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靠着玻璃斜坐在窗台上,远处的地平线上,太阳漏出一小段光弧。先前无尽的黑暗一扫而尽,火山群带着它金色的轮廓从天幕上凸显出来。没有大气的阻挡,太阳所能放出的所有致命的射线疯狂的舔噬着这个星球,这里是月亮——无助人类的避难所。樱子贴在玻璃上的脸颊清晰的感受到了阳光带来的热量,隔热的百叶窗慢慢闭合起来,樱子透过即将关紧的夹缝看了最后一眼太阳。它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爸爸真的在月亮那面的地球上么?”樱子自言自语地问。这个问题从她出生到现在不知已经重复了多少回。“是的,他正在为我们创造新世界。我们不久就可以回去了。”樱子的母亲半躺在床上织着毛衣,她看了看樱子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樱子并未听母亲的回答,因为她已经厌倦了,这是一个从出生到现在不知已经重复多少遍的答案。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樱子跳下来,跑去开门,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门外站着他。樱子幸福得看着他的脸,他拉住樱子的手走进门。“伯母好。”他说。樱子的母亲点点头,欣喜中藏有一丝苦楚。
樱子做母亲了。她抱在怀里的婴儿冲着丈夫甜甜得笑。丈夫也抱着一个婴孩:“他们真像。”“是啊,我都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樱子将两个孩子靠在一起比,自己紧紧依偎在丈夫的胸膛。“真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在地球上生活,就像母亲说的那样:能无忧无虑地在草地上晒太阳,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里嬉戏,有鸟儿为他们唱歌,有宠物陪他们玩耍......”丈夫伸手揽住樱子,他的眼中蒙上了阴影,“不要像咱们一样被囚禁在这地狱。”
“樱子。”一声苍老的呼喊打乱了这甜蜜的画面。樱子把孩子交给丈夫,然后走进母亲的房间。屋子里坐满了老妇人。她们同樱子的母亲一样,是第一批到月亮上的人。“樱子,你现在是一个母亲了,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了。”樱子的母亲躺在床上,深陷的眼窝里无神的眼睛正盯着樱子,“不过,你要先起誓。”老太婆们齐刷刷的目光让樱子有些不知所措。“好吧,我起誓。”樱子小声地说。
很多年前,樱子还没出世时,地球的末日来临了。资源枯竭,自然系统崩溃,动植物灭绝。人类成了一群穷途末路的困兽,一切律法在赤裸的人性面前变的不堪一击。为了苟延残喘,人类互相杀戳,核武器被毫无忌惮的使用。“那时的地球仿佛成了修罗场。”樱子的母亲说。一些人逃离了地球,在月背建立起了秘密的避难所——月亮村。樱子的父母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份子。地球在连续的几次大规模核爆后平静下来,进入了漫长的核冬季。
月亮村的男人们认为必须回到地球去,他们将妻儿留在月球,带着工具回去了。在这个惨不忍睹的地狱,男人们为了后代的幸福开始了开垦。月亮村等待着曙光的到来。直到有一天,人们与地球失去了联系......
“他们一定死了。”一个老太婆面无表情的说。樱子宛如一座石像,她的皮肤失去了血色,一瞬间老了许多。此时,在这么一群老太婆中间,樱子似乎不那么显眼了。“二十八年......”樱子喃喃自语。母亲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含义。她轻轻搂住:“我知道这不好受,我清楚你的痛苦。樱子,我只要一想到要与这些火山过一辈子,我就希望快点死掉。可是,我还有你,你就是我的阳光,就是百灵鸟,就是我的天堂。你明白吗?人并不只是为自己而活的。听听这哭声吧。”不知什么时候,屋里充满了婴儿嘹亮的哭声。人们都侧耳听着,因为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生命的歌唱了。
赞(1)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