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凄凄惶惶地从湛江来到深圳,在老乡阿旺那间狭窄的出租屋里已一个多星期了。连日来,我都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奔走在寻工的路上。
阿旺的老婆给一个台湾老板下厨,每天下班回家都作脸作色,指桑骂槐,恨不得操起扫把赶走我这个落魄的老乡。若再不赶快找个厂进一进,我这个“三无”人员说不定会在哪个风雨之夜被抓到樟木头去,那种令咱们打工阶层谈之色变的遭遇,这辈子最好别撞上。
那时我想:“即使做杂工拖地板扫厕所为老板递厕纸擦皮鞋帮老板娘洗臭袜子我都干,只要能够被收留。”
好不容易打听到公明某电线厂招男工,只需高中毕业,身高1。7米以上即可。我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立即蹬上阿旺那辆铃儿不响全身响的老爷车,一路风风火火向目的地挺进。要知道,由于受金融风暴的影响,甭说男工,许多厂连女工都不招呢!
当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赶到那家电线厂时,仅招20名男工的厂门口已有100来号人在那里集结待“命”了。戴着大盖帽扎着宽皮带威猛潇洒的保安员们正不耐烦地喝斥我们这些不遵守秩序的同胞。我开始埋怨那些查户口的消息忒不灵通,为什么不把铁笼子车开到这里来个瓮中捉鳖?
湘腔鄂腔川腔黔腔豫腔桂腔以及一些听不出的腔调叽哩呱啦地在厂门口吵了一个多小时,招工的人事主管终于踌躇满志地从容出场,按照身高和文凭两个条件开始审查。刷到最后,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40多个有文凭的“壮丁”,此刻,我竟然又找到了当年应征入伍的那种感觉。
我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在众多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中一溜儿站在球场上,像等待首长检阅般站好,准备接受老板的最后挑选。这时,一位戴着眼镜嘴巴涂得血红的小姐从写字楼飘下来,用一口还来不及褪掉家乡音的正宗邵阳腔普通话嗲声嗲气道:“牛主管,刚才熊总交待了,凡是湖南的一律不要!”
哇!有没有搞错?如果不招湖南的就早说嘛,何必城墙上跑叫驴——兜圈呢。这不是明摆着捉弄我们求职一族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下可真是媒人婆迷了路——没得说的了。
没办法,我们这些“湘军”只好无可奈何地出列,向外转,然后没精打采地走出了厂门。
抬头望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回头望望××电线厂的招牌,我往地上吐出了怕影响形象而在喉咙里卡了半天的那口痰,咬着牙狠狠地说:“哼!这鸟厂,等哪天,老子也当老板了,专招湖南人!噢,不对,应该是不排斥湖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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