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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恋

时间:2022/9/7 作者: 竹林竹翁 热度: 49926
  记忆里每年清明都或多或少下点雨,就是那种蒙蒙细雨,老家叫“毛毛雨”。

  每年清明,我就会不由不缘想到家乡——中川山村。因为这种扫墓祭祖的节日,总会想起永远躺在荒草墓堆下的父母,想起父母,难免想起那些往事和村庄。

  清明节大概是家乡海棠花(村人都叫山楂花)盛开的时节,一句:“雨洗海棠如雪,又是清明时节!”我总是怀疑宋人方岳是我的中川老乡,这句子分明就是描写清明中川的景色!

  那时候在村庄上,阴雨绵绵的天气,我们特别喜欢聚集在别人家的羊圈房房里打牌、喝酒。自顾着享受我们春来只有阴雨天这份难得的小娴,任他屋外“一汀烟雨海棠寒”,我们对这点难得的休闲还是弥足珍惜的。

  记得一次掀牛九,用两张塑料牌抽大嘴巴子,我一个叔伯哥腮帮子被抽的红红的,让他让位给别人玩他就是不肯,其实村上这样死犟死犟的人很多。因为在我们觉得,这点娱乐更优胜所有你们的“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绵绵细雨中,能躲在羊圈房房里玩的人是幸运的,更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些人还要在毛毛细雨中去放牧羊和牲口。

  其实在山里的雨中,跟着羊群,穿着雨衣和轻便的解放黄球鞋上山放牧,心情和在家里玩牌的人比较,少了那份兴奋之外就再也没有差别了。

  出来放牧的人内心还是淡然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农民是最最勤劳和最容易满足的人。

  “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删)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每一次雨中,一旦是我出去放牧,我就会想起苏轼这首诗词,不管怎么理解都很符合我们雨中放牧的心得,这是从早上心情淡泊的出发,到晚上归到暖窝窝的一个全景写照。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残杏枝头花几许。啼红正恨清明雨……。”宋人赵令畤的这首诗词,真若《西厢记》里那句:“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村子里没有闲愁,也没有有闲情,花残了正是杏儿成长的过程,这是村子不胜欢喜的一个过程,因为没有谁比村子更懂得果实成长到收获的一个全程跟踪与希望。

  清明时节村里的祭祖,祭的是一种怀思,更祭的是一种传承,当然是祖祖辈辈辛勤劳作的传承;对田野的希望,对花残坐果一个最真实的认知与理解!无矫情,无闲情!

  清明的雨,滋润着黄土,充裕着荒草、庄稼,更告慰着地下安睡的先人和前去祭祖的人。

  我承认,“”村庄”他是理解不了文学体裁的乡土,譬如沈从文和鲁迅,但这只是文化层次的阻隔,与智商和情怀绝对无关。

  乡村的情怀就像一个善良敦厚的母亲,她默默的站在村口,送走爱护和养育到羽翼丰盈需要展翅高空的游子,无论内心如何波澜壮阔,她总是不善于表达的沉默着,甚至挤出一张笑脸展示给孩子。

  黄土地是“”村庄”赖以生存的根本,每一个村人的汗水都沁润了脚下的黄土,每一双村人的脚,都从稚嫩到老茧完成了丈量每一个山山梁梁、沟沟洼洼的使命。

  从春种到秋收是村庄的农忙季节,每一天从播种、除草到秋收加上放牧羊和牲口,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将作息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我们有句话叫:披星戴月,面朝黄土背朝天。

  我曾经写过关于家乡的一首拙劣的题名《老农》的现代诗歌:

  皱皱巴巴\一片布满岁月的沧桑
  的面孔\更是一双掺杂了一生
  \浑浊的眸子
  \向来默默抵抗也是承受烈日
  \酱紫的肤色
  \铮铮而又韧性\蹒跚的脚步\在
  牧羊鞭的牵引下
  \无声的拖沓着自己的余生
  \谈起黄土岗上曾经的花儿
  \你说
  \那些年轻的岁月
  \夏天光着脊梁\冬天裹着皮袄
  \一声声扯破嗓子的少年
  \那才叫穷乐呵
  \穿过岁月驼成了弓的脊梁
  \一行行、一堆堆\荒芜的
  山灰堆、梯田
  \是记忆记中的竹简
  \汗水穿透了岩石
  \岁月刀刻的皱纹\总是有着超越了年龄的过于沧桑。

  一年四季忙的热火朝天,如果你说乡村没有娱乐文化,那你就错了,黄土高原的醇厚民风完全是对古代周礼的移风易俗。比如过春节首先祭祖,然后成群结队的青年人到年长和辈分高的人家磕头拜年,老年人和长辈拿出好酒好肉招待来拜年的人。

  接着就是把全村的牲口赶到一个空场地放爆竹除刑,这是人对牲口的一种忏悔之意,希望牲口这一年乖乖的,减少人对牲口的各种刑具。比如牲口不听使唤,骡马要带上嚼子,牛要上鼻牵,这都是牲口调皮人不得已给它上的刑具。

  然后就是初二三开始演唱的社火秧歌、山歌、花儿、三弦和小曲儿,当然也有戏曲舞台上的秦腔。

  很多时候,我总是禁不住的想,那片黄土地上的一种粗糙憨直的情怀,他其实就是山村文化与文明的底蕴。

  早年就有黄土高原上的花儿,它所表现的热辣,完全是人性原始的感情表达,正类似我们大多现代人在情感方面的直接,但去掉那些物欲要求的掺杂。

  记得最近的一次回村是四、五年前,农历十月初一,家乡一个特定祭祖的节日,我回家给父母扫墓。

  那时候村庄已经退耕还林了,一个个破旧的庄院和茅屋在时间和风雨的腐蚀下,已经摇摇欲坠,像一个个弱不禁风的老人。

  白杨树,海棠树和杏树混同着繁茂的蒿草,在风中摇摆着舞姿,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年村中的社火秧歌队;一个个正值烂漫年代的女孩,舞动着手里的红色丝带,笑着、跳着。我甚至看到了心中那些混混沌沌的初恋。

  在春节热闹的跳腾中,混同着酒精的麻醉,我的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心里洋溢着人性最深蕴处异性相吸的快意……回忆中,一丝曼妙的快乐,让我瞬间回照了一刻青春的青涩,这种感觉只有故乡能给我了。

  父母的墓地安静的只有风和荒草的窃窃私语,我抬头四顾,青山还是原来的青山,它们寂静、安祥,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像一个个完全参透佛法胜意的入定老僧。回忆里的一切已经不再。就像我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大叔,时光已经抹掉了这里的所有的热闹和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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