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操场边的柳树下,呆望着那寂寞而浮躁的天空。我忽然想去远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逃避,逃避我周而复始,始而复终的生活;逃避我苍白无声、支离破碎的生活。
冲动的念头和着我这个冲动的人,在第二天便到达了火车站。我选择了西安。去那!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选择去那,也许是为了寻找叶子的足迹吧!但那既是一种寻找也是一种逃避。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我的出现只是为候车室增添了一个落寞的身影。记得莫芝曾经说过,她和她朋友总喜欢跑到这来玩,来了什么也不干,就是坐成一排然后共同发呆。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眼珠子几乎快要迸出来了却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身影。哎!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面对即将的远行,我忽然感到了害怕、感到很无助。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我走出候车室,在外面的草坪边做着无聊的机械的往复运动。
爱/因为爱才徘徊/爱让我太无奈/此刻你为什么不来
爱/因为爱而等待/猜不透你的爱/只好等在你心门外
4701次客车将要到了。我随着人们匆忙的步伐走向站台,等待那将载我远行、载我逃避的4701次客车。站台上的人看起来很多,其实要走的人并不多(当天只卖了21张票)。看着人家依依惜别的情景,不仅让我触景生情,想起了莫芝,想起了自己那个潘拉多的盒子,想起了欺骗了自己整整一个暑假的葫芦猫,想起了那被虫咬伤的叶子。此时次刻,我是多么羡慕柳永当年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呀。
困顿、失落、茫然、郁闷、惆怅一一向我袭来。看着正向这开来的4701次客车,我很想跳下站台,直躺到那被磨的明晃晃的铁轨上。我听到了自己脑袋被火车轧碎的声音,短促而清脆;我仿佛看到满地的脑浆,血肉横飞。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我不敢,我又一次害怕了,但我真的很想去尝试一下那种短暂刺骨的清醒。
火车轻轻一晃,站台开始慢慢远去。我分明感觉到了火车的加速度,尽管我是那么的讨厌物理。但我仍然感觉到了。
夜幕降临的早了,车窗上映出了一张孤独、落寞的脸,一张惨白、不带一丝血色的脸。对于前面的路我一无所知,也许这正是我所追求的那种刺激吧!
我身边坐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带着高度近视镜。他的另一旁是一位老人。我对面坐着三个妙龄少女,她们正在说笑,她们是那样快乐的说笑。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我一直牢记。所以我仍然看车窗上那张孤独、落寞的脸,一张惨白、不带一丝血色的脸。
一只手拍了我一下。我转过头,是那个男孩。他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着我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难道他洞察了我的空虚无助?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是和着他点了点头。但是却少了那个肯定的眼神。之后我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窗子里的自己笑了,尽管连笑容也是那样的失落与迷惘。
“你这是要去哪?”我推倒了内心的那堵墙问他。
“我?”他也许感到有点意外,“我去上学。”
“去哪上学?”
“西安交大。”说着便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自豪的神色。
“就你一个人去?”我都开始觉得自己的问题多了。
“恩?”他指了指他旁边的那位老人说,“我爸爸去送我。”
这时那位老人注意到我们的谈话了。朝我笑着点了点头。
那位老人都能当他爷爷了!怎么?但无论那是人家爷爷还是爸爸,人家总有个伴呀!接着心里不免更加惆怅起来了。因为我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莫芝。
“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莫芝无法理解那种痛苦。我等待!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老了?死了?等到下辈子?不!下辈子我不要再爱莫芝,下辈子我要爱别人。
不愿再等,只好离开。
我不停的想,想的支离破碎,但却好多好多,大概能装满二十火车皮吧!
火车还在轰轰的前进。窗外出现了一些灯光,在灯光的映射下,我看到了一个迷失在夜空中的孩子,他并没有大喊大叫,他只是迷惘的东看看西瞅瞅。仿佛在寻找可以帮他找到回家方向的人。但也许他根本不想回家。他在寻找天使,寻找可以带他到幸福国度的天使。灯光消失了,那个迷失在夜空中的孩子不见了,也许他已被长着白翼的天使带到了幸福国度吧!
一股暖热的液体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没有任何理由的不停的打转。我记起哪位名人曾经说过:“不曾痛哭于长夜的人,不懂得人生。”我想懂得人生,所以我想痛哭于长夜。尽管在痛哭过无数长夜后我仍然不懂得人生。但我却不能痛哭,我怕吓坏身边的人,所以我只能默默的流泪,任泪水悄悄的滑过脸庞,落到地上,任它自由蒸发,在空气中变成水气。
泪越流越少,心越哭越碎,一丝睡意袭来。我被卷入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我不会再感到迷惘。
当我醒来的时候,车窗上的我已经模糊起来了。大片大片的田野印入眼帘:有玉米地、苹果园、葡萄园还有石榴园。硕大的石榴引起了对面少女们的尖叫。她们是那么的兴奋。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石榴。但不明白为什么我却没有一丝的反映。
火车开始减速了,我明白我的目的地到了。当我走上站台的那一刻,我笑了,带有那么一点点苦味儿。这就是叶子曾经独游过的城市啊!我像上小学时那样,用两个肩膀背着书包,两只手插进裤兜里。我强装出一副自由自在的样子,然后穿梭在那嘈杂的人群中。
走出车站,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想告诉父母我现在在西安,请他们不要为我担心。但当我刚说了我在西安时妈妈就开始哭了,大喊着让我快回去问我是不是想气死他们......
一阵揪心的疼痛随着血液在身体里迅速的蔓延开来。我挂了电话,我没有勇气听妈妈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我跑回车站买了张回去的车票,我怕,我真的怕出现家破人亡的惨景。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和父亲同时服毒的那一幕,永远、永远......
买过车票后我的口袋里只剩下六快钱了,肚子也有点饿了。但我舍不得吃饭,我想用这六快钱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走到代销店前买了一盒兵马俑,是本地特产烟,给我爸爸买的。我的心里忽的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我深深的明白,在爸爸眼里这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东西。
其实我常常幻想在一瞬间变老,然后死了、埋了、算了。但就像莫芝说的那样,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只有孤独地面对自己的悲伤。我一直在挥霍着自己的青春。我不想去拿青春去赌什么明天,因为我感觉我的明天之像一只高角的玻璃杯,是那么的易碎,或许它在到来之前就已经碎了。我没有勇气躺在铁轨上任火车疯狂的从我的身上开过去。但那并不代表我还有什么希望与等待。还是那句话“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确切是说,我的戈多在出现后又与我错过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我无可奈何,只好等待她的再来,所以我以前就一直在等。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再来。在曲终人散、琴去弦空之后很久,我放弃了。不是我选择了放弃,是放弃选择了我。
其实我是在为一种责任活着。是的。仅仅是一种责任也是这种责任驱使我草草结束了这次远离与逃避。在进站到站台时。我近乎疯狂似的像站台冲去,但却怎么也冲不出我的困顿与迷惘。也许烟消云散雨过天晴的日子永远与我无缘吧!
回到家,父母看到我,谁也没有和我说话。但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们心里掠过的那一丝笑容。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完完整整的回来了。我把我买的那盒兵马俑递给爸爸,爸爸装作没看见,坐在那一动也不动。就像我小时候因为一些不愉快和他耍脾气一样。但他还是没有扭过我,我毕竟是个过来人。
晚上。他们开始给我上教育课了。我在这个时候已经习惯了沉默。我只是听父母给我讲那些我已经可以为他们配口形的话语。爸爸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命不凡,清高自大的我了。但当妈妈说我懦弱时我却彻底的崩溃了,那是一种往死里的崩溃。我向他们大声喊:“我想死,我现在就想死,活着没有一点意思了”。其实,我之所以崩溃是因为“懦弱”这个词,懦弱,多么熟悉的词。那是莫芝经常用来形容我的词呀!
家里一阵死寂。我坐到电脑桌前。打开了自己的QQ。和网友调侃起来。但我估计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正在和他们说笑的我同时也正在疯狂地流泪,泪流满面。
我的网名叫“身不由己。”我也许就这样身不由己的碎了。过去是碎了、现在也是碎的、也许将来还是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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