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一路畅行,开到了村委会前的停车场,从车上走下来一群来自各地的文艺家,作为其中一员,你忍不住动情地向众人指认这个村庄在你生命中的特殊意义——外婆家。儿时钻进钻出的土房子、老洞水、泥巴路、猪栏牛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白墙黛瓦的徽派建筑,还有整洁的水泥路、青砖地。
念书前,你是外婆家的常客,外婆给了你一张共卧的床铺,还有许多个在鼾声中入梦的夜晚。只是,她和三舅、三舅母共同生活的这个家很穷,给不了你像样的吃食。有一年夏天,三舅母种了一大块地的胡萝卜,于是到了收获季节,餐桌上便每天都是这一样菜,你瘦弱,敏感,胆小,食欲总是不佳,又从不敢像表弟表妹那样无所顾忌地吐露愿望。外婆担心你瘦得不成人形,便每天晚上在你饭碗底下悄悄埋一个煎荷包蛋,用眼神示意你到门口屋坪趁黑吃掉。那时候,鸡蛋哪舍得自己吃,外婆甘冒婆媳不和之风险,给予你的特殊慈爱,何尝不是那个时代不可言说的心酸?外婆十几年前已长眠于村后的一座山冈。那群老樟树还在,它们还用宽大的枝叶覆盖一座村庄的日升日落,炊烟袅袅。五十六棵老樟树,围绕着一个村庄,已经活了一百年甚至几百年,它们用自己的存在和气息,成就了一个村庄的符号,也丰满了几代人的记忆。
这是一座地道的红军村,村里人念念不忘的有“一家五兄弟齐革命”的故事,也有“七子参军”的故事。1928年,当革命的火种在瑞金点燃时,欧阳汝明做通老母亲刘氏的思想工作,又挨个说服儿子们投身革命。他的大儿子欧阳克茂参军时,不到三十岁;他的小儿子欧阳克荣随红军北上时,刚满十六岁。悲伤的是,他的七个儿子,全部壮烈牺牲在了长征路上,1934年,这里荣获了“扩红第一村”的旗帜。
几年前,一场前所未有的精准扶贫攻坚战在这片红色土地上拉开,短短的时间,全村环境好了,产业做起来了,三舅承包的脐橙园,一年四季长得郁郁葱葱。后来,他们又加种了奈李、甜柚,还在果园里散养母鸡和花鸭,受了大半辈子穷的三舅和三舅母,笑声一日比一日爽朗。
若是外婆还在人世,该有多欢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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