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音乐如喁如丝,恰似随风潜入夜的细雨,轻柔和悦。曲调陡转激昂,二十多米高的空际荡出一女子。飘飘乎,如仙,显遗世独立之气。只见人飞裙动,把天际来回划了无数白弧。一道还没泯去,另一道又抛起。若喷气式飞机在蓝天掠过留下的迹。满场的头引动了,受那白弧遥控着动。忽左,又忽右。眼珠子就跟着梭梭转。于眼花缭乱时,突地一个飞鹰啄兔,弧线的末端弹出一点,向十几米以外的目标飞扑。观众不禁“啊”出声,喉,陡然被心“鲠”了。飞人险要坠落的一刹,又神奇般钳住了倒吊在空中另一人的手。铁环套钩般,丝丝入扣。场上,嘘嘘声啧啧声顿时四起。心刚落位,那一反一正的连环体,爽然抛开,裙女似飞箭离弦,向更高境界刺去。人们的心又炸炸的紧,紧张得没了声息。那人儿像一块磁铁,瞬间,铛啷有声似的,吸向了更高处的另一双手。再一个腾空,金叉银斗般翻过,恰遇吊绳划来,双手一展,如巧燕衔虫,栖回了原处。满场的心咯噔一响,落回了心窝窝里,这才有暇思想悬在半空那张恢恢之网的用处,禁不住为自己的傻嘿嘿生笑:看戏落泪,替古人担忧哩!然后反过手去,抖了抖吓了身冷汗已贴在背脊上的衫子。
三男皆为接手,四女轮番上阵,各显招数。空中之姿:似电、似虹、似箭、似燕、似鹰、似魔……莫测变幻。尽把人心弄得十五桶打水,七上,又八下,惶惶不安。
两个高难动作把表演推向高潮。一女手握吊绳,秋千荡成了一字。咔嚓,人飞绳去,凌空展姿,花样跳水般,唰,唰,唰,三周半翻腾;又似大圣驾云乘雾直下花果山。末了,终与对面反吊半空的双手相扣。在手与手相合的一刻,吓得满场喊妈。另一女旋身一跃,呼,呼,呼,飞碟似旋开。一二……有人要数,却无法数清,眼睁睁看着那人转成了一个光圈。那不明明是蚕儿用光束结着一个透明的茧子么?不,是仙人下凡,祥光罩身呐!麦克风里传出话,说1800度转体。有人大呼:五转,五转嘞!尔后,一阵寂,个个把眼睁得鼓鼓凸凸,反而不知那人是怎地落到了低层另一人的手上了。
演出结束,人们仍呈木然状。变幻无穷的空中之姿,如一章乐曲,或激昂,或舒缓,袅袅余音,不绝如缕,让人不醉不痴不能。醒恍过来,嘴里直叨:这些绝技,皆险在丝丝、毫毫、秒秒之间啊,非鬼斧神工不能哩!
1992年9月12日,周末,夜。我同妻儿在电视机旁观看了在洪山体育场直播的武汉国际杂技节闭幕式朝鲜杂技团表演的这出令人惊骇、痴迷、癫狂、振奋,看得人眼嘴皆挪位的《空中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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