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慢慢地我们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因为我们发现来富偷吃鸡下的蛋,自家的和邻居家的。要知道,在那些年,我们吃饭能有一个炖鸡蛋就已经是一种奢侈了。来富吃自家的鸡蛋还可以防范,但偷吃邻家的,就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自然,为了教育来富不能偷蛋吃,来富挨了不少打。不要以为那种惩罚就像是现在对宠物的那样。惩罚的方式是拿着鸡蛋送到来富的嘴边,然后拿农村的用稻秆捆编的扫帚柄抽打来富的嘴,以此告诫来富鸡蛋是不能偷吃的。每次来富挨打后,嘴角都会有很多血。但是每一次,来富都不会躲避或逃跑,也许它知道这是它应得的惩罚。但是也许来富永远也不能控制它对于鸡蛋的渴望,更何况在那個一年也没有多少次沾荤腥的岁月。
为了时时提醒来富,有时候我们会在来富快乐地在你身边亲近时,突然拿出蛋放在来富的眼前,每次来富都是一个反应,那就是猛然间垂下头,然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你处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富偷蛋吃的事情还是时有在邻里间听说,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是母亲心中的压力却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
那天,只有我与母亲在家,午后我与母亲走到屋后,那是一个冬日。屋后是生产队的一大片农田,冬天的时候种的是草头,因此可以看得很远。偶然间看见来富在很远的农田里,于是我就叫了来富。来富听见后,向我们看了一下,忽然间就站在那里不动了。通常的情况是来富会飞快地跑到你的身边。几秒钟后,我们隐约看到来富开始刨土,过了一会儿才开始慢慢向我们走来。来富的异常令我们很好奇,于是母亲和我一起去来富刨土的地方一看究竟,翻开土,里面赫然是一个鸡蛋。鸡蛋的出现,使来富一下瘫软在地,因为这一次,实实在在“狗赃俱获”,来富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
命令来富回家后,当然要得惩罚,不过这次的惩罚比以往更重,来富的嘴里全部是血,我知道母亲心里很痛,因为我同样心痛。来富没有半点躲闪。打完后,母亲把扫帚搁在来富的身上,命令来富不准动。然后我和母亲出去了,回来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来富还在原来的地方,扫帚还是那样搁在来富的身上。来富默默地看着我们,我分明看到来富眼中的泪水和嘴角的血。母亲当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因为她立刻拿去了来富身上的扫帚。来富也一下子欢蹦起来,跳着、舔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事情毕竟发生了,两天后邻村的堂哥来我家,母亲说起了来富吃蛋的事。堂哥说,那就杀了吧。母亲说,也许只有这样了。堂哥说,我说的可是真的。母亲嘟囔着,那还有什么办法。就这样四句话,当母亲出门回来的时候,来富已经去了,去了天堂。母亲似乎不相信这个事实,但那天母亲没有说过话。
多少年过去,母亲的年岁也大了,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念叨起来富,念叨起这段往事。我说,妈,不要难过,天堂里有好多好多的鸡蛋!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母亲忽然笑了一下,重复道,好多好多的鸡蛋。我看到母亲脸上的释然和眼角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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