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的剪影
生命的树上,
掉下几片大的黄叶子,
每一片叶儿
都满含我的记忆。
缓缓地
缓缓地,
飘落到时间的流里,渐渐远去,
我
含泪的看,
微笑的看,
突然大声疾呼:
“你们还会再回来么………”
一
五岁时,我曾问母亲:“妈妈,人为什么会老呢?”
母亲说:“人都会老的,有一天你也会老的。”
我说:“那人老了之后会怎样呢?”
母亲说:“人老了就会死 。”
我说:“死了之后会怎样?”
母亲说:“死了之后,就到天国去了。”
我这才紧张地说:“呵,我不要你老,也不要你死,我要天天和你在一起”。
母亲说:“傻孩子,那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我说:“那,等我老了,也天天国去找你,我们又可以天天见到呢。”
母亲说:“真希望你不要长大,永远这么小,这么活泼。”
我说:“那你不要每天强迫我喝牛奶,我就不会长大了呀!”
二
我放在铺开的稿纸上的手背,忽而停落了一只高脚蚊,在这南方的夏夜里,虫儿也奈不住闷热,出来觅食。我没有挪动那手,报偿它不畏临死的精神——若是别人早已一掌拍下去。
它静静地泊着,那根针嘴在我青筋连连的皮下,看着那小生灵悠然颤动的翅膀和渐渐鼓起的肚皮,我忘了手背轻微的麻痛。蚊子花白的肚皮慢慢鼓胀,它高翘的身体跟我手背构成的角度也一点点减小着——它有些难以支撑自己的体重了——终于掉到我的稿纸上!安于享受成功,竟忘了自己的危险,这沉甸甸的苦尽甘来!
邓源轻轻按死了它,我那纸上绽开了一朵淡红的小花。我保留了那纸,作为一种提示。当我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一点成功的血液时,一定不要忘了自己的处境;在尝到甜蜜以后,别忘了张开翅膀奋飞;不然,安享成功会毁了自己,像那蚊子一样被压倒地上。
三
我年幼时与小伙伴们玩藏猫猫的时候,寻找的小孩,总是在问:“藏好了没有?”我实在太老实了,听到这样的问话,总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藏好了”!
一声“藏好了”不经意地泄露了全部的秘密,寻找的小孩,循声追来,很快就把我从暗角里拉了出来。于是,一场你躲我找的喜剧,能上能马上又重新开始。
诚实,在捉迷藏的时候,等于是心甘情愿地自己“出卖”了自己。
如果,孩子不老老实实地回答,能耐得住长久等待的寂寞吗?
四
微微的月光,竹叶瑟瑟作响。我便想到家门口走走。
突然,一片迷人的景象呈现在我眼前:从脚下的土坡到山脚那边,一条闪着绿豆大的小光点,像长龙般,迂回地浮动着,又像眼睛般一眨眨地。一会儿,又蜒伸到竹林深处。
是点点流莹呵!无数的光点,煞是好看,美丽动人,仿佛是星落人间!
五
那些日子正是初离父母过宿舍生活的时期。
当时也只是想和新同学们过一段自由而疯狂的校园生活。暂别了母亲的唠叨,心里却还不太习惯,但一切都改为自己独立安排,才发现母亲的叮咛让我不至于手足无措。
一连几天都是阳雨绵绵,同学们一起读书说笑,打牌下棋,不觉把家淡忘了。——但这时我心里突然的郁闷焦躁,因为哪儿也不能去。
下完最后一盘棋,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低下头对顺子说:“咱们到教室那边去吧。”顺子收拾好棋子,轻叹着说:“可惜那把唯一 的伞他们带走了……”他也被这雨天的沉闷压得无精打采。
雨声只管澎湃,檐上的水珠直往下冲,滴落在门前,嗒嗒地又溅到门板上。门前“溪水”淌!
我终于奈不住在走廊上徘徊,牵着顺子的手,“我们冲过去吧。”我坚定地说。他确摇摇头,说要等峰打伞过来接他。 我不依,硬是拉着顺子往雨里蹿,直奔教室。
豆大的雨点打在我们的头发上,脸上,嘴上,微微的疼痛,丝丝的冰凉。大跨着步子,踏着路上的积水,顿时开了朵朵小浪花。球场边雨水成湖。脸上却还带着微笑,顺子边跑边嚷嚷:“快变成落水鸟啦!”水边照见我们在天上铅色云中的移影。
我们是少年呀,飞驰!
六
我最喜欢夏夜的失眠,白天却让人烦闷而惆怅。
电风扇慢慢地摇摆着脑袋,吹来阵阵凉爽的风。这让我回想到还躺在摇篮上的童年,同样是盛夏,母亲用她的手,轻轻地推着摇篮,口里低声哼着儿歌,父亲也在旁边摇着蒲扇,嘴角挂着微笑,而在篮中尽情享受这甜美的我,却微微欲睡……
那里我有记忆了么?哦,大概是在梦里见到了往日我所遗忘的吧。但又为何如此亲切?仿佛我的现在更像是梦!
我在灯下读文赠给我的《半生缘》,看看表已是凌晨时分。窗外的树梢上,那两只鸟儿还在尽情地抒发对夜的语丝。是那样悠静的夜。
未眠的何独我呢?
七
回老家住了几日,陪奶奶说说话,又可消暑。
那天早晨,我突然想起屋后的那片荷塘来,便欣然地推开了院子的后门,连跑带跳地来到塘边。
露珠颤颤地凝结在青青荷叶上,玲珑剔透。
如歌,如哭,如珠,如河塘晶亮的瞳仁。
在长夜里默默孕育,艰难的超脱没留任何痕迹。一粒封无邪的真纯,竟从污浊腥臭落叶腐泥中脱颖而出。
以透明而醒目。
以沉默而独立。
荷露呵,我愧与你相望。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身陷污秽,谁也不得染。没有晶莹,没有纯洁。
置身这金色的污浊之中,我常目眩神迷,不能自拔,我不如荷上露呵。
在故乡荷塘边伫立,清风徐来,荷露盈盈,我蓦然觉得心地得了净化了……
八
八岁的那年暑假,十分的悠闲,闲得只有玩弄自己头发打发时间。虽然已没人再叫我黄毛小子了,但自己对又黑又粗的发质,一根根地往上直长,而且长向不合乎理想的规律,夏日的嬉戏玩耍之后,还得费功夫把头发彻底的洗干净,去除汗味。不然的话连吃饭都得停下来把头皮抓个痛快,但父亲又会用严厉带训斥的目光盯着我,让我混身不自在。马马虎虎地吃完自己碗中的那点饭,赶紧窜进洗手间里把头往水盆里钻,以解燃眉之急。
我开始讨厌自己的头发了。
有一天我一气之下,到理发店里削了个光头!那些烦恼的毛终于不能再给我带来众气恼了。用手往头上抚摸一阵,嗯,光而滑,且柔软干爽。手的肌肤第一次与头皮“亲密接触”,感到无比舒服,简直是按摩呀!于是我自豪地站在母亲前,
说:“没有头发的感觉太棒啦!”出门出得到邻居们的微笑与赞赏,虽然有几个伙伴以为我到少林寺呆了几天,说我“入乡随俗”了,更感到光头的骄傲——突然想到陈佩斯来。他也是个“大光头”哩,只有让观众看清你的头皮,才能倍受欢迎哪!我要让班上的同学都见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他们一定羡慕死啦。
那年暑假,我常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鸡蛋似的头,傻笑。
九
我永不会忘记快要毕业时的那一个早晨——
凉风轻抚着脸,禾叶绿得可爱,山得那边飞过一行白鹭。
两个人并排着漫步在乡间小路上,微微的互视的谈着......
很后悔,在此时才结识 Rainny 。人总是在将离别之际才
遇见知己的么?——
相见恨晚哪!
缘,只是一种偶然吧。生活就是由许许多多的偶然,才编织起她的美丽呀。
久别了,我的知己......
休息片刻,
我还要往前走——
继续我的旅程。
热泪在心中,
回忆成河流......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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