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从未单独出过远门,叫我如何放心他独自离开家乡去长沙求学,虽然爸爸说去送他,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爸爸又何曾离家超过百里,初次面对高楼耸立、道路纵横的都市繁华能不迷失自己吗?还是我回家去送弟弟吧,毕竟我也很想去长沙,因为那儿有太多的我想见却多年未见的朋友!请不到假便辞去了并不十分留恋的工作连夜赶回了家。除了能再见那些日思夜想的挚友,还能理所当然地进入中南大学一睹英姿,填补中学时的遗憾,何乐而不为!
一到家我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放给了我在长沙的一些朋友,他们都很爽快地答应去见我,只是现在离九月一日还有几天呢!
总算到九月一日了,天还没亮,毫无睡意的我和弟弟便起了床整装待发,没想到妈妈起床更早,竟连饭菜都已做好了!
刚放下碗筷,爸爸也起床了,执意要送我们去镇上的汽车站,于是一行父子三人打着手电筒便出发了。从家里到邵阳的汽车要跑近三个小时的山路,而邵阳去长沙的火车是上午十点多开的,起晚了怕赶不上火车。
下了列车,在工作人员的带动下,我们和同是中南大学新生的一行人上了大学的迎新校车。弟弟和那些人一样只顾环视两旁的高楼,脸上带着笑容又显得几分惶恐,他会不会被这都市的繁华所迷惑?而我想的却是很快就可以再见到想见的人了,心里情不自禁地乐起来!
记不清穿过了多少街道,转了几道弯,校车终于到了位于岳麓山脚下的中南大学南校区。虽已是夜暮,可校园的风光却依旧那么迷人,弟弟竟对校园的宽广和绿阴林立、人群熙攘而大为感慨,以至于留连忘返!而我却有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可搜寻记忆又找不出到过中南大学的片段,于是也不再多想,毕竟约见故人才是我此行的最大目的!
弟弟宿舍共住四位仁兄,全来自不同的省份,而弟弟最近却来得最晚!那些来送行的家长许是因言语不通并没有太多的交谈,而那几位同学此时已打成一片了。家长应邀留宿,而我也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也许是因天气太热,也许是因为极其兴奋,那一夜我没睡,天刚亮我就张开了双眼。早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我思绪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哪还肯躺下,索性一跃而起。而那些室友许是初次离家太过思念故乡吧,此时也无人在床!
我拔通了那些熟悉的电话讲述我已到长沙,急盼他们能来此相约!可谁知原本都很爽快的人此刻不是说太远了来不了就是说没时间,这不是明白着敷衍了事嘛!还不如说不想来爽快!
原本满脸的喜悦被一连串的失望无情地压入了谷底,漫无边际的思绪逐渐收拢。我应该知道年华已像水一样飞逝了那么多年,如今他们已是各自有着不同的身份、地位,又各怀着不同的心事,怎么会像我一样还在做一见如故的黄梁美梦。我只不过是想大家能在一起聚一下,共述不同的经历,能再找到当初相见恨晚的缘份,可是也难如愿以偿,难道真的是今非昔比了吗?我不相信,可除了帅琪说要两天后才有时间来外还有人有过明确的回答吗?由不得我不信!
想那么多干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不是还有帅琪吗,也不枉白来一趟了,何必为那些惺惺作态的人而作茧自缚呢!姑且再多玩几天看看究竟!
那天,我在弟弟的宿舍看书累了,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突然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我,是帅琪打来的,说已到了南校区门。我高兴得差点晕过去,放下电话赶紧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为了不让她见到我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样,我在到校门的最后一道弯处停下来喘了口气,并思索了一下想要说的言语!
终于,帅琪的倩影印入了我的眼帘,还是老样子,但成熟了许多,虽谈不上国色天香,但绝对可称亭亭玉立;虽不足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足以言小家碧玉!
“怎么越活越年轻了!”帅琪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竟说我越来越年轻了,也不知是褒是贬,反正这句话是将我的千言万语全都驳了回去!她讲的是事实吗,我确实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可内心的喜悦还是让我喜出望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跟帅琪来到她租住的马栏山小区,我才知道什么叫远。如果没计算错误的话,所有我想见的人当中,这里离中南大学当属最远了,可她却成了唯一的一个去见我的朋友,还把我领到了她住的地方来,叫我怎么能不感动!
出乎意料的是,我才刚到帅琪家,小区外便响起了五彩缤纷的焰火,而正顾着和我谈笑风生的她竟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以前都没有的,吓我一跳!”帅琪不解地说。“看样子我到这里来算是幸运了!”我得意洋洋地答道。言下之意是指这些焰火许是为迎接我的到来而鸣的,这当然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一夜我被前所未有的幸福所包围,不知不觉便睡下去了!
第二天,帅琪要去上班了,我假意说想去见识一下她上班的地方,其实是想送她上班,好找回那种与她同行的温馨,再者,看着她上班,我的心里会踏实许多。只是现在还需要不便讲明原委罢了!
一路的说笑几乎让我得意忘形,不知不觉就到她上班的金鹰阁楼下了,我只能止步目送她上去!谁叫我没本事不能在这里上班呢!随着她的背景消失在我的视野,我莫名其妙地感到空前的空虚,而且略带点惊慌,不知所措!
接着我只能独自漫无目地的四处瞎逛,尽管到处都是如画的风景、气势如虹的雄性建筑,到处都是如花似玉而又青春靓丽的妙龄女孩,可漫不经心的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提不起神,哪里有观赏的雅兴,权当见识一下,累了便急欲赶回那个还不属于我的家。
一整天的枯燥无味冲掉了我所有该有的欲望,冰箱里明明各种水果、零食应有尽有,可我就是没有一点胃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难道这就是我之所以一直瘦小的主要原因吗?总算挨到帅琪快下班的时候了,我一扫满面的郁闷,快步如飞地赶去金鹰阁等她下班!
一波又一波的人群从金鹰阁下来,又从我的眼前闪过,就是没有那一张熟悉的俏脸!直到所有的霓红灯都亮起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她的影子,而我的肚子已开始打雷了!先解决腹中问题再说吧!
为了防止在吃饭时帅琪在我眼前溜走,我在就近的一家小吃店的靠门口的位置叫了份东西!别看我的嘴巴在吃饭,可双眼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过往的每一张脸,自信绝不会错过。要知道我是想等刚下班的帅琪一起共进晚餐的,可直到有史以来最长时间的一顿饭吃完最后一口,还是没见她过来,看来这个愿望要泡汤了!
再到金鹰阁楼前时,她正同几位同事有说有笑地下楼,刚出门她便一眼瞧见站在那儿的我,忙问:“你怎么过来了?”我想几经波折总算过去了,何必再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便撒了个谎搪塞过去了!
又告别了一天,总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今天有寒流来袭,气温急骤下降,连我这个年少气盛的热血男儿都略感些许寒意,看样子一场大雨即将来临了!她似乎已知道我昨天早晨的用意,不准我送她,要求我呆在家里!这怎么成,在我的执意请求同行下,她说了几句后便没再加以拒绝!再一次可以与她同行了,我高歌!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金鹰阁楼里,我没有像对她说的那样去弟弟那,而是朝那些较少繁华的街道走去,只是想能在此找一份合适的工作,那我就可以不用离开了!
可是天不尽人意,一整天的奔波换来的是只是一无所获,刚回到家想休息一下。便传来开门的声音,我想她们今天应该不会这么早下班啊,难不成是小偷,门开了才知道原来是她的一位刚从家里出来与她同租住的同事!才刚打个招呼连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那位小姐已将自已关进了属于她的房间!许是她太忙了吧!我不想打扰她,便出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顺便去火车站了解一下回邵阳的车讯,没想到犯了一个差点酿成千古恨的错误!
从火车站回来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帅琪下班的时间已过了,她回到家没看到我会不会着急,于是我便冒雨狂奔回来。可房间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难道她们一起出去玩了,可外面下这么大雨,能去哪呢?想起帅琪上班时没带雨具,我捡了客厅的两把雨伞马不停蹄地朝金鹰阁赶去。
直到霓红、街灯都亮起来的时候,帅琪同她的另一位同住的同事才下楼来。此刻雨已经停了,我淋湿的衣服也已经风干,只是路面还是湿漉漉的!我跟帅琪说今天的去向,却没有提明天要离开的事,并不是想瞒着她,只是开不了口,想明日不辞而别算了!
那一夜,我们三人在网吧玩很晚才回家。想到明天走后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到时她会不会已是为人妻母了呢?便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晚都在祈求上天让时光就停在这一刻,不要再有天明了!
迷迷糊糊中,天并没因我的祈求而让时光停留,依旧亮了。本无睡意的我索性起床坐在椅子上,思绪再次凌乱不堪:纵然今后不幸身陷重重桃色园林之中,我会分清主次,看清是非曲直吗?会像寒刀一样冷漠地将所有的泪水全部冰封吗?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事都已深深埋入了我的脑海,怎么能忘掉?如果上天真的怜悯我的话是不是应当赐我一个名份?
终于,我还是没能做到不辞而别,就在帅琪准备去上班的时候,我对她说:“可不可以让我再送你最后一次,今天我就回家了!”她答应了,没有太多的推托言辞!
一路上我们依旧闲情逸致,依旧欢笑着聊天南地北,丝毫没有生离的悲哀。也许是彼此都不想让对方难受吧!目送她上楼以后,我便转身坐公车离去,一直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八面玲珑和我的不善言行配在一起会让她幸福吗?我背负的家庭使命可以让我不分心吗?而不能全意全意会有理想的结局吗?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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