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桥畔,碧水汪汪。当柳枝开始吐出新绿的时候,我的梦醒了。我从秋天的水月里急驰而来,匆忙越过那茫茫白色的岁月。带着那些剪辑得零零碎碎的片段,一起邂逅那心中预约的童话。
伫立湖畔,看着波光粼磷的点点蓝色。一任清风轻吹拂我凌乱的长发。就在此刻,秋秋打电话过来。
“嗨!在做什么呢?”她总是那样新奇地问。
“看水呢!寻找感觉。”我淡淡答道。
“不就水嘛!有什么好看的?你在寻找什么感觉啊?”
“海的感觉。一碧万倾而简单透亮,不含一丝朦胧的羞涩。”知道吗?秋秋,上次你邮寄过来的那张相片真的好美好美!美得让人有些心碎,亭亭的身影依附在倾塌的断桥边上,明亮而忧郁的眸子总是那样的清澈,透出一层薄薄的忧愁,从不隐藏。听你说想要把自己交给大海的时候不禁一阵担忧,为你心痛,为你怜惜。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始终没有对你说出口,你知道我一向这样内敛而羞涩的。
那边一阵沉默,久久没有话语。我接着说:“按你照片的索引,我在你过往的路上攀爬,给你一个期待的明天。我们还太年轻,不想用我的无知预支我的未来,即便那样,也是不现实的。至少现在我还在谋求幸福,不想有个人跟我一块受苦。不想有双眼睛在我的背后为我摔倒有悄悄的爬起。谁都不能买断谁的梦,在这还未黎明的深夜,谁都有做梦的空间和遥想的权利。我想如果有天我从你的天空路过,兴许我还能为你涂鸦。如果可以的话,但愿我能给你一个永远,你能给我一个结束,我们一起画上句号。
那边传来低低的饮泣,“我知道我们相距太远太远,我知道原本我就不可以做梦的……”秋秋淡淡说道。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忙音,我在电话这边若有所失。
良久电话再次打过来,“对不起,我只是想用一点时间整理一下凌乱的心情和思绪。”
“不用对不起,对不起的只是我,我欠你很多很多。”我也淡淡说道。“去看看大海吧!别总把自己锁在那个小小出租屋里,狭窄而潮湿,心情容易变得烦躁和郁闷。一切都经不起晾晒,在社会的洪流中只会悄无声息地没落、风干和遗忘。”我补充道。
“没有时间,工作忙,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全是死一般单调的颜色,生命都险些在那里沉睡。”
“不是吧,大海都挺美的,幽幽碧蓝,滔滔万倾,白帆点点,海鸥飞翔……”我煞有兴趣地喃喃说道。
“你在跟我说童话吧!”秋秋质疑说道。
“没有,那一年,我们一行赶去广东捧接三叔的骨灰的时候,我在一个叫千浔的小渔村呆过一天,想到生命之脆弱心情默然在黑暗里滑落,我与大海此生第一次会晤。那儿临近湛江,只可惜一尺之海,我在南,你在北,相距的感觉比今天还很遥远。”我慢慢说道。
“真的吗?我倒想和你一起去看大海,到底真正体验一下你的眼睛我的心情有着怎样的相遇相逢。你们五一放假吗?你过来,我给你寄钱。”秋秋的心情开始期待而变得明亮,从她的口气和语调,我简单地觉得。
“不必了,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看大海,五一我们学校评估,不放假,你也别给我寄钱了,我能自己生活。若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自己,那我读书又有什么用?等哪年我有零钱的时候我买架飞机过来接你,我们去菲律宾,去马来西亚看更遥远的海。一起看月潮,听晚风。哈哈。”
“骗子!又开始在骗人了,呵呵。”那边也笑了,不过又是一阵长叹,我知道我们都在编织童话,童话在巴比伦远逝的国度中,在安徒生搁浅的墨迹里,在未知的模糊的水月间。一直渲染着,等待我们都离开童话的那一天。
“你自己去看看吧!给自己的心情一个星期天,我有朋友在那边,要不我叫他在那边照应你。”我打破沉默。
“算了,我不想欠一个陌生人的情,不管你们关系如何,这边的人都太市侩,坏坏的眼神让人痉挛。每当有人对我长久注视的时候,我都总是惶惶地逃走,总不给自己后悔的借口和理由。”
“那由得你了,记得别一个人像去年一样勇敢无所谓地走没有护拦的断桥,让大家都跟着你的脚步心痛得一上一下,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光只为自己活着。”
“脚步若是要离去,路再长也是逃不走的,连在荒无人迹失去方向的沙漠也不例外。”秋秋哲理性地说了一句让我很惊讶的话。我没有追问,我很欣慰,在我的倡议和影响下,工作之余她爱上了阅读。
“那我以后怎么去找你啊?丫头,保重自己,对自己好一点,等我有零钱的时候去找你,天天给你买你爱吃的那种巧克力。记得为我去看海,好美好美的,我们这正当看海的年纪,不能错过太多的精彩,也为我们有着太多的不容易。”
“恩,会的,我会把整个大海邮寄给你。再见!”嘟嘟……电话又是一阵忙音。秋秋挂了电话,我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继续以看海的眼光和心情来领略眼前这个小得有点可怜的湖泊,不过想想在这样车流如织,人群拥挤的地带,在这样的小小空间叹一口气毕竟也是一种难得的奢侈,心复又平静。
我和秋秋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差不多快一年光景,她是个听话的丫头,我很高兴。
今年寒假,秋秋由于被留在了公司值班而不能回家,而我却从学校急匆匆回到了一别几乎两年多的家乡,当我在家的热闹声中和家人举杯同庆彼此贺岁的时候,秋秋一个人在灯火辉煌的异乡清冷地形影相吊,灯孤梦单;当我们在元宵灯火缭绕追逐嬉戏的时候,秋秋一人坐在那个城市她的出租屋门前的月台上悠悠地摆腿。城市有的是撩拨的物欲,糜烂的烟花,但都走不进她小小的内心世界,她的世界狭窄而单纯,清丽透亮,容不得一点点的灰尘,太多的时候总是自己悄悄受伤,而伤口又总是悄悄地愈合。电话中,她对我说她不喜欢大海,不喜欢那潮湿而闷热的气候,尽管我曾是那么努力地让她试着喜欢,她总想背着竹篓在山涧丛林间拾蘑菇,偶尔冲冲脚丫。但是她不甘心走祖辈走过的那条死灰般的“生亦黄土,死亦黄土”的道路。可她是个简单得可爱的孩子,对我她没有半丝的隐瞒,对我说着她的喜爱和讨厌。我对她说:“丫头,想哭就哭吧,别压抑自己。如果可以,我愿借给你我的肩膀。既然讨厌大海,那么去拾贝壳吧!明年我来看你,拾些贝壳用线串起,做成窗帘,海风吹过,一声一响,缘分响满之时,我们会相聚。我能听见贝壳的声音,唏唏梭梭……”
我知道,我的那些依托和牵记,只有一些具体的物事,地址,海鸥,苍帆,波涛,没有护拦的断桥,没有时间,也许这些对于我和秋秋,也只能是永远地邮寄着,漂浮着,在这个我们都很炎热的夏天。在我的记忆之中,好像她永远是个那么单薄,长不大,哭哭闹闹的孩子,是个听话但需要安慰的孩子。三言两语往往能力挽狂澜,偶尔梨花带雨却又巧笑嫣然。
前些日子,秋秋逐渐习惯了珠海闷热的天气,脸上的疲倦不见踪影一扫而尽。每次上网见到的她是那么的文静可爱而又神采奕奕,她总说她的手巾一直是我珍藏着的,在她难过淘气流泪的时候递给她的。我心里笑着说道“丫头,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走远,消失在对方的空间,我会把它交给保护你,爱你,做你一辈子护拦的人。”
昨天,秋秋打电话过来,我们无所事事,聊着些无关痛痒,不着边际的话题。末了,她开始对我说今年她要回家,老板已经批准了她一个月假期,问我假期的事情。想与我的假期一起重合,一起回家,并在南宁等我。我怕打扰她的雅兴,我默然以对。只“恩”了一声,对于这样一个美好的愿望我又怎么能忍心破坏呢?其实因为我们没有假期,这是同学之间炒得纷纷扬扬的传说,只能在默默之中祈愿传说只是传说。
我知道尽管我自己对秋秋说我不能预支我的明天,但是我还是把它以预约的方式寄给了秋秋,为了一片绿叶的随风飘舞,我必须化做一缕清风,轻轻捧着它,为了那张略失笑容的照片,在离大海遥远的北方,找一片湖泊长久地寻觅着,寻觅着那些没有护拦的残桥,寻觅着那种没有未来心跳的体验,虽然一次次不尽如意,暮然回首,原来只是为了走进相片默默站在她的身后做她的护拦。
是的,做她的护拦,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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