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有空再送你回去吧!”我搪塞道。父亲说:“哪天有空?屋倒是不等人的!”我有些不高兴:“倒了就倒了,我再帮你建一个小洋楼。”
父亲一脸不开心,说:“新盖的房子,哪能跟老屋一样吗?你们的气息都渗到老屋的墙壁里去了。新建的,里面有吗,你们会对它有感情?屋子跟人一样,不处久了,哪来的感情?”
在父亲的催促下,前几天,我终于和他回了一趟老家。几个小时后,老屋便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它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想问我们为何久不归来,但它终究什么也没说,就那么一直沉默着,沉默得让我心酸。
看到满屋子都是灰尘,父亲顾不上歇一歇,拿起扫帚,开始扫地除尘。我说:“换完瓦,我们就走了,又不住,扫它有何用?”
“要扫的,”父亲边扫边说,“老屋是有灵性的,我们扫了,它就知道主人回来过,没忘了它,没不要它,它就会努力活得更久,在风雨中自我站立得更久。反之,它就会倒塌得很快。其实,老房子跟老人是一样的,需要被在乎,被关注。”
扫完屋后,他又在我的帮助下,爬上屋顶,逐一扫去瓦片上的枯枝败叶,拔去瓦楞边的杂草,拿掉冻碎的瓦片,再换上一片片新瓦……
“至少保一年不漏了!”换完瓦后,父亲高兴地说。
下来后,他又朝锅洞里点了一把火,将锅用热水洗了一遍,烟囱里又冒起了久违的炊烟。接着,他又找来水泥和瓦刀,将老屋裂开的墙砖重新勾缝、填好……他做这些时,心情异常愉悦,脸上散发出久违的容光。
回城路上,他告诉我,自己最近总梦见老屋被雨漏倒了,灶台也毁了,他回来时,没地方睡,做不了饭,饿得肚子生疼。这下修好,总算踏实了!
我终于理解了父亲,懂了他对老屋的那片深情:老屋,是他每每站在城市的顶端,不断眺望的方向;是他余生想留在那儿,但又无法留下来的无奈;是他一生无法剥离、不能失去的根。
我为自己对老屋曾经的不闻不顾感到羞愧,为自己触摸到了父亲内心最柔軟的地方而醒悟。不少生在农村,后来进城里的人,常喜欢唱衰人去屋空的乡村。我想,与其唱衰,不如去做些保护或振兴它的实事。比如,常回去看看老屋,像我父亲那般,帮它“梳洗”一番。老屋不消失,故乡就不会消失,游子就能随时满怀期待地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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