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冬天来了,冬天来了。
风被一个叫寒冷的季节撵得无处可遁,它们也想挤进炭火辉煌的屋子,渲染冷飕飕的气氛。破窗或破门,都是趁虚而入的手段。
你是谁的翅膀,在天地间失衡的飞翔?从密密的云层,把喜庆的消息聚拢又扩散,不知疲倦地写在人们的脸上。行人“嘘”的打个招呼,你却顽皮地跑开。
吹落昨夜星辰,吹不尽人世间的悲欢。亿万年的起落,在我父亲的脸上凝结沧桑。
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河岸上,我分明听见朔风紧催岁月之帆的声音!
脚步轻些再轻些,不要惊醒母亲怀里酣睡的孩子,不要让他的呼吸紧慢不匀,不要让晚霞中回家的鸟儿少掉一只,不要让坚守阵地的草垛丢失老牛的食粮,不要让我围园的篱笆支离破碎。
面对毫不设防的田野,你豪情奔放地飘逸自由的旗帜,大口大口地抒情。
寒气逼人的凛冽,挤满了时间的河道。我整了整衣领,迎面走去。
风却住了,大地开始颤抖。
(雪)
是谁在我头顶恣意泼洒,这漫天的柳絮?
漫过山冈,漫过田野,漫过树林,漫过不舍昼夜的河流,漫过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年景,漫无边际过我极目所望的一切……我的世界开始下雪,跃动的思绪纷纷扬扬。
雪拥大地的日子,炊烟把天幕拉得很低垂。我怀揣发芽的梦想,怅怅地望着春天的方向。
雪花飞舞。大地像一只沉睡的白鸟。一声爆竹,惊得它打个激灵,扑嗽嗽,扑嗽嗽,抖落几片羽毛,然后又倒头便睡。
冬天是雪的故乡,小河是雪落脚的地方,雪地是孩子们地天堂。宽阔无边的雪地里,孩子们堆积着童年的快乐;我站在五谷飘香的吊脚楼上,堆积童年的回忆。
把请柬的颜色染红。在雪的世界,我看见另一种花朵在人们心底绽放,散发着幸福与吉祥,繁华似锦,冰清玉洁。
请让我将跋涉秋天的伤痕在雪地隐藏,请让我把底气十足的呐喊在雪地舒张,请让我在风雪之夜燃起一盏烛光,温暖一条回家的路。
雪地之上。牛走过,羊走过,鸟儿走过,赶着牛羊提着鸟笼的弟弟走过,写下一首首水墨的诗行。
雪化后,我那逝去的童年,早夭的初恋,傻傻的昨天,还能找寻吗?
(阳光)
云开雾散,冬日暖阳。我的心空一片晴朗。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滑入不同的季节河流,却给我以不同的主题。
我站在高高的山冈上,向舒卷自如的云朵致敬,向暖暖的阳光致敬。我看见,在你含情脉脉的注视下,裸露的田野一览无余。
野菊花般的山歌在满山遍野响起,听得人通体舒坦。
我把赶牛条插进松软的泥土,把自己枕在一片唐诗宋词的愉悦里,看牛群在草地里寻找阴霾过后的惬意。“恶嘞恶打!”谁一声喊,两头骚水牯就拉开了架势——它们憋了很久了。太阳是雄性的神,它们要在神的面前,尽情放逐雄性的力量和征服的欲望。于是便有人助威。牛仗人势,打得更来劲,进攻得更凶猛,抵抗得更顽强,直到对方臣服或自己趴下。如此难得的阳光下,趴着也是舒服的呀。
阳光。阳光。阳光的微笑就是孩子的微笑。
谁的锁呐在阳光下升起?谁的心事对着阳光开放?谁的新娘哭红了屋檐下的大灯笼,让举着太阳的蜡烛,也陪着流下喜悦而又羞涩的泪?
和着土家溜子的节拍,太阳在“山寨的清晨”里,一时“八哥洗澡”,一时“牛擦痒”,一时“观音坐莲”,一时“锦鸡出山”,看完“秦王点兵”,然后又去参加“毕兹卡的节日”(注:引号内均为土家族打溜子曲牌名)……
当阳光慌乱的脚步踩痛田野的时候,幸福的泪水涌向河流,霜浸的记忆开始苏醒。一首歌谣,从鸟的翅膀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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