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翩翩地在天际云游,自在,轻盈。我们的影子掠过湖底的波心,清风的面庞,花丛的芬芳。
然后,你携了我的手,轻轻地落在一个阳光吹着绿浪的地方。你说:我们就在这里生根吧,你看这里的风多柔和,我会一生一世在这里守护你的!我温柔地笑,握紧了你的手,阳光般的温暖。
不久,我们都落在了地上,风轻轻地、轻轻地吹,溪水漫漫地、慢慢地抚摸过我的脸颊。泥土一点点将我们覆盖。在即将进入短暂的睡眠阶段的时候,你吻着我的脸颊说:“春天到的时候,我们一起醒来好吗?”我点点头。有你在身边,我一点也不怕。哪怕是面对着漆黑的夜,哪怕遇到了泥土中的小虫。我不怕,因为有你——木棉树的诺言。
你说等到春天我们一起醒来。
于是,在软润的泥土下面,我闭上了眼睛。我的脑海里满是我们甜美的身影。我想着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迎接群蝶的嬉戏,一起和小溪对唱着清脆的歌……这样的梦时而短暂,时而漫长,可我小小的心房满是幸福,如同花儿的芬芳,雨露的清醇般的幸福,因为有你——木棉树的诺言。
你说等到春天我们一起醒来。
然后,终于有一天,我被刺眼的阳光惊醒,我的躯干挺立在了微风中。我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眼神。这个眼神是那么陌生而熟悉。是一棵小绿牙在对我微笑。
“我的绿藤条,你终于醒来了!”
是它,是我的木棉树。
“你终于醒来了,小懒猪,睡了那么久。”你伸出了你短短的嫩牙碰了碰我的小绿叶。我看这我们小小的身躯在旷野中相互依偎。我开始满怀幸福的期待,因为有你——木棉树的诺言。
果然,你无比地宠爱我,娇惯我。阳光曝晒的时候,你伸出了你的胳膊挡在我娇小的身躯上。大雨倾盆的时候,你把我遮挡得严严实实。你每次都把泥土中的养分留给我,哪怕泥土多么干燥,你总是想尽办法把根伸到最底处为我吸收养分。你每次都把叶子上的露珠抖落在我的身上。哪怕再炎热的日子,你总是拧出叶子中的绿汁为我解渴。你说不要让我受一点点伤。
在你的百般呵护下,我渐渐成长,由一棵小绿牙长成一根长长的藤条。你也变成了一棵瘦小而结实的木棉树。你总是无限怜惜地看着我说:“我的绿藤条,你怎么长这么瘦呢?”
是啊,只要微风轻轻地吹拂,我便开始东倒西歪。
你把我拥在怀里,让我依附在你结实的躯干上。你说:“不怕的,我的绿藤条,我会一生一世守护你。”我无所畏惧,因为有你——木棉树的诺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顺着你的躯干一直往上爬着,我们可以时时刻刻地相守在一起。一对快乐的小鸟在我们的身上搭起来一个美丽的家,他们整天在阳光下唱歌,舞蹈。原野的夜是那么宁静,星星和月光都乖乖地在睡眠。我听见小草的低低私语,我听见小溪碎碎地说着梦话,我听见你均匀的呼吸。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有一点隐隐的不安。这点不安总是困饶着我。终于有一天……
那一天,暴风雨突然来袭,刺眼的闪电像一道道霹雳使我睁不开眼睛,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可怕的天空。我躲在你的怀里,不敢呼吸,却听见你急促的呼吸。一阵惊天的响雷过后,我看见你的一条绿色的胳膊掉了下来。我吓坏了,脸色苍白。我紧紧地缠绕在你的另外几枝胳膊上,虽然我知道,我并不能扶持你……
风雨过后,我默默地帮你包扎伤口,我看着你绿色的血液一点点在伤口凝固,我的心万分生疼。从那以后,你开始寡言沉默,从那以后,我读不懂你的心。只能叹息你的叹息。
河水静静地流着,花儿慢慢地凋零了。在整个寒冷的冬天,我也开始觉得冷了,而你也渐渐康复了,而且长的越加繁茂。你的根深深地扎在土壤里,叶子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的躯干无限地向上生长,而我开始不能攀附你的高度,现在的我只能依偎在你的腰间,很吃力地和你说话。
“春天来了”,有一天,你突然兴高采烈地说。阳光下,是我很久不曾看见过的笑容,那么明朗,那么清爽。我的心也为之一震。春天来了,木棉树的诺言在我的心中苏醒。
“你说你会一生一世爱护我,木棉树,不是吗?”我在心中默默念叨。因为我已经无法清楚地和你交谈。但我依然觉得温暖。
直到那一阵爽朗的笑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听见你和别人高声阔谈着。“会是谁呢?”我努力地抬起头,看见你的身旁有另一棵木棉树,她在风中和你一样迎着阳光微笑。
从那以后,你不再沉默,你不再叹息,你把枝干渐渐地和她靠拢,你们相互扶持在风中屹立不动,你们在同一高度看着夕阳渐渐下沉。
我的心“咕咚”掉进了深处的大海,我不敢打搅你,不敢破坏你和她的甜蜜。我只能悄悄地躲在一处落泪。我又一次想起了你的诺言——木棉树的诺言。却只能想一想。
有一天,你终于又想起了我,看着日渐憔悴的我,你很惊讶。你说:“绿藤条,你还好吗?”
多么陌生的问候,我点点头。“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又点点头。我不能说话,怕眼泪流在声音里。
你又一次抬头和她说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你的问候越来越少。我已经心灰意冷。也许过多的纠缠也会令你生厌。我耗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从你身体挣脱。
几天以后,我又一次融入了泥土中,我听见你身旁的木棉树说:“奇怪,你身上的那根绿藤条怎么突然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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