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语文特别出色的缘故,从小学到中专一直是语文老师的娇宠。中专第二年,语文老师换成了一位姓周的男士,名“德柱”。且不追溯这位周德柱与那位善于迷惑女孩的作家周德东存在何种渊源,单是这位年轻的周老师一副迂腐模样,就不能与那位很帅的周德东相比,可他的文采,又不能不让人佩服。
我有一个坏习惯,爱迟到。德柱老师第一堂课,我又迟到了,到教室门口时正逢他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点名,说是和大家认识认识。当他朗声念到我的名字时,我高声喊“到”!他巡视一周,未见有人从座位上站起,遂加一句:“请苏艳同学站起来认识一下”。我则推门而入,跑到座位处站个笔直,做出一副可爱的模样。“看过你的大作,作品比人成熟,注意改掉迟到的毛病”。他微笑着打个请坐的手势。“yes,sir”!我突来的顽皮惹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从那以后每逢语文课,我懒得再迟到,只为了看到德柱老师给大家90度的鞠躬。老师仿佛跟我过不去,上课必让我回答问题,不然就让我上黑板玩小学生那种听写生字的游戏。最可气的是在我看窗外树梢的小鸟打架的时候,突然让我接着他的课文往下读,弄得我很是狼狈。
下了课他总爱夹着讲义在我旁边说上几句,“最近又写东西了吗”“扎的小辫很可爱”诸如此类的话,以至同学们都在背后议论说周德柱喜欢我,我是他的“红人”。
我特别喜欢作文课,他总是列出几个题目给大家自由选择的空间。我习惯第二节课写,他知道我第一节课的“瞎玩”实际是在构思,所以从不干预,甚至特许我到教室外面去活动。
老师能在我的作文后加上两三张评语,与别的同学文章后简单的“阅”字比,足见他对我的偏爱。德柱老师之所以对我格外偏心,是因为他觉得我在写作方面有潜质,必须有人指导、挖掘,才能让那些潜质更好发挥。他平日里也经常写文章,诸多见报之作令我爱不释手。
老师来自农村,打扮很难入时,还有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有些顽皮的学生故意惹他生气,我也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迂得可爱。
那次全国大中专生征文比赛,我递上几首诗和一篇小文《水歌》,语文组的几位老师不同意选送《水歌》,觉得没有获奖的可能,白白占用一个名额。德柱老师却不顾阻拦,寄了出去。我知道后,偷偷地感激他,不管能不能获奖,在我的作品里,《水歌》是我最喜欢的一篇。
紧接着期末考试,我的语文成绩一直稳居榜首,从未把语文考试看得多重,结果那天迟到了,考试过了一半的时间。题量之大是我不曾预料的,德柱老师焦急地催我答题,我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他会给我延时,我是他的得意门生啊。铃声一响,他第一个收走我的试卷,我傻眼了。成绩单下来,我考了60分,这里面仍不乏偏向的因素,我写了多少,心里有数,但我仍然耿耿于怀。当老师叫我去办公室时,我扭过头不理他。
他拿了大红的证书在我面前晃,这次大赛,全校选的作品中,除了几个优秀奖,只有《水歌》获得三等奖,他比我还要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你的才女考了60分。”我小声嘟囔。
“是呀,我们班考60分的学生随便写篇文章在全国都获奖呢!”他快飘起来了,还老师呢,将来等我真成了作家,出版自己的书,非美死他不可。
我真想不理他,可那会儿他加讲中国文学史,里面涉及到许多诗词歌赋,很容易就把我吸引进去,而且也不舍得开小差,唯恐漏掉其中的精华。
在德柱老师任教的两年中,通过他精心的辅导,我的散文和诗陆续发表。
毕业时老师劝我选择一个清闲的工作,有充裕的时间用来写作,他希望我在这方面发展,并说有了新作一定要拿给他看,我答应了。工作几经辗转,终于与文字沾上了边,在单位负责宣传,与报纸打交道,公文性的东西,不能写意或抒情,枯燥之极。但我在空闲的时间里,仍坚持写作,虽也经常发表文章,但与我的设想还太遥远,枉费老师对我寄予厚望。
不知老师现在哪里,一切可安好?聊以此文,深表想念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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