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松地在几棵还有些许叶子的枫树之间穿行,看到老朋友他会加快脚步,仿佛羚羊一般弹弹地跳跃着,不知道是因为遗传还是因为后天的节制,他并不像大多数男人那样过了50岁就开始臃肿,林采菊在一旁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思绪迷茫,仿佛穿越到遥远的田园牧场。
他是今天的新郎,也许是真的感到幸福,他嘴角上挂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外眼角向上弯弯着,穿着一套上万元的休闲服,他离林采菊的童话故事不远了,也许就差胯下一匹白马了。这样的一个英俊的男人,没有人会把他与青年公园那个尾随林采菊的流浪汉老胡联系起来,除了林采菊,她知道,她知道他的底细,她知道那些借来的,偷来的荣华富贵最终都将会被收走。
河岸无法留住阵阵远去的波浪,那些黄色的,红色的叶子,最后终究都会变成褐色与黑色,远处停靠在岸边的小船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漏水而下沉,前方的小路被淘气的孩童胡乱撒下零零落落的石子,也许一个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走进死胡同。
那些年迈的绅士,衣着光鲜体面,手里面握着长长的鱼竿,目光游移,不停地搜索过路人,寻觅那些50元就可以苟且一回的女人。
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不需要打听红袖广场在哪里,顺着那最吵闹的声音走,越过一座假山,穿过一座小桥,在灯光忽明忽暗处,一条条红色的长袖便会肆无忌惮地钻进你的眼帘,它们用金线滚边,舞动起来让人眼花缭乱,肉滚滚的双臂一起摆动着,外人又怎会看得到呢?因为它们被肥大的衣袖所隐藏。
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她们急需要刷存在感,全一色地穿着的拖地红裙,前后左右摇摆,跳动的舞曲,硬要闯进你的耳朵,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任性地大喊大叫,掩盖了她们腰上的赘肉跟着一起颤动的声音。
她们风雨无阻,那一大块空地被她们每天早晚6点到7点半强行占领,什么打羽毛球的,跳绳的都靠边站。所以那块地就被迫地叫做红袖广场了,后来,甚至整个公园的名字也被红袖广场所取缔。
暗绿色的湖面上漂浮一层黑乎乎的叶子,像一个女人身上的皮癣被挠破后结的痂,所以你可以猜想这里的热闹不是因为它的美丽,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因为它不收门票,毕竟不必花一分钱。
林采菊就是这样说服岳云船的,我们去红袖广场,人多热闹,有现成的观众,又不必花太多钱。
苏小染不忍心来看热闹,抓住林采菊身边无人的时候,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
“林老师,同学们背地里都在议论您的新丈夫,说他来路不明,而且是个无业游民。大家猜你疯了吧,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办婚礼,太有点寒酸了吧。”
“小染,我也愿意找一个有钱,有地位,有学历,有身份的丈夫,可是那种好事会轮到我头上吗?我和你不一样,你的家庭,决定了你可以随意挑选你满意的丈夫,我就是一个贫民,个子不高,我的婚姻,我的命运不是我一句愿意就可以左右的。”
林采菊的焦躁让她无暇顾及别人的想法,在她的思想里没有繁文缛节,所以她的婚礼不需要仪式,不需要主持人,也不需要酒席。鲜花,水果,打个招呼,叙叙旧足矣。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黑乎乎的树影蹑手蹑脚地在前方聚集起来,遮住了人们的眼睛。大多数宾客已经散去了,但是范依嫦还在,她没有和林采菊说过一句话,只是时常用眼睛盯着她,偶尔和岳云船小声地嘀咕几句,林采菊并不介意。倒是岳云船主动过来向林采菊解释,“她脑子有问题,这一点市精神病医院已经给出过报告,不过你别怕她,一切有我呢。”
林采菊当然没有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她的思绪,她一直在考虑她的父亲能否顺利完成她们今晚的行动。
还差5分钟8点,万物在黑夜中卸去了面纱。范依嫦心咚咚地跳着,所幸没有人注意到她那像刀一样的目光。
长袖消失了,周围静了下来,个别的男男女女也已经躲在假山和树丛的后面,机会就在眼前,岳云船正在眉飞色舞地与同龄的男人们交谈着,林采菊独自一人站在桥头上,是的,如果我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一个个声音在敲打着她的耳骨,“向前,向前冲,”想到这里,范依嫦猛地一个速跑,向站在桥的最高点处的林采菊冲了过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飞了起来,高高地像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那么短暂,只一瞬间就消失在湖里。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新娘子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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