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冬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已记得不太清楚了,只剩一些小小的片段还残存在记忆中,随着岁月的流逝反而更加清晰了。冬凌那时候是一家企业报的编辑,好像是有人告诉我她和我是一个省的,我就去找她了。
冬凌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她属牛,大我一岁。她留一头长发,不过不是当时很流行的披肩发,而是拿橡皮筋扎成一束垂到腰间去,衣着也很扑素。冬凌是通过报纸广告应聘到那家企业的,我看过她发表在市报上的几篇散文,很细腻的那种,笔名用的是思柳,柳是她们县城的第一个字。
她是腊月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墙角处一簇梅花开的蓬蓬勃勃,父亲就给她取了冬凌这个名字。我觉得这两个字好,有绝尘脱俗的之气。不过,冬凌不太像梅花,倒像北方原野里随处开遍的山丹丹。
认识冬凌后,我就常到她宿舍去坐坐,谈些文学,人生之类的,反正是年轻人之间那些虚无飘渺的话题。苏南我们家乡的人很少,冬凌又是刚刚来,所以每当我去时,冬凌总是很高兴的样子,眼睛里似乎也湿润起来,忙站起来给我沏茶。我们也说故乡的事——尽管我们的县城还隔着一两百公里。肚子饿了,就去冬凌厂门口的一家刀削面馆吃面,她总是说我是客,抢着要付钱。
有一次过圣诞节时我收到了一张贺卡,下面设有署名,只写着:老乡寄,我猜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寄的。后来冬凌看见我时就很随意地问我卡片有没有收到,我才恍然大悟,连忙向她道歉。冬凌看上去有点伤感说:你还有别的老乡,我就只一个人在这边了。我心里很是不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也难怪,一个女孩子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饮食生活习惯又不同,难免心里有些不好过。几天后是我的生日,几个朋友吵吵闹闹要给我“祝寿”,我就顺便叫了冬凌。我们几个都是一个宿舍混了几年的,在饭店里唱歌说笑,气氛很热闹。冬凌却有些拘束和不安,席间,我注意到跑销售的张意对冬凌很殷勤,帮她递餐巾纸换筷子,还有意把话题引到文学上,巧妙地把冬凌引入谈话圈内,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两个人之间都有好感,男的很帅又有潜力,女的温柔贤淑又多才多艺。冬凌还送了一本散文集给张意,是她父亲写的书。也不知什么原因,两个人的关系不咸不谈最后也没有升温,我责怪张意不够主动,极积,张意说冬凌很好的,只是没有那种感觉,说也说不清楚。
两年后,冬凌说她想去考研,不久就离开了。她来过一封信,由于我换了一家工厂,收到时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按上面的地址回过去,十多天后退了回来,批着:原地查无此人。冬凌又不知去了哪里。
现在,好多年过去了,差不多要十年了。冬凌现在也该结婚生子了吧,她应该以她自己的方式在某个地方生存着。我还是记着她那根长长的马尾巴式的辫子,记着她那微微启齿略带羞涩的笑。
又下雨了,记得第我一次去找她的时候也好像在下雨。冬凌,下雨了,你在他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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