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张子灵委婉地说。
叶金枝并没有回应她,她正在把衣厨里面的衣服都翻了出来,蓝底白花的罩衣,草绿色镶着白边的半身裙。……她正在一件一件地换上,同时她也一秒一秒地思考着。她脱掉自己的旧袜子换上一双新袜子,接着又穿上一双崭新的深蓝色布鞋。
张子灵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下午一点一刻了了。她焦急地叫了一声,“小姐,时间不早了”
叶金枝也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看了看张子灵的鞋。
“啊,对了,我丈夫要你自己去向她讨钱,”
“我……去?”张子灵仿佛听到了雷声,虽然嘴张得大大的,却几乎失语。
“我送你去。”叶金枝似乎看出了她的恐惧。她拉着张子灵的手走向棺材房,张子灵觉得叶金枝的手甚至比她的手还要冰冷。
叶金枝向洞里伸进去另一只手,事实上,那里面有一个钟表转盘,她先顺时针转动到3点钟,又逆时针转动到9点,那门开了,张子灵被推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静静地,张子灵不敢向前摸索,黑暗处有划火柴的声音,三支蜡烛被先后点燃,水泥墙上出现了一些晃动的影子。
张子灵渐渐地适应了屋子里的亮度,隐隐约约地能看清了,一张腐朽的桌子挨着一张受欺负的床,昏暗的烛光旁边,坐着一个脸被涂白的人,见有人进来,他从床上坐到了椅子上,他长得并不像地狱里的鬼,相反地,却显得老实懦弱,张子灵最初的恐惧也随之消了一半。
“你是谁?”那男人问
“我是叶金祥家的奶妈,叶大夫要我把药钱捎回去。3包药,一共90元”张子灵向前走了几步。
“药钱,我已经给金枝了。”
“什么,可是叶小姐刚才要我自己向您要。”
男人似乎听出了张子灵语气中的惊讶,于是问,
“这怎么回事?我已经把钱给了金枝,连带着以前我赊账的一共590元”
“是90元。不,是这样的,金枝说顺便把以前,欠的500元也捎回去。”张子灵不想金枝被埋怨,慌忙磕磕巴巴地改口解释着。
听了这里,那男人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急忙穿上墙上挂着的上衣,戴上帽子和眼镜。冲出了房门。张子灵也随着他跟了出去。
那男人跑向屋里,炕上地上一片狼藉,房前屋后都不见叶金枝的影子,
“还愣什么,赶紧和我一起去追。”他把张子灵抱在马背上,扬起马鞭,朝着村口的方向奔去……一路上生起的黄土尘烟,微微弱弱,渐行渐远。
这边,房间里,叶金枝从那个大衣柜里面钻了出来,来到了棺材房里,打开那个铁柜子,那个她的丈夫几乎寸步不离的钱柜子。现在,被她打开了,用她丈夫放在玉米袋子里面的钥匙打开的,她把里面所有的钱都装在她的大衣口袋里,估计着她的丈夫已经走了有15分钟了,她便也匆匆地朝向村口走去。
路上细细寻觅,可见零零落落的白色粉末,那是她事先在她丈夫的鞋垫下面撒下的一些白灰,她又偷偷地在鞋帮处用锥子扎了一些小眼。
村口处两个穿白衣服的人在那里站岗,没等他们先说话,叶金枝先开口问道。
“啊,是老七老八啊,刚才我找不到我丈夫了,听你们的哥哥王五说,他看见我丈夫和一个女人奔村口来了,有这事没?”
“是,周叶婶婶,刚才村长正急急地寻你呢?我们说没看见你出村口,村长还不信呢,已经奔红林去了,他还说我们溜号了,让你偷偷跑掉了,说一会回来还要收拾我们呢?”
“你俩不要怕他,我给您们作证我并没有出村,我这就把他追回来去给你俩做证明。”说着叶金枝试图从大门处闯出去。
“我俩不赶放你出去的,以前村长曾经告诫我们不让你出村口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你们不让我出去找他,他一时半会找不到我,时间长了,他的病犯了,不能及时吃药你们能担待得起不? 我得赶紧把他找回来,你们的马正好借我用一下,”
两个大脑袋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吧,您们两个听从上天的安排如何?掷硬币决定吧,一共投掷五次,如果有三次或者三次以上是字朝上就放我出去,或者是二次以上头朝上就也让我出去,怎么样?”
“这个主意好,两个人乐呵呵地应了”
叶金枝扔给他们两个一个袁大头的硬币……
2分钟后,叶金枝又分别给他们两个人每人一张2元钱的纸币做为感谢,随手拉过马缰绳,飞身上马。
周家村在东,红林在西,午后的阳光浓浓地穿过枝条的缝隙,碎碎丁丁金子般在红与绿的叶子之间跳跃,叶金枝也仿佛自己是它们之间的一片叶子,轻轻地飞舞着。
前面是一个岔道,向下铺展开弯弯绕绕的路,她跳下马来,弯着腰,搜寻着那白色粉末,没错,左边向下的道上断断续续白色的踪迹,间歇中还有还有马蹄的印记,前一天的小雨过后,她自家马特有的马蹄掌的痕迹清晰可辨。
“他们果然走了左边的路。”就是张子灵来的时候的路。她自然自语地说。
她眺望远方,鸟雀无影。
马上的她,一起一落,像是被插上了翅膀,飞向了岔道右边绿草铺展的路,踏踏的马蹄,一会踩过青石板桥,一会踏过水塘,嗒嗒,嗒嗒…渐渐被风吹散。
她终于逃脱了她的父母,那个高高地举着爱的大旗,合理合法地吸着她的血,她终于逃脱了她的哥哥,那个榨干她的骨髓去卖钱的人,却从不给她一分钱,她终于逃脱了她的丈夫,那个顶着冠冕堂皇的爱人帽子,却一直告诫两个守门人不放她出村口的人。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无边无际………现在终于有了尽头。
她已经暗暗筹划了三年了,不,已经七年了,从她在娘家起,就期盼着这一天了,她终于可以贪婪地呼吸空气了。
她向往的正常人的生活越来越近了,眼前一簇簇丁香花,团团的紫色把她吓一跳,扑鼻的香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呼吸可能会犯罪。
明天会怎样?有谁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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