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要提前一个星期去学校参加军训,他是和玉珊一起坐的车。玉珊其实也真够可怜的,那胖女人说九年义务教育也满了,不让玉珊读书了。可玉珊哪肯从?她这回终于跟那胖女人吵翻了。一气之下,卷铺盖走了人,其实她老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也老早就想逃离那间牢房了。她打算先欠着学费,自己在县城里找份临时工,就住在学校不回家了。是以今天玉珊背了两个大包。古风不知情,以为女孩子嘛,东西当然应该多一点儿了。
不过坐在车上,古风察觉玉珊一直没开过笑脸。甚是奇怪。这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阳玉珊啊。
“哎,阳玉珊,你咋了啊?是不是晕车啊?晕车要用……”
“你才晕车呢,谁让你这呆子管我啊!”古风本来想告诉玉珊该用哪种药草,这小子竟也能学以致用。哪知玉珊发了火,打断了自己的话。
古风慌了,他见玉珊的眼角分明是湿润的。古风还从没见这丫头哭过呢。
“哎,这可别怪我啊。可又别把你这些眼泪记在我的账上啊!”不知情的古风此时还在和平时一样跟玉珊开着玩笑。因为以前玉珊老是赖他账的。
没想到玉珊并没有理他,只是在那里低声哭泣。是啊,如今,她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要是换成别的哪个女孩子,恐怕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古风碰了一鼻子灰,但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玉珊不哭,因而也沉默了。沉默有时是一种思考,爱抚有时是一种摧残。或许这个时候,自己就应该保持沉默吧。想到这儿,古风竟透过车窗,欣赏起外边的风景来。
汽车驶入了一个小山村,公路两旁稀稀落落的有几户人家,但都是锁上了门的。“不知哪家有什么喜事了。”古风这样想着,果然,没多久,就能听到奏乐声,鞭炮声了。不过,还时不时地夹杂着有土铳的巨响声,看起来是白事。
“停车!停车!”突然,车前公路中央聚集了一大堆人,有两个在不停地朝汽车招手。
司机猛踩一脚,汽车如一匹烈马滑行了一段后停下了。
“啪!”地一声车门打开了。紧接着人群中心两个高个子中年人搀扶着一老者冲开人群,如飞一般跑到车门口,又小心地上了车。一看那老者两眼竟被鲜血覆盖着,已是疼得昏厥过去。车里大多是学生,胆小的女生一看吓得赶紧用双手捂住眼睛,胆大一点儿的则透过眼缝儿偷偷窥视。倒是玉珊,是注视着那老者,内心充满怜悯,倒忘了自己即将孤身一人了。
高个儿中年人中看上去年龄稍大一点儿的那一个向一些好打听的闲人解释说他父亲被土铳射到了眼睛,眼睛里进了好些铁沙,现在是要送往县人民医院救治,因而催司机开快点儿,可司机毕竟是个生意人,中途也会时不时地停车载客下客。
古风急了,依这样的车速到县城,那老者即使没有生命危险,那眼睛也必瞎了。其实两高个儿中年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奈何这深山老林的,找间诊所都困难,更不用说送医院了。因而着急的同时也只有乞求上苍的份儿了。
“记住,你学的不单是医术,还有为医之道。”父亲的话猛然在古风耳边回想了起来,是啊,一个医着,怎能见伤而不扶呢?他没有多想,蓦地站起来,向后倾了一下身子,又往前一使劲,才站稳,他没说什么,直接走到老者跟前双手稍稍拉拉老者的眼皮,眼睛仔细地观察着。
“你——”年轻高个儿中年人想要说什么,却被年长者拉了一把。
这一下,车厢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这儿来了。那些胆小的女生也好奇地瞪大眼睛注视着这儿,就连司机也通过后视镜来瞧这热闹。
“磁铁,谁有磁铁。”古风吼道叫道。
“工具箱里有。”售货员虽不信这黄毛小子能有什么能耐,但还是本能地答了话。
工具箱打开了,售货员麻利地翻出了一大块蹄形磁铁,上边还吸附着一些生锈的铁钉螺丝什么的。
古风邻座的一位穿着较华丽,眼睛大大的女学生接过磁铁,仔细扫除了上边的玩艺儿后顺手递给了古风。
“谢谢!”古风接过磁铁,也来不及回头,只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开始工作了。只见他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分别顶住老者的上下眼皮,右手则握住大磁铁在老者眼睛上方来回游动着。
“叮,叮,叮”铁砂一粒一粒地被吸住了。这样以后,老者竟呻吟了一下,他两个儿子是喜上眉梢。
“我来帮你!”大眼睛女生凑上去,轻轻地给老者的眼睛吹着风,希望这样能稍微减轻老者的痛苦。
“停车!”古风用几近命令的口气对司机嚷道。
出于好奇,司机竟也听了古风的话刹住了车,售票员由于惯性,“哗”地一下拉开了车门,车还没停稳,古风就一个箭步冲下了车,以致于在下边连打了几个趔趄,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紧接着冲上路边的山坡,一会儿就淹没在了林子里。
车厢里的人都一个个闷葫芦似的,就连玉珊也愣在了那儿,她不知道这呆子啥时候这么拽了。只有那个大眼睛女生跟着下了车,找到两块方石放在路边,在那儿似在等待着古风,她好像知道古风下一步要干什么似的。果然,许久古风手里攥着几种奇奇怪怪的花草冲下了坡。
“来这儿。”大眼睛女生招呼到。
古风笑了笑跑过去把草药平铺在一大方青石上。又拿起小一点儿用力猛碰。知道草药成了胡糊糊,那大眼睛女生则用那白皙的手掌把草药糊糊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末了,两人奔上车,把草药敷在了老者的眼睛上,大眼睛女生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条纯白的丝巾,帮助老者包扎了起来。
这回大伙儿终于是看明白了。古风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水……水……”嘿,那草药果然见效,这老者竟苏醒了过来。
“水,谁有水?”两个中年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这有!”
“用我的吧!”
……
车厢里瞬间伸出了十多双手。
年长的中年人就近接过一瓶矿泉水,伸到老者嘴边,托着瓶底,水“哗啦哗啦”地流入了老者嘴里。年轻的中年人则走到古风身边,紧握着古风的手:“小伙子,真是太谢谢你了。”
弄得古风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古风这才想起有一位在一边帮过忙的大眼睛姑娘,古风环视四周,见那姑娘正是坐在玉珊的对面,自己的右手边。
古风也坐下,朝那姑娘会意地笑了笑。那姑娘也只是笑笑,二人并没有搭话。倒是玉珊凑过来:“哎,呆子,你啥时候变成医生了啊?”
“嘿,你咋没哭啦?”古风不但不答,反而反问起玉珊来。
“什么啊!我本来就没哭嘛!你哪时见过我玉珊哭过啊?”玉珊争辩道,然而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酸。
古风也不再谈了,他知道玉珊心里一定有什么伤心事,自己说多了反而会无意中伤害到她。于是他瞬间扭转话题,和玉珊谈论起他们未来要待三年的学校来,且越谈越是起劲儿。
也不知何时,车竟到了一中的校门口,他俩这才回过神,发现车里人已下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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