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力车在林子前面停了下来,她要步行穿过那片林间的小路,它弯弯地看不到尽头,像一条向前游走的蛇。那陈年的沙,陈年的土,亮亮地发白,荒草寂寞枯黄,一片片好像失声的人想要呼喊,仿佛她听到它们发出的警告,有几次她想要回头,以至于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游移,顿足过几分钟。然后她细细地听着,她告诉自己,那只是寂寞的风声。
她走了大约15分钟,终于来到了高处,她向远处眺望,灰色的天空中仿佛弥漫着土烟,在那土烟的笼罩下,隐隐约约几十处房屋。
她继续向前走着,走进一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里。
那里的人就像是一个笑话,对于每一个外来的人都觉得是个笑话,而对于外来的张子灵来说,不止是笑话,厌恶,更是恐惧。
不光因为那里的人长得太丑,有的大脑袋,有的咧着嘴,有的瞪着眼睛盯着你看,有的说话语无伦次,张口结舌。也是因为他们的打扮可笑。他们都穿着另类的白色的衣服,肥肥大大的,虽然肥大,穿在他们身上,倒向是被塞满了行李的包裹,鼓鼓的,无法藏起来他们的向外腆起的肚子。
本来张子灵是很喜欢白色的,可是看到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她第一次感觉到白色有时也会令人窒息,作呕。
这里的人其实很少外出的,当然也不许外来的人进来,所以张子灵在村口的庙门处就受到了白衣人的盘问。
那大门不知道怎么就修成了庙门的样子,红红的两根圆柱子立在两边。
“我找叶金枝”
叶金枝就是叶金祥的妹妹,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已嫁给了比她大17岁的周家村的村长周进行。
周家村的人封闭,几乎不与外人往来,更是近亲结婚,所以大都有病,呆傻,色盲,白化病……
那个年代的人不读书,尤其是外来的书,非常抵触,对于摩尔根,孟德尔,遗传,基因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叶金祥读过洋书,他对村长说,他能治好那些病,从婴儿起就得治,周进行当然不信,于是他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周进行,自己的表侄女嫁给了周进行的儿子。由于没有近亲的血缘,生的孩子当然是健康的,但是叶金祥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真实的原因,他只是配了一些不疼不嚷的几块钱成本的几副中药,给孩子服用,然后三十,五十地高价卖出去。同时“神医叶”的广告也打了出去。于是周家村的人每当有新生儿出生,都要提前到叶金祥那里预约神药。当然了,叶金祥只选择给那些非近亲的孩子看病,因为那些孩子本来就没有病。对于那些近亲结婚的孩子,他又拿出他的算命,看手相的本领来,说孩子命里如此,无力回天。人们见他算的很准,于是他又有了“叶半仙”的称号,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都会请他去给掐算一番,少不了的红包鼓鼓地装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一个小“大头人”引着张子灵来到了叶金枝的家。两座小平房,一大一小,那小的很奇怪,就像是立起来的棺材,没有窗户,里面一定是很黑暗,张子灵想着。
她走向那个敞开着门的大房子,一个头发枯黄的女人正低着头在灶台前做饭,她好像听到了响动,猛地抬起了头。
张子灵险些喊出声来,“大强”。她揉了揉眼睛,呆呆地愣在那里。
她长得太像她的丈夫林大强了,如果她剪掉她的齐耳短发,她想象着她穿上林大强的那身工作服的样子。
但是她不是侏儒,张子灵疑惑了一会,被叶金枝的声音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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