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的中午,连续接到几个昆明朋友的电话,都告诉我想要我帮忙找一种草药,语气很急,说找了其他几个郊县都没找到,对我满怀希望。在农村那是一种常见的草药,我答应得很干脆,朋友们说晚上十点来拿。我立刻联系另一个附近的朋友,驱车到一个水库边,那里树林葱茏,一定会有那种草药。事与愿违,我们找了半天没找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情由轻松转为焦急。赶在太阳收回最后一丝光芒前,我把朋友送回去家,打算去山上找。太阳落山,暮色降临,此时上山,家人们一致反对,可是也不能言而无信啊!我果断逃过家人的视线,一个人悄悄带上镰刀和背篓上了山。映象中,屋后的山上有,登山时在路边见过。一路上坡,我几乎是拿出夸父追日的速度和韧劲,与时间赛跑,与像潮水般消退殆尽的夕光赛跑。半个小时后,终于在路边看到了草药,来不及歇息,我快速用镰刀割了满满一篓。
当我背起背篓准备回返时,天色已完全黑透,伸手不见五指。出门时匆忙,我忘记了带手电、手机,身上没有任何照明的设备。山风呼啸,树影婆娑,高一脚低一脚地摸黑前进,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虽是下坡,速度还不及来时的三分之一。而此时,跑步上山的热气已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透背的寒凉。相由心生,在漆黑的夜路上行进,比外面世界更可怕的是自己心里的世界。山谷里的风变换着调子,由远及近、由近至远,如泣如诉、如怨如叹。听得我汗毛直立,浑身起鸡皮疙瘩。平日里路边诗意浪漫的树林,可能是鬼魅的居所,也许有许多双眼睛在偷窥,有许多身影在悄悄跟着,我不敢往后瞧一眼,路边的树木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是树还是鬼?无法辨认。路过一段平时很少有阳光透进的树丛,我几乎屏住了呼吸,那是传说“鬼撒沙”的地方。路上方不远处,有个叫“熊窝”的地方,几十年前,特殊时期,村里饱受冤屈后自焚的一家十几口人就埋在那里。因含冤而亡,大概怨气未消,有人路过时就会闹出“鬼撒沙”的恶作剧。小时候跟随大人赶集走过那段路,都默不作声、匆匆而过,生怕有所惊扰。那段路四周树木苍翠,地气潮湿,就算大白天走过也觉得阴森恐怖,何况是在这样的夜晚。我紧握镰刀,心跳加速、血液奔流,随时准备与蓦然出现的东西拼命,穿过百米的丛林,我已汗流浃背。此时,月亮从云层里透出一丝亮光,我稍稍舒了口气。脚下的路可见度大大提高,趁着这难得的天光,我加快脚步小跑起来。可惜好景不长,月亮很快收起光芒,眼前一片漆黑,我不敢冒险急进,万一摔了跤、崴了脚,又无法与家人联系,那可不是闹了玩的。路程过半,我已完全走出丛林,来到梯田旁,可是紧缩的心并没有因此放松。更为可怕的意念从心底升起,这时怕的不是鬼,是人。
来时,跑步上山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我很少与他言语,只见他老远就嬉皮笑脸地迎上来。他很诧异我这么晚还上山,问我去干什么?我多了个心眼儿,告诉他,我老公在山上采药,我去遇他。说完便快速离开,可拐过一个弯儿还见他在原地看着我,当时只顾往前跑,我并没有多想。现在想起他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恐惧,他当时是不是在琢磨什么?他从山上下来,会不会识破我的谎言?现在他会不会躲在路边……然后……抛尸荒野,越想越怕,我几乎要哭了!不行,我还是得跑起来,离村子越近,生还的可能性越大。看不清高低不平的路,中途摔了几次,摔得不轻,万幸没有崴到脚,在内心极度恐惧的时候摔跤,居然没有痛感,眼泪却止不住地流。那晚,我承认自己被吓哭了,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快了、快了,依稀看到了村子的屋顶。好像上山的公路上还驶来了一辆车,是的,的确有一辆车迎着我的方向上来了。看到车灯的那一刻,紧缩的心终于舒展开来。车子离我越来越近,快要遇上我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车灯刺着我的眼睛,我看不清是谁,却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老公!是老公来接我了!我飞奔过去,像个小女孩一样,扑在他怀里。他不停地责备我,我没有辩解半句,这一路冒险的经历和惹得家人万分焦急的行为,真的要好好骂一顿,长记性才行。
那晚,我们按约好的时间把草药送到朋友手中,过程的艰辛她们自然不知道,这样的经历一生有过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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