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那个阳光明媚的十月被我用压抑的纯黑色中性笔纪录在稿纸上,以后便如白纸黑字般的铁证一样毫无疑义地成为了我心头永久的记忆。那段韶光暗淡的岁月,那个眼泪肆虐的季节,那些与幸福擦肩而过的瞬间,连同那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十月一起,被奔流而过的时光冲向身后无法触及的远方,留下的只是我一个人沿着被时光冲刷过的河岸逆流而上的背影。一个人,一片天,一条路,一瞬间。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突兀地站在五月穿堂而过的风里,周围无声而闷热的空气里有着如扬花般大把散落下来的铺天盖地的忧伤。
洁白的天使从头顶悄无声息地掠身飞过,我感受到的只是五月的骄阳热辣如火。
当我写下上面这段文字的时候,五月里攀升的气温一浪高过一浪,犹如势不可挡的洪水一样向我扑面而来。包围。淹没。最后只剩下内心深处软弱的挣扎和无能为力的束手就擒。
5月1号美林去北京那天,天空不明不暗,依然是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眼。在她走后,我义无返顾地翻过学校那段去年将我的手指划出一道狰狞裂口的栅栏,沿着那条我曾经走过无数次,在我的文字里面纪录过无数次的黄河路跑了好长一段路程,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她乘坐的那辆12路公交车,我到现在都惊讶于那个曾经的1500米跑出10’35的我,制造出如此另人喷饭的成绩的我现在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将那么长远的一段道路丢在身后。站在拥挤的车厢里彼此对视着沉默无语,窗外成排的法国梧桐列队般地向车尾跑去,嶙峋的枝干上稀疏的如手掌一样的叶子迎风挥舞着,像是迎接着这个新生的五月。轮渡大厅里依然是熙熙攘攘的永远都走不完来不尽的乘客,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行色匆匆形态各异。上船后我一直站在甲板上看海面上起伏的波澜和如破碎的琉璃一样洒落在海面上的斑驳的阳光。有才在我身边指手划脚喋喋不休。我当时想,如果现在将要离开的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他是否依然如此坦然。
10点05分到青岛,随着滚滚的人流走出港口。然后坐车穿梭于青岛独树一帜的街道。不知为什么青岛的道路总是给我一种异样而莫名的亲近感,九曲回肠又起伏不定。我一直想将那些我喜欢的道路拍摄成一段MV,像我曾经看过的很经典的黑白色公路电影一样。一直有这么一个想法。道路两旁那些破旧而古老的各式建筑卖力地诠释着上个世纪的没落与辉煌,不知怎么的它们让我感觉很悲凉。赶到四方火车站的时候再有15分钟列车就要启动,穿过川流不息的马路,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程。我提着美林的背包和他并肩跑过去的时候有一种感觉,突如其来的幸福从天而降。
当所有的曾经让我不忍抹去的美好岁月都如同我们匆匆跑过后踩在脚下的漫长的道路一样成为无关紧要的过去时,我所关心的是以后的路我还可以陪你走多远。美林,当我看着你背着背包头也不回地走过检票口,毅然决然地留给我一个熟悉但又遥远而陌生的背影时,我就想假如有一天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子为我送别,我一定会微笑着向她挥手告别,因为,我清楚地知道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和我现在一样肆虐地流着眼泪。
受伤的魔在无边的黑夜里敲打着古铜色的鸣锣,痛不欲生地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我听见他痛苦的哀号划破黑夜繁杂而厚重的包裹。
这个五月似乎注定了要见证一场又一场离别,一次又一次的远行和一幕又一幕挥手告别的场景。5月1号刚把美林送上北上的列车,第二天又要送许柔冰踏上西去的征程。沧口火车站那个面积狭小但人头攒动拥挤不堪的候车大厅里,我提着许柔冰那个体积庞大但在来时的路上被挤压得即将四分五裂的皮箱,呆若木鸡般地站在检票口看着工作人员熟练的地将一张又一张模样相似的火车票上剪下一个规矩的方孔。
7点30分我不紧不慢地走出火车站时,那条我叫不上来名字的马路两旁成排的路灯渐次亮了起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那片漆黑的夜空,当时的感觉是如约而至的孤单又一次悄无声息地伴着黑夜袭来。之后我低着头闯进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的拥挤的人群。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所谓的孤单就是你站在成百上千的人群当中,搜索寻觅到的只是一张张陌生而冷漠的面孔和无关痛痒的表情。
我一直在305路公交站牌下等了很久,一拨又一拨的人流与我擦肩而过,留给我一张张陌生的侧脸。当时我就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孤单,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抓不住一丝一毫的幸福。
八点钟坐上开往轮渡的公交,整条街道上荧光闪烁的广告牌和妖艳的霓虹灯像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而易举地划破如黑幕般笼罩于头顶的苍穹。9点钟的最后一班轮渡在我登船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鸣笛起航,似乎所以的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设计好的,之后顺其自然地沿着预定的轨迹渐次上演。平静的大海深处是黑色而汹涌的波涛,一如我外表冷静但内心波澜起伏。漂浮于海面上的30分钟的时间让我感觉自己是在流放。将一切结束于茫茫的夜色。
黄河路上倾泻而下撒在我肩头上的昏黄而温暖的灯光,将我淡薄的身影无限拉长后又在我走进下一盏氤氲的灯光笼罩的范围内无限地压缩,绵延几公里的路上我没有见到一个像我一样形单影只地夹着香烟孤单地行走的路人,突然间就想起去年冬天我在潍坊火车站灯火通明的地下通道里啃着干面包,喝着冰冷的矿泉水时狼狈不堪的样子,和现在如出一辙的孤苦无依。
10:30分我轻车熟路地翻过学校的围墙,在死气沉沉的宿舍里吃5毛钱一包的廉价方便面,然后躺在床上迎接让我痛苦到无以复加的失眠。
我就像是在前面写到的那个受伤的魔一样,彻夜地哼吟着悲凉的挽歌。
爱一个人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把它一滴一滴凝成热泪。三年前我用2B铅笔将这句话歪歪扭扭地纪录在我的日记本扉页上,三年后当我依然可以熟练地写下这句话,而那册纪录着我似水般的流年和往事的本子却在那个午后的黄昏里被我烧得魂飞魄散。
我记得是在5月30号那天美林发信息过来说,我在学校北边的树林里,你过来和我说会话。之后我在QQ上告诉薛蕊我有事要走了。老远地看见美林一个人低着头坐在斑驳的树阴下流泪,我故作镇定地坐在她面前心里一阵兵荒马乱。一直以来我都是不敢面对女孩子在我面前流泪的,即使是再少的眼泪也会让我感觉措手不及。去年冬天第一次见美林哭的时候,我像躲避着那些我不敢回首面对的往事一样很果断地转身离开教室。总感觉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哭泣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在整个身体里蔓延。
当我坐在美林面前那滩柔软的沙堆上,看到她的眼泪像泛滥的洪水一样肆虐时,当我没有任何逻辑地对她讲那些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道理时,当我看着她百无聊赖地在身边的沙堆上挖下一个只允许伸下一只手的沙坑时,我感觉我们两个都是那么的可怜,像两个找不到或者说找到了但没有办法得到归宿的孩子。一个为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流下痛苦的眼泪,一个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痛苦地流泪却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玩弄着手里的火机,但内心荒芜得像是深秋没有任何生机的草原。之后彼此沉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四周排列成行的白杨发出风吹过后“哗啦啦”的声响,河床里丛生的那么多茂密的高草奋力地拔节生长,去年十月份那个让我敬而远之的太阳低眉顺眼地在辽远的天边划下一道宿命般永不变轨的弧线,柔弱的阳光照射在头顶上那片枝干嶙峋,四仰八叉的抱在一起的树冠上,投射下一地的树影斑驳。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些场景。沉默着坐在树荫里听那些从身后那条马路上奔驰而过的大型卡车拖着笨重的集装箱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脸茫然地看天边隐忍的落日,之后穿过那么多垂地的柳枝回学校。
在这个将要结束的五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所有的炎热冲洗得无影无踪。天空黑压压地笼罩于头顶,那些在云层深处奔走的惊雷硬生生地砸下来,让人措手不及。整个五月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一场大雨冲得烟消云散。
长大后的忧伤顺理成章地取代了儿时肆无忌惮的笑脸,可07年里六月的风能否无所遗漏地带走五月扬花般散落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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