月光下化成深深浅浅的银白。
　　
　　月亮化成薄薄的衣纱披在玉颜身上。那么温柔的美。
　　
　　“久等了吗？”
　　
　　“不。”
　　
　　“那我们快快离开吧！”
　　
　　“嗯！”
　　
　　志轩拉过玉颜的手，转身要离开。
　　
　　“没走得那么容易！”梁府的门突然的使劲推开。随着门缝的迅速扩大，梁老爷跟身后两名下人出现在月光下。
　　
　　“爹？”
　　
　　梁老爷走到玉颜面前，一巴掌重重地落在玉颜的左脸上。
　　
　　疼痛瞬间划伤了志轩的心。
　　
　　“梁老爷，我们真心……”
　　
　　“你住口！人来，给我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再没有能说话的机会。
　　
　　两名下人上前往志轩腹里捶了几拳，然后把他按倒在地上肆意地脚踢。腹部、腰部，甚至脸部、脸上的眼、口，毫不留力。漆黑的梁府渐渐充满的灯光，渐渐热闹起来。
　　
　　那么让人心痛的场面，却在玉颜眼前上演着！
　　
　　心里揪着般难受。
　　
　　呼喊着“停手”，但世界没有一个回应自己的人。
　　
　　伤痕在志轩身体上瞬间浮现出来，血液从破裂的伤口缓慢流淌，在月亮的照耀下显得那么苍白。
　　
　　好痛，好痛。
　　
　　口里却仍然倔强地说着“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梁老爷说了“你配爱我女儿吗？”然后发出更粗暴的指令——那我就打到你不再爱我女儿为止！
　　
　　志轩神志逐渐混乱。
　　
　　玉颜跪着恳求爹，脸容早已被泪水打花了。
　　
　　“别打了爹，别打了。我听你话跟李公子成婚，请你别再打志轩了！”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已经找不到第二条可行的路了。
　　
　　梁老爷使下人退下。
　　
　　志轩依然喊着“我是真心……爱玉颜的”，然后吐了一大口血。昏倒过去。
　　
　　老爷一把扯着玉颜的手往府里走。
　　
　　门被两个下人拉上。渐渐缩小的门缝，玉颜看到志轩昏睡在冰冷的月光下。心象被荆棘擦破得面目全非。
　　
　　重重一声，就完全将彼此划分到两个世界。再也没法重合的两个世界。
　　
　　府里渐渐归于宁静。
　　
　　在后院没有人发现的角落，有个人观看着整个悲剧的发生。月亮照耀不了他，而他的双眼反射着幽暗的蓝光，嘴角微微上扬。一脸邪气。
　　
　　“我胜利了！”
　　
　　我胜利了……
　　
　　是在科举前在你的茶杯里撒下药粉那一刻起，是通知了爹让你跟玉颜彻底地分离，还是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对你产生了妒忌心……
　　
　　哪一个环节里，我胜利了。
　　
　　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妒忌你，妒忌你的才华。我尝试攀越你，但每次都落后于你。气馁与懊恼逼使我走上这条路。这次科举，我要取得完美胜利。你不能怪我！
　　
　　我最疼爱的妹也不能让你。她能帮助我联系王爷这股势力。而你，无名无利，我绝不能把她让给你。
　　
　　你察觉到了这场无声的厮杀战吗？
　　
　　你明白自己输在哪儿吗？
　　
　　你知道自己输给了谁吗？
　　
　　你听到我那声“我胜利了”吗？
　　
　　志轩，我的朋友，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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