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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情翰墨思“不群”

时间:2023/11/9 作者: 星星诗刊 热度: 22106
  房伟

  在当下诗坛,一些诗歌创作沦为了脱离现实的无病呻吟与扭捏作态,另一些诗歌则充满了博人眼球的低俗与暴力之语,还有一些诗歌在平白如话的追求中变成了“废话”与“口水”。真正融诗味、诗理与诗情的优秀之作则往往被淹没在了光怪陆离的诗歌海洋中。苏州诗人思不群则在他的多首诗作中兼顾了诗味的表达、诗理的阐释与诗情的抒发,这使得他的诗集《对称与回声》有了别样的价值。

  一、诗味:万物皆可入诗

  思不群的诗歌充满了别样的韵味,这种韵味源于他对古、今、景、事、人等等的细致考察与探究。在人们习见的事物当中发现其别样的特点,并以其特点入诗。周边的万事万物便如同备好的香茶,思不群用自己胸中的热汤泡出了其内里的芬芳。

  作者经常会以时间为维度作诗,或打捞过往,或展望未来,抑或是今昔作比舒展思绪。在《童年瓮》这首诗当中,作者将三十岁作为一个时间上的分界点开始“退”,他写道:“退一次/探瓮取滴原初之蜜,死皮掉一层,茶味/浓一层。退到年方二八,总角相伴/天朗气清,春溪奔流。”这一种“退”是退向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少年时代如何?身边有“总角相伴”,天气是“天朗气清,春溪奔流”。而“天朗气清,春溪奔流”在描绘天气的同时也展示了心境。另一种“退”是则是退到“风平浪静”的五十岁,直到“被一次次掏空的/将瓮浓浓地充满”。《童年瓮》是一首放任意识自由流动带有遐想色彩的小诗,其在题材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思不群却以自己独有的敏锐将时光流逝带来的感受写活了。三十岁是而立之年,正是人生告别青春迎来成熟的年纪,“死皮掉一层,茶味/浓一层”其中所包含的是欣悦与无奈并存的矛盾感,“年方二八”“总角相伴”以及“天朗气清,春溪奔流”仿佛将人带入了“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的情境之中,有一种“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洒脱之味。而同时,作者又深知,这一切只不过是幻想,真正的人生是退无可退,因此又会联想到了五十岁的“风平浪静”,这里面既有一种“此事古难全”的人生况味,又有一种“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的悲切。不管是退向年方二八还是退向知天命的年岁,本质上都源于生发于而立之年的危机感,这就使得诗歌在二八欣悦与五十平静之中多了一层危机感与不满足,从而使《童年瓮》像鸡尾酒一般,混合了人生的各种味道。而由三十岁向前后两个时间方向展开并对场景进行幻想,使得诗作由时间维度发散至空间维度,并最终在三个时间节点上形成了时空上的嵌套结构,这就使得短短数行的小诗拥有了丰富的内涵与可资读者想象的空间。因此,不满百字的短诗也有了让读者细细品味与咂摸的余地。

  除此之外,《姑苏慢》一诗用“西园寺的梅花”“柔软的水袖”“湮湿的青石板”“咿呀的小木船”等意象为我们勾勒出了别有韵味的烟雨江南。《一辆停在路边的东风汽车》以静物素描般的笔触将“老马”似的旧汽车的形态描绘了出来,“车厢里装满风的叹息”一语让我们仿佛看到了臧克家诗中那个倔强而又无奈的生灵彷佛从《老马》一诗中走了出来,来到了思不群的《一辆停在路边的东风汽车》中,俯下身化为了不屈的钢筋铁骨。

  二、诗理:吟哦熔铸深意

  思不群还擅长在诗歌中贯穿哲理,用诗歌洞悉事物的本質与核心,这使得他的诗歌拥有玄妙之感。《八点——现代生活写真》以一种无奈的调侃口吻表达了现代生活的荒诞感:“常常,当我七点半的身体/被两根指针无力地抬起,有一道符咒秘密有力地奏响,节奏之美如此恐怖……八点,这最高的律令就要到来/扇形的圆弧,香气早已消散,在那最后的钟声响起之前,我们只有在扇面上疲劳地奔跑!”在诗人的眼中,现代人的生活仿佛被钉死在时间的刻度表上一样,只能在惯性与焦虑感的作用下不停地狂奔,而休息则意味着到达了“最后钟声响起”的往生之所。“指针”“圆规”“扇形”“圆弧”这些带有浓浓现代感与数理特性的词语标识着现代人生活的精确感,同时也意味着古典的生活情趣被彻底消解,就如同“香气早已消散”。在当今生活中,现代生活方式无疑就是最高的律令,每个人都只能有意或无意地接受它的规训与塑造。从这个意义上讲,《律法》与《八点——现代生活写真》遥相呼应:“贴在嘴上的封条/被一口气/轻轻吹落”。律法到底是什么?是刻在竹简、石块、金属上流传千年不可更改的金科玉律?抑或仅仅是贴在嘴上的一根封条,轻轻一口气便能将它吹落?《律法》仅仅只有三行,但却用极为精准的字眼将看似庄严宏大的事物解构掉了。

  另外,像《鸟巢》《一只红手套》《电视》等作,则用一系列事物谱写了哲学的组曲:鸟巢的意蕴在于“这是一颗阅尽人世风尘的头颅/在黄昏,作为祭祀的灯盏举过头顶”。而手套则有着“脱离了手的体温/躺在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的悲惨命运。诗人向上看,看到了鸟巢,也看到了“当初,人类从山野中走出/也如这般燕子衔泥,并高举头顶”。低下头,诗人看到的是“一只红手套/躺在地上,碰巧让我看见,夕阳下它那血红的颜色/真有点触目惊心”。这只红手套“也许走过许多的路/在寒风中颤抖,也许是一位慈爱的父亲/戴在女儿的小手”。但这些都已不重要,它已经如同被人类社会遗弃或丢失掉的很多东西一样,躺在了车轮滚滚的十字路口。《电视》当中,“电视,端坐在/唯一的矮橱上/它不怒自威,洪亮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无可争议地告诉我/它是这房间的主人”,诗作表达了人在现代社会被物化了的实际状况以及由之所带来的空虚感与无所适从感。三首诗连缀在一起,看似状物,实际上还是在思考人,即人类的来处与归处,以及人类的现实处境。

  三、诗情:情真乃得诗魂

  《对称与回声》当中最为动人的还属那些表露真情的诗作。抒情诗在当代诗坛拥有无可辩驳的强势地位,中国诗人亦惯写抒情诗,然而抒情不到位会使诗歌显得感情匮乏,而过分抒情又会显得矫情,二者都会导致情感表达不到位甚至是虚假。因此,充分抒情而又有所节制的诗作往往能成为上品。思不群的抒情诗做到了这一点。

  关于爱情,思不群这样写道:“一对眼睛的存在/是为了另一对眼睛的光明/如同一盏灯的点亮/是为了另一盏灯不再寒冷/一个人的存在/喂养了另一个人的痛苦/如一个人坐在岸上/看着另一个人在水里火里死去”。将眼睛比作明灯,采用比兴的手法,由眼睛延及人自身,写出了处于爱情中的人互相依赖又互相折磨的复杂状态。关于亲情,在《箭》当中,诗人将年迈的父亲一生的时光比作一支箭,并如此咏道:“一枝箭,用七十年的力量将它绷满/混合了汗碱,尘土,泪水与荣耀/皲裂的手指寻找发亮的箭头/相互打磨,相互熟悉/在拥抱中发热,哭泣/又浑身冰凉”。七十年的时光如弦上的箭一般转瞬即逝,而时光本身又给父亲这支箭蒙上了汗碱、尘土、泪水与荣耀,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与时光厮磨,注定只能在悲喜之中徘徊。而最终“一只风霜打磨七十年的手/远比箭更为锋利”则更让我们深思,到底时光和人谁给谁赋予的东西更多,看着父亲“在轻微的颤抖中/以跪佛的姿势/双手把血肉举过头顶/让潮湿的视线将自己淹没”,诗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感慨岁月的沧桑,血亲的人生经历比其他事物更能触动作者本人敏感的神经。

  除了表达对亲人的深情,诗人也在不断向前辈们致敬。对于王小波,诗人如是道:“一只大猩猩蹒跚走来/把香蕉似的大手伸向桌子/匆匆抓起一枝笔/轻轻一抹/世界就变成了银色……你吐出一间黑铁公寓/坐在荒山之上/醉心于生儿育女”。诗歌准确地把握住了王小波自由与不羁的人格魅力。

  另外,《对称与回声》当中还有着对姑苏城里平凡人、旧事旧物等等的抒情式表达,这些情感的表达真挚而有节制,显示出诗人对有情人生的向往与追寻。苏州的吴侬软语与水乡风韵,养就了思不群的灵秀的诗情,我们期待着他有新的优秀作品问世。

  ■附:思不群的诗二首

  在东山驿馆观太湖

  那么多的否定句

  芦苇用尽了四季也没能推翻

  梦话起伏在波峰和波谷间

  只能讲给知音和渔父

  眼里有大水涌来,追赶奔跑的光亮

  古老的黑洞步步后退

  浩荡的隐士,吞下了自己

  我在等鱼儿一样的女巫,走上岸来

  原 上

  黑铁的长安城,一首铿锵的七律

  在黄昏的灯火中失对。

  影子驮着影子,走上乐游原,

  这里的劳力疏于耕作。

  我双手握紧他们擦洗身体

  越洗面目越黑。

  林木葱茏,正好可以隐身,

  可以在两个世界中来回穿行。

  秦腔激越,天宝年间赶来的兵马

  正从亭子顶上突围。

  星星诗刊 2020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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